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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薰娘读懂她的唇语,却不敢答应帮忙。她来历有些隐情,好不容易在这儿安稳下来,久处内室,云卫岚又因为和亲妹的不伦之事对家宅看管颇严,寻常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若是得罪云卫岚,自己也不得安生了。

    她胆怯地摇头,跪下磕头,表示自己不敢帮她。

    云出月拉起她,让她抬起头,勉强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薰娘你想必有家人,不敢与我哥哥对抗。要你帮我隐瞒他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不如退一步,能否请你帮我送个信到安国将军府,交到大公子的夫人曲文英手上,除此之外,我再也不麻烦你了,若是出逃之事落败,我只说是我胁迫你的。”这次她跪向了薰娘。

    薰娘不敢受此大礼,自觉此事虽然有些困难,但是自己出力不多,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府中请了大夫长期留住,大夫带着一个小徒弟名叫沉星,今年才10岁,在微草堂帮忙行医,增长见识,初来乍到云卫岚对他们也管教严苛,时间长了,云出月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云卫岚便默许他们偶尔出去坐诊。一个月大概去个四次,明天恰好是这个月最后一次。

    当晚云卫岚并未回家,原本想要装病睡觉的云出月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薰娘拿了信转交给沉星,拿出一锭银子让他保密,并未说是小姐的信,在纸上写了给将军府的大少夫人,沉星瞧着信封上写着“文英亲启”,也不认识这文英是谁,只以为送到那个什么大少夫人手上便可,反正他去一趟也不麻烦,这么多银子真是赚了。

    趁着师傅在忙,沉星借口肚子疼去了趟将军府,将军府闹市起高楼,气派宏伟,门口的守卫也是身披甲胄,神情冷煞,令人望而生畏。

    沉星在旁观望,看到大家都出示了拜帖方得进去,他想自己此行只怕白来了。

    那守卫却眼尖的很,见他一个孩子在这里徘徊,不安分得张望,其中一人走过来恐吓他有何不轨的意图,让他赶紧离开,否则禀报上去好好拷问。

    沉星收了银子,担心回去不好向薰娘交代,便说是代人送信给大少夫人。

    “你一个毛头小子也配进去送信吗,我们大少奶奶是新嫁来的丞相之女,与她来往之日惧是高门大户人家,你又是来自哪位大人府上,没有拜帖就让你家主人要了帖子再来吧,不然像你这样的人岂不是都能和我们将军府攀上关系。”

    “啊,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沉星转身要离去。

    “等等,你还没说你是哪家的人呢,说了我们自然知道你家主人有没有大少奶奶的拜帖,不然下次你来了又换了个借口我们又得盘问,着实麻烦。”那守卫拦住了他。

    “我,我是……算了,我以后不来了,我家主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应该没有拜帖。”沉星想起保密的事,不敢牵扯上云大人。

    “哼,你既然知道没有拜帖怎么还在这里逗留,看来你是有别的打算了?”那人呵斥道,抓住他的肩膀就要带进将军府,似乎真要接受审问。

    “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送个信而已,你们不让我进去我走就是了,我还有事呢。反正我也没干嘛,你们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常青,你抓着一个孩子做什么?”一辆马车行至门前,里面下来两个人,一个是沉星熟悉的云卫岚,另一个问话的公子他不认识,似乎是将军府的人。

    这男子二十四五的样子,长得英武俊逸,高大劲健,如临风玉树不可摧之,皂衣朱冠,神色平和。

    “沉星,你在这里做什么?”云卫岚垂眸注视着。

    沉星心头一震,担心连累师傅,和盘托出,不敢隐瞒。

    “云大人,是薰娘让我帮她送信的,我什么也不知道,还没进去就遇见你们了。”沉星有些发抖。

    “你要送信给谁?”陌生男子问他。

    “二少爷,他要见大少奶奶,没有拜帖,也不说自己主人是谁,我们担心大少奶奶怪罪,正要审问呢。”那个抓他的守卫解释。

    “那就不大方便了,大嫂向来矜贵,寻常人要见她确实麻烦。她交好的都是些京城的名门望族,没有拜帖见她会让她失了面子,让你送信的人不知道这个吗?是有什么要紧事么?”原来这男子是安国将军二公子连斐,五年前的武状元,与云卫岚一样,都是陛下的宠臣。

