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的仆人》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绅士的仆人》 作者:脂肪颗粒 文案: 本文讲述了18世纪初,一位绅士和他的贴身男仆之间的故事…… 注意:本文剧情可能有点三观不正,脂肪决定多撒一点狗血,慎入= =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重生 西方罗曼 编辑评价: 欧文原本是莫蒙庄园一名普通的下级男仆,多数时间他穿着考究的仆人制服,为各种地位显赫的男女主人尽责的服务着。然而,错误选择导致的孽缘最终将他推向潦倒死亡。庆幸的是,上天竟然给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当欧文带着前世的记忆再次回到这个珠光宝气的奢靡世界,一切似乎照旧,威廉的死,庄园中的勾心斗角,直到那个叫奥斯卡的男爵如期而至,这一世他发誓不会重蹈覆辙,让悲剧重演。 作者将故事的背景设定在中世纪时代的欧洲。人物方面: 男爵和仆人的设定给人一种主导和从属的暧昧感觉,作者将面瘫男爵身上冷酷和高贵两种特质并存的性格刻画的精准到位,给重生后续情节增色颇多,故事字里行间透漏出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情,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  (脂肪颗粒:大家好,看过《绅士的庄园》的都知道,《绅士的庄园》就是根据《绅士的仆人》改编的长篇,原本《绅士的仆人》只是个短篇,但是现在我想重写这篇坑了一年多的文章。全部都是为了感谢一位可爱的姑娘,这个姑娘居然给《绅士的庄园》画了一部漫画,老实说脂肪真是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我已经重新打了大纲,但是脂肪工作期间很忙,更新速度不会很快,也许偶尔还会断更,不过脂肪会尽量更新这篇文章的,希望大家能够喜欢。另外,这篇小说跟《绅士的庄园》木有任何关联,虽然有些段落一模一样,但是脂肪真心懒得改了= =,根据大纲来看,这文可能会有点三观不正,不过都是happy ending,也不会虐,所以大家也不用太担心。) 正值初冬,房间里阴冷极了,我躺在雪白温暖的被褥里,浑身疲惫,一点也不想起床。可我知道自己必须起来,起床的铃声刚刚响过了,现在是凌晨5点钟,我要在二十分钟之内穿好衣服,到楼下集合用早餐。 我是莫蒙庄园里的一名下级男仆。 迅速穿好衬衫背心,用冷水洗了脸,带上银白色的假发。 衣架上是一件黑底白条纹的男仆外套,昨晚睡觉前我把它熨烫的笔直。小心翼翼的将它穿好,带上洁白的手套,穿好羊皮高跟鞋,镜子里我看上去精神抖擞。 离开房间的时候,我遇到了住在隔壁的西蒙,我们甚至来不及打声招呼,就匆匆赶往仆人的餐厅。 楼下的大厅里人来人往,一个白围裙上沾满了炉灰的下级女仆正在点燃壁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这是受潮的干柴点燃时发出的烟,一看女仆就是新手,没有点燃高级壁炉的经验。 女管家赛琳娜匆匆走过来,不敢置信的惊呼道:“上帝啊!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蠢,我快被你弄疯了,这些烟是怎么弄出来的!你要让主人们一大早就被这些烟呛的没办法用早餐吗?快点打开窗户通风,你们几个过来替她点燃壁炉。”她指挥着几个女仆团团转。 赛琳娜是整个莫蒙庄园的女管家,她已经40多岁了,棕色的头发整齐的梳成一个发髻,总是穿着朴素的黑色裙子,裙子上甚至一点花纹都找不到。她性格严肃,不苟言笑,有的时候很严厉,在她的瞪视下许多人甚至害怕的连话都不敢说,就如同刚才做错了事的下级女仆,她在赛琳娜面前吓得浑身发抖。 踏入仆人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长长的餐桌两旁是三四个跟我相同打扮的男仆,以及十多个穿着浅粉色棉布蓬蓬裙的女仆。我在自己的位子坐下,静静等候莫蒙庄园的大管家到来。 我只是下级男仆,座位排在最后,西蒙也是下级男仆,他坐在我身边,此时他正悄悄跟我说对面一个新来的女仆很漂亮。餐桌上的嗡嗡声在大管家亚伦走进来时瞬间消失,所有的人都起立,等待亚伦管家坐在长桌的主位上。 管家亚伦在莫蒙庄园已经服务了将近四十年,从年轻的小伙子变的白发苍苍,据说从他爷爷那辈起就一直是莫蒙庄园的大管家,现在他的儿子正在中学读书,等毕业后也会成为莫蒙庄园的管家。岁月匆匆,时光只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的生活轨迹却几十年如一日。他入座后向两边的人摆摆手,所有人都坐下开始用餐。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迅速的用餐。 这时忽然响起铃声,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两排铃铛,铃铛上连着细细的铁丝,其中一个铃铛正在摇晃。 女管家赛琳娜起身说:“夫人已经醒了,现在把咖啡端上去。” 夫人的两个贴身女仆立即放下餐具,急匆匆跑向厨房。 餐桌前的仆人一个接一个离开,我和西蒙来到主餐厅,把长桌上的白色印花桌布折叠整齐,放到篮子里,然后取出昨天刚晾晒好的新桌布,小心的覆盖在桌面上。 洁白的餐布上有些褶皱,我拿装有开水的水壶迅速熨烫,直到桌布完全平整。 “动作太慢了,还没做好吗!”两个高级男仆抬着摆放银餐具的小桌走进来。 “已经好了。”我拿走热水壶,恭敬的说。 高级男仆一前一后,有条不紊的摆放银餐具。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去干你们该干的事情!”一个高级男仆看了我和西蒙一眼,冷冷的说。 西蒙站在一边,想学学他们是如何摆放餐具的,毕竟我们是下级男仆,没有服侍用餐的资格。可是很遗憾,高级男仆们并不想我们学到不该知道的东西,他们冷漠的驱赶了我们。 西蒙和我只好前往厨房,厨房很热闹。主厨是个腆着大肚子的高大男人,他像个君王一样发号施令,让厨娘们给他打下手。刚出锅的食物已经摆上了银餐盘,热腾腾冒着香气,再盖上闪亮的银色盖子。我接过托盘走出厨房,挺直身体站在主餐厅门口,等主人们上桌后,再把食物递进去。 西蒙也端着银托盘站在我身边,小声抱怨刚才的两个高级男仆。 “他们有什么了不起,太嚣张了。” “嘘,小声点,会被听见。”我说。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子爵大人的贴身男仆。”西蒙说。 “当贴身男仆要识字。”我小声说。 “我正在学拼写,前阵子托约翰大叔帮我买了书。”西蒙看了灰蒙蒙的窗外一眼说:“天气看上去不妙,你要在今天回家吗?” “三个月前我就请示亚伦管家了,只有半天休假,不管下不下雨我都得回去。” “回去干什么?把你所有的工钱都给你那个酒鬼母亲?” 我说:“她还要养活3个孩子,她需要钱。” “但愿她没有立即把你的钱全换成酒。”西蒙讽刺的说:“你还不如去买一双新鞋子。”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羊皮高跟鞋,它有些旧了,尽管我细心的擦拭让它看上去十分光洁,可是只要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边角的开缝。这是很不体面的事情,如果被大管家亚伦发现,说不定会因为我丢了莫蒙庄园的颜面而赶走我。 “找匠人修一下就行了。”我看着鞋面说,其实我的袜子也很破了,需要新的。 陈旧的鞋袜,内里补了补丁的衬衣,我整个人看上去比前世要落魄不少。 我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我刚刚成为莫蒙庄园的下级男仆,手里攥着自己赚来的工钱。野心勃勃、斗志昂扬、争强好胜,我把所有的工钱用来买体面的衣物,买书籍学习拼写和算术,贿赂高级男仆让他们教导我礼仪…… 匆忙的一天终于过去了,我提着一篮厨娘帮我烤的面包走在乡间小路上。 初冬的约克郡一片荒凉,荒草很高,一两个牧羊人赶着几只羊路过小道,毛皮发黑的绵羊悠闲的咬着草皮,一只杂种狗赶着它们跑来跑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呼出许多白雾,鼻尖大概冻红了,有些喘不动气。这种感觉让我不舒服,使我回想起记忆中十分类似的痛苦…… …… 得了重伤寒的男人躺在破旧的床铺上,艰难的呼吸着。 神甫站在床边问道:“你是欧文?” 男人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满脸恐惧的望着神甫,艰难的说:“神甫……您为什么在这里?您……是来给我……领圣体的吗……” 神甫说:“不,我不会让你领圣体,你会好起来的。我来只是,只是……如果你利用我来访的机会,比如说,做作忏悔什么的,那我是求之不得的。我是牧师,总是抓住各种机会领回我的羔羊。” 长时间的沉默,男人气喘吁吁,略微点了点头。 神甫说:“上帝的慈悲无边无际,我的孩子,请跟着我说:‘我向万能的主忏悔……向永远贞洁的玛利亚忏悔……’” 神甫不时顿一下,让弥留者能跟上。最后,他说:“好了,你忏悔吧……” 男人喃喃的诉说着什么,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欺骗他,背叛他……” 神甫重复道:“你因为欺骗他人而有罪……” 男人的喘息更加急促,身体也开始痉挛,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他不断的重复:“欺骗他,背叛他……” 一阵抽搐后,男人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神甫把十字架放在了男人身上,问他的邻居:“他有什么亲人吗?” 邻居说:“不知道,他一直一个人生活……” …… 一阵冷风刮过,我有些瑟缩的抖了抖,甩去脑海中的回忆。 冰冷的死亡如同还在昨日。 我很不清醒,不知自己是否尚在梦中。 我是一头迷途的羔羊,我犯下了罪孽。 我不知道主是否宽恕了我。 倘若宽恕了我,为何昨日的一切尚在重演。 倘若没有宽恕,为何让我带着记忆重来…… ☆、第二章 我家世代都租种着莫蒙庄园的土地。 布鲁斯子爵是非常吝啬的庄园主,这里的赋税很高,农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劳作,收成的一大半却要上缴。 我们埃里克家族,到我父亲这一辈时正好赶上战乱,生活越发艰难。父亲在我十二岁那年离开家乡前往城镇,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母亲一共生养了4个孩子,我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最小的弟弟萨姆只有1岁,当然他的父亲是谁只有上帝知道。 从小我就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日子,那时我渴望上等人的生活,羡慕莫蒙庄园里体面干净的仆从。于是当我进入莫蒙庄园成为一名男仆的那天起,我就自以为变成了上等人,自以为脱离了那可怜肮脏的身份。 而事实上呢……一切让我无言以对…… 当我踏进村子时,人们看到了我,纷纷跟我打招呼,他们说: “快看!欧文回来了!” “埃里克家那个有出息的小子回来了,他在子爵大人的庄园里当男仆呢,你看他的衣服,多漂亮啊!” “他看上去就像那些贵族老爷,他的假发可真好看,像白银一样。” 第2节 “他凭什么能在庄园里当男仆的?我儿子只想进去当个锄草的马夫,他们却怎么都不答应。” 我的高跟鞋踏着坑坑洼洼的小路,终于艰难地走到了家门口。 我们一家挤在一间破破烂烂的木头农舍里,周围有一圈篱笆,门口的木头板车上晒着几件旧衣服,一只母鸡正在懒洋洋的捉虫子。 母亲和妹妹们热情的迎接了我,孩子们对我拿回家的面包感兴趣,而母亲则忙着向我索要工钱。 母亲是个非常肥硕的女人,她年轻时很漂亮,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可自从父亲一去不回,她就染上的酒瘾,宁可饿肚子也要先喝酒。 前世时我厌恶她,因为她只会向我要钱。她说会把钱给弟弟妹妹们买食物,可事实上全都买成了酒。我的工钱很少,而且我要买各种昂贵的物品,所以没过多久我就不再给她钱了,我甚至不再回家,单方面的断绝了跟他们的关系。几年以后,我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连邻居们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当初你说要进庄园当男仆,我还以为你在说笑,没想到你真的出人头地了。”母亲絮絮叨叨的说:“我以你为傲,我的儿子,村里的人都羡慕我。村口的莫老头找过我好几次,说要把女儿嫁给你,我才不会答应他,他的女儿长得像山羊一样。” “这都要感谢庄园的亚伦管家给我机会。”我把工钱全给了母亲,叮嘱道:“要用来买食物。” 母亲喜开颜笑,用双手接过钱,然后小心翼翼的藏进围裙里,她看了眼我带回家的面包说:“下次不用带面包回家,只要给我钱就行了,我们会自己做面包。” 妹妹安琪15岁了,如同一朵正在开放的鲜花,热烈而富有活力。她抚摸着我的外套说:“这是什么料子做的?摸上去可真舒服,一定很暖和吧。” 这件黑底白条纹式样的男仆制服是庄园统一定制的,是用羊毛编织而成的昂贵衣料,每人只有一件,算是我最值钱的财产了。 “跟我们说说庄园里什么样?子爵大人长什么样?子爵夫人漂亮吗?她们是不是穿绸缎做成的衣服?”小妹妹艾莉尔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我笑着跟他们讲述庄园里的事情,他们瞪大眼睛,聚精会神的听着。 安琪不时发出赞叹声:“真是太奇妙了,多么令人羡慕,我也可以进去当女仆吗?哥哥你帮我问问那位亚伦大人。” “女仆恐怕不行,那些女仆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乡下女孩子他们不要。” “哥哥不也是乡下来的吗,他们怎么要了?” 我笑了笑说:“如果厨房的厨娘有空缺,我会帮你问问。” 安琪说:“我才不当厨娘,我要当小姐们的女仆。可以触摸那些漂亮昂贵的丝绸裙子,还有那些美丽的珠宝。” 由于只有半天假期,所以我很快就离开了。 趁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我匆匆赶路,在下午三点之前回到了莫蒙庄园。 莫蒙庄园非常大,远远望去,辽阔的平原上,一座淡黄色的城堡坐落在大地中央,如同一小块乳酪。可当你走近城堡,你才会发现整个城堡有多么宏伟。 城堡的地基呈方形,是一幢整体三层的建筑,里面有上百个房间,无数相同的走廊和楼梯。我刚来时,经常迷路,过了很久才熟悉。 城堡的主人是布鲁斯子爵,他和夫人共同养育了4个孩子。 长子威廉,以及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威廉已经结了婚,他的妻子海伦娜是位有着丰富嫁妆的商人女儿,两人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三位小姐中,大小姐朱迪丝已经嫁了出去,二小姐三小姐还待字闺中。 原本的生活是那样平静,毫无波澜,他们像所有的贵族那样,善于享受生活,被笑声和快乐围绕。每天品味美食美酒,骑马打猎,参加舞会,被成群的仆人围绕,无忧无虑,直到今天…… 在踏入城堡的瞬间,我就知道了,一切毫无意外的重演了,没有丝毫不同。 仆人们严阵以待,来去匆匆,西蒙和女仆安妮悄悄告诉我: “发生大事了,威廉少爷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 这一夜,整个城堡静悄悄的,偶尔可以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主人们很伤心,所以仆人们彻夜不眠,谨防主人有任何吩咐。 安妮是个很漂亮的下级女仆,她有一头火红的红头发,像她的性格一样热烈。在幽暗的烛火下,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低声哀叹: “海利一直在哭,真希望她能好过点。” 西蒙讽刺道:“她当然要哭了,上个星期她才在威廉少爷的床上失去了贞操,连一个铜子都没得到,威廉少爷就死了,她也真是可怜。” 安妮生气的瞪了西蒙一眼:“你可真是个讨厌鬼。” “我讨不讨厌不用你来评价,我们现在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威廉少爷死了,谁来继承子爵的爵位?”西蒙兴致勃勃的说:“上面那些家伙拼命讨好了威廉少爷这么多年,卑微的像狗一样,结果最终呢,哈哈,白费功夫。那几个高级女仆哪个没有爬过少爷的床,恐怕她们现在都躲在哪里哭吧。” “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像你这么龌龊。”安妮没好气的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们子爵有兄弟吗?” 安妮说:“这谁知道呢,应该有吧。” “有。”我说:“子爵大人的兄弟是位男爵,已经去世多年了。” “你怎么会知道?”西蒙有些惊奇:“那么去世的男爵有儿子吗?” 我望着颤动的烛火,微微点了点头:“有,有一位公子,已经继承了男爵爵位。” “那么他多大年龄?结婚了吗?有孩子吗?是什么样的人?”西蒙连连发问。 “欧文怎么会知道这些,等那位大人来到莫蒙庄园不就都清楚了。”安妮无所谓的说。 烛火燃烧,发出轻轻的噼啪声,我望着烛火有些失神: “是啊,等他来了就都清楚了。” ☆、第三章 这一夜,对子爵一家人而言,异常难熬。 女人们换下了五彩缤纷的丝绸衣物,穿上了黑色的纱裙,蒙上黑色的面纱。 他们聚在温暖的壁炉前伤心哭泣。 子爵夫人整晚嚎啕大哭,并咒骂自己的媳妇:“你这个没用的女人!你连个儿子都没给威廉留下,我真后悔让威廉娶你为妻!” 海伦娜轻蔑的笑了笑:“动用我嫁妆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没用?不过是为了钱娶我而已,说到钱,这些年我可没有亏待你们,你们吃的用的全是我的嫁妆,如果不是我,你们的庄园早就负债累累了,你们怎么过奢侈的生活!” “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是寡妇了,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子爵夫人的头衔,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当然是带着我的嫁妆回家去。” “你!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权利?我当然有这个权利,而且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 海伦娜微笑着起身,对众人说:“时间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后面的日子还要准备葬礼。” 海伦娜离开房间后,子爵夫人大声哭骂道:“真是个荡妇,下贱女人!她不能带走我们的财产!她不能!” “妈妈你冷静些。”三小姐凯瑟琳坐在子爵夫人身边安慰她,轻摇着折扇为呼吸急促的子爵夫人扇风。 凯瑟琳是位难得的美女,她喜欢带金色的假发,借以衬托她白皙的肌肤和浅绿色的眼瞳。尽管她才只有16岁,可是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子爵夫人边哭边说:“那可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我们会破产,而且没有继承人,你们父亲的爵位要被外面的野小子继承。有一天你们父亲死了,我们还要被赶出这里!” 布鲁斯子爵说:“没有那么悲观,按照旧例,让他娶了玛格丽特或者凯瑟琳,让我们的女儿成为莫蒙庄园的女主人不就行了。据我所知,他很会经营,应该算得上富有。” “不要!爸爸,我才不要嫁给他!那个丑陋的驼背!”二小姐玛格丽特第一个跳起来,激烈的反对道:“我要自己挑选丈夫!” 相比于三小姐凯瑟琳,二小姐玛格丽特的相貌要更胜一筹,只是性格不如凯瑟琳稳重,她非常傲慢,总是颐指气使。 布鲁斯子爵说:“你想自己挑选丈夫?如果有钱有势的贵族愿意娶你,我马上就把你嫁出去。不过很遗憾,鉴于你有钱的嫂嫂准备离开,我恐怕连一千镑的嫁妆都拿不出来,你认为这种情况下还有贵族愿意娶你吗?” “哦!天啊!天啊!”玛格丽特大声尖叫起来。 “我会立即写信通知他来。”子爵说:“你们,准备好一切,迎接他。” …… 昨天夜里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深夜,躺在床上,冰冷的空气包围着我,所以迟迟难以入眠。 我的双脚始终冰凉,无法感到温暖,这让我想起记忆中那东躲西藏的日子…… 清晨我在急促的铃声中惊醒,又开始了我一天的工作。 根据管家亚伦的命令,我来到马房通知马夫们:“子爵大人等会儿要出门,立刻准备马车。” 莫蒙庄园有修建的非常结实的马房,这里养了十多匹祖先来自东方大草原上的优良马匹,供主人们散步或者打猎。同时这里还精心饲养了一群纯种比格猎犬,我还未走进马棚,这些小家伙就狂吠个不停。 几个马夫跟我打招呼,说等会儿可能要下雨,他们要仔细检查马车。 不同于在城堡内服务的仆人,庄园里还有马夫、园丁、林场看守、守夜人等等十多个仆人,他们没有资格进入城堡,只是住在树林附近的一排小木屋里。外仆是比下级仆人还要低等的仆人,有时候我可以命令他们做一些事情。 “子爵大人的贴身男仆会准备好披风和伞,你们不必担心。”我说。 “欧文,听说你前阵子回家了。”老马夫约翰问我。 “是,就在威廉少爷发生不幸的那天,真是糟糕。”我说。 “你的家人怎么样?” “托福,他们很健康。” “过几天我要驾车去城里采购,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约翰大叔问我。 “哦,不必了,我的工钱都给了母亲,没有余力买什么东西了。”我笑着说。 “小伙子你得机灵点,给自己留下些钱。”约翰说:“我的侄女贝蒂今天来庄园当厨娘了,她是个笨丫头,有机会你提点她一下。” 我听到贝蒂这个名字,一时间愣住了,我已经遗忘了她那么久…… 中午的时候,我看到了在烤箱前手忙脚乱的小姑娘,那就是贝蒂。她被几个年长的厨娘训的灰头土脸,我看她就快哭了。 我放下手里的托盘,走过去安慰她:“你是老约翰的侄女吧,我是欧文,他托我照看你一下。别太紧张,做错了事情她们最多骂你,又不会打你或者赶你回家,你说对不对?” 贝蒂的脸色好了许多,对我微笑了一下。也许仰望我不太容易,因为我个头很高,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眸,双手抓着围裙扭来扭去。 “行了,小伙子,别来打扰我手下的姑娘。”一个肥胖的厨娘粗鲁的把贝蒂拉离了我的视线。 西蒙走过来,对我挤眉弄眼的说:“你小子的魅力真不小啊,瞧刚才那丫头,我怀疑你再看她,她就要把自己羞到地底下去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你别胡说,她只是很内向而已。” 西蒙却说:“哼,我要是有你这张好看的小白脸,我早就不当什么下级男仆了,也许已经当上了某个贵妇人的情夫。” 我没有理睬他,端起托盘走出厨房。 我没有反驳他是因为,曾经,我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 母亲遗传给了我一副好相貌,我有高大挺拔的身躯,金色的卷发,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碧蓝的眼眸,棱角分明的脸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十分英俊的。记得我才刚满14岁,村子里就有一个浪荡的女人勾引我,企图与我春风一度,为此她甚至愿意给我钱。我当时答应了,和她在草垛里互相亲吻,扯下彼此的衣物,然而当我看到她肥胖的身子时,我却慌不择路的跑了,那个女人身上有很多红色的斑点,密密麻麻,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心。而今年我已经18岁了,相比14岁的时候,我更加成熟,也更加俊美,女人们也更加喜欢我。她们总是悄悄议论我,然后发出哧哧的笑声。我所到之处,她们的视线都如影随形,这一切给了我盲目的自信,让我误以为所有的女人都会爱上我…… 女管家赛琳娜吩咐我把咖啡和甜点送去小客厅。 第3节 经过专业训练的男仆都要有优雅的礼仪,特别是端东西的时候。当端住一个托盘时,你必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小托盘只能用一只手撑在下面牢牢端稳,另一只手抵在背后的腰处。走路的步伐要稳当,不徐不慢。 既要优雅又要平衡,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一般人很难做到。所以当亚伦管家发现我几乎立刻就上手时,吃惊的赞叹说,我是天生的优秀男仆。 我无法告诉他,上辈子我每天都在做这样的训练,头顶着一本书来回行走,在墙边靠墙站立,一站就是一整天。 今天,莫蒙庄园来了客人。 大小姐朱迪丝带着自己的小女儿德洛丽丝,坐马车从维克尔顿来了,她们赶来的有些晚,因为威廉少爷的葬礼都举行完了。 朱迪丝小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十分悲伤。 当然了,她是否如看上去那般悲伤,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她梳了漂亮的头发,画了精致的妆容,佩戴各式昂贵华丽的珠宝,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她换了一身黑裙子。 此时,她正生气的对子爵夫人说:“那个荡妇居然就这么走了!” 子爵夫人用力摇着扇子,她的束腰绑的太紧,这让她呼吸不畅,所以她声音急促的说:“葬礼一结束,她就坐上娘家的马车离开了。” “哦,妈妈,你们受苦了,居然要受这种下等女人的气,当初我们就不该为了一点嫁妆让那商人的女儿进家门。”朱迪丝傲慢的说。 “现在不是考虑那个女人的时候了。”子爵夫人低声说。 朱迪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放下了手里的折扇:“那么,他会来吗?” “不清楚,当年我们的关系很差……”子爵夫人忧心忡忡的说。 主人们的交谈我听得一清二楚,可是我得装作自己是个隐形人,我的工作只是把食物端进来,交给高级男仆,然后就站在墙边,像壁画一样等候吩咐。 高级男仆负责给小姐和夫人们倒茶和送茶点,他们小意殷勤,动作优雅,走路的时候,脚步轻的像猫一样。 二小姐玛格丽特正在和男仆詹森窃窃私语,三小姐凯瑟琳则庄重多了,她虽然也温柔的对仆人们微笑,可是她从来不屑于多跟我们说一句话。我想她大概从心底鄙夷我们种人吧,可惜我那时迷失在她美丽笑容的沼泽中,从未发现过这种鄙夷,甚至自以为她爱上了我…… ☆、第四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雪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场。 莫蒙庄园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了,成了冰雪的世界。 城堡里十分阴冷,除了可以烧壁炉的房间,其他地方都冷的像冰窖,特别是我们仆人居住的小房间。 仆人们的卧室是没有资格生火的,夜晚我盖着厚厚的棉被,也依然瑟瑟发抖,想念白天小客厅里温暖的炉火。 我的房间只有几平米大,十分狭窄。里面摆了一张单人床,一个橱柜,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的私人财产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几件衣服,一个日记本而已。 我打开日记,在微弱的烛光下,开始记录几句话。 “11月8日,小雪,庄园上下继续昨天的大扫除,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尊贵客人。” 然后,我合上日记本,把它放置在床头。日记里,我从来不写多余的东西,真正会让我烦恼的彻夜难眠的事情,只会一遍遍缠绕在脑海中而已。 我真正想写的是……他就快来了。 …… 莫蒙庄园的孝服在穿了三个月后全退了下来,小姐夫人们重新穿回精美华丽的丝绸长裙,摇着馨香的折扇,步履优雅的在城堡中漫步。 由于家里有丧事,这个冬天布鲁斯一家过的十分枯燥乏味。没有音乐,没有舞会,他们藏在城堡里足不出户,静静等待12月社交季节的到来。 我和几个男仆站成整整齐齐的一排,大管家亚伦背着双手,神情严肃的对我们说:“你们知道,子爵大人的侄子布鲁斯男爵大人即将在今天下午抵达。为此我们已经精心准备了很久,从现在起都打起精神来,不可以出现任何差错。” “是!先生!”我们齐声回答道。 “好了,今天庄园要打开大门迎接客人,你们所有人都跟随我,站到大门那里迎宾。最后一次注意自己的仪表和穿着,倘若你们丢了莫蒙庄园的脸面,我就剥了你们的皮。” 男仆们整齐的排列在大门口,子爵大人站在最前面,夫人和小姐们站在第二排,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用余光偷看大门。 不久,一辆黑色的大马车停在了城堡门前。 从马车后面走下来两个男仆,其中一个卸行李,另一个打开了马车车门。 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高大男人走下了马车,子爵立即迎上去,他们热情的拥抱了一下。 马车驾走了,主人们没有寒暄很久,纷纷走进了城堡,大门前已经空空如也。我还呆呆的望着那里,事实上我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他的背影而已…… 冰天雪地里冷的要命,西蒙推了推我:“你还愣着干什么?我们赶快去后院帮男爵大人卸行李。” 我想说不必了,我们这位男爵大人随身带了两位贴身男仆,他们是不会允许陌生人动男爵大人的行装的,我们去了也是白去。 “虽然只是男爵,不过这位大人似乎很富有。”西蒙兴致勃勃的说:“你看到刚才的马车了吗?真是豪华又奢侈,比我们庄园的还要好。那匹马的眼罩上甚至镶嵌了蓝宝石,简直惊人。” 果然,我们来到后院的时候,行李已经都卸下了马车。 “可以领我们去男爵大人的房间吗?”男爵的仆人问道。 “请跟我们来吧。”我们把二人带到了客房。 这间客房是为男爵大人精心布置的,房间十分宽敞,自带小客厅。房间向阳,即使冬天也很温暖,何况壁炉里早就生了火,非常舒适。 然而男爵的贴身男仆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是了,我们这位男爵大人可不是一般的有钱,生活方式更是奢侈至极,他甚至在王都拥有豪华的别墅,这种乡下地方自然比不上热闹的大城市。我们尽心竭力的服侍,恐怕在他们看来还是怠慢了他们。 “感谢你们周到的准备,剩下的请交给我们吧。”两个男仆开始赶人。 我和西蒙离开客房后,西蒙满脸郁卒的说:“这些家伙高傲个什么劲?” 我心想他们当然有高傲的资本,他们的主人虽然爵位不高,却是个大大的有钱人,据说连某位公爵大人都要从男爵手里借钱。当然了,男爵大人很有钱这件事,目前莫蒙庄园还没什么人知道。 我走进大厅时,亚伦管家匆匆走过来,压低声音对我说:“欧文,马上跟我来。” “可是,我还要赶去厨房传菜,会耽误的。”我说。 “有西蒙就行了,你跟我去餐厅。”管家说。 “餐厅……”我有些惊讶,餐厅可不是我这种下等男仆能进入的地方。 管家叹了口气说:“克劳迪那个不省心的臭小子,居然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腿,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简直是丢人现眼。欧文你去填补他的空缺,今天晚上的晚宴你进去待命。” “可是高级男仆的活,我没干过。”我迟疑的说。 然而管家已经走到了主餐厅门口,他盯着我的眼睛说:“等会儿进去了千万要小心,不要出任何差错,我会在一边提醒你,一切跟着我行动。” 没办法了,我深吸了口气,随管家走进了餐厅。 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银色器皿,瓷器,刀叉,明晃晃的金色烛台上插满了高高点燃的白色蜡烛,整个大厅里灯火通明。 今天的客人除了男爵大人,还有大小姐朱迪丝以及她的丈夫特斯里克男爵,约克顿法庭的法官杰弗瑞大人和他的情妇,子爵夫人的两个女性朋友,子爵大人的朋友伦道夫勋爵。 我从走进餐厅时就一直目不斜视,我知道管家正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他害怕我紧张出丑,此时他低声对我说:“等会儿跟着我上菜,你就跟在我身后,从后往前上菜,学我的动作,动作一定要轻,不要说话。” 在这里服侍的高级男仆应该一共有四个,忽然少了一个会很失礼,所以管家才会无可奈何的让我顶上了。上一世这件事也发生了,想当年我第一次上菜的时候还出丑了。自不量力的询问三小姐凯瑟琳是否需要我站在她身边服侍,当时她微笑着拒绝了我,可之后我被管家大肆斥责了一顿,还差点被赶走。 这次我学乖了,老实跟着管家,绝不多说一句话。 餐桌旁的主人们欢声笑语,聊天聊得很起劲。子爵大人对男爵很热情,不停地与他交谈,言语十分奉承。我注意到二小姐和三小姐占据了男爵一左一右的位置,二小姐没有跟男爵说过一句话,而三小姐却偶尔向他眉目传情。 我终于又见到了他,他却连看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他是个高傲又冷漠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恐怕他的眼神永远都不会落在我这个小人物的身上。 男爵名叫奥斯卡,比我大8岁,今年已经26岁了。 他的相貌一般,或者说非常平凡。他不戴假发,有一头浓密的茶色头发,两边卷成卷,后面绑成一个小辫子。眼睛也是茶色的,颜色很深,眼角有些下垂,这让他的气色恹恹的,总是一副十分颓废的样子。 他虽然个头很高,却有些驼背。据说小的时候生过重病,卧床的几年背部变弯了。他的声音很低沉,略有些沙哑,除非别人主动跟他攀谈,多数时候他都沉默。 他就是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甚至有些阴翳的男人。 上完菜后,我站在墙边,等待吩咐。 这时,子爵的朋友雪莉夫人招呼我过去单独服侍。 雪莉夫人是位非常丰满的女士,今天她穿了一条棕色的丝绸长裙,短袖口和开得很低的领口镶有白色薄纱花边,一看就是高级货。我感觉这件裙子要包裹住她肥硕的身躯似乎十分困难,幸好她们的束腰很结实,否则一定会发生崩裂衣服的惨剧。 这种束腰让女性呼吸艰难,甚至没有办法弯腰,所以经常需要别人为她服务。 我走过去为她倒酒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我的脸。她是个寡妇,出了名的风流,喜欢年轻男人。 我弯腰向她行礼时,她咯咯的笑了起来,拿扇子挡着脸跟身边的女伴窃窃私语。她的女伴也看着我,眼神发亮,兴致勃勃。 瞧,我就知道,女人们都喜欢我。当年我就不该傻傻的爱上眼高于顶的三小姐,哪怕只是跟在某个风流寡妇身边当贴身男仆,也不会落得那种凄凉的下场。 ☆、第五章 用过晚餐后,主人们去花房喝茶了。 花房的装潢十分豪华,墙壁上镶的壁布是淡紫色点缀丝绒小黄花的新布料。 座椅大小不同,形状各异,随意摆放。有长椅,小巧的扶手椅,圆墩和小圆凳,一架黑色外壳的钢琴摆在窗口处,还有高大的书架。客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女人们摇着扇子低声交谈,男人们高谈阔论,大声抱怨政治,满腹牢骚。 管家对我点点头,我随他离开小客厅,里面的工作已经不需要太多人了。 “今晚你做的很好。”管家满意的说。 “您过奖了。”我说。 “克劳迪摔断了腿,这期间你就代替他吧,如果做得好,我就告诉主人提升你做高级男仆,好好努力。”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略有些吃惊,这倒是没想到。 管家边走边抱怨:“我还得再找一个下级男仆来代替你的位置,乡下地方找不到好的男仆,还要重新训练。” 我跟随他走在空旷的走廊里。 “你觉得那位男爵大人怎么样?”他忽然开口询问我。 我望着老管家,他布满皱纹的脸略显尴尬:“不,我不是谈论主人。只是……你知道的,我只是好奇你们的看法,毕竟,那位大人可能会成为莫蒙庄园新的主人。” “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您早就认识他了吧?”我说。 “这倒没有。”管家说:“虽然我们家族世代都为布鲁斯家族服务,可是奥斯卡小少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他已故的父亲和我们子爵大人关系不好。如果他答应娶一位小姐为妻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我只是担心他不肯。” “您不必太过担心,那位大人一看就是体面的绅士,他会体谅子爵大人的难处,不会有问题的。”我说。 “但愿吧,今晚我们的谈话不要告诉别人。”管家说。 第4节 “是,先生。”我弯腰向他鞠躬。 “早点休息吧,明天就知道结果了。”管家说。 …… 第二天,服侍主人们用过早餐后,安妮悄悄告诉我:“夫人的贴身女仆伊芙跟我说,那位男爵大人直接拒绝了娶一位小姐为妻的建议,还说明天就离开庄园,夫人大发雷霆。” 我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低头工作。主人们用过早餐后,我静静的坐在仆人的休息室里,等待那件事情发生。 壁炉烧的很旺,火星劈啪作响。 两个女仆一边绣花,一边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玻璃窗上生出厚厚的冰花,外面的天气很阴霾,似乎马上就要下一场大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管家赛琳娜匆匆走进来,吩咐两个女仆:“快!去准备火盆!” 我立即站起来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管家脸色苍白,纠结的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有所顾忌。我走去悄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看上去可真糟糕。” 见两个女仆已经离开了房间,女管家这才慌慌张张的对我说:“大事不好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了,您慢慢说,别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带来了那种脏病!