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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后晃荡的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已经死了和快要死了的人。活的和死的混杂在一起。有两具尸体看起来像是被狼啃了似的血肉模糊。

    巡洋舰的水兵很快就把船上的帆调整好,把这伙倒霉蛋儿里那几个还活着的家伙抬进船舱,放到他们的吊床上面。

    死尸用油市包了起来,停放在甲板上,等同伴替他们“验明正身”之后,扔进大悔。

    法国人登上“阿罗号”的时候,活着的船员都昏迷个醒。就连那个打信号旗的可怜人没等看到他发出的信号是否起了作用,也失去了知觉。

    法国军官很快就弄明白了造成船上这副惨相的原因。他们去找水和白兰地给那些昏迷不醒的人喝时,发现别说饮料,就连可以称之为食物的任何东西都没有。

    他们立刻向巡洋舰发出信号,要水、药和粮食。风大浪急,但巡洋舰还是放下一条小船,冒着危险去援救“阿罗号”。

    喂过“营养品”之后,有几个船员恢复了知觉,向法国人讲了他们的遭遇。前面那部分我们已经知道:“阿罗号”在杀死斯纳帕斯,并且把他的尸体放在那箱子财富上面掩埋之后,便启航了。

    巡洋舰的追踪引起这伙叛匪极大的恐惧。因此,甩掉这条尾巴以后,他们又横渡大西洋,走了好几天。后来发现船上的水和粮食已经不多,才又掉转头向东航行。

    因为船上没有人懂得航海,他们一直为船的位置争论不休。他们向东航行了三天也没看见陆地的影子,便又掉转头向北航行,以为一定是前几大的北风把他们吹到了非洲大陆的最南端。

    他们向北偏东又航行了两天,碰上了连一丝风也没有的响晴天,整整耽搁了大约一个星期的航程。水喝光了。第二天,连吃的也没有了。

    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有一个船员发疯,跳了海。没多久,另一个家伙切开血管,喝自己的血。

    他死了以后,人们把他扔进大海,尽管有人想把他的尸首留在船上。饥饿把他们从人变成了兽。

    碰到巡洋舰的前两天,他们已经无力摆弄这条船了。同一天,死了三个人。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有一具尸体被谁割着吃了。

    整整一天,船员们躺在甲板上,像捕食猎物的野兽一样,相互盯着。第三天早晨,另外那两具尸体上的肉也被一条一条地割光了。

    这种食尸鬼的“宴饮”稍稍恢复了一下他们的体力。至于对水的需要当然也是最大的痛苦。就在这时,巡洋舰来了。

    就这样,那几个恢复了体力的船员把他们可怕的经历都讲给了法国舰长。可是他们太无知了,没法儿告诉他到底把教授和他的随行人员扔在哪儿了。因此,巡洋舰只得沿着海岸线慢慢行驶,不时放几声炮,并且用望远镜搜索每一寸海滩。

    他们到了夜晚就抛锚停航,这样便不至于放过海岸线任何一个目标。前一天晚上,正好来到他们要寻找的这片海滩。

    其实那天下午,他们就放了好几响枪,可是海岸上的人没有听见。估计那时候他们正在丛林里忙着找珍妮·波特,她们自己在灌木丛里走动的声音淹没了远处传来的枪声。

    等他们双方都讲完备自的“历险记”之后,巡洋舰的小船载着为这次探险准备的给养和武器回来了。

    没过几分钟,这支由二十名水兵和两位军官组成的小部队便和波特教授、克莱顿一起,向人迹未至的丛林进发,开始了这场毫无希望的、不走运的探索。

    20、人性的回复

    当珍妮意识到,这个林中怪物把她从大猩猩的魔掌下救出来,又像抓俘虏一样把她抓走时,便拼命挣扎,想从他手里逃脱。可是在那两条铁臂的控制之下,她像一个才出生一天的婴儿,软弱无力,挣扎的结果只能把她抱得更紧。

    因此,过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这种徒劳无益的努力,眯细一双眼睛,看这个抱着她在盘根错节的灌木丛中如履平地的怪人。

    她看到的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

    一张典型的、具有阳刚之美的脸,不曾受放荡、凶残,以及其地堕落的感情与欲望的污染。因为尽管人猿泰山杀野兽也杀人,但他完全以猎人的方式进行这种杀戮,并不带感情色彩。除非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因仇恨而开杀戒。而且泰山的仇恨并非蓄谋已久,含有恶意。因为那样的仇恨本身就是一种邪恶和残忍。

    泰山杀戮经常面带微笑,而不是满脸怒容。向微笑是美的基础。

    泰山向特冈兹扑过去的时候,姑娘特别注意到,他前额上有一道特别显眼的、红颜色的伤疤,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头皮。可是现在,那条疤消失了,只留下一条细细的、隐约可见的白线。