    “……”沉星实在不了解内情,没什么话可说。

    “把你的信给我看看。”云卫岚神态有些怀疑,伸手索要信件。

    当初查了薰娘的底细,是从北乾国被卖来的,将军府的大少夫人沉弯弯是丞相之女,脾性骄纵,轻贱平民,倾慕将军长子连巍,挑拨离间,构陷前妻曲文英私通,令曲文英自尽明志,而后登堂入室,如愿嫁进安国将军府。

    卫云岚不觉得薰娘和和沉弯弯会有什么联系。

    薰娘行为本分,不似北乾国谍探,搭上沉弯弯恐怕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而如果她服侍的云出月要找沉弯弯……那沉弯弯或许还是有点用处的。

    沉星只得掏出信,瞧见信封上的“文英亲启”,卫云岚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你回去同薰娘说信我拿走了,在我回去之前,不许小姐见任何人,至于薰娘,先关起来。以后你和你师傅没有允许也不许离开府中半步。”卫云岚将信交给自己的护卫方沐保管,警告性地看了一眼沉星又和连斐说道,“这件事就到这里吧,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们继续去谈正事吧。”

    云卫岚的另一个护卫穆麟带着沉星去了医馆,要同他们一起回府。

    沉星的师傅漆宏溪还在埋怨徒弟不老实,趁着入厕又偷懒去了,瞧见穆护卫一脸严肃地领着面色惶恐的沉星进来,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穆麟是云卫岚的贴身侍卫,一直随云卫岚出行,不会随意离开,怎么还特地跑这一趟?

    他自入云府之后便没得什么自由,已是私人请雇的大夫,本不应身兼外职。但云小姐除了脑子不灵光,身体一向康健,他年轻时四处游医,如今老了也闲不下来,挑着卫云岚升任之际委婉表达了自己想要偶尔出来义诊的愿望,得了准许,如今也不过一年。

    心里吐槽沉星这个臭小子给他惹事,面上还得赔着笑脸。

    “穆护卫,这是什么风把你刮来了,不会是沉星为云大人添了什么乱子吧?”

    “沉星替薰娘去将军府送信,正好撞上大人,以后你们没有大人的同意不得出府,现在还请跟我回去。”穆麟环手等在门外,连门也没进。这时辰医馆的人不多,漆大夫也不忙,和掌柜的交代了几句便收拾东西出来了。

    有外人在场,漆大夫路上不敢教训沉星,回房了便沉声呵斥:“跪下!你哪儿来的胆子瞒着我做这种事。云大人对小姐那边的事一向看顾甚严,不许彼此交往过甚,你何时同薰娘熟识到这地步了?”

    沉星害怕地跪下,低头不敢回话。双手紧攥着衣服,也后悔自己为了十两银子就忽视规矩,干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

    “哑巴了吗!”漆大夫生气地拍了一下桌子。沉星到底年纪不大,害怕得哭了。

    “是……是昨天您午睡时,薰娘找了过来说小姐头疼,要几副药让小姐安眠镇痛,我给她抓了药她就让我帮她送个信,给我十两银子,还让我不要告诉您……我瞧见最近流行一种会飞的机关鸟,我想自己买了玩,便同意了她的请求,没想到刚巧遇见了大人。”沉星小声解释。

    “我真是教出来一个好徒弟!你师兄像你这么大时已经能独自出去看些小病,遇见穷人还不仅不要诊金,反而送他们几副药和一点铜钱。我怜你年幼,那时总偏心你,好吃好玩的留给你,没想到养成你现在贪玩好吃懒惰成性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不知你还要惹什么事。”

    他接着轻叹了一口气,“这里虽然安逸,对你却没有益处,你没有吃苦和历练的机会,也是时候去别的地方了。走吧,过几天咱们就找你师兄去,你那时就跟着他,我要回乡去了,你可真是个讨债鬼,以后就让你师兄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