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夫看过,一句话,累的。

    看着躺在塌上,挂着两个黑眼圈,气若游丝的驸马,永安公主怒了。

    这是欺负老实人还是怎么着?

    定远侯跑去刑部大牢不干活,还得了个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名声。如今提起定远侯,谁不竖起大拇指,好汉子!真英雄!仁义!

    自家驸马累得眼冒金星,差点过劳死,却没人知晓。

    这事必须好好说道!

    身为朱棣和徐皇后的嫡长女,永安公主完全继承了徐皇后的性格,堪称皇室公主典范。但惹急了她,照样抄起兵器化身女中豪杰。

    听到闺女找上门,永乐帝头疼。

    躲着不见绝对不行,见了,也没法解决。

    孟清和关进牢里的消息刚一传出,锦衣卫立刻上报,有人想要了他的命。

    刺杀天子失败,总要交出个主谋。

    兴宁伯畏罪自杀,就是现成的借口。

    孟清和是草根出身,没有强大的背景,还得罪了满朝的文官,绝对是最好的替死鬼。

    这也是主谋之人选择在大宁动手,而不是北平的重要原因。

    一个没有后台的伯爵,死就死了。即使朱棣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力追查,也是死无对证。

    换成定远侯和广平侯,都要仔细掂量一下。

    沈瑄是朱棣的义子,袁容是朱棣的女婿,两人都在靖难中立有大功,简在帝心。让这两人顶罪?纯属白日做梦。

    沈瑄硬是住进刑部大牢,死活不出来,朱棣气得想抽他鞭子。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不难明白他的真实意图。

    再严防死守,也难保被人钻了空子。但有定远侯在侧,谁能对兴宁伯下手?谁敢对兴宁伯下手?

    有了定远侯的大牢,百分百的龙潭虎穴。

    不做好丢胳膊断腿的觉悟,还是别进为好。

    保住孟清和的性命,就能让主谋之人寝食难安,不安之下,定会漏出破绽。

    于是,朱棣默许了沈瑄的“义气”之举。知有流言传出,心中更是感叹,为了朕,又要委屈瑄儿了。待真相水落石出,兴宁伯也要多加封赏。

    朱棣想得不错,却没料到北平突然刮起勤政之风,人人力争上游。

    六部加班加点,留守行后军都督府也是工作热情爆棚。

    工作强度不断加大,朱棣本人尚能坚持,朱棣的女婿却坚持不住了。

    后果就是,闺女直接找老爹讨个说法。

    见到朱棣,永安公主二话不说,跪地上抹眼泪,坚决要求老爹把定远侯从牢里逮出来。不然,驸马累出个好歹,日子可没法过了。

    “永安,父皇也有难处……”

    “父皇,”永安公主擦擦眼泪,“真不能把定远侯抓出来?”

    朱棣摇头。

    “白天出来,晚上回去也不行?”

    朱棣继续摇头。

    永安公主咬牙,“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就把公务送进牢里去!总之,驸马需要休息。”

    朱棣摸摸短髭,沉吟半晌,点头。

    这法子可以。

    沉默的变成了永安公主。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父皇还真答应了?

    疑问也只是瞬间,很快就被永安公主抛开。

    甭管怎么样,驸马能休息就成。

    太祖高皇帝年间,带着木枷上堂的官比比皆是,在刑部大牢里处理公务,不用大惊小怪。

    永安公主满意回府,将好消息告知驸马。

    广平侯表示,能尚公主,是他几世修来的福分!

    夫妻俩执手相看,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山般的公务搬进刑部大牢,孟清和盘腿坐着,支着下巴,咂咂嘴,“侯爷,在牢房里处理公务不是个事,不如你出去吧。”

    沈瑄的回答是放下笔,大手一捞,低头,堵嘴。

    孟清和无语。

    唯一的想法是,亏得他近段时间洗脸刷牙日日不落。

    一声钝响,沈瑄和孟清和同时转头。

    牢房外,狱卒铁尺落地,已然石化。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事了

    不小心窥破天大的秘密,一般人会作何反应?