他会害死我们的,天哪!” “您是说昨天刚来的那位男爵吗?” “除了他还有谁,今天早上他没有起床,说是病了,浑身发热。医生来看过,说是有些发烧。可还没到中午,他的脸上就起了许多红疙瘩,一个一个的,真是太恶心了,多么可怕啊!居然是天花!” “医生又来看过了吗?他说是天花?” “医生听说可能是天花,根本不肯再过来,主人和客人们听说了,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主人吩咐我,把他昨天用过碰过的一切东西全都烧掉扔掉埋掉。” “事情还不确定,您不要自乱阵脚。”我说。 “什么不确定,他随身的两个仆人中,已经有一个也病倒了,浑身发热,症状一样。如果不是天花,那会是什么!”赛琳娜焦急的来回踱步:“主人为了颜面,还要我找人照顾他,真是可怕,应该直接把他送走才对。” “现在是谁照顾他?” “没人愿意去,连他那个健康的贴身仆人都不肯,说要辞职。” “我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照顾他。” “你疯了吗!那可能是天花,传染上会死人的!有其他下级男仆呢,哪里用得着你,让西蒙去就行了。”这一世赛琳娜跟我的关系很不错,跟前世完全相反,居然要让西蒙代替我。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的,那应该不是天花。” 我最终说服了赛琳娜。 拖着托盘,我一个人走进了男爵的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很弱,他们用厚重的深红色窗帘遮住了窗户。 宽大的床上,深蓝色的被褥下,一个男人正静静的躺着。他脸色通红,呼吸急促,脸上有许多红色的疹子,他睡得似乎很不安稳。 我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托盘里有冰冷的清水。 摸摸他的头,滚烫滚烫。我的动作弄醒了他,他看了我一会儿,皱着眉头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间里?我的仆人呢?” 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看上去说这几句话使他疲惫。 “大人,您的贴身仆从生病了,这期间我来照顾您。”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放在身后,我弯腰行了个礼。 房间里十分安静,壁炉里的柴火早就不再燃烧了,屋子里有些冷。 他粗粗的喘了几口气,似乎是打了个哆嗦,颤抖着说:“我觉得很冷。” “我现在就生火。”我走到壁炉旁,再次点燃壁炉。这活我不太熟练,所以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等我再次走回床边时,他已经又睡着了。 我拿出一块棉布,用冷水将它打湿,折叠整齐,然后轻轻盖在男爵的额头上。 床边有一个坐墩,我坐下来,尽量不弄出响声。 壁炉已经渐渐烧热了,房间里暖和起来。 这个下午,我就坐在他的身边,给他替换额头上的帕子。快黄昏的时候,屋子里阴暗下来,壁炉里火焰的光芒照在他脸庞上,我看着看着,有些出神。 床上的男人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可随即就剧烈的呕吐了起来。他根本没吃任何食物,胃里空空的,这时候也只是呕吐出很多酸水而已。床单上,内衣上,已经全是呕吐物了。 我扶着他换下了弄脏的衣服,然后找出新的床单铺上。 吐出来后,他看上去好多了,坐在椅子上问我:“我这是得了什么病?怎么没有医生来看我?” “外面下了大雪,马车难以成行。”我骗他说。 “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他迷迷糊糊的坐在扶手椅中,正对面是一面镜子,对着镜子他摸了摸脸。 忽然,他睁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大声质问我:“告诉我,这是什么!我得了什么病!我的仆人呢!医生呢!叫医生来!叫医生来!” 他瞪大的眼睛中全是血丝,这让人感到恐惧。 “没什么的,大人,您不要惊慌。” 他却掀开自己的衣物,看向前胸,上面同样长出了许多红色的疹子,他不敢置信,嘴唇微微颤抖:“这是什么?天花吗?” “不是的,大人。” “不是!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去叫医生啊!叫医生来!”他大叫道,接着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待他平复后说:“医生会来的,等到外面天气变好之后。” “天气变好?你胡说,他们不会来了,他们要让我自生自灭。我会死吗?我会死吗?”他拉着我的手,脸色苍白,显得十分惊慌。 “不会的大人,我会照顾您,您不会有事的。” 他无力的靠在扶手椅里,然后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忽然问我:“你叫什么?” “欧文,欧文·埃里克。”我说。 ☆、第六章 奥斯卡的病情没有好转,天黑之后他反而更严重了,浑身滚烫,说话含糊不清。 我半抱着他,让他躺在我怀里,端起有些发冷的食物,喂到他嘴边。 “大人,吃点东西吧。” “我不吃,想吐。”他说。 “那么喝点水吧。” “我不喝,拿走。” “喝吧,就喝一点。”我拿汤勺硬给他喂进去,然后把食物放在他嘴边:“也吃点东西吧,吃了再吐出来也比不吃好。” “拿走,你听不懂吗!” 我只好把食物和水都放下,然后扶他躺平。 许久,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死在这里的。” 我说:“您想的太多了,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如果我死了,这家人会继承我的全部财产。这真可笑,我原本是来跟他们讨论继承权的,结果却反过来了,他们一定很高兴。”他讽刺的说。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奥斯卡又说:“我的仆从呢?他们是病了还是不肯过来?” “有一个病了。”我回答道。 “是吗?哼!”他像个愤世嫉俗的抗议者,面容微微扭曲,然后他盯着我问:“连他们都不肯来这里,你为什么来?你不怕死吗?” “我们不会死的。”我说。 “这是哪里来的自信,真是可笑,你一个卑微的下等仆人……咳咳……”这次他咳嗽了许久,脸都呛红了。 “好好休息吧,很快您就好起来了。” 他揪着被单,浑身哆哆嗦嗦,脸色和嘴唇都惨白的像纸一样,他说:“我没有力气了,我很冷,主要来召唤我了,我会去见我父亲。”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在发热,难怪他会觉得冷。他望着我,感觉有气无力,神情也很绝望。我有些想笑,难以想象这个懦弱的男人会是那个沉稳决断的布鲁斯男爵大人。看来面对死亡的时候,哪怕再强大的男人也会感到恐惧。 我叹了口气,坐在床边,脱下鞋子,然后钻进了他的被窝。 “你干什么?”他皱着眉头问我,似乎感觉被冒犯了。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双手环住了他的身体。 “还冷吗?睡吧,我陪着您。”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体温,他只是略略犹豫,就顺从的躺在了我怀里。 很快,他睡着了。 望着他的睡颜,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我很后悔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如果可以补偿他…… 不同于上一次我被管家强行命令来照顾他,这次是我自己愿意来的。上一次我在可能被感染天花的恐惧中战战兢兢,并没有好好的照料他,只想尽快脱离,而这一次,我们虽然只是第一次接触,彼此却说了很多话。 窗外好像又下雪了,呜呜的狂风吹动着窗棱砰砰作响。 在这静谧的夜里,我彻夜难眠。前世发生的一切来来回回扫过我的脑海,我只能用力拥抱怀里的男人,企图忘掉一切。 …… 我每天都辛苦的劳作,期盼有一天可以睡到自然醒。 这天我真的睡到了自然醒,清晨的阳光直射在眼睑上,我感到有轻微的呼吸扫过耳垂。睁开眼睛,我看到了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我们保持着昨夜的姿势,我的双手依然紧紧的环抱着他。 两个男人这样相拥而眠是非常奇怪的,男爵的脸上登时升起了尴尬的神色,他说:“你可以离开我的床了吗?” 我更加尴尬,急忙起身下床,整理身上的衣物。 第5节 “我感到好多了,还觉得有些饿。这应该不是天花,天花要比我的情况严重多了,你去通知子爵大人,说我退烧了,让他帮我叫医生。”他冷淡的对我说。 “是,大人,我现在就去。”我鞠躬后,转身就要出门。 “等一下。”他说。 我转过身:“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的假发,歪了。” 我急忙一摸,假发挂在我的耳朵上,可以想象我刚才狼狈的样子。 “那么,请您稍候。” 我走进大厅,来到管家室。 管家吃惊的望着我,似乎恐惧我的接近:“你,你怎么出来了?发生什么事了?男爵大人他不舒服?” “事实上男爵大人他好多了,应该不是天花,他说要看医生。” “你确定不是天花吗?你怎么知道他好多了?” “今天早上醒来,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看上去更像是生了什么疹子。”我说。 “生疹子?胡说!男爵大人已经26岁了,怎么可能像小孩子一样生疹子?” “可是他确实已经退烧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说:“好吧,我去通知子爵大人,然后派人去叫医生。你……你很勇敢,我的孩子,你该受到褒奖,我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子爵大人。” 医生请来了,经他确诊之后说:“的确不是天花,是一种疹子,有一定传染性,不过危险性不大。大概是因为发高烧的缘故,疹子才会充血,看上去像天花疱疹。不要见风,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了。” 最初不肯来照顾男爵的贴身仆从羞愧之下,辞职离开了。 管家让我暂时服侍男爵,直到男爵的其他仆人赶来。 莫蒙庄园所有的主人都来探望了男爵,特别是三小姐凯瑟琳,她每天都过来,一点也不在乎有被传染的可能。 男爵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样子,他稳重又威严,吩咐我做事情的时候毫不拖泥带水,我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几天前那个虚弱的男人。我们没有多余的交谈,他只是简单的吩咐我,去取哪本书来,今天晚上吃什么,把灯弄亮一些,把壁炉烧旺一点等。 …… 安妮兴奋的对我说:“恭喜你欧文,你已经一跃而成男爵大人的贴身男仆了。” 西蒙凉凉的说:“得了吧,那只是暂时的,你没听说男爵大人的新仆从就快来了吗?” “你是在嫉妒欧文。”安妮说。 “哈,嫉妒他?别开玩笑了,我只是想警告他别被喜悦冲昏头脑而已。” “可是欧文会升为上等男仆吧?”安妮期盼的望着我。 我点点头说:“虽然不是很确定,不过亚伦管家称赞了我,应该会的。” “这真是太好了。”安妮说。 上一世我就是在照看了误以为患有天花的男爵后,被提升为上等男仆的,想来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时,墙上的铃铛响了。 “哦,男爵在叫你了。”安妮说:“你一整天都在房间里陪他,才出来一小会儿而已,他就又叫你了。” “男爵大人很怕冷,需要不时给壁炉添加柴火。”我说着,端起一个托盘向客房走去。 托盘里有一只玻璃瓶,瓶里装了满满的莱姆酒,轻轻敲了两下门,我走进房间。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倒了一小杯酒,端到男爵面前:“大人,您要的酒,不过医生建议最好不要喝酒。” 我觉得自己被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男爵并不碰托盘上的酒,反而说:“你下去的时间太久了,我的书已经读完,去给我换一本新的。今天的报纸为什么没送来?” “抱歉大人,因为下雪的关系,今天的报纸可能会晚。您想要读什么书?我现在就去找。” “这座老旧的房子里能有什么书?”男爵声音沙哑,他说:“去找两本游记过来。” 我急忙去楼下大厅的书房,随意挑了两本游记回来。 男爵翻了两页,眉头皱起,他把书丢在一边,似乎并不满意我挑的书。 ☆、第七章 我以为他是无聊的发霉,于是提议道:“我去楼下多拿一些书,您可以随意挑选。” “不用,我现在不想看书了。” “是。” 我站在他身边,能感到他一直在打量我,这让我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他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什么?”我一愣。 男爵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他说:“我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照顾了我,应该得到奖赏,你想要钱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只要合理,我会尽量满足你。” 他的态度高高在上,你甚至能感到他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俯视你时轻蔑的一瞥。 我已经不记得上一世是否遭遇过这种令我尴尬的情况了。 我尽量谦卑的说:“照顾您是应该的,您是莫蒙庄园尊贵的客人。至于奖赏,子爵大人已经奖励了我,他说会提升我为高级男仆。” “……好吧。如果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告诉我。”他看向手边的两本书说:“既然你识字,那么读书给我听吧,我不想劳神去读了。” “是。”我接过男爵递过来的书,那是一本关于飞洲书,名叫《飞洲探险记》。 “茂密的丛林里时不时要下雨,我们一行人被淋成落汤鸡。我们在丛林深处迷失了方向,这很危险,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毒蛇和猛兽,如果到了夜晚还没有找到露营地,那么我们的生命将遭到威胁。”我用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的朗读。 “黑皮肤的人类像野兽一样,他们拿着粗糙的矛和兽骨,围绕着我们又蹦又跳。”这一节讲述了几个探险家发现了某个小部落,并进入交流的事情,开始时还很正常,到了后面:“……那些衣不遮体的黑皮肤少女把我拉进丛林深处,她们扯下自己身上唯一的遮羞布……” “怎么不读了?”男爵问我。 我尴尬的望了男爵一眼,发现他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这……我……”我犹豫了半天,书本上的文字太过大胆放荡,我简直一个字都念不出口了。 “你今年多大了?”他忽然问。 “十八岁。”我回答道。 “才十八岁?原来你还是个孩子,你来照顾我的那天表现的那么镇定,我还以为你比我都成熟呢。”男爵扫了我一眼,缓缓的说:“继续读吧,我想听你读。” 我把那两页长长的香艳描写翻了过去,又小心的看了男爵一眼,才开始读。男爵讽刺的笑了笑,没有揭破我。 温暖的午后,他闭着眼睛,静静的靠在枕头上。我坐在床边,为他读书。 偶尔一只影子掠过窗口,那是冬天里出来找食的麻雀。 我看他呼吸平稳,以为他睡着了,于是放下手里的书。谁知他马上睁开眼睛,看着我说:“怎么不读了?” “我以为您睡着了。” “你的声音很好听。” “……谢谢您的夸赞。” “继续读……” 这种悠闲的冬日,在午后的读书声中过的飞快。 傍晚我端着男爵用过的餐盘走出房间,经过楼梯时遇到了凯瑟琳小姐,她穿着一条淡绿色的绸缎长裙,如同往常一样佩戴金色假发,灿烂夺目的红宝石在她的头发中熠熠生辉。 我向她鞠躬行礼,她轻摇着扇子,微笑着问我:“你是欧文吧?男爵今天怎么样?” “男爵的身体正在康复中。”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定很沉闷,都做了什么消遣?” “男爵读了几本书。” “什么书?把书名告诉我。” “呃……”我犹豫了一下,看向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似乎也意识到打听一位男性的隐私有所不妥,她轻柔的笑了笑:“没关系,你就告诉我吧,我和男爵也经常会探讨喜爱的书籍。” “是,主要阅读了几本游记……” 凯瑟琳离开了,我站在原地,凝视她离去的背影。 夕阳的光辉透过玻璃窗洒在走廊的地毯上,楼下传来赛琳娜女管家吩咐点起蜡烛的声音。 一切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过,改变的只是我的心。那时候凯瑟琳小姐主动跟我搭话,我有多么开心啊,这样一位高贵优雅的女性,我喜不自胜,浮想联翩。而这一切都导致了我的悲剧,自以为是的人终将失望,像她这样的贵族又怎么可能爱上我这样卑微的人。 忽而又想起奥斯卡,我的心口酸涩了起来,也许贵族也会爱上我这样卑微的人,只可惜那时的我已经堕入美梦的深渊,我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被男人喜欢上有多么的恶心和肮脏,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对奥斯卡的憎恨与厌恶在心底生根,更何况他还可能迎娶我深爱的凯瑟琳小姐。 心中的思绪繁杂纷芜,我突然后悔再次接近奥斯卡,我是不是又打算利用他了呢?抱着利用他的目的来接近他,因为我内心深处想要对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报复,想要惩罚他们。而奥斯卡大人将是我实施复仇的有力工具,所以我就故意借他生病来照顾他,博取他的好感,卑鄙的我跟上一世又有什么区别呢?还要再一次欺骗他,伤害他吗? 夕阳已经落下,我独自站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楼廊上的壁画看上去像一团墨,变作各种奇怪的形状。 “喔!”一个女人惊呼了一声:“上帝啊,你是欧文?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漆黑一片,连蜡烛都没点上呢。” “安妮?抱歉,我吓到你了。”我急忙向她道歉。 “你最近越来越奇怪了,再这样下去,亚伦管家会生气的。”安妮把走廊的蜡烛一一点上。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我微笑着说。 安妮愣愣的看着我,忽然脸红了,嘟囔道:“难怪新来的小姑娘被你迷住了,你这个男人可真是……”顿了顿,安妮转而说:“奥斯卡大人的男仆明天就来了,你还会继续服侍他吗?” “新的男仆都来了,怎么可能还需要我。”我摇摇头说:“我已经被提升为高级男仆了,亚伦管家会训练我一段时间,然后安排我服侍用餐。” 而这天晚上,布鲁斯子爵大人却忽然把我叫去了书房。 子爵大人的书房摆满了书柜,不过大部分书籍都是摆着好看的,我们这位子爵并不喜欢读书,他更喜欢美食、美酒,以及美貌的女人。 我还记得前世,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奥斯卡他喜欢你,只要你假装接受他,他一定十分高兴,等他信任了你,你就能进入他的书房……我们布鲁斯一家会铭记你的恩情,也一定会回报你的牺牲。还有凯瑟琳,可怜的姑娘,她喜欢你,却被逼迫嫁给那个驼背……” 然而等他们得到一切后,丑陋的嘴脸却冷冷的转向我,法庭上就是这位布鲁斯子爵指着我说:“法官大人,他偷窃了我的财物,应该被判处绞刑!” 我被关在监狱里等待绞刑的时候,约克郡发生了战乱,我侥幸逃脱,之后隐姓埋名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直至感染伤寒死亡的那天…… 此时,我望着态度温和的子爵,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主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哦,你就是那个勇敢的小子,我听说是你照顾了我侄子奥斯卡,看来你的举动赢得了他的信任,今天他告诉我,希望由你继续服侍他,担任他的贴身男仆。” 第6节 闻言我愣住了,奥斯卡大人居然指定我继续服侍他。难道是因为我在他生病时的贴心照料,所以一切与上一世有了不同。 我开始犹豫,‘利用他’这个想法再次扰乱我的思绪,上帝让我重生,难道是让我再卑鄙的活一次吗?如果说上一世害死我的人是子爵一家,那么害死奥斯卡的人就是我,我应该远离他的,远远的离开他…… “你怎么不说话,嗯?照顾奥斯卡的时候,你要细心些,让亚伦多教导你。”子爵说:“把男爵身边的事情定期报告给我,你明白吗?” “可是,我……” “可是什么!”子爵耐下性子,放柔声音说:“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我是奥斯卡的伯父,我很担心他,你懂了吗?” “……是,我懂了,主人。” 我差点忘了,作为一个男仆,只要主人吩咐了,除非我想被赶出去,否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八章 傍晚的时候,我从书橱里拿了两本书,然后走回男爵的房间。 房间里有温暖的炉火,床头柜的烛台上插着三根白色蜡烛,正散发着幽暗的冷光。奥斯卡男爵静静的靠在柔软的深蓝色枕头上,他眯着眼睛,似乎睡得很沉。 我轻轻走过去,想给他盖好被子。他却忽然睁开眼睛,盯着我放在他胸前的手,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口气不悦道:“你要干什么?” “我以为您睡着了,不盖被子会着凉。”我说。 男爵说:“不用了,我还不打算睡。” 我把几本书放在床头柜上:“要我读书给您听吗?这是新拿来的。” “我对伯父说过了,我在莫蒙庄园的这段日子,由你来照顾。”男爵忽然说。 “是,子爵大人已经对我下达了命令。” 男爵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皱眉说:“怎么,你不高兴吗?能做我的贴身男仆。” “怎么会?我很高兴。”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并不兴奋。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知感恩。”男爵的语气渐渐冰冷:“你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说出来。” 我尴尬极了,他一定要别人表现的很兴奋吗?前世他强迫我去当他的贴身男仆,那时我整天摆着张臭脸,也没听他抱怨过一次。 “侍奉大人是我的荣幸,我只是……我……身为仆人要时刻保持严肃。”我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 男爵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很闷,找点能解闷的事情做吧。” “那么我读书给您听。” “晚上读书会伤害眼睛,你的眼睛这么美,如果……”男爵一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他突然住口,然后抿紧了嘴唇。 我慌张的低下头,视线汇集在床脚处,心想他怎么会忽然说出‘你的眼睛这么美’这种话,难道他现在就对我感兴趣了?我记得上一世,他明显对我表露出兴趣是在很久以后的某个晚宴上,他喝醉了,把我压在漆黑的楼道里,絮絮叨叨的说他喜欢我,当时我震惊极了,还以为他把我错认成了某个女人…… “我们人类的眼睛是上帝恩赐的宝物,不管贫贱与否,任何人的眼睛都要好好爱护。”男爵别扭的说。 “是的大人,您说的很对。”我从善如流的点头。 房间里一时安静的吓人,只能听到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 我主动打破了这种尴尬,提议道:“不如我陪您下棋吧。” “你还会下棋?”他语气傲慢的说:“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下级男仆,不仅识字,居然还会下棋,你还会些什么?” “我只学过下棋而已。” “好吧,反正也没事情做。”男爵说。 我取来棋盘,放在男爵的床头,然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跟他下棋。这样离棋盘有些远,我每走一步都要弓下身体,显得很吃力。 “这样下棋不方便,你可以坐到我的床上来。”男爵说。 “这样不好,没了规矩是十分失礼的事情。”我急忙否决。 “你还会在乎失礼。”男爵讽刺的说:“究竟是谁在第一天照顾我时,就擅自爬上了我的床。” 我的脸腾地红了,说‘我爬上他的床’什么的也太过分了,这一般是用来暗喻发生了不正经的关系吧,他怎么能强加到我头上呢?那天是他说自己冷,我看他可怜才…… “所以别忸怩了,过来坐吧。”男爵指了指床说。 我只好坐在他对面,我们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他似乎对我很感兴趣,不停的询问我的事情。 “所以你父亲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来?”他问。 “是,我们托人去找过,但是王都那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而且他说不定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抱希望了。” 男爵不作任何评论,又问道:“你上过学吗?在哪里学的识字?” “没有上过学,我托人买了书自学的。” “看来你很有主张,对将来有什么想法吗?” “我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想法,母亲觉得我能当上高级男仆已经很有出息了。” 棋盘上的局面已经展开了,我渐渐把心思都放在了棋盘上,等我回过神来,已经下赢了男爵。 他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看向我:“真有趣,你是个大胆的小家伙,跟主人下棋也敢下赢。” 我微微一愣,尴尬的说:“很抱歉。” 我的棋艺很高,前世时跟男爵下棋我也总是赢的,他从没有表示过任何不满,反而很喜欢找我下棋,我越赢,他就越高兴的样子,可是现在这种情况…… 男爵把棋子一丢说:“不下了,我要休息。” 我急忙把棋盘收起来,然后恭敬的鞠躬说:“祝您晚安,我退下了。” “谁允许你退下的?”男爵又不悦了。 “请您吩咐。”我急忙弯腰说。 男爵似乎有些懊恼,他一语不发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恼了他,难道只因为下棋下赢了? “真是个蠢笨的家伙。”许久之后,男爵翻身躺下,背对着我说:“读书给我听吧,等我睡着了你再离开。” 我简直哭笑不得,刚才说要保护眼睛,现在又让我读书,这位大人的脾气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吗? 我无奈的坐下来,开始在灯影下读书。 这次我挑选了两本诗集,随意打开一本,然后轻声诵读。此时我已经很累了,觉得十分困倦,特别是在昏暗的烛光下,脑子里根本不在乎自己都读了些什么。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在我的身上,没有不曾被你征服的东西……你夺去了它的生命,也就将它的死亡携去,如果我还须失掉什么,但愿你将我带去,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这是一首长诗,读了一半我才发现原来是一首求爱诗,我强忍着尴尬把它读完,然后重新找了首思乡诗:“我爱风,胜过爱世上的一切。风在大声地呼号,风在大声地呻吟,风的呼号和呻吟是多么深沉,风为维护自己竭尽全力……” 等钟声敲过12下后,我再也撑不住了。 “大人,您睡着了吗?”我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我打了个呵欠,悄悄吹灭烛台,给男爵盖好被子,然后走出了男爵的房间。 而关上房门的瞬间,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黑暗中,奥斯卡男爵摸了摸自己热的发烫的脸颊。 …… “贴身男仆的工作跟你往常的工作完全不同。”管家亚伦背着手,围着我转了一圈说:“既然要服侍男爵大人,就必须改掉你做下级男仆时的坏习惯。” 他的视线集中在了我开了线的羊皮鞋上,摇着头啧啧道:“瞧瞧你,外面的乞丐也比你体面,今天就把你的鞋子补好。” “是,先生。”我羞窘的说。 “主人要我训练你一下,可你已经开始服侍男爵了,说训练太晚了,你只要牢记自己的几项职责就行了。” “第一,你要负责男爵的穿着,他身上的一切物件都由你来准备,帮助男爵大人体面的出门见人就是你的首要职责。第二,所谓贴身男仆,就是男爵出门的时候,你要跟随服侍,应对主人的一切需求,搬运主人的行李物品。第三,男爵的一切生活细节都由你来照顾,比如洗澡穿衣,睡觉起床,读报纸喝咖啡用点心等,一切一切都要你来亲手处理。” 管家最后总结道:“这些工作很重要,本不该由你这个新手来做,不过这也是你的机会,如果做好了,我会提醒主人给你加工钱。” 亚伦拍了拍我的肩膀:“服侍好男爵,也许他会成为莫蒙庄园的男主人,如果你真的成为了他的贴身男仆,到时候你就一步登天了。” 我不可置否,含糊的点了点头。 继续当男爵的贴身男仆?当然不,我会一直留在莫蒙庄园,我还有我要完成的事情。继续留在男爵身边,我怕会给他带来不幸…… 男爵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病好之后,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着急离开庄园,反而安稳的住了下来,经常跟客人们聚会,有时候也会出门拜访这里的士绅。 对此最高兴的莫过于布鲁斯子爵夫妇,子爵夫人还在私下里跟子爵议论:“他生病的时候是我们照顾了他,所以他感激我们。凯瑟琳不顾他的传染病,每天都去探望他,他一定是被我们的小女儿感动了,所以才留下来。” 布鲁斯子爵没有他的夫人这样乐观,他皱着眉头说:“但愿如此,可是凯瑟琳说,他没有对她表现出太浓厚的兴趣。” “也许是他太严肃的缘故,你这个侄子总是那么冷淡,也许我们该举办一场舞会。” ☆、第九章 奥斯卡男爵躺在白瓷浴缸里,柔和的阳光透光玻璃窗照进来,把热腾腾的水汽映成了金色的雾霭。他长长的棕色卷发被打湿了,一缕一缕粘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水流顺着他的肌理一股股滚落。 我把热水缓缓倒进浴缸中,水冲开了浴盆中的花瓣,男爵的裸体若隐若现。 “别倒了,水很热。”男爵不悦的说。 “是,大人。”我急忙放下水桶,低声询问:“需要我帮您擦背吗?” 男爵挑了挑眉,神色不明,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先移开了视线:“不用了,不需要。” 我想大概是水太热了,男爵大人的脸都红了。 我看了看桌上的时钟,提醒道:“大人,晚宴在6点钟开始,是不是现在就出浴?” 男爵点点头说:“好吧,否则要赶不及了。” 我展开长长的毛毯,站在浴缸后面,男爵从浴缸里站起来时,我从他身后用毛毯包裹住他的身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男爵大人的身体整个僵了一下。 他迅速抓住毛毯的两角,将自己包裹住,然后说:“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我感到惊讶,他既不需要我服侍他洗澡,也不需要我服侍他穿衣服。前世时他可不是这样的,恨不得每一件贴身的事都由我来做,我跟他坦诚相见都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时候我挺反感的,要经常面对一具赤裸的男性躯体。可现在我想帮帮忙,他反而不让我做了。 “是,大人。”我把衣物放在他面前说:“我先退下了。” …… 今天布鲁斯府上下忙翻了,社交季节的到来让小姐太太们都兴奋不已。尽管外面还是寒冬,舞会的热情却什么都抵挡不住。 第7节 子爵夫人亲自指挥女仆们:“把这个移去那里……地毯要换新的……不要这种水果……” 亚伦管家对我说:“男爵那里已经不需要服侍了吗?” “是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当然,当然,都快要忙疯了,你去接待一下那几个乐师。”管家吩咐道。 大约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所有的客人都到达了莫蒙庄园,男士们骑着高头大马,女士们坐在豪华的马车里。我作为男仆,一直静候在冰天雪地中迎接这些贵宾们,这让我又冷又饿,心情极差。 还没吃点食物,垫垫肚子,我就被叫去了大厅,伺候贵客们用晚餐。 那个曾对我表露出兴趣的雪莉夫人轻摇着扇子对我说:“是你啊,上次你伺候的很好,这次也由你来服侍我吧。” 我微笑着站在她身边,殷勤的为她端酒布菜,期间故意与她眉目传情。 这个女人虽然是个寡妇,却是个十分有钱的寡妇,她的儿子是男爵,在约克郡南部还拥有一大片土地。我不介意做她的情夫,这个女人可以帮我达成目的。 “哦!”雪莉夫人的扇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这时她抬头扫了我一眼。 我注视着她,嘴角微微一笑,单膝跪在她脚边,捡起地上的扇子,然后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夫人,您的扇子。” 她微笑着接过,像个俏皮的少女一样朝我眨了眨眼,我听到她低声呢喃:“谢谢您。” 瞧,她对我感兴趣了。我们之间的交流只限于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而我们却仿佛拥有了一个小秘密。上辈子我一点也不屑于这种手段,我认为这很不入流,有损男人的尊严,而现在我真要感谢上帝了,因为他赐给我这样一副好相貌。 虽然只是个小插曲,可餐桌上人人都看在了眼中。他们神情各异,却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就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个富有的寡妇想找一个男仆当情人,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有时候男仆的主人甚至会鼓励这种行为,他优秀的表现让两家的情谊更加深厚了。 不过此时,布鲁斯子爵夫人却露出了一个轻蔑的微笑,她展开扇子,跟身边的女伴窃窃私语,然后发出咯咯的笑声。雪莉夫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视线和议论,她明目张胆的扫视我的身躯,然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晚餐结束后,客人们聚集到二楼的大厅里参加舞会。屋顶水晶吊灯上,数十根蜡烛悉数点起,墙壁上的蜡烛也盈盈冉光,原本漆黑的大厅变得光辉灿烂,宛若白昼。 一些女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作为一个贵族女人,一天少说也要更换四次衣服,用来应对外出、下午茶、晚餐、宴会等。活动多的时候,一天换十几套衣物都是有的。 留在舞厅里的先生女士们已经在悠扬的琴声中翩翩起舞了,这是集体舞蹈,男女各站成一排,每人都有自己对应的舞伴。 我端着盘子,穿梭在舞场周围。盘子上是几杯红酒,供不跳舞的客人们品味。 奥斯卡男爵正在跟几位先生交谈,当看到端盘子的我后,他忽然跟几位先生告别,然后向我走来。 他拿起我托盘中的一杯红酒,口气十分讽刺:“你今晚可真忙碌啊。” 我想回答说是啊,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连晚餐都没吃呢,口中却谦卑的说:“能尽到职责是我的荣幸,大人。” “哼。”他无礼的发出一声冷笑,然后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真不知道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这位大人的心思也太难猜测了,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晚会一直进行到半夜,客人们终于累了,他们在仆人的引导下前往各自的房间,热闹的莫蒙庄园沉静了下来。 我端着一盏蜡烛,在奥斯卡男爵前带路。我注意到男爵依然很不愉快,这种不愉快不仅表现在他冰冷的神情上,更体现在他只跳了两支集体舞,就再也没上过场。无视三小姐凯瑟琳隐约的暗示,只跟几位先生站在角落里聊天。 男爵的卧室早就生起了炉火,房间里十分温暖。 我正要退下时,他忽然整了整领结:“你不用服侍我休息吗?” 我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替男爵解开领结,然后解开外套扣子。房间里的火光很弱,扣子不好解开,我低头凑近,想看的更加清楚一些。 “你总是这样吗?”耳边响起了男爵暗哑的声音:“抓住每个机会引诱身边的贵人?”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了,抬头看向他,昏暗的火光下,他褐色的眸子变得漆黑,眸子中全是我的倒影。 “对我这样的驼背,和那种肥猪女人不停的献殷勤?嗯?”他宽大的手掌忽然抓住我的领子,然后缓缓靠近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今天我的确故意勾引雪莉夫人了,可说我勾引他就有些…… 他见我沉默,生气的一把推开我,大声道:“滚出去!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你这肮脏的下贱货色!” 我跌跌撞撞跑出男爵的房间,靠在墙上粗粗喘气,黑暗中,我紧闭双眼。 也许他再一次喜欢上了我,否则为什么这么生气。 本应远离他的,我想…… …… “男爵大人说不要你服侍了?”亚伦管家问我。 “是的,我做错了一些事情,惹得男爵大人生气了。”我说。 “哦,这没什么,毕竟你没有接受过贴身男仆的训练,惹男爵大人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会告知老爷。最近男爵大人在的地方,你就不要出现了。” “是的,先生。” 