    因为她不再挣扎,泰山的两条胳膊便稍稍放松了一点。

    有一次,他垂下目光望着她的一双眼睛微笑。姑娘忙闭上眼,好像为了把这张漂亮的、可爱的脸“拒之门外”。

    不一会儿,泰山便攀上大树。珍妮纳闷,她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她开始意识到,在自己短短的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躺在这个身强力壮的“野人”怀里,更能获得一种安全感。尽管只有上帝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泰山抱着她向那神秘的原始森林深处越走越远。

    闭着一双眼睛,她开始预测未来。丰富的想象力变幻出那么多的恐惧。她不由得抬起眼帘,凝视那张离她的脸这样近的、高贵的面孔,驱散最后一片阴影。

    不,他永远不会加害于她。他那英俊的面孔、坦率勇敢的眼睛洋溢着一种骑士的风度和气概。

    他们走啊,走啊。在珍妮看来,眼前好像总是青葱草木筑成的铜墙铁壁。可是这位“森林之神”好像使了什么魔法,在他的面前,总是“柳暗花明”,一待他们过去,稠密的枝叶又都合拢起来。

    几乎没有一根树枝碰到她的身上。可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全都是缠结在一起的树枝和藤萝。

    当泰山这样步伐稳健地在丛林里穿行的时候,心里产生了许多新奇的感觉。现在他遇到了一个从未遇到过的问题。通过直觉,而不是通过理智,他认识到应该以人的标准而不是猿的水平,来面对这个问题。

    现在,他在树木的“中间地带”穿行。这是他常走的一条路。因为走得更加轻松,帮助他冷却了他新发现的爱情第一阵炽热与凶猛的冲动。

    他暗自思索,如果不从特冈兹手里救出这个姑娘,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知道为什么那只巨猿没有杀死她。他开始比较自己救她的目的和特冈兹抢她的目的有什么不同。

    丛林里的规矩是雄性可以以暴力寻求配偶。这倒是真的。可是难道泰山能以首的道德规范指导自己的行为吗?难道泰山不是人吗?而人怎样处理这种事情呢?他觉得迷惑不解。因为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想问问这个姑娘,可又觉得她其实已经回答了他。她不是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中逃走吗?她不是在极力表现她的憎恶吗?

    现在他们来到了目的地。人猿泰山抱着珍妮十分轻捷地跳到“竞技场”的草坪上——也就是巨猿们议事和欢度“达姆——达姆”狂欢节的“小戏台”。

    尽管池们已经走了许多英里,现在也才是下午三点钟左右。阳光透过葱笼的枝叶组成的迷宫,洒在“小戏台”上,显得十分柔和。

    碧绿的草地看起来松软、清凉、诱人。丛林里种种神秘的响声似乎都变得辽远而空阔,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回声,就像从遥远的海岸传来的涛声,时起时伏。

    珍妮在草地上坐下,一种梦幻般的安逸与恬静悄悄地从她心头流过。她抬起头看着那个高踞于她之上的魁梧健壮的男人,又增加了几分奇怪的、似乎十分完美的安全感。

    她这样眯细一双眼睛看他的时候,泰山跨过这块圆形的空地,向对向几株参天大树走去。他举止端庄,身材极其匀称,简直无隙可击。宽阔的肩膀上,线条优美的头颅泰然自若,充满自信。

    一个多么完美的男人,在他宛若美神的外形之下,决不会有凶残与卑鄙。她想,自从上帝按照他自己的模样创造出第一个人,还从来没有这样一个美的化身涉足于这个世界。

    泰山一纵身,跳到树上消失了。珍妮纳闷他上哪儿去了?难道他把她扔在这荒僻的丛林里就不管了?

    她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似乎每一片藤蔓、每一丛灌木都是可怕的巨兽的藏身之地,它们正准备用亮闪闪的利齿咬她那温馨的软玉。而每一点响动都是那些凶残狠毒的野兽偷偷爬过来的声音。

    没有他,一切的一切竟是这样不同!

    泰山走了才几分钟,这个吓坏了的姑娘却觉得过了好几个小时。她神经紧张地坐在那儿,等待正蹲在灌木丛里的什么野兽扑过来结束她的恐惧与不幸。

    她甚至祈祷快让自己在那利齿之下失去知觉,从难捱的恐惧中得以解脱。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她大叫一声,跳起来回转身,准备迎接死神。

    泰山站在面前,怀里抱着一堆熟透了的鲜美的野果。

    珍妮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儿倒在地上。泰山扔下手里的野果,急忙抱住她。她没有晕过去,但是紧紧抓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浑身颤抖。

    人猿泰山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安慰着她。就像小时候他被母狮子山宝,或者毒蛇黑斯塔吓着了,卡拉安慰他一样。

    有一次,他把唇轻轻地贴在她的脑门儿上。她没有动,而是闭上一双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没法儿解释自己的感情,她也不想作这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