    大肆宣扬?还是憋在心里死也不说?

    北京刑部大牢的狱卒哪个都不想选。他只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他拿着铁尺例行巡监的那一刻。

    愿望若能达成,他绝对会远远绕开兴宁伯的囚室,打死不靠近一步!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人要倒霉,喝水都能塞牙缝!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自戳双目也毫无用处。

    狱卒默默流下两行热泪,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娃,婆娘是十里八乡有名一支花,就这样结束美好生活,他不甘心!

    定远侯冰冷的目光让狱卒背脊发寒,没有奇迹发生,他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沈瑄的目光越来越冷,狱卒泪如雨下,“侯爷,小的什么都没看见!”

    话落,立刻退到墙边,抖着双脚,希望眼前这位能饶他一命。

    这个距离不见得安全。定远侯怎么进的囚室,就能怎么出来。但离远点,总能得些心理安慰。

    沈瑄没出声,又拿起一封公文,提笔,蘸墨,认真书写起来。

    孟清和托着下下巴,看看沈瑄,再看看跑到墙角,抖得不成样子的狱卒,难得善心大发。

    招招手,“别害怕,过来些。”

    狱卒头摇得似拨浪鼓一样,过去?焉能有命在!打死也不过去!

    孟清和呲牙,“过不过来?”

    沈瑄顺势抬头,扫一眼。

    狱卒瞬间泪崩,没听说杀猪前让二师兄自己躺案板上的,这不人道!

    无奈形势比人强,就算是跑,也未必能逃出生天。除非他拖家带口当流民去,否则,以定远侯和兴宁伯的势力,只需动一下手指就能碾死他。

    擦干眼泪,狱卒陡升一股悲壮之情。

    在孟清和的笑容和沈瑄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挪到牢房跟前。隔着木栏,哆嗦着声音,“侯爷,伯爷,小的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孟清和转头,看向沈瑄,“侯爷,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沈瑄再次埋首公文,“随你。”

    孟清和挑眉,“怎样都成?”

    “恩。”

    “放了他?”

    “行。”

    自始至终,除了眼神冷了些,沈瑄的态度一直十分坦然,丝毫没有“秘密”被撞破的尴尬和需要杀人灭口的觉悟。

    由他处理?

    孟清和胳膊搭在盘起的膝盖上,双手交握,吹起了落在额前的一缕黑发。

    牢房住久了,总是会变得“洒脱不羁”。如沈侯爷一般整洁,衣服都是一天换一套,完全属于异类。

    思考片刻,孟清和用最和蔼的语气对狱卒说道:“自今日起,这片的巡监工作就由足下包了,如何?”

    “伯爷的意思是?”

    “未免再出意外,牵连无辜。”孟清和嘴角一弯,“沈侯爷的心情不会每天都这么好。所以,足下就劳累一些吧。”

    狱卒惊恐,这是累点的事吗?

    “放心,足下的生命安全绝对有保障。”

    狱卒愈发惊恐,生命有保障,就是说其他没有保障?沈侯爷哪天顺心,会不会卸掉他一条胳膊腿?

    “等孟某出去那天,定会备上厚礼作为答谢。但是,”孟清和话锋一转,“若是有流言传出,足下应该知晓后果会如何。”

    狱卒抖抖嘴唇,终于没能控制住心中的恐惧,泪奔了。

    靠着木栏,目送狱卒一路绝尘而去,孟清和摸摸鼻子,这样欺负人,貌似不太好?

    “侯爷就不担心?”

    “担心何事?”

    “就是刚刚……”孟清和探过身子,声音渐低,侧头啄了一下沈瑄的嘴角,“一点也不担心?”

    话音刚落,脑后即被大手按上。

    沈瑄用实际行动告诉孟清和,所谓的担心,纯属多余。

    待被沈瑄放开,孟清和舔舔嘴角,嘶了一声。下唇肯定被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