离开管家室的时候,我遇到了贝蒂。 她正提着一只水桶,手里还攥着一条脏兮兮的抹布,小姑娘一见我就紧张的满脸通红,连头都不敢抬,像只兔子一样匆匆掠过。 上一世,这个姑娘就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我,她说她爱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而那时候我正苦恋着凯瑟琳小姐。 为了能晋升为高级男仆甚至管家,我利用了她很多次,最后她为我背了黑锅,被赶出了庄园。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阴险的小人吧。 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们为我付出一切呢?他们怎么会爱上我这样卑鄙的人?难道只是爱上了我这幅容貌? 作者有话要说:  脂肪需要解释一下哈,男爵大人米有重生,重生的只有男猪脚而已。至于男爵大人的态度之所以不同,前世时男爵自己喜欢上男猪脚,所以弄到手后,自然对男猪脚百依百顺。这一次,男爵大人误会咱们的男猪脚在故意勾引他,所以态度当然就高高在上啦。我觉得这样很有趣,嘿嘿~~~即使不用描写男爵的心理活动,想来他的心理活动也一定是很丰富,很纠结的。 ☆、第十章 第二天一早,奥斯卡大人就离开了莫蒙庄园,他对子爵说,王都有一些事物要去处理,无论怎么挽留都不成。 子爵一家自然愤懑无比,因为奥斯卡对娶一位小姐为妻的话题只字不谈,相当于已经拒绝了这个提议。 “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早知道如此,他生病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从我们家丢出去!”子爵夫人气急败坏的说。 大小姐朱迪丝一边品着红茶,一边说:“如果他真的不娶妹妹,我们就得另想主意了,玛格丽特和凯瑟琳都长得这么美貌,总会找到不介意嫁妆多少的男人。” 子爵夫人叹了口气说:“那样的男人多半都一把年纪了,早就有了继承人,与其去当继室还不如去当情妇。” 朱迪丝夸张的尖叫:“妈妈!” “我知道,我知道。”子爵夫人皱着眉头说。 我在小客厅外收拾茶具,一个身着褐色丝绸连衣裙的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进来,她手里还抓着一个精致的布娃娃。 我向她鞠躬道:“日安,德洛丽丝小姐。” 小女孩站在一旁,翠绿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你是谁?”她忽然问。 “我是欧文,请问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小姑娘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我看了半天,却一直不说话。直到我躬身退下时,她才急忙开口:“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是最近才被提拔为高级男仆的。” “你给我去倒杯茶吧。”她忽然把娃娃扔在了一边,像她的母亲朱迪丝那样挺直了腰杆,双手优雅的放在膝盖上,还微微扬起了小下巴。 “遵命,小姐。”我对她微微一笑,鞠躬转身,我可以注意到小姑娘陡然发红的脸颊。 我把沏好的红茶放在她面前,然后单膝跪在她身边,为她放好方糖。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双脚不停的晃动。 “小姐的父亲最近很忙吗?为什么没有陪同夫人和小姐一同前来?”我半跪着靠近她问。 德洛丽丝小小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爸爸了,妈妈说他被外面的荡妇迷住了。” 前世时听说这两位的关系不怎么好,看来果然是真的,我对德洛丽丝说:“真遗憾,请小姐不要太伤心。” 德洛丽丝耸了耸肩,表示她一点都不在乎。贵族家的小姐们都是这样的,其实她们的母亲喜欢宴会和珠宝多过喜欢孩子,通常只是把他们扔给女仆,所以母子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随后德洛丽丝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她在客厅里听到的对话。 “她们打算邀请威尔逊子爵来做客,听说他已经50多岁了,是个老头子,她们要把小姨中的一个嫁给他。”德洛丽丝嘿嘿嘿的笑了半天,幸灾乐祸的说:“因为小姨没有嫁妆,外公连一千镑都拿不出来,除了富得流油的老头子,没人愿意娶她们。” “我亲爱的小姐,私下里议论他人可不是淑女的行为。” “好吧,我不笑话她们了。”德洛丽丝哈哈哈的笑个不停。 威尔逊子爵吗…… 上一世,二小姐玛格丽特就是嫁给了这个威尔逊子爵,玛格丽特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她很早以前就跟家里的一个叫詹森的男仆不清不楚。她喜欢有男人味的家伙,特别是身材硕壮的男人,那个詹森是个黑人混血,他有黝黑的肌肤和硕壮的身躯,二小姐十分喜欢他。 我独自沉默的时候,德洛丽丝似乎不甘寂寞了,她开口问我:“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来当我们家的男仆。” “呵呵,这个我可决定不了。”我急忙说。 “我告诉妈妈,妈妈一定会答应的。”她嘟囔道。 七点钟,布鲁斯一家准时出现在餐厅。 晚餐十分奢华,照理说整个莫蒙庄园早就入不敷出了,可是他们依然过着奢侈的生活,钱不够了就典当或者借贷。无论如何都要维持贵族的体面和尊严,或者说这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 “威尔逊子爵的庄园在皮特萨利,你们都该去瞧瞧他那雄伟壮丽的庄园,简直富有的让人瞠目。”子爵一边品红酒一边说:“他的妻子已经去世了,长子从政,在外面有自己的庄园,女儿们都嫁出去了。只要能给他生个儿子,就能得到他的一半遗产,那可是一大笔钱。”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跟我们家的地位也匹配,我已经受够了那些肮脏的商人亲戚,但愿今后不用跟他们打交道了。”子爵夫人说。 “但愿如此,你们知道我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他邀请来我们家的吗?”子爵看向两个女儿,似乎在等她们表态。 二小姐放下手里的刀叉,拿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听上去不错,可他多老了?他的牙齿还能咬动食物吗?他的躯体还能让年轻女性怀孕吗?” 听到玛格丽特尖酸刻薄的讽刺,子爵夫人高声尖叫道:“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要我嫁给一个老男人,还不如嫁给那个驼背呢。” 三小姐一直沉默不语,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与其最后什么也捞不到,不如紧紧抓住一个,即使凑合也好。 子爵丢下了刀叉,盯着玛格丽特说:“等威尔逊子爵来到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拿出最好的礼仪,好好接待他,如果他不肯娶你们,就别指望我还能给你们找来更好的结婚对象了。你们最好求主保佑,他能看上你们中的一个!” 说完,子爵丢下餐巾,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子爵夫人急忙去追丈夫,边走边焦急的喊:“亲爱的,你别生玛格丽特的气,这孩子不是故意的。” 二小姐已经无心用餐了,她把食物一推,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才不要嫁给一个老头子,想想他脸上的皱纹,他比父亲还要老,父亲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男仆詹森急忙为玛格丽特送上一条手帕,轻声安慰:“小姐,请不要伤心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凯瑟琳瞅了詹森一眼,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她拍拍姐姐的脊背说:“别伤心了,我亲爱的玛格丽特,这都是我们的命运,如果你不希望嫁给那个老头儿,我……我可以承担……只求你不要伤心了。” 玛格丽特望着一脸担忧的妹妹,哭得更伤心了:“真的吗?凯瑟琳,可这对你不公平。” 仆人们悄悄退下了,我也离开了餐厅,只是我想不明白,看来三小姐是打算嫁给威尔逊子爵的,可最后怎么是二小姐嫁了呢? 第8节 这天晚上,亚伦管家命令我擦拭仓库里的银器,我一直忙碌到很晚,双手都被冻僵了。等我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将近半夜了,仆人们都上床休息了,我端着一盏灯向三楼走去。 这时,楼上的拐角处忽然传来说话声,我仔细听了一会儿,竟然是二小姐玛格丽特和男仆詹森。两人缩手缩脚的聚在一起,然后悄悄上了楼。 我急忙吹灭蜡烛,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向三楼的阳台走去,那里背阴,连白天都人迹罕至。我悄悄跟着他们,一直跟到阳台,然后藏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一个角落里。 “你找我有什么事?”二小姐柔柔的问,这个女人平时高傲的要命,此刻却像轻柔的棉絮一样。 “别说,先让我吻你。”詹森急不可耐的说。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静谧,静谧中传来暧昧的咗吸声和衣襟摩擦的声音。 早看出他们关系暧昧,没想到已经有了首尾,果然贵族们的生活都是糜烂的,连未出阁的小姐都和男仆人厮混,跟外面那些放荡的女人没什么不同。我静静的躲在阴影中,尽量放轻呼吸,以免被他们发现。 两人正忘情,当然察觉不到身后有人,我甚至听到了衣物散落的声音。 “好了,快住手,我们得小心,不然会被发现。”最后气喘吁吁的詹森推开了玛格丽特。 “哦,詹森,我亲爱的,难道你不想要吗?”玛格丽特的声音显然已经动情了。 “要,当然想要,但不是现在。如果我现在要你,就是害了你,我这么爱你,怎么忍心伤害你呢,我们要等待。”詹森说:“我冒着风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主人,嫁给威尔逊子爵。” “什么!你也让我嫁给他!难道你不知道他……”玛格丽特拔高了声音。 “嘘,小声点,你不是爱我吗?如果爱我,你就听我的。只要你嫁的人有钱就行了,我还怕你嫁的男人太英俊,你就会忘了我。”詹森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哦,亲爱的,你真傻,我无论嫁给谁都只爱你一个,可是威尔逊子爵……” “他有钱,而且又老又傻,难道不适合我们吗?”詹森说:“别听凯瑟琳小姐的话,她自己想嫁给他,因为她知道主人无法找来更好的联姻对象了。” “真的吗?真的找不到更好的了?”玛格丽特焦急的问。 “正如你说的,你那个驼背堂哥要更合适些,可惜他对娶你们姐妹为妻不感兴趣。”詹森说。 玛格丽特失落的说:“可是……” “别可是了,我心爱的宝贝,听我的没错。”詹森抱住了玛格丽特,手也伸进了她的裙子。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玛格丽特隐忍的呻吟声,春情盎然,像一只难耐的小猫。 “不要,别……别离开……”玛格丽特抓住詹森的手:“去我房间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我尊贵的小姐。”詹森擦了擦自己湿润的手指:“我们要等你嫁人以后,你明白吗?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两人整理好衣物,难舍难分的吻别了。 我从阴影中走出来,月光下,玛格丽特小姐的一条丝带正静静的躺在地上。 那是一条系在内衣里的丝巾,他们实在太不小心了。 ☆、第十一章 “这个肮脏下贱的小偷,盗取我们家的财物不说,还敢玷污我妹妹的清誉,简直是个恶魔!哦,我可怜的凯瑟琳,如果她听到这个混账的污言秽语,一定会吓昏过去,天啊!我都无法呼吸了。”玛格丽特偎依在丈夫威尔逊子爵身边,子爵心疼他的小妻子,冷冷的瞪着法庭中央的人,对法官说:“法官大人,我已经愤怒的无言以对了,他是个不知感恩且没有廉耻的恶棍,这种十恶不赦的家伙应该被处以绞刑!” …… 我忽然惊醒了。 擦擦头上的冷汗,原来我又做恶梦了。 今天,威尔逊子爵会来拜访,整个莫蒙庄园又陷入了焦灼。仆人们,大到男女两位管家,小到厨房里最低等的厨娘,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到中午的时候,我们终于在飕飕的寒风中迎来了威尔逊子爵的马车。 他的确,很老了。 头发灰白,头顶也秃了,眼角的皱纹很深,眼皮耷拉着,不过好在很有精神。他热情洋溢的和布鲁斯子爵握手,如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威尔逊向布鲁斯夫人行过吻手礼后,转向了她身后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姐。 子爵夫人介绍到:“这是我的两个女儿,玛格丽特和凯瑟琳。” 两人向威尔逊行礼后,玛格丽特忽然扬起笑脸:“子爵大人,您就是住在皮特萨利的那位子爵大人吗?” 少女的声音如同鲜活的百灵鸟,充满无忧无虑和天真。 威尔逊立即笑了,像奉承情人一样低柔声说:“是的,我可爱的小姐,能被您这样的佳人耳闻,我十分荣幸。” 玛格丽特歪歪头说:“听说您的庄园里有一棵古树,已经有上千年了,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布鲁斯子爵看着兴致勃勃的二女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不是不肯吗?怎么又这么热情了。 “哦,玛格丽特,你实在是太无礼了,威尔逊大人才刚到。”子爵夫人训斥了玛格丽特一声,然后笑着对威尔逊道:“欢迎您的光临,快里面请吧,您一定冻坏了。” 玛格丽特在子爵夫人看不到的地方,俏皮的对威尔逊伸了伸舌头,威尔逊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这个活泼的少女极为喜爱,他在子爵夫妇的引领下走进了城堡,而落在后面的两位小姐互相对视了一眼。 “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嫁给他。”玛格丽特说。 “我以为姐姐讨厌那个老头儿。”凯瑟琳低声说。 “现在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老,而且他看起来似乎更喜欢我。”玛格丽特扬了扬下巴。 “姐姐不反感就好。”凯瑟琳低下了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玛格丽特得意的一笑,挽住妹妹的胳膊:“好了,我们该进去了。” 仆人室里,几个仆人正在闲聊。 “刚走了一位男爵,又来了一位子爵,两位小姐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 “你们说威尔逊大人会向哪位小姐求婚?” “如果小姐出嫁了,她会带几个贴身女仆?” “也许会带贴身男仆出嫁。”有人挤眉弄眼的说。 “你们在胡说什么!”一个威严的女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 仆人们急忙起身,慌张的望着女管家赛琳娜。 “在背后嚼舌根,谈论主人的是非,这是你们能做的吗?要是不想干了,多的是人能代替你们!” 仆人们被驱赶以后,赛琳娜疲惫的坐在一张椅子上。 “您还好吗?是不是生病了?” “哦,欧文,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赛琳娜抚着胸口说。 “很抱歉,吓到您了。”我一脸歉意的说:“我只是很担心您,您看上去脸色很差,要不要请个医生。” “不,不,不需要。”赛琳娜说:“我没事,只是最近仆人中间有些不好的传闻……” “他们说了什么?” “这简直是我身为管家的耻辱,竟然让府邸里传出那样的话,究竟是谁在胡说八道,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在这样敏感的时候,万一传到主人们耳朵里怎么办。”赛琳娜无措的说。 “是有关玛格丽特小姐的那件事吗?”我压低声音道。 “你!你也听到了吗?这该怎么办才好?”赛琳娜焦急了起来。 在众人眼中,我一直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形象,从不听别人说三道四,所以赛琳娜觉得,连我都知道了的事情,一定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夫人,让夫人来惩治一下?”赛琳娜问我。 “玛格丽特小姐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下贱的事,如果您特意去说,就在小姐脸上抹黑了,夫人一定会迁怒您,倒不如您私下里压制一番,等玛格丽特小姐出嫁后,这件事就算完了。”我蛊惑道。 赛琳娜闻言沉思了起来。 我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等她自己想好。过了许久,她忽然不确定的问我:“二小姐不会真的跟詹森有什么吧,他们平时总是有说有笑。” 我急忙做了个‘嘘’的姿势:“您胡说什么呀,仆人们乱说也就算了,您应该赶紧压制才对,怎么能跟着怀疑呢?” 赛琳娜脸色一白道:“你说得对,欧文,谢谢你。” “您客气了。” 赛琳娜匆匆离开了仆人室,烛台下,黑色的阴影洒在我脸上。 晚会上,玛格丽特一直挽着威尔逊的胳膊,他们似乎已经成了亲密的朋友。 子爵夫妇都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玛格丽特长大了,会动脑子了,你看她哄得威尔逊多高兴,他已经被她迷住了,整个宴会期间,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子爵夫人笑道。 子爵也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威尔逊会喜欢玛格丽特,他喜欢活泼的女孩子,凯瑟琳虽然美丽,可性子安静优雅,好在玛格丽特改变了主意。” “你说他会向她求婚吗?”子爵夫人问。 “别急,就算求婚也要等一段时间,哪有刚见面就求婚的?你要好好招待威尔逊,让他宾至如归。如果有威尔逊的资助,我们今后就不用愁了。”子爵说。 不远处,凯瑟琳望着幸福的姐姐,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宴会期间,女士们都要频繁更换衣物。 更衣室里,凯瑟琳抓着玛格丽特的一条裙子上下抚摸。 少女白皙的手指落在华丽的缎面上,如同洁白的珍珠在滚动,忽然少女翠绿的眼眸一阵凌厉,开始狠命的撕扯绸缎,那股狠劲似乎恨不得把这条漂亮的裙子撕成碎片。好在布料结实,即使再怎么用力,也只是留下了一点痕迹而已。 “天啊,凯瑟琳,你在干什么!” 这熟悉的尖叫来自凯瑟琳的母亲。 凯瑟琳慌张的一转身,手里的裙子也落在了地上。 子爵夫人急忙把裙子捡起来,看到裙子没有被扯坏,才松了口气说:“就算你生气,也不应该做这种事,她是你的亲姐姐。虽然你不能嫁给威尔逊子爵,可如果你把你姐姐的机会也毁了,你父亲和我该怎么办?我们家该怎么办?” 凯瑟琳自嘲的笑了笑:“我撕破她的裙子就是毁了她的机会吗?那这机会失去的也太容易了些。” “你从小就比你姐姐聪明,你值得更好的,我的好女儿。”子爵夫人安抚道。 “更好的?没有钱,哪儿来的更好的?”凯瑟琳叹了口气说:“要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真想撕碎了玛格丽特那张脸。” “你们是亲姐妹,别这样!”子爵夫人用力摇晃扇子,似乎又开始呼吸不畅了。 “妈妈,你说堂哥还会来吗?”凯瑟琳忧心忡忡的问。 “堂哥?你说那个驼背?” “除了他,我们还有哪个堂哥?”凯瑟琳皱着眉头说。 第9节 子爵夫人拍了拍凯瑟琳的肩膀:“别急,他会回来的,就算他不回来,我们也想办法让他回来,然后让他娶你。” “有什么办法?他根本就对我不感兴趣。” “他要继承你父亲的爵位,拿了好处却不肯娶你,哪有这种好事!你放心好了,妈妈不会让你受苦的。”子爵夫人目光闪烁:“如果他不识抬举,我们就弄死他,没了他,还有更偏远的布鲁斯来继承……” ☆、第十二章 威尔逊子爵完全被玛格丽特迷住了,在莫蒙庄园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骑马、野餐、聚会、打猎,一个年逾五十的男子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很快他就向玛格丽特求婚了。某次晚宴的餐桌上,他当众向玛格丽特求婚,然后恳求布鲁斯子爵首肯。 当玛格丽特羞答答的点头后,布鲁斯子爵立即领头鼓掌,表示了自己的祝贺。威尔逊也财大气粗,为了娶玛格丽特,他甚至不在乎布鲁斯只给那么一丁点的嫁妆,却索要高昂彩礼的事,说起来简直像花大价钱买了个女人似的。 也可见玛格丽特的美貌也不是白长的,起码有男人愿意为她花大钱。 布鲁斯子爵很着急,他想尽快把玛格丽特嫁出去,即使是嫁给这个比他还老的男人,因为他马上就能获得一笔钱填补亏空了。 一切都很完美,似乎只等待玛格丽特出嫁。 只有一个人忧心忡忡,那就是女管家赛琳娜,特别是听到玛格丽特和子爵夫人争论嫁妆的时候。 “我出嫁的时候,几乎什么嫁妆也没有,难道带几个仆人也不行吗?”玛格丽特显得理直气壮,还带点委屈。 “你带什么人不行,偏偏要带男人,有哪个小姐是带男仆出嫁的!”子爵夫人完全无法理解女儿无礼的要求。 “这几个男仆是我用惯的,那个马夫养着我最喜欢的马,换了马夫,我的马怎么办?还有那个会做东方面食的厨师,还有詹森,除了他泡的咖啡我谁的都不喝。” “不行就是不行。” “我跟威尔逊说好了,他都答应了,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也等你们结婚之后再说,现在不行。” 玛格丽特看行不通,只好坐在一边生闷气。 “妈妈,姐姐只是想带几个仆人而已,让她带就是了。”凯瑟琳幽幽的说。 子爵夫人瞪了凯瑟琳一眼:“不行,你少插嘴。” 玛格丽特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离开时还重重的拍上了门。 临近圣诞节时,我和西蒙从管家那里领到了一双新手套,管家要我们注意仪表,特别是在这种敏感时期。今年的圣诞舞会,莫蒙庄园无疑是下足了本钱,一是为了尊贵而富有的威尔逊子爵,二还是为了尊贵而富有的威尔逊子爵。他们决定通过热闹的圣诞舞会来向周遭郡里大大小小体面的人家传达消息,他们两家就要联姻了。 莫蒙庄园会变得异常忙碌,连马夫们都没有闲暇抽烟了,他们从外面拉回来一车车柴薪,唯恐庄园举办舞会时烧不起壁炉。我和西蒙一整天都在城堡外搬运木柴,两个人都弄得灰头土脸。 “嗨,你听说了吗?玛格丽特小姐出嫁的时候会带上几个男仆,定下的人有马房的罗斯特,厨房的戈登,当然了还有詹森。”西蒙嗤嗤的笑道:“威尔逊那个老货,不怕新娘给他戴绿帽子吗?” “西蒙,我们不该谈论主人的是非。” “得了,欧文,整个庄园里谁不谈论,不知道的只有他们而已。”西蒙指了指上面。 我望着城堡的上层,眯起眼睛:“如果传到他们耳朵里,特别是那位威尔逊子爵耳朵里,这场婚礼就别想了。所以我们得谨慎点,惹出麻烦就糟了。” “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一旦结了婚,即使发现不对,也改变不了了,再说那老东西老眼昏花,他会发现才怪。”西蒙口气酸酸的说:“詹森那家伙真是好运气。” “是啊,一旦结了婚就什么也改变不了了。”我舔了舔手指,刚才抱木柴的时候,不小心被刺破了手指。 “你这小子真不像乡下来的,瞧你细皮嫩肉的。”西蒙嘲笑道:“说实话我真替你遗憾,如果奥斯卡男爵不那么难伺候就好了,也许你已经当上了他的贴身男仆,跟他去王都了,你到底是怎么惹他生气的?” “不知道,那些贵族老爷的脾气谁能揣摩呢。”我叹息道。 “搭不上奥斯卡男爵就算了,但是凭你的样貌,难道还搭不上一个‘好’女人吗?我记得雪莉夫人对你很有好感。”西蒙对我挤眉弄眼:“这次圣诞晚宴她也被邀请了,到时候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 我愣了一下,迟疑的说:“可是那天晚上我也有工作,擅离职位会不会有问题?” 西蒙见我有意,高兴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这比我们辛苦熬资历有用多了。我都说了会帮你,你还担心什么,只要缠住了雪莉夫人,管家算什么。到了那天,你尽管忙你的,剩下的我来帮你。” 我装作十分感激的握住了西蒙的手:“好兄弟,谢谢你。” …… 圣诞晚会向来是贵族们最重要的晚会之一,这天郡里大大小小的贵族乃至绅士都会应邀来到郡中最有名望的贵族家里参加晚宴,倘若没有接到邀请,那可就丢脸了,很快就会沦为众人的笑柄,所以这天是极为隆重而庄严的。 就约克郡这个小地方而言,布鲁斯子爵就是最有名望的贵族,何况早有消息说,他家的二小姐玛格丽特将会在宴会上宣布订婚的消息。 一大早,客人们就接踵而至了。贵人们带着成群的仆从行李,男士们高扬马鞭,呼呼喝喝,女士们以扇子遮面,轻声笑语。 这是整个社交季中最重要的一次晚宴,务必要留下最完美的印象,如果不够完美,至少也是体面的,令人尊敬的。 所以最流行最华美的长裙,最夺目最绚丽的珠宝,柔软的羽冠,馨香的折扇全都集中在了这里。女人们像花枝招展的孔雀,挽着男伴的胳膊,漫步在庄园的各个角落。她们身边的男伴手持各种昂贵的手杖,叼着烟斗,暗中打量那些眉目传情的女子,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是只有他们才明白的暗号。 一整天,我都在给客人们领路,为客人呈送美酒和美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是的,先生(女士),遵从您的指示。” 能接待这么多客人让我倍感愉悦,这热闹的程度代表了子爵一家的名望,我期待他们的表演,希望一切顺利,不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今天晚宴的主角毫无疑问是威尔逊子爵和他的未婚妻玛格丽特,他们是手挽着手出现在会场上的,一老一少,看上去就像父女,可是互相之间眉来眼去满是缠绵,这让人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我端着托盘站在角落里,墙角的一支蜡烛烤的我半边脸发烫。西蒙端着托盘走过来,他站在我身边,悄悄跟我说:“嘿,伙计,你还不行动吗?” 他朝不远处使了个眼色,我看到了雪莉夫人那圆滚的躯体。 我的视线从雪莉夫人转向玛格丽特,又转向威尔逊子爵。我不是好人,上一世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这一次,我发誓要报复这些恶棍,无论他们想要什么,我都要让他们看得见摸不着,在无望中背负命运的吝啬。 晚会进行了一半,享受了美酒和音乐后,很多人开始放开拘束,甚至悄悄溜出大厅,找个阴暗的角落放浪形骸去了。这时候,女士们准备回去更衣,稍事休息后,会进行晚会的下半场。 我把手中的托盘递给西蒙:“这次我就靠你了。” 西蒙了然的点点头:“加油干,这里有我。” 雪莉夫人正在跟几个贵妇人聊天,看上去无精打采的。远远地,她瞧见我向她走去,于是拿扇子遮住脸,轻轻扇了扇。 “夫人,真高兴又见到了您。”我弯腰向她见礼。 她微微一笑,向我伸出了左手。我急忙托住,轻轻亲吻她的食指上的戒指。 在这种正式场合,让一个男仆去亲吻她的手背,显然是有失体面的,不过念在这位夫人风流在外的名声,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我记得你,小伙子。”雪莉夫人眨了眨眼睛。 “这是我的荣幸,需要我为您引路吗?”我恭敬的说。 “当然,这所庄园的设计实在是太单调了,我每次来都找不到自己的房间。”雪莉夫人再次向我伸出手,我牵着她走出了大厅。 我没有带她去什么客房,我像个性急的孩子,拉着她来到二楼阴冷的角落里,急促的抱住她肥硕的身躯,然后迫不及待的吻了上去。 她被我吻得气喘吁吁,浑身发软。 “哦,上帝啊,你真是太无礼了,你这下流的家伙,我要告诉你的主人。”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我。 我单膝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双腿,声音无比激动的重复:“我爱您,爱的发狂,求您原谅我……哦,我知道我有多么卑鄙,居然爱上了您这样高贵美丽的人,我不配,可是我没有办法,快要发疯了!” 雪莉夫人气喘吁吁,仿佛就要窒息了。我迅速的站起来,紧紧搂住她,隔着衣料触摸她,又是抓挠又是抚摸,在这种粗暴有力的爱抚下,她很快就浑身酥软了,靠在我怀里。 “哦,你这个傻瓜。”说着,她双手掩面做哭泣状。 我轻轻拉开她的手,然后吻她,不一会儿她就开始回吻我。刚才如同演戏一样的挣扎过程是必须的,贵人们通常都把偷情上升为爱情,仿佛是个必不可少的步骤。 虽然她的嘴唇很肥厚,不过吻技真的很不错。许久后,她用淡淡的忧愁口吻说:“真不该这样,真不该。”忽然她注意到了脚下的一条丝带,于是推开我捡了起来。 她以为这是自己掉的,可捡起来后就张大了眼睛。 我知道,她看到了丝带上绣着的花纹,整个约克郡都找不出一条相同花样的裙子,而且是系在内衣上的,谁会把内衣上的东西留在这里? “是谁丢在这里的?”雪莉夫人看着花纹若有所思,这个花色她似乎见布鲁斯家的玛格丽特穿过。 “呃……这!”我急忙捂住了嘴,像个隐瞒不了秘密的傻小子。。 雪莉夫人把丝带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怎么?你知道这是谁的?” “我……我不知道……”我慌张的低下了头。 “你带我来这里,难道之前也带别人来过?让我猜猜,是和这家的二小姐……玛格丽特!”雪莉夫人咄咄逼人的说。 “不!不!我只爱夫人您一个,从没跟别人来过,这是詹森跟小姐……”我慌忙住了嘴。 “哦,天啊!”雪莉夫人一脸兴奋。 “不,求求您夫人,什么都别说,求您了,小姐就快订婚了,在这种时候不能有任何流言,我还想安安分分在这里工作呢,求您了。”我脸色苍白的哀求道。 “傻孩子,我会说什么呢?今天这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不是吗?”雪莉夫人踮起脚尖吻了吻我的下巴:“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待会见,我要去更衣了。” ☆、第十三章 雪莉夫人把丝带塞进了手袋,然后她像个俏皮年轻姑娘,轻笑着离开了阳台。 我站在原地,凝视她离去的背影。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会怎么做呢? 这些贵妇人都一样,表面上亲密如同姐妹,实质上她们互相憎恨,互相陷害。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活的悲惨无比,那么我就幸福无比了。 子爵夫人逢人就说雪莉夫人是个荡妇,跟许多卑贱的男人有染。雪莉夫人难道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而且恐怕早就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子爵夫人撕碎,恨不得她下地狱。 她会怎么做呢?会直接告诉威尔逊子爵,还是在暗地里把事情宣扬的尽人皆知。 但无论如何,都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阳台上很阴寒,冷风肆虐,我浑身都冻透了,可是我的内心一片火热,我一直在等待,在蛰伏,现在就是我复仇的开始。 深吸了一口气,我整理了下领结,然后淡定的走下楼梯,回到大厅里。 大厅里依然歌舞升平,西蒙见我回来了,兴奋的凑过来询问:“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还算顺利。” “太好了,你有机会了……”西蒙兴奋的滔滔不绝。 我则一直在寻找雪莉夫人的身影。 我看到她站在许多贵妇人中间,她们正交头接耳的谈论着什么,一个个面带兴奋。 “她不会这么蠢,直接告诉别人吧?”我低声喃喃道。 “你说什么?”西蒙奇怪的问我。 “不,没什么。”我急忙说。 这时,一位年长的绅士拿起了一只玻璃杯,用银汤匙敲了敲,清脆的声音让全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第10节 老绅士笑着说:“刚才女士们建议来玩一个游戏。” “什么游戏?”年轻绅士们兴致勃勃。 “猜东西的游戏,夫人和小姐们都拿出一件贴身物品,然后让先生们来猜,看东西属于谁。”老绅士说。 “哦,不,不能玩这样不体面的游戏,万一有损小姐夫人们的清誉,岂不是很尴尬?”有些矜持的贵妇人反对。 “只是游戏而已,如果一件物品被诸多先生猜中,只能表明物品的主人最美丽,最受人瞩目,这反倒是极有荣光的事情不是吗?” “好啊,我们来试试。”一些年轻的未婚绅士跃跃欲试,然后看向他们的心上人,很多未婚姑娘羞红了脸。 于是,这个游戏在众女士半推半就下开始了。 老绅士命人搬出一个大纸盒,纸盒里装满了刚才从各位女士手中收集来的物品,大多是扇子、手绢、香包等。 老绅士从中取出了一条粉红色的手绢,介绍道:“粉色丝绸手帕,带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话音刚落,绅士们就开始嚷嚷。 “莫妮卡夫人的。” “不,是凯罗琳小姐的。” 最后,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猜对了,他接过老绅士手中的手绢,走到一位年轻小姐面前,优雅的将手绢奉还,少女羞涩的收下了手绢,周围响起大家善意的笑声。 一件件物品轮番上台,有的猜对了,获得掌声和微笑;有的猜半天也猜不对,气的主人自己上前收回。 这时,老绅士取出了一件东西,一根长长的丝带,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想这是什么东西,该怎么介绍,一点也没注意到场下已经有人变了脸色。 “嗯,一条带有花纹的长丝带,恕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这么长的带子是绑在哪里的,好了,绅士们来猜一猜是哪位女士的。”老绅士摇了摇带子说。 “哦,那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轻小姐刚想说什么,忽然羞红了脸,垂下了头。 倒是一些妇人满不在乎,把扇子挡在嘴边,大声喊道:“天啊,是谁把内衣带子放在里面了。” 许多男士早就发现这是内衣带子了,虽然跃跃欲试,却不肯开口猜胡乱猜测,以免惹人难堪。 宾客中有许多人经常出入莫蒙庄园,自然有人注意到这条带子的花色很新颖也很熟悉,某位小姐曾穿着这样一条裙子招摇过市。 许多人把视线转向场中的玛格丽特,然后悄悄交头接耳。 玛格丽特脸色青白,似乎马上就要昏倒了,不光玛格丽特,布鲁斯子爵一家全都慌了神。 威尔逊自然注意到了这尴尬的氛围。 “怎么回事?那是谁的东西?”威尔逊厉声问。 “那……那不是我的东西……”玛格丽特心虚的说。 这时,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叫了:“我见过玛格丽特小姐穿过这种花色的衣物。” “你胡说什么!”布鲁斯子爵当场就发怒了,一拳朝那个胡说八道的客人打去。 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锅粥。男客人们拉架,女客人们尖叫加看笑话,并且一个流言迅速在人群中传播开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说的。 “听说玛格丽特和他们家一个叫詹森的男仆不清不楚,私下偷情,连府上的仆人们都知道了。” 威尔逊脸色铁青,他已经向许多人透露了自己准备跟玛格丽特结婚的事情,此时他一语不发,转身就走,玛格丽特追着他跑出了大厅。 后面的事情简直可以变成一个大大的桃色新闻,在约克郡流传数年。 听说威尔逊子爵连夜离开了莫蒙庄园,对婚事提也不提,仿佛从未发生过。 圣诞晚宴开砸了,客人们悄悄离开,甚至不跟主人们打招呼,因为这家的主人正在大发淫威。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姐的衣物不是你在管理吗?为什么衣带会出现在那里!”子爵抓着玛格丽特的贴身女仆大声责问。 女仆满脸泪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条衣带很久以前就找不到了,那天晚上我给小姐更衣的时候就找不到了,我还通报了夫人,夫人说‘找不到就算了,再买新的’。” 子爵看向他的夫人,子爵夫人也慌了手脚,语无伦次的说:“我也不知道,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更衣的时候找不到,穿在里面的东西怎么会掉出来的!问问你的好女儿是不是在外面脱衣服了!还有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她说要带男仆人出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那个叫詹森的男仆人,把他拉来见我!我要把他送到法庭上去!还有那些该死的仆人,有这种流言为什么不早通报我知道!” “不行,不行,不能张扬的,如果闹大了,我们的名声就全毁了,父亲您冷静一下。”凯瑟琳抓住子爵的胳膊说。 子爵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把这个女仆送去法庭,说她偷窃了小姐的财物。” “不,不,我没有。”女仆拼命挣扎,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偷窃这种昂贵的财物会被判处绞刑的。 “如果不是你偷的,我姐姐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凯瑟琳大声说。 “是小姐和詹森……” “你住口!”还没等女仆说完,子爵就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吩咐道:“这个贱女人已经被魔鬼蛊惑,她偷窃了小姐的丝带,然后借以败坏小姐的名声。她罪大恶极!让法官绞死她!” 说完,可怜的女仆就被拖了出去。 虽然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但名声却不能挽回,子爵家未出嫁的小姐跟男仆偷情,不管真假已经传遍了约克郡,更何况这位小姐还被未婚夫退婚了,还有比这更劲爆的新闻吗?大家茶余饭后可有的谈了。 大戏落幕时,子爵府上某个叫詹森的男仆被赶出了庄园,不久后他死在了约克郡城区的街道上,死状极为可怖。 …… “是不是你把丝带放进去的!”子爵夫人问凯瑟琳。 房间里只有凯瑟琳和她两个人时,子爵夫人终于开口问了这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母亲,我以为你不像别人那么蠢的。”凯瑟琳皱着眉头说。 “可你那天撕扯玛格丽特的裙子……”子爵夫人怀疑的说。 “就算我不满意玛格丽特抢走威尔逊子爵,我也不会不顾大局。而且我和玛格丽特是两姐妹,她毁了名声,我就有好名声了吗?现在连我出门都会被人耻笑!”凯瑟琳咬着嘴唇说:“玛格丽特那个蠢货,自己不检点还连累我……” 门口处,玛格丽特的贴身女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是奉命来请凯瑟琳去玛格丽特房间的,我只是安排她在门口稍等了一下,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的谈话。 女仆慌张的看了我一眼。 我对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说:“没想到居然是……哎……凯瑟琳小姐怎么能这样做……” 女仆咬紧了嘴唇,之前跟她一起伺候玛格丽特的女仆就是因为这件事被送上了法庭,说不定会被判处绞刑,即使不死也要流放美洲大陆或者南方大陆,她没有继续等待,沉默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需要说明一下,这文的主角设定就是腹黑自私受,为了复仇什么都不管不顾。 ☆、第十四章 有四五个仆人被赶走了,女管家赛琳娜自认失职,也离开了庄园。 我做的事情似乎一点也没伤害到布鲁斯一家,反而是一些无辜的仆人遭了秧,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错,是布鲁斯,即使没有我,他们遇到任何麻烦也会拿无辜仆人顶罪,就像他们当年利用我一样。 谎言就是如此,说了一千遍就不再是谎言。我像个掩耳盗铃的人,对心中的不安和愧疚视而不见,把那当做是无聊的情绪抛之脑后。 在我看来,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报仇更重要。 这几天,布鲁斯一家愁云惨淡。 “我们该怎么办?银行又上门要钱了。”子爵焦急的走来走去。 子爵夫人摇着扇子,呼吸急促的问:“难道没有别处可以借钱了吗?” “借!借!借!你就知道借!”子爵生气的嚷嚷:“要不是玛格丽特做出这些丑事,我们也不至于如此。现在可好了,谁还会娶她们?她们声名狼藉了,跟那些下贱的交际花一样!也许真的让她们当交际花还好些,说不定能赚到大把的钱,不至于让我们像现在一样窘迫。” 子爵夫人安慰丈夫道:“好了,你不要生气了,难道真的借不到钱了吗?总会有些攀附权贵的商人愿意借给我们钱的,我们放低身段跟他们结交就是了。” “住口!我们家娶过一个商人的女儿,这已经被贵族圈里的人看不起了,现在还要为了借钱去跟那些低贱的商人为伍,那么我们家就真的要成为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了,以后休想再抬起头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子爵夫人战战兢兢的说:“要不然我们再裁减庄园的仆人,或者提前从佃户那里收租。” “如果这样做了,约克郡里的贵族们马上就知道我们的财政出了问题,到时候更加不会有人借钱给我们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这样等着?” “我想,或许我们可以跟奥斯卡那个小子再谈谈。”子爵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说:“我们都是姓布鲁斯的,他不会看着我们陷入困境而不闻不问,也许他会借给我们钱。” “好吧,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再把那个讨厌鬼请来,但愿他那张刻薄的脸能给我们这些长辈一个面子。” 约克郡的春天来得很早,海风携带着温暖的气流带来了早春绵绵的细雨,整个大地雾气缭绕,水汽仿佛充满了整个世界。特别是在早晨,大雾弥漫之下,什么也看不到,只有白色的迷蒙。 奥斯卡男爵就是在一个下着大雾的清晨到达庄园的,这次到访不同于上次的轻装而行,这次他一共带了六个男仆,赶着一架四轮马车和几匹骏马浩浩荡荡来到了莫蒙庄园。 整个庄园只招待他一个客人,却忙碌的仿佛要招待皇亲国戚一样。在子爵一家看来,奥斯卡男爵就是这样一个贵宾,毕竟能拿钱出来的都是大人物,不是吗? 安妮跟我说,玛格丽特小姐伤心的脱形了,不吃,不喝,也不打扮,如同生了大病一样奄奄一息。出了这种事,对一位小姐而言名声已经坏了,想再嫁给门当户对的贵族是不可能了,哪怕是没有贵族头衔的地主也不会要她。 现在她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嫁给商人,一条是嫁给医生或者律师,前者会失去身份,后者会失去金钱。玛格丽特小姐既舍不得优渥的生活,也舍不得体面的身份。于是她过去总看不起的驼背奥斯卡·布鲁斯男爵就如同给她带来了新的希望一样,这个男人会在父亲死后继承父亲的爵位,他应该也必须娶她。 凯瑟琳在玛格丽特眼中变成了一个十分碍眼的存在,在许多人口中,她年轻美貌,温柔贤淑,善良大方,也不像自己毁了名声。如果奥斯卡男爵真的要在她们姐妹中选择一个当妻子的话,选择凯瑟琳的机会绝对大过她。 所以,这天一大早,我们就看到了打扮一新的玛格丽特小姐出现在大厅里,她一向都是睡到晌午才起床的贵族小姐,会这么早起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见到每天早晨都会外出骑马的奥斯卡男爵。 说实话玛格丽特是位非常美丽的女性,不然威尔逊子爵也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娶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为妻。 此时玛格丽特一身潇洒的黑色骑装,头戴一顶玫瑰色太阳帽,手里攥着一条小马鞭,英姿飒爽的样子美丽极了。 这个时间主人们还没有起床,仆人们也刚刚用完早餐,大家惊讶的看着玛格丽特小姐一个人在大厅里踱步,那表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样。过了一会儿,玛格丽特小姐终于等的不耐烦了,她拉住一个路过的仆人问:“奥斯卡男爵出门骑马了没有?” “没有,奥斯卡男爵没有出门。” “为什么?他不是每天早上都会出门骑马吗?” “今天早上男爵的仆人来传过话,说天气下雾,看不清道路,所以不用备马了。” “是这样啊。”玛格丽特神色尴尬,勉强说道:“早餐好了吗?快点,我饿了。” 说完,她急匆匆前往餐厅了。仆人们互相对视一眼,露出些心照不宣的笑容。 厨房里,西蒙对我说:“瞧瞧她,就是没有凯瑟琳小姐机灵,我一早就看到凯瑟琳的贴身女仆去男爵那里了,人家跟男爵说,外面下雾,骑马有危险,希望男爵能留在家里。既尽到了主人的责任,又显得关心体贴,不像玛格丽特小姐,简直是丢人现眼,传到男爵耳中必定是一个笑柄。” 我心烦意乱的‘嗯’了一声。 “说起来,你怎么得罪男爵大人了,昨天我看到他嫌恶的扫了你一眼,在这种时候,可千万别被辞退了啊。”西蒙说。 这正是我忧心的问题,原本男爵根本不会对仆人有什么关注,可当他路过一排男仆,却忽然在某个男仆面前停下脚步,然后给了那个男仆一个不太满意的眼神时,这一切就显得微妙了起来,特别这位男爵大人还是庄园的贵宾。 管家以为我惹男爵大人不悦了,当天晚上就把我召到他的房间,然后严肃的告知我:“男爵大人似乎不喜欢看到你,这段时间不要出现在客厅,只准你在厨房和外院。” 我暗道糟糕,心想管家会不会因此而辞退我。最近莫蒙庄园大批裁减仆人,几个下级男仆都被辞退了,我们的工作一下子多了许多,可是听亚伦管家的口气,似乎还要再裁减几个人。 此时,厨娘贝蒂满脸通红的插了句嘴:“别担心,男爵应该很快就离开了。” 西蒙惊讶的看了贝蒂一眼,露出揶揄的笑容,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担心这小子吗?真是让人羡慕啊,大家说是不是?” 第11节 一时间,厨房的人都跟着起哄,贝蒂的脸更红了,像个被吓到的小动物一样匆匆跑出了厨房。西蒙笑的前仰后合:“她还真是可爱呢,你不追过去吗?这可是好机会呢。” 我叹了口气说:“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贝蒂会尴尬的。” “怎么会,那姑娘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一个胖胖的厨娘不满的瞪着我和西蒙:“你们这些混小子,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姑娘了,去把贝蒂叫回来,现在正缺人手不知道吗?还躲出去偷懒。” 西蒙推了我一把,朝我挤了挤眼睛,我无奈的追了出去。 这个时间,外面还有浓浓的雾气,不到八点钟天空是不会放晴的。地面上的泥土十分湿润,羊皮鞋踏过的地方会留下一串串脚印,看来贝蒂是去马房找她的叔叔约翰了。 迷蒙中,我看到有人牵着一匹马从马房里走出来。 走近时才发现,原来是一身黑色骑装的男爵大人。 奥斯卡男爵像往常一样,低垂的眼角冷冷的扫视过来,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向前走。 我觉得应该跟他道歉,请求他的原谅,至少不要当众表现的对我十分厌恶,因为那会导致我被赶出庄园。可我又担心自己说错话惹恼他,毕竟上次他非常暴躁的对我说过,不许我再出现在他面前。 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正踟蹰的时候,他牵马走到了我的面前。 “大人,早上好。”我向他弯腰行礼。 他掏出一块白色手帕,掩在嘴边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向他弯腰的我。 气氛太僵硬了,我只好主动说:“大人您要去骑马吗?这种天气似乎不太安全,还是等雾散了再去吧。” 他什么话也没说,视线却一直盯在我身上。然后他忽然拉紧马的缰绳,一跃而起,骑上马背,风一样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迷蒙的白雾中。 我望着他骑马消失的方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通也就不想了。我转身走进马房,贝蒂果然跟她叔叔在一块儿。看到我来了,这个姑娘脸一红,拘谨的低下头:“埃里克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叫我欧文就行了,埃里克先生什么的,我可当不起。”我笑着对她说。 听到这句话,姑娘的脸更红了。 “厨娘叫你回去呢,贝蒂。”我一说完,这姑娘就逃一样跑出了马房,跑出去以后,又转过身,小声说了句:“谢谢,欧文。” 见到贝蒂走远了,约翰大叔才对我说:“这姑娘胆子小的像兔子一样,还很害羞,不过心地善良也很勤快,是个好姑娘。” 我笑着应了一声。 约翰大叔爽朗的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听说你昨天被赶出了客厅,没事干的话,帮我劈点木柴吧。” 说着就带我去了后面的小树林,几棵小柏树倒在地上,一个树墩上卡着一柄生了锈的斧子。 我脱了外套,抓起斧子开始劈柴。 约翰大叔牵来了他的破马车,对我说:“多帮我劈一些,我现在去镇上,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酒。” “你去吧,交给我了。”我点点头说。 “年轻小伙子就是招惹姑娘喜欢。”他离开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声嘟哝…… ☆、第十五章 劈柴的时候,我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打湿了,尽管天气很凉,我却汗流浃背,特别在太阳出来以后,初春的太阳简直晒得人受不了。 于是我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继续劈柴。 这时,我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抬头一看,早上出去骑马的男爵已经回来了。他骑着马慢慢靠近,最终停在了我身边。 我站在一堆木柴中间,而他坐在马背上,依旧是居高临下俯视我的样子。 “您回来了,男爵大人。”我擦了擦脖子上汗水,拘谨的向他问好。 男爵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马背上望着我。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我简直如坐针毡,原本身上热气腾腾的,现在却冒出了鸡皮疙瘩。 就这样过了许久,在我以为这种尴尬的氛围会一直持续下去时,男爵终于拉了拉缰绳准备离开。 我终于鼓起勇气,挡住了男爵的去路。 “大人,可以听我说几句话吗?”我仰头恳求道。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看向我:“说吧,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啰啰嗦嗦的解释:“管家把我赶出了客厅,因为……因为我惹大人您生气了,庄园正在裁人,我恐怕会被裁掉。您知道的,我家里有弟弟妹妹和母亲,一家人没有别的收入,我恳求您宽恕我的过错,我不能离开庄园……” 男爵缓缓走近,一直走的很近,他站在我面前,我甚至能感到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我尴尬的后退了一步,而男爵又前进了一步。 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神我很熟悉,前世时,他总是用这样充满侵略的眼神凝视我。那时候,每次看到这种眼神我就难以忍受,恨不得马上逃离,而现在也是同样的感觉。 正纠结的无以复加时,一个忽然的碰触让我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我看着那只摸在我左胸上的手,顿时有种无力感。圣母在上,青天白日里,他这是在干什么。 已经过了好久,那带着白手套的手还在我左胸上流连,我很想说一句,您要摸到什么时候,这又不是女人柔软的胸脯,有什么好摸的。但是想到这位大人大约是喜欢男人多过喜欢女人的,想来他大概喜欢男人的胸肌多过喜欢女人的胸脯。 我被他摸得尴尬不已,不得已退后了几步,拉开跟他的距离。我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诡异的局面,前世他从未对我有什么越矩的举动。我们最亲密的行为,也不过是那次晚会上,他喝醉了,强行吻过我一回而已。 我的后退惊醒了他,他收回视线,低垂的眼角带了些许傲慢,我听到他说:“好吧,我宽恕你对我的冒犯。” 我瞬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好吧,就当是我冒犯你了,你这乱占便宜的不要脸的混蛋。 他把马的缰绳扔给我,然后走在前面:“把我的马送回马厩。” 我目送他离开,然后摸了摸身边的黑马:“嘿,泰拉,好久不见。” 泰拉是一匹母马,来自东方大草原的优良马种,是男爵最喜欢的一匹马,他打猎和骑马的时候总是牵着泰拉,是男爵的宠儿。 泰拉打了个响鼻,我猜它并不喜欢我这个陌生人碰它。 到中午时,我一进厨房就有人来通知我,亚伦管家在他的房间等我。 我紧张的来到管家室,结果管家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男爵大人为了感谢你照顾他,把你任命为他的贴身男仆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男爵府上的人了,男爵大人离开的时候,你就跟他一起走。”亚伦看着我,语气平静而认真。 “什么?等……等等。”我不可思议的问:“让我跟男爵大人一起走?这是男爵大人的意思吗?” “怎么?难道你有意见?”亚伦皱眉,继而他又说:“就算有意见也轮不到你拒绝,子爵大人已经答应了。” 天啊,我怎么能离开莫蒙庄园呢,我急躁起来,这样我的计划不就被打乱了吗?我向男爵请求原谅的初衷是不被赶出莫蒙庄园的,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为瞌睡的我送上了枕头,刚吃过午饭,凯瑟琳小姐的贴身女仆就找来了。 “这是凯瑟琳小姐给你的,听说你母亲生活不易。”阿黛尔给了我整整五镑,相当于我一年的薪水,这十分大方。 “哦,真是仁慈的小姐,请你代我感谢她,我母亲看到这些钱一定很高兴。”我喜形于色的说。 作为凯瑟琳的贴身女仆,阿黛尔长得并不漂亮,甚至挺丑的,黑色的头发很稀疏,为了不露出头皮,所以总是挽起来。好在她性子温柔,也非常机灵,不然凯瑟琳也不会选她当贴身女仆了。 “还有一件事要恭喜你,听说你有两个妹妹,凯瑟琳小姐说,她会告知管家让你的大妹妹来莫蒙庄园当女仆,小姐的意思是……可以贴身伺候她。”阿黛尔微笑着说。 “这可真是太好了,小姐真是太仁慈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小姐才好了。”我表现的十分激动,语无伦次的感天谢地,直到阿黛尔满意的离去,我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想打我家人的主意吗?那你打错算盘了。 当天下午,我向管家请了假,回到家里。 “真的吗?庄园的小姐说我可以去当她的贴身女仆?”妹妹安琪兴奋的问我。 “是的,你准备一下,今天就跟我去庄园。”我说。 “我呢?我也可以去吗?”小妹妹艾莉在一边缠着我问。 “滚开,你才9岁,别捣乱。”母亲也很高兴,她拉着安琪满意的说:“真好,幸亏我没急着把你嫁出去,果然就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们两个的年薪加起来有十镑吧。” 等我带安琪出门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姑娘又害怕了,她捏着自己的旧裙子,满脸紧张:“我没有别的衣服可穿,这么破烂会不会被人耻笑。” “亲爱的,我刚刚进庄园的时候,连双鞋子都没有呢,是穿着草鞋进去的,你都忘了吗?所以别担心。”我安慰她说。 “凯瑟琳小姐怎么样?她好伺候吗?会不会对我很凶?” “她一定会对你很好。” “真的?” “真的。” “我该怎么做?我该做些什么呢?我好害怕哥哥。”安琪仰望着我,像只被吓坏的小羊羔,一双眼睛闪动着不安。 “好姑娘,你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女人,相信我,跟凯瑟琳小姐相处一会儿,你就明白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了。” 安琪愣愣的望着我,依然满脸不安。 我微笑了一下,把妹妹抱在怀里,轻轻对她耳语:“哥哥我将会为成为奥斯卡男爵的贴身男仆,凯瑟琳小姐想要嫁给男爵,所以她把你要到身边,一面可以借你控制我,一面可以探听男爵的消息,你懂了吗?” 安琪听后,缓缓的笑了,她瞪着大眼睛说:“哥哥的意思是她会迁就我。” “我早就说过你是我家最聪明的女人。”我亲了亲她的额头说。 安琪跟前世的我一样,一模一样,我们都是积极向上、眼热富贵的人,同时我们也都狡猾充满心计,为了向上攀爬不惜一切。但是安琪比我幸运,因为她永远都不会爱上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想要通过我的家人牵制我,那她就大错特错了,既然她想给我找个帮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从来只有人在明处,我在暗处,才最让人安心不是吗? 当天下午,安琪成为了凯瑟琳小姐的贴身女仆,而我也接到了离开的通知。 “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跟随男爵大人回王都了。你是新来的,要早点收拾好行装。”男仆名叫比利,三十多岁的样子。前世时,我跟他没有太多的交集,因为那时候男爵的贴身男仆只有我一个,现在是我和他两个人。 “是的先生,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德尔曼庄园可不是等闲之地,我不希望见到你有任何无礼的举措,考虑到你是莫蒙庄园的男仆……”比利话里有话,看来子爵一家已经臭名远扬了。 ☆、第十六章 (从这章开始可能文风和人物性格会有所不同,毕竟隔了一年多了= =) 男爵的四轮马车十分奢华,可惜我只能站在后面的车辙上,用双臂护着行李,拥抱迎面而来的冷风。 直到现在我才回过神来,自己真的又被奥斯卡男爵要走了一次。 前世这件事发生了几年之后,而现在…… 我的理智告诉我不应该接近男爵,可我的所作所为却无意识的相反,不停的靠近,甚至更进一步。 当然这次与前世不同的是,没有任何人知道男爵对我有‘特殊’的好感,布鲁斯一家人更是毫无所觉,只当男爵这么做是为了感谢我。所以他们虽然觉得我可以成为一颗棋子,却也没有太把我放在心上。 第12节 最明显的就是,凯瑟琳小姐没有亲自上阵讨好我,而是要了我的妹妹当女仆。要知道前世时,她可是特意对我表露出情谊了,一位贵族小姐对一个低贱男仆表露情谊,要么是小姐太傻,要么是男仆太傻。 最后,证明是男仆太傻。 王都的春天来的特别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大地就变绿了,匆匆赶了几天马车,我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抵达了男爵在王都郊外的庄园。 德尔曼庄园丝毫不比莫蒙庄园差,甚至还要更辽阔一些,男爵很富有,所以他的土地多的惊人,简直可以覆盖整座小镇。 我听比利说,小镇上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是男爵的佃户。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自豪,作为男爵的贴身男仆,他的地位非同一般。男主人的贴身男仆在地位上仅次于庄园的大管家,所以他自视甚高也是应该的。 站在德尔曼庄园的土地上,我感慨万千。 这是前世时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在这个庄园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体面的日子,因为我是庄园主人的贴身男仆,除了管家外,所有的仆人都要尊敬我讨好我。尽管我很不知足,厌恶这些讨好,因为这些讨好来的太过恶心,他们统统始于男爵对我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们到达城堡门口的时候,几十个仆人已经事先等候在了大门口。 德尔曼庄园跟莫蒙庄园很不同,这里的仆人普遍穿单调的深蓝色衣物,就像他们主人的性格一样沉默。一位中年管家在马车前迎接了男爵,并在男爵下车的第一时间通知他: “大人,哈洛克伯爵来访……” 男爵点点头,独自走向了宏伟的城堡,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实际上自从我跟他离开,他就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这样的表现,让我一度以为那天被触摸的事情,只是一个幻觉。 这时,一位下级男仆过来对我说:“先生,请跟我来,我带您熟悉一下庄园。” 我跟随男仆绕过正厅,来到了庄园的仆人休息室,这间休息室并不狭小,可是当这里聚集了众多仆人时,也就显得狭小了。 德尔曼庄园拥有上百个仆人…… 由于前些年的圈地,大批农民失去工作,他们涌入城市讨生活,然后进入采矿厂、纺织厂成为工人,或者进入富裕的家庭成为仆人。 据说在王都,有十分之一的人都是仆人,可见仆人这项职业有多么兴旺。不过大部分民众家里也就雇佣一两个女仆,最多加上厨子和车夫。更何况很多家庭雇佣的女仆是从贫济院收养的小女孩,这种女仆不需要付钱,管吃管住就包你虐待打骂了,所以一些很穷的家庭里也可以有女仆。 收入在100镑左右的夫妻,完全可以雇佣两个男仆;收入超过1000英镑,可以负担起10个仆人;收入超过5000英镑,这个级别至少要雇佣几十个仆人,才算是符合身份。有钱人必须雇佣仆人,这是身份的标志,所以有些人哪怕没钱也要雇佣仆人,你甚至会看到奇特的现象,有些人穷的像乞丐,可身边居然跟着一个仆人。仆人的多寡是富人炫耀身份的资本,这代表他们不用动手做任何事情,哪怕穿衣服,都有人帮忙。 在一座大庄园里,低等仆人的年薪在5镑左右,包括小马夫、打杂女仆、打杂男仆,厨房女仆、厨房男仆;中等仆人的年薪在10镑左右,包括守门男仆、传菜男仆、房屋女仆、马夫、厨子、园丁、庄园看守;高等仆人的年薪在15镑到20镑之间,包括贴身男仆、女管家;精英仆人年薪在20镑到50镑之间,包括男管家、家庭牧师、家庭医生等,于是这种大庄园里的仆人间有森严的等级。如果你是打杂,那么就绝不可以凑到主人面前端茶递水,一旦破例,管家就会立即遣人。 当然了,即使是仆人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尤其是这些大庄园里的仆人,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普通人连想都不要想。比如在这里面服务的高级男仆,他们甚至必须读书识字。 一个负责端盘子的,为什么非要读书识字? 因为他们服务的对象是贵人,所以他们必须使自己的言行符合贵人的审美,要优雅、美观、沉着、聪慧,自然也少不了读书识字。 所以,你看,连贵人的仆人都自恃高人一等,也难怪这个社会等级森严。 很快,我见到了德尔曼庄园的大管家,他叫希尔顿。 前世的时候,我跟希尔顿管家打过交道,这个中年人非常严格,经常对我表示不满。 “男仆的房间在四楼,你是主人的贴身男仆,可以有自己的卧室。” “不可以带任何人进入城堡。” “不可以谈论主人的任何事情。” “不可以擅取庄园的任何物品……” 希尔顿管家说了无数个不许,最后他总结道:“你要谨守自己的本分。” 我急忙鞠躬说:“谨遵您的吩咐。” 也许是我的态度比较谦卑,管家终于缓和了严肃的面容,也向我欠身:“我听说你不顾危险照顾了男爵大人,请接受我的谢意。” “你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忙说。 “你明白这点就是聪明人,我们不可以依仗功劳就自以为对主人有了恩情,继而失去了本分。”管家点点头说:“你准备一下,从今天起就跟随主人吧。” 男仆的房间和女仆的房间分别位于城堡的东西两侧,距离甚远。像学校的宿舍,有一个总大门,每天有专人负责查房,锁门开门,这是为了防止发生丑事。 我的卧室向阳,房间里有衣柜和书桌,一张柔软的床铺,还有一个小壁炉。 我在这里换上了庄园男仆的统一装束,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和一顶简单的船帽,我还得到了一双新的皮鞋,就是鞋跟做的太高了,听说王都的男人现在流行穿这种又高又细的鞋。 一个杂役男仆为我送来了午餐。 午餐看上去非常丰盛,因为我的盘子里居然有一大块火腿肉。 享受着这一切,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那怪前世时会自视甚高。 午餐后,我来到了男爵的书房。 多年后,我再次看到了男爵办公时的场景。 他是个很勤奋的男人,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签署各种信件,他要管理庄园,还有海外的产业,不忙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他跟布鲁斯子爵的不同,子爵大人每天的行程是起床、喝酒、喝酒、睡觉、喝酒、睡觉,这样的生活,能够经营好庄园就怪了。 既然是自己败光了家业,那么凭什么用卑鄙的手段来夺取他人辛苦的成果呢? 我凄然的笑了笑,这一切还不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男爵看到了我,停下羽毛笔问:“还适应吗?” “是的,大人,我受到了同事们的欢迎。” 男爵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穿我庄园的衣服很合适。” “……” 男爵经常会冒出一句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话。 为了躲避这个话题,我急忙为男爵泡了一杯茶,刚刚摆在男爵的桌上,男爵就轻轻摇头,他说:“你记住了,不可以把茶杯放在我的书桌上,这样很有可能会一不小心泼洒到重要的信件。” “……是的,先生。”我愣了一下,才立即端走了茶杯,心想,前世时他可从没对我说过这些要求,无论我怎么服侍他,他都是很平静的接受的,哪怕我对他摆着冷脸。 就这样,我开始了在德尔曼庄园的生活。 男爵逐渐越来越频繁的把我叫到身边服侍,他原来的贴身男仆比利已经被抛在了脑后。 被主人重视,这很好,这意味着我在庄园的地位有所保证,几乎所有的下级仆人都对我毕恭毕敬。但有时候你难以驾驭这种重视,因为男爵的眼神越来越多的停留在我身上,那是种长时间凝视的眼神。 最初我发现他的目光时,他还会躲闪,可后来他就直愣愣的回视我,直到把我看得浑身僵硬。 他甚至不再避讳我,让我贴身服侍他,这种服侍包括穿衣、脱衣、洗澡等等私密的事情。 我想他是再次爱上我了。 再一次爱上了我。 那样明显…… ☆、第十七章 清晨,男爵大人房间的铃声响起后,我就迅速离开餐桌,端一壶温热的红茶来到二楼男爵大人的卧室。 男爵通常会在床上喝下早晨的第一杯茶,然后他走下床铺,由我服侍穿衣。 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过程,因为我问过比利了,比利告诉我,除了外套,男爵从不需要别人服侍他更衣。可是现在,男爵脱掉睡衣,一丝不挂的站在我面前…… 还记得第一次这样服侍他时,他忽然问我:“你看到了吗?” 我的脸蹭的红了,抓着衣服愣在原地,这是什么问题?什么看了吗?他想让我看什么? 也许是我脸红的样子太过明显,过了一会儿,男爵也满脸通红,他咳嗽了一声说:“不……呃……你看到我的后背了吗?” 我这才意识到,男爵问的是他的驼背。 男爵是个很高大的年轻人,可惜他的脊背是弯的,不是很严重,但也一目了然。在外表的美丽高于一切的贵族社会里,男爵的外表无疑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白眼和鄙夷。 我不知道男爵为什么忽然这样问我,因为前世时他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我支支吾吾的回答:“是……是的,大人……这……这……” 男爵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我伸出双手。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手里的衬衣展开,帮他套上。 男士衬衣一般是棉布或者丝绸制成的,一般是白色,长过膝盖,袖子是用蕾丝制成的灯笼袖。裤子是紧身裤,白袜子套在外面。最后穿上腰带、马甲、外套。 将蕾丝花边从领口和袖口牵出,整理妥当,用小扫帚扫平褶皱和肩膀上的灰尘,最后带上戒指、项链,一位绅士才算是圆满出炉。 从此之后,我每天都服侍男爵更衣。 男爵并非不会尴尬,我帮他穿裤子的时候,他经常会呼吸急促,继而脸色微红。而我会尴尬十倍,因为前世时,男爵从来不会这样,即使赤裸相见,他也表现的十分平静,而不会这样异常。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我开始明白到,也许我从未了解过这个人,前世时是不屑于了解,或者说男爵也从未在我面前表露过自己。 后来,我从仆人口中零星的知道了男爵的故事。 男爵的父亲也就是布鲁斯子爵的弟弟,由于是贵族的次子,他不但没有继承爵位,还被大哥赶出了庄园,甚至没有获得过半便士遗产。 但是男爵的父亲非常野性,他跟着舰队出海了,当了一名船员,靠着贵族的身份和勇猛的战斗,他获得了无数功勋,最后凭借在珐国的一次战役,他受封了男爵爵位。 后来他娶了一位贵族女子为妻,并生下了奥斯卡。 可惜这位男爵不安于平静的生活,他总是跟随舰队出海,常年不回家。于是家里的妻子开始不安于室,跟外面的男人偷情。她从不在乎奥斯卡,她热爱宴会胜过自己的儿子,哪怕儿子生病了,她也不在乎。而就是这一次严重的病症,为年幼的奥斯卡造成了终身的残疾。 后来男爵死在了一次海难里,奥斯卡的母亲就堂而皇之的把情夫带回了家,两个成人霸占了全部的家产,挥霍无度,等到奥斯卡长大之后,除了一个男爵爵位,他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奥斯卡没有读过大学,但他读的书一点也不少,还读了很多他父亲常年在海外的见闻。他很有商业头脑,也知道抓住机会,于是从投资纺织厂和采矿场,一步步做起了航海贸易。 很多人说奥斯卡男爵是个投机者,光靠投资就发了财,可是没有好的眼光,想做投机者也难。 ……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贵族老爷们也要享受春之女神带来的荣光。 所以当农民在春耕的时候,贵族们也开始了春天的狩猎。 奥斯卡男爵虽然是个生活十分寡淡的男人,却也非常喜欢狩猎这项运动。 今天就是男爵大人定好要去打猎的日子,天还漆黑的时候,仆人们就已经纷纷起床,筹备打猎的事宜了。 厨房里开始烹制打猎时携带的干粮,马夫为马匹上好马鞍,然后驱赶出猎狗,男仆们换上方便步行的的靴子,人手分发猎枪和绳索。 等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时,所有的人都已经等候在了城堡的大门前。 一身骑装的男爵出现了,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紧身外袍,脚上穿着皮靴,腰间带有一柄佩剑。男爵不需要背负猎枪,他的猎枪由我专门负责,因为我是他的贴身男仆,他的私人物品全都由我保管,也包括他最喜欢的猎枪。 大队人马出发了,今天骑马的人只有男爵一个,其他人都是步行跟随。等到达了树林深处,猎狗们开始四处搜寻,驱赶躲在草丛里的兔子或者野鸡。其他人静悄悄的在森林里搜寻,正值交配时节,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会遇到鹿或者羚羊。 我开始为男爵的猎枪装弹,猎枪都是打一发子弹装一次枪的。 第13节 首先放入火药,其次是砂砾,然后放入铁质的子弹,最后用长长的铁柄将之压实。这一套动作很费时间,所以递给男爵一只猎枪后,就得马上给下一支枪装弹,几乎没有时间观察周围。 忽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猎人悄悄做了个手势,很快我们就看到了一只落单的小鹿。 小鹿在不远处的的山丘上,正试图越过一棵横在路边的柏树,去溪边饮水。 可惜还没等它靠近,几声枪击之后,小鹿就倒在了血泊里。 周围响起了欢呼声,两个仆人牵猎狗上前搬运死鹿。 男爵从我手中接过一把新的猎枪,对我说:“今天很顺利,你上弹的功夫不错。” 现在几乎我每做一项工作,他都会夸赞我几句,我不知道这在其他仆人眼中是怎么样的一副景象。因为男爵是个非常沉默的人,很少会主动跟人交谈,更何况是频繁的夸赞自己的仆人。 我每次都回答:“大人,您过奖了。”说的次数太频繁,以至于我自己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渐渐地,打猎的队伍分散了。 我始终跟随男爵,而男爵似乎想去树林深处。 有老猎手提醒他:“大人,现在还是初春,树林深处的泥土刚开始融化,也许会有危险。” 男爵沉思了一下,点点头,刚准备要调转方向,谁知他的爱骑泰拉嘶鸣了起来。 泰拉扬起前提,大声嘶鸣,男爵紧紧牵住缰绳,试图控制她,可是泰拉却越来越咆躁。 “不好!马被蜂蛰了!”有人大喊:“快!快帮大人拉住马!” 我惊得满头冷汗,却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拉住了马的缰绳。 泰拉根本无法平静,站在她面前非常危险,也许下一秒她的马蹄就会踏破你的肚子。 “泰拉,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奥斯卡男爵极力控制着马儿,一看情况不妙,立即朝我大喊:“欧文,放开!快放开!” 我不能放开缰绳,如果放开,凭男爵一个人根本拉不住马儿,也许会被疯马摔下马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许多人就是因为这个摔断了脖子。 我和男爵很幸运,泰拉没有真的发疯,几番安抚后,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抚摸着泰拉的面颊说:“好孩子,好孩子。” 男爵跳下马背,慌张的拉住我:“你没事吧?” “不,不,您没事吧?”我反问。 很快我们就被迅速赶来的猎手们包围了,确认没人受伤后,今天的狩猎行动就结束了。 男爵的马受到了惊吓,男爵也差点受伤,今天跟随出门打猎的仆人统统受到了管家的训斥。 当然不包括我,管家表扬了我英勇的行为,还说一定会褒奖我。 其实,事发之后我一直有些糊涂。 我自己也没想到,当时居然那么大胆,直接冲到了受惊马儿的面前。 这太不谨慎了,也许一不小心,我就会被马儿踩得肠穿肚烂。可我就是这么做了,脑袋一热冲了上去。 我想,我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 前世,我背叛了他,害死了他,今生只要有可能,我愿意豁出命来补偿我对他的歉意,尽管他什么也不知道。 然而现在,男爵站在我面前,突如其来的向我表白了。 他的神情很认真,棕色的眸子中全是我的倒影。 我听到了他低沉黯哑的声音。 他说:“我……我接受你了……你不应该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第十八章 男爵背着双手,不安的来回走动。 “自从你冒险照顾我,我就对你念念不忘。” “我仔细考虑过你对雪莉夫人……这只能归咎于你的教养和身份,你出身卑微,惯于谄媚不是你的过错,我可以原谅你的失德之处,只要你今后谨言慎行。” “我不耻于承认对你的思慕之情,自从离开莫蒙庄园……我几乎每天都想起你……我不是故意对你冷淡,我早就考虑好了,要把你要来我的庄园,所以伯父向我借钱的时候,我就顺势提了要求。” “由于我们身份有别,而且对彼此也不了解,所以我不能轻易接受你。你来到我的庄园后,我也一直冷落你,因为我以为你对我的勾引和讨好是出自阿谀权贵。直到今天你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我……我很抱歉之前辜负了你的情谊。” 说完这些,男爵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他郑重其事的看向我,他的神情很认真,棕色的眸子中全是我的倒影。 我听到了他低沉黯哑的声音。 他说:“我……我接受你了……你不应该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惹我着急……” “……” 我觉得自己沉默了半个世纪。 虽然早知道男爵对我的心思,不过这样的表白还是头一次听到,稍微有一点感动,但是…… 我不知道男爵之前有没有追求过别人,如果有的话,他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表白,大约、可能、一定不会成功的。 “大人,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您说明。”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非常尊敬您,无论是照顾您还是救您的事情,都是出于我对您的尊敬,但这份尊敬并未包含任何……特殊的情感。” 男爵愣住了,他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脸色也忽然变了。 我实在无法面对男爵的视线,只好垂下了眼眸,然后我听到了男爵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他似乎是冷笑了两声,然后走到我面前:“但愿你这不是在故作矜持,或者耍什么诡计,如果是的话,我必须要提醒你,这让我很生气。”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奥斯卡男爵更生气了,简直是气急了,过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最后他厉声诘问:“如果你没有那种意思,为什么要做出一系列暧昧的举动?” 我心里默默哀叹,的确如他所言,我明明知道他对我有好感,却依然做出了不合身份的举动,尤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躺上床拥抱了生病的男爵,这种行为的确很暧昧,也难怪男爵会误会我在勾引他。 我只是单纯的想对他好而已,当然我也不介意满足男爵的欲望,男子相恋虽然讳莫如深,但贵族圈里也不罕见。如果男爵有这种意向,一直想要弥补他的我,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他的。 但真的可以吗? 我自问,如果凯瑟琳此时告诉我,她后悔前世对我的所作所为,想要用嫁给我来弥补我,我还能够接受她吗? 不,绝对不会,我不但不会接受,反而会觉得很恶心。 男爵之所以愿意爱我这样卑鄙自私的人,是因为他并不了解我,他只是单纯从我做过的几件小事,以及我俊美的外在对我产生了好感而已。如果他也经历了重生,那么此时的他会怎么对待我呢? 会不会像我憎恨布鲁斯一家那样,想杀了我报仇雪恨。 良心谴责着我,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我听到自己说:“我很抱歉。” “那么你是故意的,你看出我喜欢男人,想要诱惑我,从而得到好处。可当我向你摊牌以后,你又无法接受男人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没有反驳男爵的任何一句话,无论他把我想象的多么卑鄙和不堪,都不可能知道我比他想象中的卑鄙和不堪无数倍。 房间里安静极了,我只能听到男爵因为愤怒而气息不稳的声音,很久之后,男爵一语不发的越过我,离开了房间。 男爵从未对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看来我真的惹他生气了,他会不会赶我走呢?我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怎么了解他。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男爵叫了比利去服侍。 一整天,我都在忐忑不安中等待裁决。 可是奥斯卡没有任何反应,他没有告知管家解雇我,也没有把我赶回莫蒙庄园。反而,第二天一早又把我叫去了他的书房。 奥斯卡男爵的气色看上去恹恹的,但他并没有气色太好的时候。 他用往日里低沉而缓慢的语调对我说:“欧文·埃里克先生。” 好像昨天那激烈而尴尬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奥斯卡的口气冰冷而疏离,但也十分冷静,他说:“我很抱歉。” 我吃惊的看着他,他居然会开口向我道歉,要知道他可是我的主人,而且是一位贵族,这样身份的人可不是能向仆人道歉的。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都是我的过错,是我行为失当,才产生了这样的误会。”我诚恳的说。 “不……”奥斯卡缓缓地说:“其实你的行为并不出格,是我不够冷静。像我这样天生喜欢男人的人,生活中遇到喜欢的人的机会太少了,所以……” 他的话让我心中一阵酸涩,我到底还是使他痛苦了,不由得开口道:“我可以马上离开庄园……” “不必。”奥斯卡打断了我:“你不必离开。” 他的声音带着威严,并且不容拒绝:“我要你留下来,我保证今后不会再做出令我们彼此尴尬的事。” 他叹了口气说:“我虽然喜欢男子,但也不会利用身份强迫别人,尤其你是我庄园里的仆人,我更加不会对你做出有辱身份的事。我会仅仅把你当做我的仆人,无论你结婚还是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也请你忘掉昨天尴尬的经历。听了这些话,如果你还是坚持离开的话,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当然不想离开,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倘若离开,莫蒙庄园恐怕也不会让我再回去,那么我的行动就受到了阻碍。 于是我向奥斯卡男爵鞠躬,然后退下了。 果然如奥斯卡所说,他再也没有对我表露出明显的特殊情绪,简直像前世时我们的相处模式。 他依然经常叫我服侍,而且对我非常纵容,即使我做错了事情,他也从不责问我。 他这样的表现让我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前世时男爵虽然对我感兴趣,可他从未打算强迫我。甚至他知道我不愿意,于是就把我当做了一个普通的仆人,只是因为他喜欢我,才对我表现的格外宠爱,而我却…… 王都春雨绵绵。 潮湿的空气让一切都迅速发酵,厨房里的人多次抱怨,食物发霉腐败的太快了。 跟我同为贴身男仆的比利要结婚了,他要拜托厨房帮他准备些食物,用于举行婚礼,所以他很担心食物发霉的情况。 “她是庄园上一个佃户的女儿。”比利一脸幸福的说:“我们十几岁时就相爱了,可是我家里弟弟妹妹多,赚到的钱都用在生活花销上了,一直没能积攒够结婚的钱,今年不能再拖了,她怀孕了,我可不希望我的第一个孩子是私生子。我恳求了男爵大人,大人免除了我们的结婚税。” “哦,这真是太好了,祝贺你。”人们纷纷向他祝贺。 比利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说一直没能积攒够结婚的钱,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国家向人民收取很高的结婚税。 如果你是生活在城市里工人,那么就需要向结婚登记人交纳结婚税,如果你生活在庄园上,那么管理你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的就是这里的土地领主了。 很多人无法交纳高昂的结婚税,这造成了很多人晚婚的情况,更造成了平民中私生子的大量产生。比利非常走运,男爵免除了他的结婚税,相当于男爵向国家承担了这部分费用。 这足见奥斯卡男爵的慷慨之处。 在莫蒙庄园,子爵大人会向治下的民众收取高昂的结婚税,结不起婚的人只好不结婚,生下了私生子就丢出去,因为未婚生子是犯法,这也就造成了一种杀鸡取卵的局面。连这样的问题都难以处理,难怪莫蒙庄园经营惨淡。 “我请求男爵大人为我们见证婚礼,男爵也答应了。”比利自豪的说。 众人一阵欢呼,能够请男爵为他们见证婚礼,的确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第14节 最后比利告诉我,希望我来做他的伴郎。 ☆、第十九章 比利的婚礼在一个小教堂举行。 仪式十分简单,不简单的是婚礼的欢庆。 在乡村,平民的娱乐活动十分单调,一年到头都在忙农活,庆祝婚礼是为数不多的重大活动,况且还有男爵到场。 人们会举行各种游戏来搞热气氛,比如举行手推车比赛,摸人游戏等,一般都是年轻小伙子们上阵,但偶尔也有姑娘们参与。 比如今天,要举行三人两骑,两个小伙子当马,扛着一个姑娘,姑娘们彼此厮打推搡,谁最后还在小伙子背上,谁就是胜利者。 我是伴郎,自然少不了戏码。 我和搭档冲进姑娘们当中,抢了最漂亮的那个扛上肩头,惹得姑娘们惊呼不已。 一场混战当中,我们的姑娘被打的流了鼻血,我们两匹‘马’也光荣的倒在了地上。 我已经很久没参与过这样欢乐的活动了,我高喊着,大笑着,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过去,忘记了仇恨,只盼永远享有这一刻的欢乐。 活动快结束时,我身边的姑娘吻了吻我的面颊,她说比利真不该让你当伴郎,有你在没人会注意新郎了。 也许是忘乎所以了,我抱着姑娘的腰转了一圈,然后吧唧给了她一个吻,姑娘的脸都被我亲红了。 之后,我们开始享受食物和啤酒。 我听到比利的父亲在和邻人谈论奥斯卡男爵。 “男爵非常慷慨,我儿子的婚礼,男爵帮了我们大忙。” “岂止是慷慨,我们简直要感谢上帝了,能在男爵的土地上耕作。去年我家的牛死了,如果不是男爵免了我们的春耕,光是税收就能逼死人。” “……” 我才发现男爵根本不在婚礼现场,他的身份大概并不合适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没有迟疑,我告别了比利,准备赶回城堡。比利今天结婚,男爵的贴身男仆只剩下我一个,可是我却乐昏了头,简直什么都忘了。 赶到城堡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我急匆匆换好衣服,向男爵的书房走去。 结果在书房的门口处,我听到了一阵悠扬的乐曲声。 那是小提琴。 曲子婉转缠绵,像在夜晚独自清唱的夜莺,用凄迷的语调诉说愁肠。 我从来不知道奥斯卡男爵会拉小提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没想到他演奏的这样好。 走廊里渐渐暗淡下来,变得漆黑一片,我没有贸然去打扰这场演奏,而是靠在走廊的墙壁上,静静聆听这首曲子,不知为何,这首曲子的曲调如此悲伤,竟让我陡然生出些心酸。 我就这样静静的听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冷意透过背后的墙壁沁入心脾,我擦干净眼泪,敲响了书房大门。 “大人,是我。”我推开房门走进去。 男爵正在书桌前处理信件,烛光映在他苍白冷峻的面容上,显得有些寂寥。 “婚礼都结束了?”男爵头也不抬。 “是的,醉倒许多人,被妻子踹都还不省人事。” “呵呵。”男爵轻笑了两声:“婚礼总是这么令人愉悦。” “婚礼总是令人愉悦,但婚姻却不一定。”我摇摇头说。 男爵的注意力从信件转向我,他看了我一会儿,缓缓地开口:“婚姻不一定令人愉悦,但每个人都向往婚姻,不是吗?” 我看着晃动的烛光说:“向往婚姻是因为向往爱,如果婚姻无法得到预想中的爱,那么这样的婚姻自然不让人愉悦。” 我想到了父亲、母亲的婚姻,父亲母亲年轻时是村子里最般配的男女,父亲英俊,母亲美丽,他们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结为夫妻,幼时我也见证了他们相爱的画面。可艰辛的生活磨走了爱情,最终父亲离开家讨生活,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变成了酒鬼荡妇。 我这样想着,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也一直注视着那明亮的烛光,直到烛芯蹦出了一个火花,我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男爵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叹息了一声说:“今天我看到你和村里的姑娘嬉戏……我觉得很羡慕,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像正常人那样找到爱情的,即使如此,我也渴望婚姻,即使没有爱情,即使并不愉悦。” 我惊讶的看着男爵,他从来都不曾对我吐露过心事,没想到他竟然想要结婚。 “我希望没有爱情的婚姻,最终也可以演变成亲情,演变成爱情,我渴望得到这一切。” 说完这句话后,男爵再也没有说一个字。 我愣愣的看着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他今夜演奏的曲子。 前世时,我爱上了高贵美丽的凯瑟琳小姐,即使我满怀爱恋,也从未想过能真正跟她结婚,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天壤之别,倘若真的相爱结婚,也只能给她带来不幸。我只想守候在她身边,默默承担这份爱。 可没有想到,我自以为得到的爱情,不过是一场笑话,是一场骗局,身处其中的我就像个傻瓜一样。 为了这份绝望的爱情,我却背叛伤害了信任我的奥斯卡男爵,甚至直接害死了他。 而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终于稍微看到了男爵的内心,通过那首悲凉的小提琴曲。 男爵说他想要结婚,可我知道他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婚姻这个传承千年的形式,他要的东西,就如同他今夜演奏的曲子所告诉我的,他想要一份爱,他想要得到每个普通人都向往的东西——爱情。 可这样的东西,太难得了,即使普通人也不见得能轻易得到。 因为爱是这个世上最容易得到,也最难得到的东西。 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只为得到爱情,我们也可以毁灭一切,只因为得不到爱情。 前世时,男爵会对我那么好,也许并不是因为他爱上了我,也许只是因为他在渴望爱。 而我,不仅仅伤害了一个爱我的人,更伤害了一个渴望爱的人。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遥远的夜空带来了失去温度的水,半夜时分,轰鸣而至,磅礴而下,使我夜不能寐。 我站在窗边,遥望着二楼男爵卧室的阳台,他已经早早就寝了,他不知道我正在看他,他不知道这里有个背负罪孽的人正难以承受良心的鞭笞和谴责…… 第二天,天朗气清。 庄园的花园经过昨夜骤雨的洗礼,变得青翠美丽,但几乎所有的小路都泥泞不堪,这样的日子本来不应该有访客,可是却有一辆马车不顾道路的颠簸难行,依然来到了德尔曼庄园。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颊消瘦的女子。 她是男爵大人的母亲,爱丽丝夫人。 希尔顿管家在门口迎接了这位夫人,他半弯着腰,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庄园。 “希尔顿,奥斯卡呢?”爱丽丝夫人问,她的声音低靡而冷酷,带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傲慢情绪。 “尊敬的夫人,男爵大人每天清晨都会去骑马。”管家回答说。 “的确是呢,连这样的日子都没有停下。”爱丽丝夫人不需要任何人领路,径直去了二楼温暖的小客厅,她吩咐道:“我要在这里住几天,让我的女仆把我的东西送去卧室,不要让毛手毛脚的家伙乱动我的东西。” “遵从您的指示,夫人。”管家先生一直等到她消失后,才直起了弯着的腰。 希尔顿管家是那种绝对一板一眼的人,从一丝不乱的头发,到一尘不染的手套,再到毫无起伏的说话腔调,他就像从书上搬下来的管家模型,谦逊、低调、严肃、认真,你很难从他的脸上看到什么情绪,尤其是对待客人的情绪。 可是对待这位爱丽丝夫人时,你却能感受到希尔顿管家的那一丝丝不耐烦,看来这位夫人并不招人见待。 没过多久,男爵骑马回来了,他似乎去树林深处散步了,黑色天鹅绒披风上还沾着薄薄的一层水汽。 我替他脱下披风时,在他耳边轻轻禀报:“大人,爱丽丝夫人来访。” 男爵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他平静的点了点头,吩咐我说:“去书房,我还要处理一些公务。” 他竟是连见都不打算去见见自己的母亲,直接去了书房。 我发现男爵跟他母亲的长相竟是非常相似的,他们都高高瘦瘦,有一头浓密的茶色头发,拥有消瘦而苍白的面孔,都不怎么美丽。 而且他们的性格也有些相似,都颇为严肃,颇为傲慢。 而他们的不同也是颇为明显的,男爵会吩咐我说,天气还很凉,让厨房给所有人都准备热汤。而爱丽莎夫人,她高昂着头颅,简直没有看到任何人。 ☆、第二十章 如同所有贵族家的餐厅。 德尔曼庄园的餐厅也有一张长长的,足以容纳几十个人就餐的餐桌,餐桌铺有绣满波斯菊图案的白色桌布,桌子正中摆放有今天清晨采摘的白玫瑰,用剪刀剪去多余的叶子,然后插在镶有金边的青花瓷器中。 然而这样优雅美丽的餐桌前,却坐着两个沉默的人,他们彼此安静的用餐,几乎不发一语。 我想大约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共同话题。 爱丽丝夫人已经有好几次试图打破僵局了,可惜都没能成功,因为他的儿子简直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今天的小羊排不错。”爱丽丝夫人又在尝试。 管家希尔顿急忙说:“这是用蜂蜜和今年新酿的红酒制作的蜜汁,厨师向夫人致敬,希望您喜欢。” “当然,替我感谢他。”爱丽丝夫人看向奥斯卡男爵:“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奥斯卡男爵轻轻拨弄着刀叉,连话都不屑于说,只是点了点头。 爱丽丝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这座城堡真是阴冷,建筑格调也乏味,就像这餐厅,实在太男性化,我都能感到门口吹来的冷风了。该装修一下,你说对不对,希尔顿?” 希尔顿管家尴尬的没有回话。 “冰冰冷冷,像一座坟墓,如果我不来,长年累月都没有一个客人,呵呵……”爱丽丝夫人的那声‘呵呵’透露着别样的意味。 奥斯卡男爵依然平静的用餐,简直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我是你的母亲,你见到了我,难道都不能正眼看我一下吗!”爱丽丝夫人忽然大声说,她的胸脯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不停的上下起伏。 空气中的尴尬简直让人不忍呼吸。 男爵停下双手,抬起眼睛,他褐色的眸子没什么神采,但目光却坚定而冷酷,就是这么一个眼神,爱丽丝夫人简直像被冻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微弱了不少。 “母亲说的对,这座房子的确太老旧了,也许什么时候可以修葺一下。”男爵毫不在意的说。 希尔顿管家弯腰说:“大人说的是。” “至于客人……”男爵端起红酒,向爱丽丝夫人一敬,轻笑道:“呵呵……“ 这一声‘呵呵’同样带有别样的意味,爱丽丝夫人的脸色都发青了。 男爵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说:“我还有公务,失陪了,母亲随意。” 第15节 男爵离开餐厅后,我急忙跟上男爵的脚步。 其实男爵有客人,而且男爵每天接待的客人真不少呢,大到政府官员和贵族领主,小到庄园佃户和商人。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工作,见不完的客人,如果你没有站在他的身边,那么你真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每一个来见他的人,都不能忽视他那强大的存在感,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条理分明,甚有章法。他也很有自制力,来见他的人,无论是傲慢不屑还是讨好吹捧,都不见他有太大的情绪反应。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厉害,因为我已经把这样的他惹怒过好几次了。 查理先生已经在小客厅等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是一个棉花供应商,想要从男爵这里得到资金帮助,为此,他一个星期前就来拜访过了。 “尊敬的男爵大人,祝您中午愉快。”他夸张的脱帽敬礼。 “您好,查理先生。”男爵指了指对面的位子说:“请坐。” 查理先生小心翼翼的坐在男爵对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我给他泡的红茶。 “男爵大人,之前我说的事情您……您看……” “我尊敬您的想法和勇气,但是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议。”男爵说。 查理立刻就表现的十分失望,他望着男爵说:“可以请您告诉我为什么吗?我提出的条件不够好吗?” “正相反,您提出的条件太好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有如此优越的条件。”男爵双手交叉起来说。 查理嘲讽似的开口道:“原来男爵大人也会害怕风险,可我听闻大人您一向具有眼光,追逐最高利益时从不胆怯后退。” 男爵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从塞尔维亚起航,由非洲的巴瑟斯特直接到达罗安达海港,再绕过好望角,前往塔马达夫,不绕行印度,直接前往东南亚的阿镇,这是你告诉我的航海路线图?” 查理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是的,大人,利物浦海港新建造的帆船,听说在没有风的时候也可以自动前行,这就可以直接越过几内亚湾和印度洋,这将大大缩短我们的航运时间,您是位敢冒险家啊,难道看不到其中的利益和前景吗?” “查理先生,我赞同您的看法,这其中的前景的确让人心动,但我也不得不说您的想法太过理想化,反而缺乏实际,只凭一些海员的夸口就确信无疑了。” “他们都是常年来往于欧洲和亚洲的船员和水手,他们说的不会有错,而且我也亲自验证了,时间上绝对能保证。”查理激动的说。 男爵摇摇头:“那是因为他们出海的时候正是一月,非洲西面的洋流带领船只顺风而上,而等他们到达欧洲的时候,又正好赶上东南季风,所以他们的船才能这么快到达。可是这样巧合的行程并不是每天都能做到的,一旦季风改变,行程就不是我们可以预料的了,即使有了最新的帆船也做不到。相反,我们沿海一路上并未有建立可以提供补给的船坞和码头,你确信这样的航海路线能行吗?” “我……我相信船员们说的,你……根本从未出过海,你连欧洲都没去过,你根本就不知道……” 男爵没有反驳,他沉默的望着查理先生,而查理先生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很多人都这样,他们跟他对视的时候,渐渐会变得怯懦,继而无法生出反驳的心思。 查理最终失望的起身,一双眼睛遗憾的望着脚下的深蓝色地毯:“我很遗憾,您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不得不说这是您的损失。” 男爵向查理先生欠身:“我也很遗憾,我认为您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可惜并不成熟。您说我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恐怕我不能赞同,我一向不喜欢冒险。” 查理先生离去后,男爵又像往常一样开始读书。 这种悠闲的午后,男爵却总是捧着厚厚的书籍。 你可以透过书皮上那复杂的标题来判定这必定是一本能让人昏昏欲睡的书,男爵的涉猎比较广泛,不管文学、科学、音乐、医学,似乎没有他不感兴趣的东西。 他总是命令邮递员从王都的书店为他买来最新的书籍,所以你必定会惊讶于男爵丰富的藏书,那间四面都摆满了书橱的大书房,最上层的书甚至需要搬梯子才能拿到,我时常怀疑男爵是否真的能读完这么多书,难怪他会对莫蒙庄园的藏书弃若敝屣了。 记得有一阵子他总是在看有关传染病的书籍,然后他好奇的问我: “你当时用冰冷的毛巾覆盖在我的额头上,这是谁教你的办法?” “是一位外科医生,他……他是在贫民区给人看病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我前世时还有一位恩人,当时我四处逃窜,生活窘迫,还经常生病。躲在王都的港口工厂时,我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医生,他照顾了当时生了热病的我,用的就是这种办法。他不但免费治疗了我,还给我买了食物,可是我却为了躲避治安官的询问,偷偷走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样看来,那位外科医生反而比很多内科医生都要优秀呢,我们周围的医生不管你生了什么病,他们只会给你放血、泡澡、开泻药……”男爵不赞同的摇摇头,然后合上了手中的医学书籍说:“他们应该多了解一些其他国家的优秀医生的实验成果。” 总之,男爵跟其他的贵族很不一样,见识过布鲁斯子爵一家后,再看奥斯卡男爵,你就会觉得人与人之间也可以是天壤之别的。 这样悠闲的,品着红茶读书的午后,也总会发生让人烦恼的事情。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书房的大门被人粗鲁的推开,爱丽丝夫人闯了进来。 她气喘吁吁,脸色发青,却高抬着下巴,与她深蓝色天鹅绒长裙配套的手扇被她紧紧握在手中,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用扇子一指我,大声说:“滚出去!” 我被她无礼的行径吓了一跳,毕竟贵妇人都是优雅温柔的,很少这样粗鲁。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男爵直接发问。 我没有离开房间,而且我也不能离开,因为这座房子的主人没有吩咐,所以即使客人再生气,我也不能随便行动。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爱丽丝夫人的眼中霎时装满了泪水,她咬着牙齿,似乎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是府上的哪个仆人怠慢您了吗?告诉我,我会处理他的。”男爵说。 “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羞辱我的吗?”爱丽丝夫人终于控制不住,流着泪水说:“我是你的母亲,你不肯照顾我也就算了,我来探望你,你却让这些下贱人来管控我!这座庄园我连到处走走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母亲,您是德尔曼庄园尊贵的客人,您的造访使弊所从上到下欣喜不已,所有的仆人都会怀着最高敬意招待您,向您服从,但是身为客人,也请您遵守基本客人的礼仪。主人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请不要在主人家中乱走,这是最基本的礼仪,连孩童都知道要遵守。” ☆、第二十一章 男爵的语气冰冷而疏离,他话音一落,爱丽丝夫人就痛哭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您何必如此伤心,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是你的母亲,你却称我客人,你还问我为什么伤心!” 男爵并不在乎爱丽丝夫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他缓慢而冷静的回答说:“这座庄园,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您不是客人,难道还是这里的主人吗?” 爱丽丝夫人捂着胸口,似乎承受不住打击一般,她跌倒在地,仰面看着自己的儿子,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涌出,落在消瘦的面颊上,她哀怨的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憎恨我,我也憎恨我自己,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可是我已经悔过了,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我求你了,你原谅我吧。” 看到爱丽丝夫人如此伤心,男爵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他说:“母亲您想得太多了,您这样无理取闹,我简直要怀疑您的精神又不安了……” 爱丽丝夫人忽然一哆嗦,她盯着男爵说:“不,你不能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如果您没有生病的话,我当然不会。”男爵叹了口气说:“您这次来,是需要钱吗?” 爱丽丝夫人擦擦眼泪,从地板上站起来,她迟疑了一会儿,咬着牙点点头说:“我需要一些钱,你每次只给我一点钱,像应付乞丐一样,好让我每次都来求你……” “你要多少钱?”男爵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我要……2000镑!”爱丽丝夫人说。 “2000镑?2000镑都可以买下一个小村庄了。”男爵说。 “你那么有钱!你……” 男爵直接低头写了支票,他把支票递给她说:“拿着吧,这是您唯一能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了。今天下午就请您离开德尔曼庄园,我一年之内都不想再看到您。” 爱丽丝夫人离开了,男爵继续在书房办公,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情,然而傍晚的时候,男爵又在房间拉起了小提琴,依然是那首曲子,依然那么悲伤…… …… 春夏之交的时节,正是王都的贵族们聚会的时刻,他们上午骑马散步,下午喝茶聊天,晚上跳舞缠绵。 每一位贵族,每一位绅士,每一个有身份的人都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时光。当然也有积极的钻营者,他们会利用这样的机会结交权贵,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身为贵族中的一员,男爵也不能缺席这样的活动,整个德尔曼庄园繁忙起来,因为主人要前往王都的居所。 不同于乡村的悠闲生活,王都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大都市,在这个时代,这座城市在整个世界上都称得上数一数二。 因为这座城市有世界上最先进的工厂,有最大的码头,有来自世界各国的商人,也是最大的货物集散中心,所有的物品都在这里中转,这造就了整座城市的繁荣和富饶。 不同于乡村,一座庄园就附带有建筑面积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花园和草坪,城市里的土地格外集中和昂贵。建筑鳞次栉比,越是接近富人的生活区,土地就越贵重,可以用来建筑的面积也就越狭小。 男爵在王都的别墅是一座三层楼的宅院,邻里都是身份显赫的贵族或者绅士阶层,据说整条街上都找不出一个商人出身的邻居。 这座别墅大部分时间闲置,男爵只是偶尔才过来,他总是居住在德尔曼庄园。所以对这里的仆人们来说,男爵的莅临是个大日子,从装潢就看得出来,简直焕然一新,他们必定把整座别墅都擦了一遍,甚至还打过了蜡。 这座别墅没有德尔曼庄园那样恢弘,仆人的房间总是不够用,就在我准备跟别人挤一间房时,奥斯卡男爵告知我,我可以住在他卧室旁边的客房里,方便他随时找我。 也许是因为我冒险救过他两次,虽然我们彼此间有一些尴尬,他却依然无比的信任我,无论是他的书房和卧室,都对我畅通无阻。这也意味着,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拿到男爵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 这天晚上,我随男爵来到了哈洛克伯爵的宴会。 就像之前说的,仆人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伯爵的仆人自然比男爵的仆人高贵,绅士的仆人比商人的仆人高贵,有钱人的仆人比穷人的仆人高贵。 这些事情在一个宴会上就能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不过是男爵大人的贴身男仆,可我却比当晚许多绅士阶层的人看上去还要体面,甚至有许多人对我卑躬屈膝,直到他们发现我原来是个仆人。 哈洛克伯爵四十岁出头,是个典型的贵族。 他总是穿着华丽的外袍,带着长长的假发,皮肤惨白,有时候还会涂脂抹粉。他和妻子的关系十分僵硬,却跟女仆和情妇生了无数个私生子,每天除了享受就是享受。 他身份贵重,但是资金紧张,所以他和男爵的关系十分亲密,他大概是光顾德尔曼庄园最频繁的客人之一了。 作为伯爵‘亲密’的友人,奥斯卡男爵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欢迎,几乎伯爵一家上下都来迎接他,他们还为男爵准备了最舒适最豪华的客房,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受宠若惊了。 男爵应付这些游刃有余,似乎是早就习惯了。 宴会的装潢很有意思,简直像走进了一座花房,到处都摆放着盆栽的高大棕榈树,巨大的叶子伸展开来,伸向屋顶,像喷泉一样。还有像圆柱一样的橡胶树,墨绿的长叶层层叠叠,几乎把角落的客人都遮挡了起来。 我想这是方便男士和女士们私下交流吧。 别人我不知道,但男爵这里,正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躲在这些引人瞩目的花木下,悄悄跟男爵交谈。 她是伯爵大人的女儿,艾米丽小姐。 “……他们阐述了宇宙体系,并因此推算出星星和海洋的运动……”艾米丽小姐说:“所有的自然哲学都可以用数学的角度来演算,这真是伟大的发现,不是吗?” 不同于那些脑袋空空的贵族小姐,艾米丽小姐不但美丽,而且非常聪慧,她和奥斯卡男爵谈论的话题,我连一句都听不懂。 男爵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所以跟她聊得非常起劲,他们谈论行星、彗星、月球,谈论什么宇宙体系,以及一些数学家的风流韵事,似乎要将这些话题无休止的谈论下去。 艾米丽小姐翠绿的眼眸,自始至终都凝视着男爵,目光饱含情谊。她的声音也很有魅力,薄薄的红唇一张一合,具有难以言述的诱惑力。 不知为何,我忽然对这位小姐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反感,尽管这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甚至在心里暗暗的嘲讽她,不必白费心机了,男爵根本不喜欢女人。甚至刻毒的想,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勾引一位男士,真是下作极了。 可随即我又想到,男爵曾告诉过我,他说他想要结婚,即使没有爱情的婚姻也让他雀跃。 是啊,奥斯卡男爵即使喜欢男人又怎么样?难道他就不结婚了吗?他早晚会结婚的,娶一位女子为妻。 这位女子必定美丽不凡,出身高贵,修养得体,聪明智慧,就像眼前这位艾米丽小姐。 他们交谈的样子多么相配啊,他们有般配的地位,有共同的爱好,也许有一天男爵会向她求婚。 与她相比,我又有什么呢? 我是个农夫的儿子,根本没有读过书,我们之间能交谈这样深奥的话题吗?我们有共同的兴趣吗?我和男爵从来都不是对等的,如果我和凯瑟琳小姐是天壤之别,那么我和男爵之间就更是遥不可及了。 正当我沉浸在乱糟糟的思绪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男爵向艾米丽小姐告辞了。 “今晚我很愉快,只是有些累了,请恕我失陪。”男爵欠身说。 第16节 “哦,请让我为您引路吧。”艾米丽小姐轻声说。 男爵皱了下眉头,语气平淡的说:“不劳驾您了,仆人可以帮我。” 说完,男爵就穿过人群,先一步离开了。 我急匆匆跟着男爵离去,不经意一回头,我看到艾米丽小姐还在深情的凝望着男爵离去的背影。 她爱他吗?如果她爱他,那就好了……我心想。 从那天起,我试图去阅读一些深奥的书籍。 我从男爵的书房里找到了几本男爵看过的书,有《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作者是艾萨克牛顿爵士,有《方程代数解法》,作者约瑟夫拉格朗日……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其实根本看不懂这些书,不管是音乐、文学、数学,他们都太过深奥晦涩了,也许贵族们就是与众不同吧,他们可以读懂这些书籍,而不像我,蠢笨的像一头牛。 即使如此,我也硬着头皮去读这些书,哪怕看不懂,背下来也是好的。我想或许有一天,男爵说起这些话题时,我也能跟他交谈几句,而不是什么也不懂。 直到有一天,我抱着一本书在沙发上睡着了,不是我太累,而是书籍的内容让人想睡。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奥斯卡男爵正站在我面前,看着我怀里的书挑了挑眉。 ☆、第二十二章 “这……这是……”我手忙脚乱的起身,但显然已经不能毁尸灭迹了。 这些书我是私自拿的,事先并未询问过男爵。 男爵没有责怪我,反而接过那本书说:“《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哇哦……你看得懂吗?真没想到……” “不,不。”我急忙摇摇手:“我看不懂……我只是看看而已。” 男爵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然后笑了,他看着我说:“没想到你居然会对科学感兴趣。” 天知道,我一看这些书就想睡觉。 “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男爵翻着书页说。 我感到惊讶,同时内心深处涌出莫名的喜悦,我慌张的站在他面前,磕磕绊绊的回答说:“当然,如果您愿意教我,这是我莫大的荣幸,我……我几乎什么也看不懂。” “好吧。”男爵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你可以说一下你哪里不懂,我们可以探讨一下,其实这些书籍非常晦涩,我也不甚明了。” “我……我什么也不懂。” 我觉得自己的脸刹那烧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在男爵面前表现愚蠢更让我无地自容了。 “那么,我们可以说说形式运动与力的关系,根据牛顿爵士的理论,我们运用数学公式,把运动形式加以分类,再通过乘法运算,……” “我……我不会乘法……” “……” 男爵几乎愣了一分钟,然后他笑了起来,简直笑的停不下来,他把那本厚厚的书收回书柜,然后问我:“你想不想先学算术?” “如果您愿意教我的话。”我满脸通红的说:“我很笨……真的非常抱歉。” “不……”男爵低声说了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他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小册子,然后开始教我最基础的算术。 男爵的声音很低沉,他讲的很详细,也很有趣,让人的心随着他的声音渐渐舒展。 从这天开始,男爵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教我学习,他知识丰富,谈吐优雅,教学也极有耐心。我不知不觉就被他吸引了,视线始终追随着他,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心中流淌。 我开始变得非常努力,有时候会自学到深夜,只为了获得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后来,他不仅仅教我数学,还给我介绍文学作品和音乐作品,我们交流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他一整天都在跟我讲述诗歌或历史,甚至把他每天都要处理的公务都丢在了一边。 到夏初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整个社交季里,男爵几乎没有出去过几次,也不怎么会见客人,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了书房里,更确切的说是花费在了我身上。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比其他任何时间都要长,几乎从早到晚都在一起。 或者交谈,或者下棋,或者读书。 我却觉得这段日子过得飞快,几乎一眨眼就过去了。这段时光里,我想不起任何事,想不起前世,想不起复仇,我只是面对着男爵,听他给我讲奇闻趣事,听他谈笑风生,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走进他的思想。 而所有的起因,只是我突然决定去了解他和艾米丽小姐的谈话。 社交季结束了,离开王都前,男爵又一次参加了哈洛克伯爵的晚宴。 和上一次一样,艾米丽小姐待在男爵身边,如同所有陷入情网的少女,她依依不舍,满怀留恋: “大人,您真的要离开吗?德尔曼庄园就这样让您割舍不下,连王都的繁华都不能让您多留几天?” “哦,女人就是头脑简单。”哈洛克伯爵哈哈大笑:“奥斯卡可是个大忙人,什么都离不开他,下次我们可以直接去他的庄园做客,你就别伤感了。” “当然,大人,我期待着您和令千金的驾临。”男爵欠身说。 “说起来……”伯爵避开女儿,压低声音:“我准备做一次投资……” 艾米丽小姐见二人走远了,于是转向我说:“你是奥斯卡大人的贴身男仆?” 我急忙鞠躬说:“尊贵的艾米丽小姐,我是男爵大人的贴身男仆欧文。” “你好,欧文。”艾米丽小姐温和的对我微笑:“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有个私密的问题想要问你……” “请您说吧,我会尽我所能的告知。” “这让我羞于启齿,但是奥斯卡大人……他……目前有没有交往密切的女性朋友呢?”艾米丽小姐满面通红的说。 “这……没有,我们男爵大人没有任何交往密切的女性。”我回答说。 “真的吗?”艾米丽小姐露出惊喜的笑容:“谢谢你,欧文先生,这个答案令我欢欣鼓舞。” “您不必客气……” 这天晚宴结束后,我帮男爵换衣服时,犹犹豫豫的提起了这件事。 “艾米丽小姐问我,男爵大人有没有交往密切的女性朋友,我擅自回答了没有……”我小心的说。 男爵似乎根本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 我迟疑了一会儿,又问:“大人您……您喜欢艾米丽小姐吗?” 我的问题其实逾矩了,我只是一个仆人,根本不能质问主人这样私密的问题,但是我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答案,于是我仗着男爵对我的纵容发问了,并忐忑的等待他的回答。 男爵这才转身看我,笑了笑说:“我以为你知道。” 他看我愣住了,于是又说:“我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这你知道的。” “是的,只是……我看到你们交谈的很愉快,你们似乎很合得来……” “怎么?你喜欢她,希望她做你的女主人?” “……” 他这句话把我问住了,简直哑口无言,过了半天,我才开口说:“我希望男爵大人您,能找到一个爱您的人,并且您也能喜欢那个人。” 男爵忽然沉默了,他凝视着我,双目在烛光的反衬下分外明亮,却一句话也没说。 “并不是特指艾米丽小姐……”我急忙补充道:“只是……她看上去对您非常着迷,会特意来询问关于您的事情,还会用深情的目光注视您,所以……” 男爵从胸腔里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摇摇头说:“不,你错了,她并不爱我,但她想要嫁给我却是真的……” 我疑惑的望着他。 男爵解释道:“她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打听了我在王都买过的书籍,并且谈论我喜欢的话题。可惜她了解的内容太肤浅,一听就是照背了别人的想法,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至于她深情的目光,我敢说每一个她瞄准的对象,都曾经感受过这沉迷的目光,但如果相信她,那就是傻了。” 这时,男爵戏谑的看着我:“而且她还非常有心计的找了我的贴身男仆,向我传达了她喜欢我这件事,而且你也确实帮她传达了。这样的姑娘真的非常有智慧,值得称赞。” 我才如梦初醒,是啊,那可是位贵族小姐啊,无论她表现的多么无辜和单纯,她真正的一面你是永远都看不清的,曾经的凯瑟琳难道还说明不了一切吗? 男爵又继续说:“她的父亲挥霍无度,且不善经营,身为伯爵,却四处借债度日,我猜这位小姐没多少嫁妆,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嫁妆。所以她才会在有钱的贵族当中,像猎人一样四处寻觅目标,而且她的目标肯定不止我一个。” “她……她不应该这样。”我愤怒的说。 “为什么不该这样?人们追逐富贵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男爵反问。 “我并不谴责追求富贵,但打着爱情的幌子欺骗别人的爱情,这不是很卑鄙吗?”我大声说。 男爵笑了:“连我都不生气,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是因为被‘无辜’的艾米丽小姐欺骗了感情?我亲爱的欧文,你要知道,在贵族圈里,尤其对贵族小姐来说,用爱情换取财富,那简直是求之不得和司空见惯的,所以你根本不必生气。”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简直控制不了这种愤怒,我对男爵说:“您为什么不生气?她假装爱上了您,却只是为了金钱,这跟骗子有什么不同。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但倘若您也爱上了她呢?您的爱情该怎么办?谁来回报这白白付出的感情呢?” 男爵半天都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我。 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如果我也爱她,也许并不在乎她用爱情来换我的财富。” 我大声反驳说:“用财富换来的从来不是爱情。” 男爵忽然靠的很近,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我惊了一下,诧异的后退了一步。 男爵也一下子调转了视线,他走向床榻,背对着我,声音冰冷:“你可以退下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欠了欠身,离开了男爵的房间。 初夏的夜风很大,吹得我的心异常纷乱,我独自站在漆黑的走廊上,心跳得很快。 这时,我听到男爵的房间里传出了音乐声。 他不是休息了吗?离开时我看到他熄灭了蜡烛…… 小提琴的调子依然婉转悠长,在这寂寞的夏夜里缓缓流淌,让人的心情更加难以平静。 这一夜,我几乎彻夜难眠…… 第二天,德尔曼庄园迎来了始料不及的客人。 布鲁斯子爵一家搭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到了。 ☆、第二十三章 没有客人会这样不期而至,除非获得主人的邀请,或者提前通知了主人。 当然布鲁斯一家早就准备好了借口,他们自称收到了王都友人的邀请函。但这话谁都不会相信的,就凭那位刚闹了绯闻的玛格丽特小姐,活脱脱一位新出炉的荡妇,王都里稍有体面的人就不会跟她们有来往,难道她们上赶着来当人们口中的笑柄吗? 当然不是,所以子爵大人给男爵来了封信,信中大概说:亲爱的侄子,我们在王都的住所因为太久无人居住,破败不堪,正在修葺,您不介意临时接待几位可怜的亲戚吧。 第17节 面对遭遇如此不幸的婶婶和妹妹们,有哪位绅士可以说出个‘不’字呢,何况彼此还是亲戚, 奥斯卡男爵只得隆重的接待了他们,场面话也说得好听,请尽管住吧,住到你们不想住为止。 这段时间,几乎让我忘却了子爵一家丑恶的嘴脸。 布鲁斯子爵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们,堂而皇之的入住了德尔曼庄园。 我难以描述此时心中的愤怒,因为我满眼都是前世时,他们害死奥斯卡男爵后,像个胜利者一样在这座庄园耀武扬威的样子。 在城堡的大厅里,玛格丽特像只翩跹的花蝴蝶一样四处走动,客厅里美丽的雕塑、壁画,以及昂贵的家具和装饰品让她欣喜不已,她甚至夸张的说:“这里实在是太美了,没想到德尔曼庄园这么漂亮,简直让人难以抗拒,如果能永远住在这里就好了。” 也许她们知道奥斯卡男爵富有,但她们没有想到他富有到这种程度,于是羡慕的眼神也渐渐演变成贪婪,她们微笑着打量周围的一切,像精明的买卖人,在筹划彼此的价值。 女士们的目光全都投射在了男爵的身上,凯瑟琳慢声细语的说:“非常感谢您,奥斯卡大人,您能慷慨的提供居所让我们暂住,真是给了我们莫大的方便。” “您客气了,凯瑟琳表妹,您能喜欢这里我感到非常荣幸,但愿您在这里能感到愉快。”男爵说。 “当然,当然。”布鲁斯子爵哈哈大笑:“我们一家本来就是亲戚,早该常来常往的。” 我为子爵一家上茶的时候,凯瑟琳小姐对我温柔一笑:“欧文,好久不见,你在奥斯卡大人这里还好吗?你妹妹安琪经常谈起你,还说她和家里人都非常想念你。这次她也跟来了,等会儿你可以去见她。” “谢谢您,凯瑟琳小姐,我也非常想念我的亲人。”我低着头说。 “哈,原来你身边那个新女仆是欧文的妹妹……”玛格丽特小姐忽然冷笑了一声。 凯瑟琳微微一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姐姐阴阳怪气的声音,平静的说:“安琪是个好姑娘,既勤快,又善良,我非常喜欢她。” “是吗?大老远从乡下找来的野丫头,看来你的品位也高尚不到哪儿去。”玛格丽特毫不示弱。 “哦!我们一路太劳顿了,该休息一下了,请恕我们失礼。”子爵夫人站出来,打断了姐妹两个无声的硝烟。 目送几位女士上楼后,我悄悄退出客厅,来到了仆人的休息室。 布鲁斯子爵几乎带来了半个庄园的人,为了显示他们的气派,子爵向来是不惧怕麻烦的。当然了,如果不是用借来的钱显摆威风的话,倒也的确气派。 西蒙兴高采烈的拥抱了我:“我亲爱的朋友,你果然发达了呀,现在已经是男爵的贴身男仆了。” “你也不错。”我拍了拍他的胸膛,这小子已经是高级男仆了。 我借着聊天的机会打听了莫蒙庄园的情况。 “子爵辞退了很多仆人,连安妮都被赶走了,听说子爵借了银行一大笔钱,银行经常上门催债。”西蒙小声问我:“你在男爵身边服侍,知道他的想法吗?他是否会娶一位小姐为妻?如果是的话,还有机会帮帮子爵大人,否则莫蒙庄园就该破产了。” 我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男爵大人总是非常沉默,几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西蒙又挤眉弄眼的对我说:“你小子艳福不浅,贝蒂托我问候你……” 贝蒂……她居然还对我念念不忘吗…… …… 用晚餐的时候,二小姐和三小姐各自占据了男爵左右两旁的位置。 相比于一年前,玛格丽特对男爵的态度简直是天上地下,她不停的引起话题,说一些逗趣的故事,企图引起男爵的兴趣。 “那个老女人,简直像是巴尔扎克书里走出来的守财奴,你猜怎么着,她的一条裙子穿了二十年,却把珍贵的衣料锁在壁橱里,等再打开时,全都被虫子蛀满了洞……喔……”玛格丽特夸张的摇动扇子:“最让人惊讶的是,她把蛀满了洞的衣料拿出来,给女儿们做了新裙子,还让她们穿着这些裙子参加聚会。” “哦,难以置信……”子爵夫人用扇子挡在嘴边,轻轻摇晃,然后合起扇子,不经意的指了指男爵的方向。 玛格丽特这才注意到,男爵根本不发一语,也并没有被她欢乐的话题吸引,玛格丽特脸色变了变,于是停下口若悬河的表演。 凯瑟琳翘了翘嘴角,柔声对男爵说:“今晚的食物非常不错,贵府的厨师很棒。” 男爵微笑了一下,向她点头致意:“您喜欢就好。” “说起来,大人是在肯特郡长大的,必然喜欢那里的特产,维兰特香肠。”凯瑟琳说。 “是的。”男爵品了一口红酒说:“我的确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可惜现在是夏天,如果是秋天的话,我们就可以品尝这份美味了,我记得格兰郡有位诗人还曾经写过关于这种食物的诗歌,似乎是叫《海岛颂》,讲述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流落在……” 男爵更喜欢家常话题,显然凯瑟琳小姐摸对了门路,而玛格丽特则只能生闷气。 晚餐过后,我来到二楼的客房,我的妹妹安琪住在这里,当然了凯瑟琳小姐也住在这里。 作为一位贵族小姐,凯瑟琳少说有四位贴身女仆,她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守候在小姐身边,但今天比较奇怪,四个女仆统统守在房间门口。 安琪看到了我,她兴奋的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亲了一下,然后悄悄跟我眨了眨眼。 随后我听到了凯瑟琳小姐房间里的吵架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玛格丽特小姐正歇斯底里的尖叫。 “你还要我给你解释多少次,衣带的事情根本不是我做的。”凯瑟琳说。 “你这个贱货,把我害的身败名裂,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休想得到你想要的!” 我没有继续在门口听两姐妹的大战,而是把安琪带去了我的卧室。 “这儿真不错。”安琪四下打量:“我听说贴身男仆的地位很高,原来是真的。” “怎么样?凯瑟琳小姐对你好吗?”我问。 安琪无所谓的点点头:“凯瑟琳小姐对我很好,看来她的确想通过我打听男爵的消息。欧文哥哥,你说男爵会娶凯瑟琳小姐吗?” “我不知道男爵的想法,你希望男爵娶她吗?”我问。 “一点也不。”安琪哼了一声,得瑟的说:“不管凯瑟琳小姐是否嫁给男爵,哥哥都是未来子爵大人身边的贴身男仆,说不定还会成为莫蒙庄园的管家呢,到时候安排我到子爵夫人身边当贴身女仆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干嘛一定要帮凯瑟琳那个婊子?” “你刚才不是还说凯瑟琳对你很好吗?怎么转眼就叫她婊子?”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说:“她当然是个婊子,表面上对我很好,背地里却让女仆们欺负我,然后她再出面搭救我,好让我感激涕零,她真当我是乡下来的蠢货吗?” 我听后无声的笑了起来,安琪还在控诉凯瑟琳:“到这儿之前,凯瑟琳还送了我一对银耳环,转弯抹角的让我从哥哥这里打听消息。还是小姐呢,居然这么小气,送我一对银耳环就想让我帮她当上未来的子爵夫人,哈……” 我们兄妹几个自小跟着酒鬼母亲讨生活,早就习惯应付各色各样的人,其中以安琪最机灵,她九岁的时候就能从酒贩手里为母亲讨来便宜的劣质酒,再想法设法哄着母亲给她和妹妹食物吃,凯瑟琳对付女仆的那套在安琪身上可不管用。 “那你怎么应付她呢?”我好笑的看着她。 “我当然是装成又蠢又笨的乡下姑娘了,蠢到搬个水瓶都会打碎呢,尊贵的凯瑟琳小姐怎么放心让我干活,只能吩咐我多来找哥哥聊天了。”安琪得意的说:“说起来凯瑟琳小姐和玛格丽特小姐都想要嫁给那位男爵大人呢,她们最近吵得可凶了,玛格丽特小姐不知为何,认定是凯瑟琳小姐设计她失去了威尔逊子爵。” 我点了点头说:“可想而知。” 安琪又拽着自己的裙子转了一圈,露出了一双漂亮的新皮鞋,她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漂亮吗?我说这是我自己买的,其实这是玛格丽特小姐送给我的,连她都要来讨好我呢?哥哥跟着奥斯卡男爵真是有出息了呢。真盼望布鲁斯子爵早点死,这样男爵大人就可以继承子爵的头衔和庄园了,哥哥会成为子爵的贴身男仆,而我会成为子爵夫人的贴身女仆,我们家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我搂着安琪的肩膀拍了拍她,我们兄妹都是过惯苦日子的,自从父亲离开家后,穷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我来王都前,母亲还要我打听父亲的消息呢,母亲真是傻……”安琪冷哼了一声,又抱怨道:“她还把我的工钱都要走,去买酒了,再这样下去,我以后都不回去了。” “别担心。”我说:“我会给她钱的。” “哥哥干嘛对她这么好?她从来不管我们死活,就知道喝酒。”安琪说。 “不,就是因为有她在,我们才都好好的活着,如果她也像父亲一样一去不回,我们兄妹现在又在哪里呢?”我叹息着说:“这些我从前也不懂的,直到……” 我没有对安琪说教,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哪怕是我,前世时不也一样不管母亲和妹妹们,只顾自己吗? 我把安琪抱在怀里:“对不起,哥哥没有好好照顾你们。” “才不是。”安琪嘟囔着:“家里的粮食都是哥哥买的,没有哥哥我们早就饿死了。” ☆、第二十四章 没过多久,凯瑟琳的贴身女仆阿黛尔来叫安琪了。 “欧文,凯瑟琳小姐想见你。”阿黛尔对我说。 我和安琪对视了一眼,跟阿黛尔来到了凯瑟琳小姐的卧室。 显然,刚才玛格丽特来大闹了一场,房间里还有摔碎的花瓶和茶杯,凯瑟琳小姐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哦,抱歉,我这里乱糟糟的。”凯瑟琳一脸难过的说。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既然她故意让我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又怎么能不配合她呢。 “又是玛格丽特小姐!”出人意外的,妹妹安琪来打抱不平了,她气呼呼的对我说:“玛格丽特小姐总是欺负凯瑟琳小姐。” “住口,安琪,不许你责怪玛格丽特。”凯瑟琳擦擦眼泪说:“姐姐自从爆出了丑事后就一直心情不佳,她会胡思乱想也情有可原,我不会责怪她的。” 如果是前世的我,必定有感于这位小姐的善良和宽容,可现在我只觉得她演戏演的很好,她的眼泪说流就流,简直比剧院的演员还厉害。何况她演出这场戏,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我告诉男爵吧。 “奥斯卡大人还是每天都骑马吗?”凯瑟琳问。 “是的,小姐。” “他最近读了些什么书?” “有关法律方面的书,可惜我不识字。” 凯瑟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和鄙夷,脸上却温柔的笑着:“欧文也该学学识字了,要成为男爵的贴身男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您说的是,小姐。”我欠身说。 “男爵在王都有相熟的女性吗?”凯瑟琳红着脸问了这个问题,其羞涩的神态简直跟那位艾米丽小姐如出一辙。 “有。”我点了点头:“有一位伯爵的女儿,跟男爵大人相谈甚欢。” “伯爵……”凯瑟琳皱起了眉头:“是哪位伯爵?” “是哈洛克伯爵,说起来这位大人不久后就要来德尔曼庄园了……” …… 几天后,哈洛克伯爵的马车来了,陪同的还有他的女儿艾米丽小姐。 艾米丽小姐很有涵养,遇到声名扫地的子爵一家,竟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十分有礼的与子爵一家攀谈了起来。 聪明女人之间的硝烟一般很隐蔽,有时候男人甚至根本察觉不到,或者说即使察觉到了,也会当成笑话,因为他们有远比女人勾心斗角重要的话题。 哈洛克伯爵一入座就急急忙忙打开话匣:“我打算参与一项重要的投资,是关于新航路的棉花贸易,这次特意来找你帮忙。” “哦,海上贸易投资。”还没等男爵说什么,布鲁斯子爵就先插嘴了:“是有关新航路的吗,这我也听说了,之前投资的人都赚了大钱,是个好机会……” “伯爵大人,我们书房里谈。”男爵起身说。 “是的,我们书房谈。”伯爵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谈正事的地方,跟众人道别后,随男爵离开了客厅。 布鲁斯子爵的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但他还没有脸皮厚到可以跟进书房,能跟进书房的只有我这个端着红茶的仆人。于是离开客厅之前,我看到布鲁斯子爵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书房里,哈洛克伯爵正说的激动。 第18节 “查理先生的提议我很感兴趣,可我现在手头很紧,需要你的支持。”他毫不脸红的说。 “那位查理先生去找您投资了吗?”男爵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他之前找过你,而你不肯投资。但你要知道这次新舰队的组建已经涉及了王室,国家想要开辟这条新航路,我们跟随国家的脚步,一定稳赚不赔。”哈洛克伯爵兴致勃勃的说。 “即使如此,我也认为应该小心行事。” “既然想要赚钱,就不应该畏首畏尾。”哈洛克伯爵说:“放心吧,等资金回笼后,我一定马上归还欠款。” 也许是伯爵坚决的态度,也许是因为王室的参与,男爵这次居然没有拒绝,他很爽快的给哈洛克伯爵写了支票,而哈洛克伯爵写了欠条。 “好了小伙子,感谢你如此慷慨,我就知道您是最爽快的人。”伯爵兴高采烈的收下了支票,起身说:“到外面跟女士们坐坐吧,打打牌,喝点酒,你总是坐在书房里,难道不觉得沉闷吗?” “您先请,我稍后就到。”男爵微笑着欠身。 伯爵离开后,男爵却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次要损失一大笔钱了。” 刚才,男爵给伯爵开具了五万镑的支票,把一旁端盘子的我都吓傻了。 “怎么?很奇怪是吗?预料到要赔钱,还把钱借给他。”男爵笑了笑说:“我捧这位伯爵大人已经有一阵子,手里有一大把他的欠条,但愿我的投资没有打水漂,他什么时候破产,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本钱。” “大人,您怎么知道一定会损失呢?我看伯爵大人很有信心的样子,还说有王室参与。”我好奇的问他。 男爵大人起身,站到了窗边,他用手轻轻触摸冰凉的玻璃窗说:“伯爵大人的信心就像这玻璃,看似一片光明,实则非常易碎。他们都是看到利益就不顾一切冲上去的人,甚至不肯静下心来想一想。” “先不说这项计划能不能实现,最近我们国家和殖民地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了,印花税的问题在上议院吵翻了天。”男爵低声说。 这句话触动了我遥远的回忆,我忽然记起来,就在这一年,也许是半年后,也许是几个月后,北美洲的殖民地爆发了独立战争。 “如果爆发战争,那么所谓的王室参与根本就是为了军事,一切投资都会变成泡影。”男爵摇了摇头说:“可怜这些傻瓜还一头栽进去。” 男爵跟我说的全是非常私密的话,没想到他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 “对了。”男爵忽然说:“昨天听你说,你很想念家人,要不要我帮你把母亲和弟妹都接来德尔曼庄园?莫蒙庄园的税收很高,她们的生活很辛苦吧。” 我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我随便说的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上,却只能摇摇头说:“我母亲不会离开莫蒙庄园的,她一直在等父亲回家。” “原来是这样。”男爵叹息了一声:“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帮你们寻找。” “感谢大人的慷慨。”我说。 男爵犹豫了一会儿,又说:“昨天我教你的十四行诗,你都看懂了吗?” “是的,我看懂了。”我点点头。 “其实不过是闲暇时的娱乐,你不需要为此太过费神。我昨天透过窗户,看到你读书读得很晚,已经半夜十二点了,你还没有熄灯,早晨不到六点钟你就要起床,难道不觉得疲惫吗?” “您知道哪个窗户是我的房间吗?”我不由得开口。 男爵脸色一红说:“仆人那边所有的房间都熄灯了,我想那个亮着的窗口就是你吧。” 我也忽然脸红了,点头说:“我会注意的……” “那么……一会儿见,晚上……我们再继续上次的教学……”男爵没有等我回答,匆匆离开了房间。 我像个傻瓜一样,在书房里傻站了很久。 等我再回到楼下时,布鲁斯子爵堵住了我。 他把我叫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笑眯眯的说:“你干的不错,我侄子看来很信任你。” “这都要感谢大人您的栽培,若不是您把我送到了奥斯卡男爵身边,我也没有这样晋升的机会。”我诚惶诚恐的说。 “好,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子爵满意的说:“刚才他们都谈论了些什么?” 我装作小心的四处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对子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果真!伯爵说有王室的参与!”子爵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大人,奥斯卡男爵整整给了伯爵大人五万镑的支票。”我说。 “五万镑!”子爵捂着胸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还真是有钱呢!你不会看错了吧。” “我说的都是真话,如果您不信,可以派人去银行打探一下,他们的内部人员总会知道这笔钱的来龙去脉。”我说。 “好,好的,我会去问问。”子爵看上去有些意动。 我把所有证明这次投资会赚大钱的理由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而且还有王室的参与作为保障,似乎绝对不会亏损。最重要的是,男爵自己都投入了五万镑,怎么可能会亏损呢? 看着子爵眼睛转来转去的模样,我心中暗暗发笑,然后向他欠身说:“大人,如果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 “好了,你下去吧,今后这里有任何消息,你都要通知我。”子爵说。 “谨遵大人的吩咐。” 我来到客厅时,发现凯瑟琳小姐正打算一展歌喉,而伴奏的人居然是奥斯卡男爵。 “哦,我深爱的人啊,你去了遥远的战场,烽火和硝烟之中,我始终想念着你啊;哦,我深爱的人啊,你离去前留给我的梳子被我藏在胸口,每天都用它打理你最爱的秀发……” 凯瑟琳的声音非常甜美,像柔和的棉絮一样,让人的心情感到熨帖。 我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直跟男爵相处不错的艾米丽小姐脸色僵硬的坐在沙发上,玛格丽特更是没了踪影,面带微笑的子爵夫人满意的望着凯瑟琳和男爵的合奏,然后轻轻鼓掌。 “你们合奏的太好了,真动听,我都要被这美丽的故事弄哭了。”子爵夫人擦擦眼睛说。 “我只是没想到奥斯卡大人居然也喜欢奥地利民歌。”凯瑟琳羞涩的说:“我演唱的不好,您见笑了。” “不,凯瑟琳表妹,你的歌声非常美丽。” “您过奖了,您的琴声才非常美丽。”凯瑟琳一脸柔情的望着男爵,然后缓缓的垂下头,把白皙的颈子展现在男爵眼中。 我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这个女人真是不得了,勾引男人的招数跟前世时一模一样,我又去看男爵,男爵竟然微笑着向她点头。 ☆、第二十五章 凯瑟琳一直想引起男爵的注意,现在她成功做到了,至少在几位小姐当中,男爵明显对她最为满意,连艾米丽小姐都败下阵来。 她早就把男爵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可她没有像艾米丽那样走自己不熟悉的路子,而是从一些贴近生活的事情下手。她知道男爵与母亲的关系不好,于是表现的柔和而富有母性,纤弱又不失坚韧。这让她看上去非常真实,一点也不做作,好像天生就是位善良纯真的姑娘。我了解男爵,他欣赏女性的这些品质,所以才会对她产生好感。 我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压制了心中的愤怒,一直等到夜晚,主人们回房间休息了,我才终于在服侍男爵更衣时说出了心里话: “凯瑟琳小姐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样,她非常虚伪……” 昏暗的烛光下,男爵解领结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奇怪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请您相信我,凯瑟琳小姐并不是一位好的结婚对象,如果大人您打算娶一位贵族小姐为妻,请您千万不要选择凯瑟琳小姐。”也许是太急切了,我连铺垫都没有,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于是在我眼中,男爵的表情渐渐变了。 他称呼我的姓氏,声音非常冰冷,以至于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埃里克先生。”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仆也能插嘴主人的婚姻了,也许我平时对你太过纵容,以至于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懂你为什么突然贬低一位贵族小姐的声誉,我暂且相信你是有原因的,但这并不是我们随意谈论未婚女性名声的借口。因为不管是否属实,未婚女性的名声都关乎她们一生的幸福,身为一个男人,我们不应当在她们背后传播流言蜚语。”男爵犹豫了一下说:“即使我和子爵一家的关系并不亲密,她也是我的堂亲,我希望你今后要谨言慎行,因为她曾经是你的主人。” 我的脸色刷的白了。 我想男爵此刻一定觉得我是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且不说凯瑟琳一直在男爵面前表现良好,即使她为人龌龊,我也不应该在别人面前谈论前主人的是非,何况她还是一位外表柔弱的女性。 我该怎么办?告诉男爵我重生过,所以我知道凯瑟琳是个无耻的女人? 男爵不会相信我,就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 前世发生的事情?哈,该不会是精神有问题吧。 前世时男爵曾打算迎娶凯瑟琳为妻,因为他会继承子爵的爵位,根据贵族中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他当时未婚,就应当娶子爵的一位女儿为妻,否则就是缺乏怜悯之心。 我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我再次开口:“大人,您可以答应我吗?答应我绝对不会娶凯瑟琳小姐为妻。” 男爵皱起了眉头,他已经非常不悦了,冷声道:“每个男人都会结婚,我也一样,至于娶哪个女人为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外人不应该插嘴。” 我急切的抓住了男爵的胳膊:“大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娶凯瑟琳小姐,我求您了。” 男爵更生气了,他瞪着我说:“你喜欢凯瑟琳小姐吗?所以才请求我不要娶她。” 我愣了一下,急忙否认:“不,您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不能想象,一个男人怎么会忽然贬低一位优雅美丽的小姐,并请求另一个男人不要娶她。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位小姐曾经资助过你的母亲,还让你的妹妹当她的贴身女仆,她不但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反而对你有不少恩情,我说的没有错吧。” “她让我妹妹当贴身女仆,只是为了要探听您的消息!”我急切的说。 “所以呢?你就嫉妒了,要在我面前贬低这位小姐的人品。” 男爵咄咄逼人,甚至有些无理取闹,我被逼的没有办法,最后举起了两根手指:“我向上帝发誓,我不爱凯瑟琳小姐,我今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您。” 男爵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发誓,他惊讶的看着我:“你没有必要为这种事发誓。” 我却觉得自己要虚脱了,刚才听着男爵的一声声诘问,他问我是不是爱上了凯瑟琳,我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前世时害死的男爵审判,冷汗在短短的时间就浸透了衣服。 “我退下了,大人。”我虚弱的说了一声,就想离开男爵的卧室。 “你等一下。”男爵却抓住了我,他面带迟疑,似乎在纠结如何开口。 “我没有怀疑过你的话,欧文,我相信你说的,你是个勇敢无私的人,并且一直对我……很好。两次我遇到危险,都是你舍命保护我,我感激你,更信任你。” “我从未舍命保护过您,我知道我们根本不会有事……”我急切的解释道。 “不,欧文,你的确保护了我,我这一生从未遇到哪个人像你一样保护我,连我的父亲母亲都没有,只有你。”男爵轻声说:“刚才我的语气很糟糕,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您没有说错,我的确不该在背后评价一位小姐,我很抱歉,这样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了。”我懊恼的说,心中愈加后悔刚才不管不顾的行为。重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必须更加小心,谨慎自己的言行。任何人听到了我刚才的请求,恐怕都会怀疑我的动机,男爵的反应并没有错。 “可是……你真的没有爱上那位小姐吗?”男爵迟疑的说:“我听莫蒙庄园的仆人说,你一直对她很殷勤。” 我惊讶的抬起眼睛,男爵他打探过我吗?他知道凯瑟琳资助过我母亲,还知道我在莫蒙庄园时对她很殷勤。 男爵移开了视线,望着漆黑的窗外说:“如果这是你的请求,那么我答应你。可如果你是因为爱上了她,而请求我不要娶她,那么作为你的主人,我必须要提醒你,她是一位贵族小姐,即使你爱上了她,你们也绝不会有任何未来的。那位小姐绝不会爱你,更不会嫁给你。” “我……我没有爱上凯瑟琳小姐……”我无力的解释道:“我刚才已经对上帝发过誓……” 男爵忽然脸色一红,背过身说:“我并不是……说你不能爱上凯瑟琳,你当然可以爱慕任何一位小姐。但是爱慕也要有自知之明,你要看清自己的身份。之前你向那位雪莉夫人献殷勤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任何感情的迸发,首先不能忽视的就是道德。我们要时刻注意自己的操守,不作出令人鄙夷的可耻行径。” 他怎么又扯到雪莉夫人身上了?我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欧文·埃里克先生,你对我刚才的话怎么看?”男爵似乎不打算放过我,追着这个话题不依不饶。 “您说的很对。”我点点头:“我从想过要跟哪位贵族女士有瓜葛,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第19节 “那么你也没有想过要当哪个有钱女人的情夫吗?对于你曾经勾引雪莉夫人的事情,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当然想过要当雪莉夫人的情夫,但那只是计划之一,现在跟在男爵身边,似乎更有利于我实施报复,所以当情夫的计划就先搁浅了。 也许是因为我短暂的犹豫,男爵的态度变得咄咄逼人:“看来你的确没有放弃要当有钱寡妇的情夫,我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教导,你已经拥有了基本的礼义廉耻和绅士的道德操守,并且放弃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可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原本我在请求他不要娶凯瑟琳,可话题怎么绕到了我想当小白脸上,再也转不回来了呢。何况勾引雪莉夫人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男爵却揪着我的小辫子谴责个没完,也许他真的非常鄙夷我的所作所为。 “我从未想过要当雪莉夫人的情夫,我不过是个低微的男仆,那位高贵的夫人怎么会与我这样身份的人做出苟且之事。”我艰难的说。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她欣然接受你,你就却之不恭了。” “……不,当然不,我一定言辞拒绝……” 到此为止,男爵似乎终于满意了,他点点头说:“这样最好,身为德尔曼庄园的仆人,尤其是我的贴身仆人,你的操守和品德十分重要,我不希望你做出……辱没我身份的事,你明白吗?即使你对我有恩情,可如果做错了,我也一定会惩罚你的。” “……是的,大人。” “很好,这段时间你接受的教育已经有了些许成果,我非常满意。你要明白,我们活在世上,品德和操守高于一切。”男爵义正言辞的总结道。 “谨遵您的吩咐。”我低着头说。 刚才争执的话题非常诡异,男爵似乎也觉得尴尬,他咳嗽了一声说:“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我仓皇的离开了男爵的卧室,虽然被训斥了一顿,但总算得到了男爵肯定的答复,男爵说他答应不娶凯瑟琳为妻,这是我唯一想要的。 这一世,不管布鲁斯子爵一家出什么花招,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第二十六章 尽管我得到了男爵的口头承诺,可我却低估了布鲁斯子爵的行动力。 这天早上,布鲁斯子爵出现在了男爵书房,他开门见山的与男爵谈起了继承权和婚姻问题。 “奥斯卡,我亲爱的侄子,也许我和你父亲之间曾有些误会,可那都是我年轻时做下的糊涂事了,难道你就不能原谅你可怜的伯父吗?”子爵一上来就示弱,映着他苍老的面容,倒显得可怜兮兮。 男爵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从未责怪过您。” “那你为什么不肯娶玛格丽特或者凯瑟琳呢?”子爵说:“也许你不喜欢玛格丽特,可我看得出来,你至少不讨厌凯瑟琳。” “子爵大人……” “是因为凯瑟琳没有嫁妆吗?可是我亲爱的侄子,你将来是要继承我的爵位和庄园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你应该娶我的女儿为妻。”子爵喋喋不休的说。 “我很抱歉……”男爵叹了口气:“恕我不能从命。” “难道你有喜欢的女人了?她有很多嫁妆?什么嫁妆能比过莫蒙庄园!” “我没有喜欢的女人,我只是还不想结婚,所以也并不打算耽搁令千金。” 子爵焦急的站起身来:“现在不想结婚也没有关系,你们可以先订婚,我的女儿可以等你。” 男爵摇了摇头,他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才说:“我对凯瑟琳小姐并无特殊感情,所以我不会娶她为妻。” 子爵生气了,也许从来没有人这样违背过他,不给他面子,而且还是在他低声下气恳求的时候,所以他的脸色变得铁青,声调也尖细起来,似乎在压抑着怒气:“你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你吗?他们会说你无情无义!你得到了我们的庄园,却不愿意迎娶我的女儿,要让我百年之后,妻子和女儿们无依无靠的流落街头!” 男爵双手交叉起来,我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的意思,他感到不悦了。 子爵来回走动,口中还在不停的责怪:“我已经放弃了尊严来求你,只是想给我的妻女们找个依靠,你何必如此冷酷无情!如果我的儿子还活着,我又何必这样卑微的恳求你!” “子爵大人。”男爵也站起身来,他郑重的望着对方说:“我姓布鲁斯,这是我父亲传给我的姓氏,因为我父亲也是爷爷的儿子。他当初分毫不取离开莫蒙庄园,是因为法律规定,庄园的一切都属于您。所以您不要忘了,莫蒙庄园之所以属于您,只是因为您姓布鲁斯,而且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原因。如果有一天莫蒙庄园归属于我,那么也只是因为我姓布鲁斯,而且是庄园的第一继承人。” “你!”子爵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男爵向他欠身说:“我失礼了,请原谅唐突之处,我并非见利忘义之人,倘若今后表妹和婶婶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但娶妻之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为好。” 子爵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语不发的离开了书房。 布鲁斯子爵并非莽撞之人,他的态度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强硬呢? 原因不是别的,正是哈洛克伯爵主张的投资。 子爵已经派人偷偷打探过了,这次的投资果然非同一般,不但有王室参与,还有大大小小许多贵族,他们都说这次的航路可以大赚一笔。 子爵想,如果可以凭此机会大赚一笔,那他还怕什么呢?于是他放下了之前的小心谨慎和谦恭有礼,向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的陌生侄子摊牌示威了,可惜事实让他失望。 子爵怒气冲冲的找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们。 “他拒绝了,再次拒绝了,我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他怎么敢!”子爵一边大声咒骂,一边瞪着两个女儿:“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不是向我保证他会喜欢你们吗?可他宁可失去名誉也不愿意娶你们。” “那个……那个该死的驼背!”玛格丽特狠狠的攥着手绢:“他算什么东西!” 凯瑟琳倒是完全没想到,她原来以为男爵一定会答应的,毕竟她已经费尽心力去讨好他了。再加上贵族间的潜规则,如果不想名声受损,他应该会娶她们中的一个,而他明显不喜欢玛格丽特,可为什么连她也拒绝了呢? “我再也无法忍受留在这里了!这座毫无人气的宅子,简直像座坟墓,没有宴会、没有歌舞、没有客人,他就是个怪胎!”子爵抱怨道。 “嘘,你别这么大声。”子爵夫人晃动着扇子:“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来这里,银行催债催的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就弄死他!”子爵恶狠狠的说:“既然他对我们这么绝情,那么他死了也活该!” “弄死他?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弄死他?”子爵夫人摇摇头:“他精明着呢,哪儿那么容易。” “哼!”子爵却眯起了眼睛:“再精明,也不见得事事都一清二楚。” “怎么?你有什么打算?”子爵夫人问。 子爵笑了笑,却没有明说:“只要我能拿到那样东西,他的小命就握在我手里了,我得好好想想……对了,我们还有多少钱?” 子爵夫人叹了口气:“我们哪里还有钱。” “那就把仆人都辞退,把首饰卖掉,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子爵说。 “你要干什么?” 子爵摸着小胡子说:“我打听到了一个赚钱的路子,有王室作保,连那个该死的小子都投了五万镑进去,我不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先赚点钱,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再说。” “五万镑!”子爵夫人用力晃着扇子:“这么多钱……” “哼!他知道一定会赚钱,所以才敢投入这么多,那天他还故意避开我,不想让我知道……”男爵得意的说:“难道他忘了,身边的贴身仆人曾是我们庄园出去的吗?” “是欧文。”凯瑟琳插嘴道。 “没错,就是他,那个机灵鬼。”子爵笑着说:“要得到那件东西,还得靠他帮忙才行,你们要想办法笼络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 这几天,天气异常闷热。 泥土中的湿气热腾腾的,即使夜晚也不能凉爽半分。 我帮男爵安置后,在马房的水槽处冲了个冷水澡,然后散着湿哒哒的头发向仆人的住所走去。 刚刚走到回廊的阴影处,就有人惊呼一声,向我扑来,随即我接到了一个柔软的躯体。 “哦,抱歉,抱歉,我踩空了,您没事吧。”一个温柔的女声在我耳边暧昧的响起。 我抬眼一看,居然是凯瑟琳小姐身边最漂亮的女仆。 这一幕太熟悉了,前世也发生过。 “我没事,您还好吗?”我推开她说。 “我很好。”女人柔声说。 “那么回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我绕过她说。 谁知她大着胆子靠了上来,抱着我磨蹭她柔软的肉体,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她轻声说:“埃里克先生,我爱慕您很久了,每天晚上都想着您……” 我不等她说完就推开了她,冷冷的说:“凯瑟琳小姐知道她身边的女仆如此放荡吗?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我只能告知主人了,请您自重。” 女仆呆呆的望着我,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把到嘴的肉吐出去。 我握紧了拳头,一语不发的迈上楼梯,如果这次的事情不是巧合,那么凯瑟琳小姐就该出场了。她大约是觉得我这个卑微下贱的男仆只用一个女仆就能打发了,谁知道我对女仆不假辞色,所以没办法,她这位小姐只好忍着恶心亲自上阵了。前世就是如此,可惜当时我压根没有任何怀疑,只当这个女仆真的暗恋我。 果然,第二天中午,我在花园深处遇到了凯瑟琳。 她似乎是偶然散步至此,在我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然后偶然遇到了我。 “欧文。”她甜甜的笑着。 “凯瑟琳小姐,日安。”我向她欠身。 “过来陪我坐坐。”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我谨慎的站在她的身边,欠身说:“请问有什么吩咐吗?我随时为您效劳。” “哦,你可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家伙。”她轻声抱怨道:“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您过奖了。” 凯瑟琳拿起花丛里的一朵玫瑰,放在唇边,神情却突然黯淡了下来,她哀愁的说:“欧文,你听说了吗?哦,对了,你当时就在那里,你早就知道了。” 说着,她留下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泪珠说落就落,比演戏还真,美得让人怜爱。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请您不要伤心……” “我怎么能不伤心,奥斯卡大人拒绝了我父亲的请求,他那样低声下气的求他……都是我没用,我像不要脸的女人那样去勾引他,哦,上帝啊,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只是不想让父亲和母亲大人难过,呜呜……” 我递上去一条手帕,凯瑟琳却一下子扑在了我怀里,她低声哽咽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感到了她柔软的胸部随着她的每一声抽泣在我身体上的摩擦,这位小姐始终知道该怎么惹一位男士为她动心,为她赴汤蹈火,可怜我前世就是败在了这样愚蠢的花招下。 “凯瑟琳小姐,别难过了,会有办法的。”我轻声说。 “不,没有,呜呜……”她哭了一会儿,抬起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睛,怔怔的望着我:“欧文,你真是个好人,肯听我抱怨,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要不是我……” 说着,她满脸通红的捂住了嘴巴,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失言了,于是急忙起身,一语不发的牵着裙子跑了。 当然,她没有忘记落下一条‘不小心掉落’的手绢,手绢是纯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记,连上面喷洒的香水都不是她惯常用的,查不到她身上。 相比于粗心大意的玛格丽特小姐,凯瑟琳小姐简直精明的让人叹服。 ☆、第二十七章 “‘但你是永恒的夏天绝对不会凋零,更不可能消褪了你那明媚的美艳;死神也不敢夸口能挡住你的芳履,你的倩影已经融入了不朽的诗篇。’”男爵正在给我讲解诗歌的创作,他的声音很低沉,所以诵读诗歌的时候十分迷人,他翻着书页说:“这是典型的五步抑扬格的十四行诗,主要分为派特体和莎士比亚体,还有一个变种及斯宾塞体,他们最主要的区别是韵律的不同,你能明白吗?” “我可以认为是重轻重轻重轻重轻重轻的循环吗?”我不太确定的问。 “没错,就是如此,你非常聪明。”男爵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褐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明亮异常,我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已经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还没有停下这堂课的意思,我觉得自己就快错过用仆人们用午餐的时间了。 第20节 “我该奖励你。”他低声问:“有想要的东西吗?” “能得到大人的教导,我已经十分感激了。”我说。 “我读书的时候,我的老师会对我取得的成绩做出奖励,你可以说说看,难道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吗?”男爵问。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 我急忙从男爵的书桌前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装,前去开门。 男爵教我读书是件很私密的事,总是我们单独相处时才上课,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最初我单独坐一张椅子,后来我坐在他身边,再后来,我们上课的距离越来越近……如果被人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 门口的人是比利,他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放了一封信。 “主人,这是邮差刚刚送来的。”比利说。 男爵像往常一样,随手接过信,用纸刀割开信件的蜂蜡,然后开始阅读。 可是他看了两眼后,忽然皱起了眉头,然后把视线对准了我。 我以为他有什么要吩咐,于是急忙向他欠身。 可男爵却说:“欧文,你可以先下去了。” 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男爵脸色平静,可他的眼神却有些陌生,似乎带着探究一样在打量我。 我躬身离开了书房,对那封信的内容也产生了好奇。 一连三天,男爵都没有吩咐我去服侍他,即使我一早跟在他身边,他也很快带着比利离开。 这种忽然冷却的态度十分明显,因为他平时待我太亲密了,几乎时时刻刻离不开我,而现在却根本用不着我了。 不安在我内心滋长,而这种不安在我偶然碰到西蒙走出男爵书房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当时西蒙也看到了我,他面色尴尬,而且还有些古怪,没有跟我说任何话,他就匆匆离去了。而当天下午,男爵把我叫进了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有一只烟斗,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味道。 自从我走进房间,他的眼神就始终盯着我,这种眼神把我看得坐立不安。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我欠身问。 “没什么。”他平静的说:“我看……今天继续上课吧。” “是的,大人。”我在他身边坐下来。 可当我翻开正在学习的诗歌时,男爵却把手按在了书籍的封面上,摇了摇头。 “今天不讲这个,我们说些别的。”男爵站起来,他背着手走动了几步,然后缓缓的开口:“我有个很喜欢的故事,是我父亲讲给我听的,他说从前一位商人想购买一块土地,他找了两个委托人来评估这块土地,看是否值得他购买。 其中一个人说,这块土地上全是死树,溪流窄到几乎可让人一步跨过,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买了一定会后悔的。 而另一个人说,那片土地上的柴火,够你烧一辈子,溪边有一处宽到足以挖个小池塘,从野草的面积来看,这必定是块富饶肥沃的土地。最后,这位先生采纳了第二个建议,于是那里成了一座令人喜悦的农庄。” 男爵讲完故事后看向我:“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从艰难的境遇中看到生机。”我想了想,中规中矩的回答道。 “是的。”男爵点点头:“但在我看来还有更深的意义,任何事物都有两面,要寻根究底,而不要盲目偏信,即使看到听到的消息不尽人意,也不必马上失落难过,至少要清楚是否真的如此。” 话以至此,我相信男爵是要谈论有关我的事情了。 果然,男爵把一张纸放在了我面前。 “这是我伯父近来的资产动向,有人特意写信告诉了我,你知道吗?他把所有能卖的东西全都拍卖了,甚至包括莫蒙庄园里一些我祖祖父时代就拥有的雕塑和画作。”男爵的声音悠长:“你知道他把弄来的钱花到哪里去了吗?” 我觉得周身的温度随着男爵的每一句话而变冷,到最后我压抑着心中的恐慌说:“这……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想清楚再回答我。”男爵打断了我的话:“你要明白,我不是凭空质问你的,你最好不要对我撒谎。” 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我大脑一片空白,汗水浸湿了脊背。 “布鲁斯子爵把所有的钱都投资在了那个注定失败的海运上,你对此没有话说吗?”男爵抬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子爵大人实在是太不谨慎了……”我口干舌燥的说。 男爵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他说:“是吗?那么你认为他为什么忽然下这种不谨慎的决定呢?” “子爵大人他现在很缺钱,也许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所以……”我的谎言进行不下去了,因为我看到了男爵失望而愤怒的眼神。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勉强相信是子爵自己不够谨慎,也不去管他是怎么知道我借给了伯爵五万镑的事,因为伯爵根本不可能跟任何人透露他在向我借钱。” 接着,他话锋一转:“我打听了你在莫蒙庄园的事情,向你的‘好兄弟’,那个叫西蒙的男仆。我只问了一句,他就把你的一切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我,感谢他啰嗦的本事,你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吗?” 男爵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有一个特别的晚上,你让西蒙帮你工作,你却去勾引那位名声在外的风流寡妇雪莉夫人。可就在这个晚上,我的表妹玛格丽特被人指责与男仆偷情,败光了名声。对这件事情,你又怎么看呢!” 我艰难的呼吸着,强迫自己开口:“我对自己曾经的放荡行为感到抱歉,我发誓再也不会……” “你住口!”男爵大声说:“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我派人打听过,当晚的游戏就是这位雪莉夫人提议的,而她之前就是跟你在一起,你要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联吗?” “我没有做过任何事。”我咬紧了嘴唇说。 “我之前以为你贪慕富贵,所以才做出勾引有钱寡妇的事,谁知道原来我小看了你。”男爵冷冷的说:“你这副安静的外表下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伯父一家!” “我没有,我……” “我最恨别人当着我的面撒谎,因为这不仅愚蠢,还很丑陋!”男爵大声说。 我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我私下做的这几件事,本以为没人会发现,偏偏发现的人就是他。我该怎么办?我能告诉他真像吗? 不,我不能,如果我告诉他,他一定会以为我发疯了。 到目前为止,子爵一家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相反他们聘用我当仆人,给了我生计,还帮了我的家人,说他们是我的恩人还差不多。可我却在暗地里陷害他们,这听上去简直是心怀叵测的恶棍。 男爵会怎么看我呢?我至今所做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吗? “你没有任何需要解释的吗?”男爵急切的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我只能告诉您,我憎恨布鲁斯子爵,我憎恨他们!”我站起身来,盯着男爵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喊出了我心里的话,这些话憋在我心头已经有很多年。 “为什么?”男爵追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把我交给治安官?” “因为我要知道原因。”男爵怒不可遏的说:“我要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我无法告诉您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小说的主角跟亚当是全然相反的,亚当认为重生是为了宽恕,欧文认为重生是为了复仇,肯定是亚当更讨喜一些。但你们也要相信作者一定会把欧文掰成好孩子的,就像亚当即使那么善良,最终也会复仇一样。至于你们脑洞大开,神马劈腿,神马结婚,那都是木有影的事,要相信脂肪不写这种剧情的,脂肪的主角们都是从一而终的。 我有点后悔用旧坑了,读了下前后文,人物性格有点出入啊,毕竟时间隔了一年半,你们有感觉吗?其实不太明显吧。 ☆、第二十八章 男爵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他声音缓慢,却一字字咬的很清:“再说一次,告诉我原因。” 我犹豫了一下,依然回答:“我很抱歉。” “哈,看来你是打算去见治安官了。”他冷笑一声说。 我的心下一片冰冷,如果我因为谋害贵族的罪名被交给治安官,那么我面临的一定是死罪。 我抬起眼睛望着男爵,他满面怒容,紧抿着嘴唇,看来已经被我气坏了,也许正在懊恼信任了我这样一个卑鄙又可怕的人吧。 其实他应该把我交给治安官的。 我被子爵一家害死,重生后我费尽心机为前世的自己复仇。 那么男爵呢?他被我害死,又该怎么找我复仇?他甚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我当成了心腹。 这也许是个赎罪的机会,他把我交给治安官,是不是可以当做向我复仇呢? “你还是不肯说吗?你要我叫治安官来吗!”男爵厉声说。 我站在他面前,望着他褐色的眼眸,缓缓地开口:“奥斯卡大人,我……并不否认我的所作所为,无论您有任何决定,我都没有怨言。但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我憎恨布鲁斯子爵,他们邪恶无耻,他们罪有应得!” 男爵大步踱来踱去,似乎顾虑重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觉得等待裁决的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简直像过去了一个世纪。最后,我听到了男爵的裁定。 “我对你很失望。”他说。 “子爵大人从未伤害过你,也从未伤害过你的家人,非但如此,他还是你曾经的主人。而你却败坏他女儿的名声,故意引他陷入失败的投资,他也许会输得身无分文。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如此恶毒的陷害他人,鉴于你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原因,那么我只能把你交给治安官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心想。 不必再背负罪恶,不必再背负仇恨,也许下一次,会简单的很多。 忽然,男爵把书桌上的东西统统扫到了地上,哗啦啦一片声响中,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揪着我的领子把我按在墙上。 “你以为我舍不得把你交给治安官吗?你以为你救过我两次,我就会包庇你的罪责吗!也许你平时的样子都是装的,装的温和无害,装的……装的诱惑我!” 我静静的望着他,没有回答一个字。 男爵面带失望的松开了手,他走到门口说:“滚出去,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被赶出书房后,我回到了卧室,静静的坐在床上,等待治安官上门。 可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任何人来找我,直到希尔顿管家来敲门。 “欧文,欧文你在房间里吗?” “是的,管家先生。”我打开房门,门外只有他一个。 “你不舒服吗?不但错过了午餐,连晚餐都不见你人影。”希尔顿管家问:“需要我帮你叫个医生吗?” “不……”我迟疑说:“我没有事……男爵没有派人……吗?” “你说什么?”希尔顿管家皱了皱眉。 “没什么,我只是睡过了头,非常抱歉。”我解释道。 “既然你没事,就赶快去找主人吧,他在卧室里,刚才传唤了你。”管家说。 我内心忐忑极了,他没有叫治安官,那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现在已经是晚上8点了,男爵换好了睡袍,坐在一张沙发上,显然正在等我。 “奥斯卡大人。”我紧张的向他鞠躬:“您传唤我?” 男爵叹了口气,望着晃动的烛火说:“这么晚叫你过来,是因为我睡不着,所以等不到明天了。” “无论您有任何决定,我都会服从。”我说。 第21节 “我不会把你交给治安官。”男爵忽然说:“我做不到,这些日子你对我百般讨好,让我无法对你狠心,你赢了,你让我败坏了自己的原则。” “大人……” “但我也不会让你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会送你离开,我在南方大陆和珐国都有庄园,你可以选择去那里。或者我给你五百镑,你可以自己买一张船票,随便你去哪个国家,哪个地方。等你离开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子爵大人,所以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我愣愣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安排我离开。 “好了,你今晚可以想一想,明天一早告诉我答案。”他连看都不肯看我,生硬的说:“你可以退下了。” 我的心像被挖了一块,又酸又涩,可是没有办法,我向他欠欠身,准备离开。 “等等。”男爵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递给了我一件东西。 “之前我说过要奖励你,这是一个小玩意,我……本来就准备要给你的,拿着吧,不想要也可以卖掉。” 那是一个漂亮的六角形胸针,十分精致。 “以前我读书取得了好成绩,我的老师送给我的,你很聪明,即使离开了这里,也可以继续学习,不要浪费了你的聪明才智。”说完,男爵沉默了,他抓着我的手,很久都没有松开。 我试图将手抽离时,男爵反而握紧了,他望着我说:“你……真的什么也不解释吗?你可以说给我听,无论任何事,我都相信你……” 那一瞬间,我几乎克制不住要将一切说出来。可我仍然没有说出口,也许是存了私心吧,我宁愿他把我当做一个恶人,也不愿意他知道我曾经害死了他。 我抽离了手,沉默的离开了男爵的房间。 我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他的房门口,很快房间里传出了小提琴的声音,音调十分嘈杂,似乎暗示了他此时的心情。 我颓然的靠在墙壁上,静静的听着男爵的琴声。 即使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他也不舍得让我去送死呢。 我该怎么办?就这样一走了之吗?我的复仇该怎么办?我离开后,子爵一家再暗害男爵又该怎么办? 我不可以就这样离开,可我有什么办法继续留下吗? 我看了看手里的胸针,忽然下定了决心。我不能走,我必须要留下来,我要让男爵在无法质问我原因的前提下还愿意留下我。虽然我接下来要做的依然是卑鄙下作的,依然是会伤害到男爵的。 我是个重生的人,上帝为什么让我重生,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复仇吗?那么我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又有什么关系。 男爵的确对我很好,我也的确亏欠了男爵,可是因为这样,我就必须放弃复仇吗?日日夜夜煎熬着我的仇恨该如何抹去?还要再看着子爵一家害死男爵,坐享荣华富贵吗?不,男爵他可以杀死我,他可以把我交给治安官,他可以把我送去远在地球另一面的大陆,可是他不能抹杀我要复仇的决心。 即使牺牲一切,即使会让男爵痛苦,可只要能向布鲁斯子爵复仇,只要男爵能活下去,那么即使男爵厌憎我,认为我是个无耻卑鄙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我擦干眼泪,走回自己的卧室。 在这里,我把自己脱得赤条条的,然后披上了一件睡袍。 我静静的等待着,等到将近10点钟的时候,我端起了桌上的烛台,然后离开了房间。在离开房间前,我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了一根长长的蕾丝领结。 我端着烛台来到了男爵大人的门口,吹灭蜡烛,把烛台放在地上。 然后我用蕾丝领结盖住了眼睛,在脑袋后面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后,我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 男爵显然还没有睡,在推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讶异的声音。 “你……你这是干什么?” 他会把我赶出去吗?他会嘲讽鄙夷、破口大骂吗?我不知道。 我盖住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所以我不用担心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就算是鄙夷厌恶也无法让我退却。 没有任何迟疑,我解开了睡袍,任由身上唯一的遮挡物滑落到地面. 预想到的驱赶和辱骂声没有响起,房间里反而安静的可怕. 我就这样站了一会儿,然后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站住……你干什么……出去!”男爵终于有了反应,我听到了他慌乱的声音。 我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向着他的床铺直接走去,这间卧室的摆设我很熟悉,及时覆盖着眼睛,也能通过那仅有的光亮找到男爵的位置。 我看到了男爵模糊的身影,他掀开被子,似乎想去摇铃叫仆人。 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抓住了他掀起被子的手臂,躺上了他的床。我看到他的表情,我知道他在看我,这一个愣神的时间给了我机会,我悄然靠了上去。 因为是夏季,男爵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他用双手推拒我,却被我拉开了腰带,然后我赤裸的躯体贴在了他同样赤裸的躯体上。我感到他浑身颤抖了一下,似乎是僵住了,然后他开始挣扎,并大叫:“来人!来人!” 我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叫声,这个吻使他安静了下来,他像个从来没有接过吻的人,十分生涩,呼吸急促。 然后我在他身上轻轻磨蹭了一下,令人惊讶,他的欲望几乎是一瞬间就升腾了,硬硬的抵在我的大腿上,我听到他的惊呼声,然后他开始抵抗:“你……不要……” 可惜他的推拒太过无力,我只是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轻轻磨蹭了几下,他那推拒的手臂就落在了我的后背上,然后一点点收紧。肌肤与肌肤贴合在一起,滑腻又温暖,肉体的结合,每一个细微的摩擦都让人难以抗拒。 即使是久经这种的人,也很难推开我的挑逗,更何况是男爵,我知道他有多么清心寡欲,他生活就像个修士。 然后我打开双腿,骑在他的腰上,用臀部去摩擦他的欲望,他的欲望跳了一下,直接抵在了我的股缝间,火热而且不断壮大。我听到了他急促的喘息声,那几不可闻的‘不’字湮灭在了我激烈又大胆的举动上。 我扶着他的欲望,缓缓埋入了我的后穴中。那个地方,在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充分扩张过了。我知道男人之间的性爱,我见过,也听说过。 男爵终于溃不成军了,他一下抱紧了我的腰,变被动为主动,激动的想要抽动,想要插的更深。 这有些疼,我很庆幸自己做了准备,男爵紧紧的抱着我,他急促的喘息着,欲望顶到深处,再缓缓拔出,继而又更加用力的插入。 他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胡乱的啃咬我的胸膛,滚烫的下体在我的体内来回抽插,激动的难以自制,我能强烈感受到他的兴奋和狂热。 然后,他也真的像第一做这种事一样,很快就射了出来。 随着一声低吼,一股热流射在了我的体内,他抱着我的腰,把脸埋在我的怀里,我感到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心脏跳动的像要炸开。 我轻松环抱着他的手,然后缓缓的抬起腰,他的欲望从我的两股间抽了出来,带出了不少精液,顺着两腿流下。 做完了,我心想,会怎么样呢? 我忍着身体的颤抖,走下床,他把我拉回床上,然后压在我上方。 他静静的看了我很久,我只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我耳旁,他长长的头发落在我脸旁,有些瘙痒,还带有他平时洗澡时用的玫瑰花瓣的香味。 然后他低下头,从我的颈脖开始亲吻,一路向下,从乳尖一直到肚脐,再到股沟,大腿,他的双手肆意的在我身上滑动、抚摸。 我什么也没看见,感官反而更加敏感,他的挑逗使我有了感觉。 他的指尖来回在我大腿内侧挑弄,痒得我想夹紧双腿,却被他轻轻阻止了。他趴在我身上,我的两腿间,一边抚弄我的身体,一边去舔弄我的乳头。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乳头这样敏感,只被舔了两下,就有种又鼓又痒的感觉,我想推开他,不然他再舔那里,他却不依不饶,对那里又吸又咬。 “啊……啊……“呻吟声不觉冒出了口,我难以抑制的咬住了嘴唇。 第一次的时候感觉他那么生涩,简直像从未做过一样,怎么转眼就…… 我很快被他挑逗的欲望高涨,控制不住般的举起双手,抱住了他的后背,然后抬起双腿,勾在他身上。似乎这样抱着他,就可以减缓这种难捱的欲望。 这种事我少年做过不少,是跟村里几个浪荡的女人,因为她们会付钱给我。我跟她们做的时候,经常连衣服都不脱,更没有这么磨人的花样。现在我都快被磨蹭疯了,他舔我舔了那么久…… 终于,他把手指插入了我的后穴,那里还很湿润,所以轻易就被他插入了三根手指,他在里面勾勾按按。忽然,我浑身一僵,血液直冲上大脑,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从他手指的挤压处产生。 “嗯……嗯……啊……” 我不由自主的摆动着腰部,他却突然抽出了手指。 兴奋不再,欲望却高涨,我剧烈的喘息着,太高臀部,用自己的身体去摩擦对方,手脚也胡乱的去摩擦他的背和退,想把它抱得更紧,来缓解这股由内产生的骚动。 然后一个更大更热的东西顺着湿润的甬道插了进去,一下下顶在那个让我极度兴奋的点上。 “啊……啊……啊……”我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摆,他顶的更用,那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几乎把我的耳朵都烤热了。 “啊……啊……”我用力抱住了他,浑身开始抖动,而他迅速的抽插起来,动作十分激烈,肉体相撞的啪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噗嗤噗嗤的水声也像放大了无数倍。 我在他激烈的抽动下获得了高潮,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任何意识,很快他也高潮了,热流再次喷发在了我的体内。 我感到了他身体的剧烈颤抖,可是在那之后,他依然紧紧的抱着我,没有要放我离开的意思。 可我必须要走了,仆人间的大门会在十一点落锁,我必须在那之前赶回去。 我推开了他,强忍着颤抖的双腿走下床,我感到两腿间的水正汨汨的流出,顺着两腿的内侧抑制流到脚踝,再流到地板上。 可我股不了那么多,背对着那张床,我解开眼罩,捡起地上的睡袍披在身上,然后仓皇离开了房间。 期间我只能听到背后男爵还未平静的喘息声,以至于他最后试图叫住我,我也没有理会,只是像逃一样跑了出去。 回到卧室后,我收拾好浑身的狼狈,然后疲惫的躺上了床。 刚才发生的事情,使我满脸发烫,甚至浑身发烫,我甚至还记得他温热肌肤的触感。 我不敢再去回想,只是环抱着自己,试图甩去这种罪恶感。 没有办法,我做了至今为止最卑鄙最无耻的事,我试图用肉体去换取留下来的机会。我在打赌,赌他喜欢我,赌他爱上我,赌他经过今晚后就舍不得放我走了,哪怕他知道我对布鲁斯一家不怀好意,哪怕他知道我做了许多恶事。 可是,我的做法何等下作,这跟我曾经鄙夷的用试图爱情换去金钱的艾米丽小姐有什么区别,不同在于我用的是更加赤裸裸肉欲。 如果我责怪艾米丽小姐的做法会伤害男爵的感情,那么我就更加无耻了。 刚才的那场缠绵,虽然我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可是他的动作,他的抚摸,他的亲吻,无一不在向我诉说着他的感受,他喜欢我,他爱我……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丑陋非常,后悔的情绪无以复加。 我不应该这样做,这实在太卑鄙了。 一时间,我迷茫了,曾经坚定的复仇决心也变得模糊,报仇真的这么重要?即使伤害背叛所有人也值得吗? 我无法给自己答案,我只能在这种绝望的情绪中,默默地等待天明。 也许明天,会有人给我答案…… ☆、第二十九章 天气异常炎热,清晨的风掺杂着土地发酵的气味,使人头昏脑胀,。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男爵也在清晨外出骑马了,没有一大早就遇到他,我稍微松了口气。 子爵一家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们待在城堡里,一步也不愿意出门,唯恐那炎热的阳光带来不良的后果。贵族们对白皙的肌肤甚为尊崇,以至于那种苍白到极致的肤色才是他们最喜欢的,所以女士们出门都撑阳伞,而男士们佩戴遮掩帽。 今天,子爵夫人从王都叫来了裁缝,要帮两个女儿做几件新衣服,。 “我们每种料子都要,做成最新的款式。”子爵夫人笑眯眯的说:“账目都记在男爵那里,他说要送妹妹们几套衣服。” 子爵夫人和她的丈夫不同,即使彼此间发生了再尴尬的事情,她也能表现的毫不在意,还能厚脸皮的接受别人的馈赠。 “送几件衣服就想打发我们了吗……”玛格丽特不满的嘟囔道。 第22节 子爵夫人严厉的瞪了她一眼,目光好似要吃人。 这个女儿实在太过愚蠢,幸好还有聪明智慧的凯瑟琳,几句话就化解了尴尬,她一脸温柔的笑意,对所有人说:“奥斯卡大人公务繁忙,没有太多时间陪我们嬉戏,这才觉得怠慢了我们,但我们也要感谢他的馈赠才是。” 玛格丽特冷哼了一声,让仆人们展开衣料,在她身上比来比去,毫不脸红的享受着男爵的赠礼,那颐指气使的模样仿佛这是多么的理所应当。 “欧文,你看上去脸色不好,病了吗?”凯瑟琳忽然看向了在一旁服侍的我。 “没有小姐,我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我急忙说。 “天气炎热,许多人生了热病,你要小心,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她表现的像个关心仆人疾苦的好主人。 我自然一脸感激:“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凯瑟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柔声说:“我这里有几本书,能帮你学习识字,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我受宠若惊的向她弯腰:“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能帮到你我也很愉快。”凯瑟琳说。 最近几天,我和凯瑟琳的关系密切了不少,我们经常会在花园‘偶遇’,然后深入交谈几句,即使在公共场合,她也会关怀的问候我。话题从日常的鸡毛蒜皮到国家大事,这个姑娘很会说话,当她想要讨好什么人时,没有不成功的。 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廊处传来,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接近,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僵硬,昨晚发生的事情清晰的映入脑海,我甚至产生了转身逃跑的冲动。 男爵骑马归来了,子爵夫人兴高采烈的招呼他。 “奥斯卡,你快来看看,这是从珐国来的新式样,听说王都已经流行起来了。” 那是用深色面料制作的男士礼服,没有传统的前襟,样式十分单调,后摆很长,分成两片。配有圆形的黑色礼帽,虽然还是沿袭了传统的船帽,但边沿和翘起的弧度都很小。 这是近一年里突然流行起来的装扮,男士们不再穿那些花花绿绿的华丽衣服,改穿简单大方的式样,而且很多男士已经不再佩戴假发。 我是距离他们最近的男仆,自然不能假装自己是隐形人。于是我走上前,捧起那套礼服给男爵看。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勇气去看他的眼睛,动作僵硬的像上了发条。 “很漂亮。”男爵的声音很低沉,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婶婶和妹妹们喜欢什么,可以尽管选。” “喔,谢谢你,奥斯卡。”子爵夫人看向两个女儿:“快来感谢你们的哥哥。” 凯瑟琳和玛格丽特急忙向男爵行了礼,看上去乖巧又谦卑。 我看似气定神闲的整理着衣物,实则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男爵身上,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简直要爆炸了。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一切都还没有一个结果呢。 最终,我鼓起勇气,望了一眼男爵。 而他也正好看过来,我们的视线彼此交汇了一瞬,我的脸霎时热的像烧开的沸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男爵就调转了视线,他向楼梯走去,然后吩咐道:“让比利来帮我量尺寸。” 男爵没有叫治安官,也没有让我离开,更没有告知子爵我的所作所为,我紧张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简直想冲上去问问他,到底对我下了什么判决。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到了中午,连城堡里也热的不行。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屋里热的像个大蒸笼。 身为男仆,我们还得带着假发,穿着外套。虽然绅士们的衣着简单了,但仆人们的衣着却越来越夸张,有些家庭的仆人甚至打扮的像怪模怪样的小丑。 幸而男爵没有这种癖好,只是管家仍命令我们,在装束上要一丝不苟,所以我们都在大夏天穿着厚厚的外衣,戴着假发和手套,即使汗流浃背也得忍着。 昨天一整夜我都没有睡着,白天还站在闷热的大厅里,很快我就头昏眼花了。 等到午餐时间,我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就在我准备告知管家想去休息时,男爵从楼上下来了。 他只看了我一眼,就大步走到了我面前,语气带着焦急。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 我晃了晃脑袋,踉跄了下,男爵急忙把我扶住,叫道:“去请医生,把他扶到楼上去。” 我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热晕了的,没有男人会虚弱到这种程度。 “我没事,不用请医生。”我摘掉了厚厚的假发,扯了扯衣领说:“我只是太热了。” 男爵也发现了,因为我的衣领都湿透了。 他半天没说话,似乎感到无奈。我低着头,为自己的没用感到羞耻,其他人也不见得会被热晕,何况还没做重体力活呢。 “你真的没事吗?”男爵再次发问:“如果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带你去找医生。” 此话一出,不光我愣住了,连周围的仆人也愣住了。 且不说花钱请医生,男爵会亲自带生病的仆人去看病吗? 男爵终于意识到他的话不妥当了,迟疑了几秒钟后,他开口道:“我打算今天下午去趟王都,也许可以顺便带着你。” 我摇了摇头说:“谢谢大人的关心,我没事,只是热昏了头而已。” “那好。”男爵点点头,又吩咐希尔顿管家说:“天气炎热,没有客人的时候,不必太挑剔装束。” 男爵经常关心仆人们的健康,他这样吩咐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只有比利好奇的问:“大人,您今天下午跟商户们有约,需要取消吗?” 男爵顿了顿说:“是的,取消,约在明天。” 于是男爵在炎炎的夏日里,乘坐闷热的马车去王都转了一圈,等他回来了的时候,脸色都臭了。 然后他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我。 我们的视线交汇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径直走进了城堡大厅。 我想他不会赶我走了,我的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 沉闷的夏夜,德尔曼庄园既没有宴会,也没有歌舞,主人们很早就上床休息了。 仆人们还停留在仆人间里,几个女仆在刺绣,男仆在擦拭主人的皮鞋和衣摆上的污迹。我在灯影下读书,西蒙试图过来跟我聊天,我敷衍了他几句,并不理睬他。 子爵一家的仆人都被辞退了,西蒙也被辞退了,可是他转眼就当上了德尔曼庄园的仆人,究竟是如何得来的可想而知。我不谴责他出卖我的行为,可也不打算继续与他为伍。 这时,墙上的铃忽然响了,地点是男爵的卧室。 仆人是不能有私生活的,一天24个小时,仆人有16个小时随时待命,也就是说几乎全部清醒的时间都围着主人打转,所以很少有仆人结婚。女仆甚至不允许结婚,因为女仆一旦结婚,就必须花时间照顾家里,而且还很有可能把陌生男人引入庄园,这很不安全。但奥斯卡男爵无疑是个开明的主人,在他的府上,结婚的仆人可以偶尔休假。看来今天晚上,比利回家了。 已经快要9点了,我还以为男爵已经休息了。要这么晚与他相见,我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迟疑了半天,直到希尔顿管家不悦的眼神望过来,我才急忙起身,向男爵的卧室跑去。 男爵还衣着整齐的坐在沙发上,他身旁有一杯红酒,已经见底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似乎也很紧张,慌乱的换了下交叉的双腿,落在沙发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 毕竟我们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虽然发生了,彼此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本以为他会尴尬到不想见我,没想到他直接把我叫来了卧室…… ☆、第三十章 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好向他鞠躬说:“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是你啊……”男爵看了我一眼:“对了,比利回家了。” 我尴尬的低着头,心想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比利回家了。 “你……好些了吗?”他低声问。 我脸色一红说:“我身体非常好,没有任何不适。” 男爵不再说话,周围的气氛尴尬到诡异。 直到过了十多分钟,他才终于开口,却只是吩咐道:“我没什么需要的,你可以退下了。” 我欠身退出了房间,心想难道他特意叫我,就是为了问问我的身体。 端着烛台走回一楼的仆人室。 谁知刚刚坐下,墙上的铃铛又响了。 我顶着众人的目光,又急匆匆奔回二楼。 如果主人有吩咐,仆人应该在他身边随时待命,但是叫了又叫,就显得仆人没有办好差了,连希尔顿管家都不满的看了我一眼。 等再回到男爵卧室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床边。 烛光将他的影子托得很长。 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脚边的地毯,哑声说:“我要休息了。” 瞬间,我面红耳赤。 这句突然的‘我要休息了’并没有明显的暗示什么,而我的心却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他在暗示什么吗?或者只是单纯的吩咐我。 我走过,站在他面前,抬眼看他的时候,发现他正双目炯炯的盯着我。 我垂下视线,开始帮他更衣,解开领结,衣扣,腰带……直到他只剩一条衬衣…… 男爵习惯穿衬衣入睡,清晨再更换新衬衣,可他就这么一直站着,没有上床的意思。 我骨气勇气,再次抬眼看他,发现他正满面通红的望着我。 在下决心走进男爵卧室的那夜,我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也明白如果男爵接受了我,那么这种事情也许会经常发生。可事到如今,我却胆怯了,不光是因为那些亲密行为,更因为男爵那热切的眼神,简直让人难以招架。 等到男爵的手摸上了我的肩膀,我已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心跳非常急促,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然后男爵抚摸的动作就停下了,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出去吧。” 他的语气冷冷清清,像是生气了。 我诧异的看他。 他似乎更生气了,又添上一句:“我不想看到你。” 也许是我恐惧的姿态惹恼了他,他已经走上了床榻,甚至不等我出门就吹灭了蜡烛。 我尴尬的站在床边,在离开和上床之间犹豫不决。 我暗暗对自己说,既然已经用肉体换来了男爵的沉默,现在又矫情什么呢? 我把手按在领结上,稍一犹豫,就咬牙脱下了衣服。 屋子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所以当着男爵脱衣服,也不会感到太尴尬。 第23节 衣服一件件落在地上,我能听到床上的人随着我解衣服的动作逐渐变重的呼吸。 最后我脱得什么也不剩,然后坐上男爵的床榻。 黑暗中,一只手贴上了我的胸膛,从颈部一直摸到前胸,再到腰腹。 然后他搂着我的腰,把我拉到他身上。 “我……”他激动的喘息着,却十分犹豫,没有即刻扑上来。 我得让他知道我是愿意的,于是我主动靠上去,轻轻亲了亲他,黑暗中,也看不清楚究竟亲在了哪里,但这个吻让他一下子抱紧了我。 男爵还穿着衬衫,只有一双手在我后背和臀部上肆意揉捏。 接着,他吻了我。 我还记得第一次跟他接吻时,他那生涩的感觉,谁知道这一次,他竟像个身经百战的老手,在我口中肆意挑逗,我被吻得气喘吁吁,只能被动的接受。 这个吻使我们彼此兴奋了起来,他抱着我在床上一滚,让我处在下方的位置,然后他脱下了衬衣,开始舔弄我的乳头。 我们终于赤身裸体的交缠在了一起,双腿勾连着,互相擦弄胸腹,柔滑温热的肌肤彼此相贴,简直要引人发疯。 然后男爵抬起我的一条腿,从股沟,顺着大腿内侧,一直亲吻到脚踵,这种行为太过刺激了,我的欲望一下子就升腾到极点,忍不住呻吟起来。 “啊……啊……嗯……别……” 男爵把手指伸入了我的后穴,轻轻旋转扩充,在我被他磨得快要崩溃时,他才终于插了进来,在我体内奋力冲刺。 床铺随着他的冲撞发出嘎达嘎达的声响,我整个人沉浸在他带给我的欢愉中,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只能紧紧的抱住他的后背,甚至抬起臀部去迎合他,让他进入的更深更深。 他持续了很久,我在他的操弄下射了之后,他还按着我的双腿奋力抽插,等他射在我体内后,我已经又被他弄得欲望高涨了。 他气喘吁吁的趴在我身上,男根却一直插在我体内,像戏弄我一样,轻轻顶一下,再重重顶一下。 “啊……不要……”我在他身下辗转扭动,溃不成军。 然后他轻轻撩拨着我的乳头和男根,直到把我弄的呻吟连连,他才用力抽插起来,把我送上高潮。 我浑身颤抖着,保持在高潮的余韵中,紧紧环抱着他,他也紧紧抱着我,身体结合的密不可分。 我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趴在我耳边轻轻说:“你还好吗?我刚才弄伤你了吗?” 这是我们结合至今,第一次明确的对话,虽然都已经发生了关系,却在白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连缠绵的时候也一语不发,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彼此是谁。 现在听到了他的问话,我忽然羞耻的满睑燥热,讷讷的说:“没有,我很好。” “你今天脸色那么苍白,我还以为昨天晚上弄伤了你。”他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我……我是第一次跟人发生关系,所以有些激动。” 我没想到平时那样严肃冷硬的人,在床上面对情人的时候居然会这么温柔,而且他在我之前居然真的还是处子。 “你……你做的……很好……”我强忍看羞耻说:“我……很……很……很舒服…” 也许我的回答愉悦了他,他忽然揉捏了下我的屁股,插在我体内的男根又有了壮大的趋势,并轻轻磨蹭起来。 我们就这样彼此拥抱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他趴在我耳边轻轻说:“你还好吗?我刚才弄伤你了吗?” 这是我们结合至今,第一次明确的对话,虽然都已经发生了关系,却在白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连缠绵的时候也一语不发,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彼此是谁。 现在听到了他的问话,我忽然羞耻的满睑燥热,讷讷的说:“没有,我很好。” “你今天脸色那么苍白,我还以为昨天晚上弄伤了你。”他的声音轻柔的不像话:“我……我是第一次跟人发生关系,所以有些激动。” 我没想到平时那样严肃冷硬的人,在床上面对情人的时候居然会这么温柔,而且他在我之前居然真的还是处子。 “你……你做的……很好……”我强忍看羞耻说:“我……很……很……很舒服…” 也许我的回答愉悦了他,他忽然揉捏了下我的屁股,插在我体内的男根又有了壮大的趋势,并轻轻磨蹭起来。 “你……接受我了吗?”他谨慎的问:“刚才你好像很紧张,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 “我愿意,我……只是太紧张,所以……” 男爵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伏在我身上,轻轻磨蹭我的脸颊。 我抚摸着他的后背,然后摸到了他脊背上的弓起,心中忽然一阵酸涩。 男爵是因为喜欢男人,而且外貌有损,才一直一个人。那些奢靡堕落的贵族只看到了他的外表,而看不到他美丽的内在,所以男爵才会这么孤独。 面对这样的人,我不但前世时害死了他,这辈子又利用他的感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想到这里,悔恨包围了我,我紧紧的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男爵在我颈部又亲又咬,轻轻摩擦身躯,然后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让我整颗心都纠起来了的话。 “我爱你。”他说:“我爱上你了,我早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抱紧了他的后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男爵没有注意到我的紧张,他把真心剖了出来,摆在我面前。 “在我被怀疑感染天花的那个早上,我从你怀抱里醒来,你还在沉睡,我看着你,心想你可真勇敢啊,竟然抱着我这个可能患天花的人入睡,只是因为怕我冷。当时我就想,要是能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就好了,那么我以后都不会怕冷了。” “我从没想过要送你走,我只是吓吓你,希望你能告诉我实情,你为什么要陷害子爵一家?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缄默至此呢?”他蹭着我的身子问。 我胸口一滞,不可以让他继续问下去了。 于是,我翻身把他压在下面,骑在他腰上,含着他的欲望,轻轻摆动臀部。 “嘶......”,男爵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握住我的腰,激动的向上挺进。 我扶着他的手,一边摆动臀部,一边上下吞吐他的欲望,由于之前泄过两次,穴道里湿润柔滑,进出很顺利。 男爵很享受这种刺激的骑乘姿势,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口中溢出呻吟。 我使尽了浑身解数让他快乐,就是为了让他忘记刚才的问题。 他沉浸在我肉体带来的欢愉中,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了。 等他滚烫的爱液射入我体内时,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们赤身裸体的拥抱着彼此,互相抚摸对方的身体,互相追逐亲吻着,大约抵死缠绵也不过如此了。 就这样一直拥抱着,直到我用最后的理智从他怀里爬起来。 我得离开了,否则就回不去卧室了。 男爵跟着我坐起来,双手搂着我的腰,不让我离开。 他亲吻我的臂膀,我的胸膛,我的乳头,双手在我身上肆意挑逗。 我无奈的推了推他:“大人,我得走了,否则会被人怀疑。” “别走。”男爵的双手双脚一起禁锢着我,用力摩擦我的身体。 刚才已经做过了三次,难道他还没够吗? 不能再继续磨蹭下去了,越是磨蹭,越是走不了了。 我推开他走下床,他也跟着走下档,站着跟我纠缠。 没办法,我抬起一条腿,勾在他的腰上,让他就这样又插了进来。 也许站着的姿势让他更兴奋,他激动的大力抽插起来,双手抓着我的臀部去迎合他的挺进。 肉体的摩擦声,撞击声,和抽插时的水声分外淫靡。 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达到了高潮。 他做完后,仍然抱着我恋恋不舍。 我安抚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说:“大人,我真的要走了。” 他这才帮我捡起衣服,胡乱套上,乌漆摸黑的什么也看不到。 然后他用力的吻了吻我,似乎要把我所有的气都吸走一样。 最后,他在门口跟我说:“明天早上,我一醒来就要看到你。” 我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没有着急整理身上的狼藉,而是颓然的坐在了床上。 脑海中闪现过他今晚对我说的话。 他说,他爱我…… 我当时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回应他,甚至用糟糕的方式让他忘记了他的问题。 真是卑鄙,我觉得自己下作极了,简直像在玩弄他的感情一样。 书桌上,男爵送我的胸针在烛光下闪着金色的亮光。 我把胸针贴在胸口上,试图压制脑海中的混乱。 而时间没有因为我的惶恐而停下坚定不移的脚步。 清晨,当铃声响起后,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睡了。 我慌张的换好衣服,来到楼下用完早餐,然后端着茶盘前往楼上。 他昨晚吩咐过,今天一早就要见到我。 这实在非常尴尬,因为昨天晚上太混乱了,简直是在胡闹。 当时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也不会太过羞臊。可事后想起来,我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大胆和放荡了,我们没完没了的纠缠到了将近十一点。 我在他门口纠结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问道:“大人,您醒了吗?” 谁知,房门自己开了,他站在门口,一脸温柔的笑容。 我一走进房间,他就抱住了我,亲了亲我的面颊说:“早。” 我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昨天我们还像陌生人一样,连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时还羞窘的浑身僵硬。而今天就这么熟稔了,这样好吗? “你脸红了。”他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啄了下我的嘴唇:“怎么?难为情吗?” “我……我帮您更衣吧。”我小声说。 他蹭蹭我,有些委屈的说:“你怎么了?昨天晚上那么热情,一早醒来就对我这么冷淡,简直像什么也没跟我发生过一样。上次也是,我碰你一下,你吓得浑身都哆嗦,你讨厌我吗?” 简直难以想象,一向冷酷的男爵会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跟我抱怨。 我望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我怎么可能讨厌您呢?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他看着我,傻笑了起来。 第24节 然后他按着我的肩膀,再次吻了我,这次他吻得很深情,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时间过得很快,亲亲我我,半小时过去了。 我后悔的催促他快点穿好衣服。 因为男爵的时间表太固定了,每天同样的时间下楼,用餐,骑马。忽然变动了时间,所有人都会注意到的。而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不过是最开始,后面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我。 用过了早餐,男爵吩咐说,他今天不骑马了,他要去书房办公,不见任何客人,并且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我心虚的脸都冒汗了。 这一定是他有史以来对奇特的吩咐了,连管家都奇怪的看了他几眼。 最后,他对刚刚回来的比利说。 “我听说你妻子快生了,不必着急回来,在家里多陪伴她几天吧。” 比利感动极了,拼命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怎么能扔下工作呢。” 显然,男爵并不高兴他的尽忠职守,他不耐烦的催促说:“行了,行了,就这样决定了。” 比利回家了,走的摸不着头脑。 而男爵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跟我共处一室了,他看上去比早上的样子还要兴致勃勃。 ☆、第三十一章 他一关上房门就要吻我,然后试图去解开我的扣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他。 “大人,不可以这样。”我说:“这太放肆了。” “我……我爱你。”男爵毫无保留,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软肋。 我望着他炽热的目光,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前天和昨天,你走之后,我都彻夜难眠,一直想着你。”他像个孩子,向我坦诚着一切:“你呢?你想我吗?欧文你告诉我。” 我心里又酸又涩,一时觉得随便他了,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他高兴就好。 他脱下我的衣服,把我推倒在桌上。 桌面很凉,皮肤乍然接触,我不由得抖了抖。 男爵伏身上来,急切的亲吻、抚摸,然后插入,等到足够扩张之后便急不可耐的顶入抽出。 他的欲望在我体内整根没入,再整根抽出,其过程激烈的让人招架不住。 “我爱你,我爱你。”他不停的在我耳边低语。 “啊......嗯......别......大人......停下来......”我难耐的扭动着身躯。 “......艾,艾伯特大人。”我叫着他的名字达到了高潮。 男爵忽然抱紧了我,在我颈部胡乱啃咬了起来,等他高潮之后,就脱光了我们彼此的衣物,和我赤裸的搂抱在一起,靠在一张沙发上。 之前两次做爱,我要么盖住了眼睛,要么在漆黑的夜里,根本没有看到我们彼此做爱时的模样。陡然在白天这样看着彼此,我不由得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男爵轻声问我:“你怎么不肯看我?第一次你还覆盖住了眼睛,你觉得我的身体很丑陋吗?” 我急忙睁开了眼睛,望着他说:“您知道我没有这样想过。” 他却笑了起来,亲了亲我的脸颊说:“那么你是在不好意思?” 我满脸通红的望着他,没有回答,我们的胸膛彼此相贴,我能感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而他呆呆的看着我,忽然就又有了感觉,发疯一样掰开我的双腿顶进来。 我本来想让他冷静些,可是已经太迟了,等他喘着粗气趴在我身上时,我的两腿间早就黏腻不堪了。 这张红色的沙发,被我们的爱液弄得一片狼藉。 而他还埋在我体内不愿意抽离。 “你知道,我在书中读到过,我也自己试过,可是这些统统比不上......”他一边抚摸我,一边亲吻我:“我从来不是纵欲的人,可我控制不了自己,对不起......” “没关系,您不必道歉。”我气喘吁吁的说,因为还沉浸在刚才高潮的余韵中,声音都变得不成样子了,我难以想象自己会发出这么......的声音。 其实男人初次做这种事,都会有些不知节制,何况他像个修士一样过了这么多年。 “以前不是没有人向我献媚,你知道有些妓院里......也有男妓,可我不愿意碰他们。”男爵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只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我从不知道跟相爱的人在一起是这样快乐。” 说完,他又开始在我湿润的后穴中摩擦欲望。 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实在是太容易撩拨起欲望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摩擦都有可能控制不住。 “大......大人......”我为难的叫了他一声。 他停下来看着我,长长的发丝落在我耳旁,汗珠顺着脸颊落下来。 “我们......我们......停下吧......”我跟他商量着。 再这样下去,简直要停不下来了,他都按着我做了好几次了,撩拨一会儿,做一次,撩拨一会儿,做一次...... 他的胸膛里发出了闷笑,然后去顶我的敏感点,直到又把我弄得欲望高涨,在他身上难耐的辗转,他却忽然坏心眼的抽出了男根,放开我说:“好啊,我们停下。” 我一时羞恼至极,自己正大张着双腿,中间满是精液,这种模样一定难看至极。 我颤抖着站起来,要去穿衣服。 刚走了两步,就被他从身后抱住,他发疯一样抚摸我,亲吻我,然后从后面插入。 “生气了?我跟你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求我......”他激动的用力顶入,再缓缓抽出。 “啊......啊......啊......”我受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双腿越来越软,只能靠在他身上,任他为所欲为。 然后我们倒在这张沙发上,毫无节制的缠绵了一个上午,直到有人来敲门,告知男爵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我才惊慌失措的推开他,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 别担心,没人敢不经允许就进来。”他还不想结束,又来纠缠我。 “大人,您再这样,我......我就要生气了。”我已经随他肆无忌惮的玩弄了整个早上。再不说点拒绝的话就糟了,他看上去像是会得寸进尺的人。 “好吧。”他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吻了吻我的耳朵说:“我们去用餐,下午继续。” 我头皮一阵发麻,想说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他是我的主人,我习惯了对他服从一切...... “大人......我们......我们......别......”我期期艾艾的望着他。 “错了,要叫我的名字。”他不满的在我的屁股上摸了一下,然后笑咪咪的走出了书房:“下次叫错,我就惩罚你。” 他终于走了,我疲惫的坐下来,结果一眼看到了沙发上的一滩液迹,紧张的我整颗心都跳起来了,急忙找东西来擦拭。 结果红色天鹅绒沙发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污迹,我又擦又磨,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到男爵用餐归来后,我还在处理那块污迹。 “你在干什么?”他从后面抱住我,双手在我的臀上摸来摸去,轻声说:“翘着这儿勾引我?知不知道你的裤缝是湿的......” 说着,他又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急不可耐的脱下了我的裤子,抱着我又亲又摸。 我垂头丧气的说:“大人......这张沙发弄脏了......” 男爵似乎比我还无语:“你没去用餐,就在这里擦坐垫?” 我的脸霎时红了:“会有人责问我的,万一管家或者比利看到,我该怎么回答?” “就说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快乐的一天。”他逗我说。 看我真的很焦急,他这才笑着说:“就说我打翻了茶杯嘛。” “茶水打翻了不是这样。”我叹了口气,跪下来继续擦拭。 “我说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他靠过来啄了啄我的嘴唇。 接着他把我压在沙发上,抬起我的一条腿:“反正都弄脏了,再脏一点也无所谓,我们再做一次,我叫厨房送吃的来给你这个小可怜。” 然后他又按着我胡闹了一下午。 果然希尔顿管家进来禀告庄园事宜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可疑的沙发。 我紧张得冷汗直流,可惜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祷告。 希尔顿管家指着这张沙发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脏了?” “呃……”我慌乱地看了一眼男爵,而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跟他毫无关系。 “大人……打翻了茶杯。”我犹犹豫豫地说。 管家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欠身后就离开了房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男爵却闷笑了起来,他戏谑地看着我,让我气恼不已。 没过多久,管家让人来搬走了那张沙发。 我羞愤极了,一时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恐怕从他们眼中看到了然的神色。 但我是杞人忧天了,自己吓自己,男人与男人在一起,本身就是非常罕见的,更何况是发生在严肃的男爵身上。 也许是第一次品尝禁果的关系,男爵兴致盎然,简直离不开我。 他抓住所有空闲私密的时间跟我亲密,如果不是男仆有门禁,恐怕他连晚上都不会放我走。 我们的关系忽然变得如胶似漆,在几天前,我完全不敢想象我们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他几乎时时刻刻粘着我,没日没夜的说着情话,这样急切进展的感情,使我感到凌乱,甚至承受不住,因为他的感情来的太过强烈。 两天后,比利回来了,他的细心把我吓得不轻。 他当时悄悄跟我说:“你伺候男爵更衣的时候,有没有发现……” 他脸上带着尴尬的神色,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发现了什么。 “发现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也是男爵贴身男仆的缘故,比利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小声跟我说:“我伺候男爵沐浴的时候,看到他的后背上,呃……怎么说……你知道……” 我的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唯恐他说出我忽然想到的,而比利的话依然打击了我。 “有很多抓痕。”比利呼了口气,终于说了出来。 第25节 我冷汗都流下来了,心想有吗?我有抓他吗? “就像是……你明白吗?”他尴尬的说。 “嗯……”我无话可说,嗯了一声。 “呼……”比利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商量的人,他说:“你说会不会是?你明白的。” “嗯……” “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什么了吗?”比利好奇的问:“是和哪位小姐吗?玛格丽特小姐?凯瑟琳小姐?还是那个女仆?” “嗯……”我口干舌燥的说:“我……我也不知道,男爵有时候喜欢独处。” 谎言一说出口就流畅了,我假装镇定的说:“男爵是成年男子,跟一位女士发生了关系,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是吗?” “可是……”比利一脸想不通的模样:“据我所知,男爵从未跟哪位女士有过密切的关系,他非常洁身自好,白送上门的女人有一沓,他从未接受过。这次究竟是谁?居然成功爬上了男爵大人的床,也许她会是我们未来的女主人也说不定。难怪男爵叫我回家,他是跟这位女士私密约会了吧。” “……”我哑口无言了半天,心想再也不能随便男爵高兴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发现。 可是我该怎么拒绝他呢? 面对他的时候,我根本无法坚决的说不,一是我一直亏欠他,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心软和歉疚,所以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二是他是我的主人,我几乎从未对他的任何需求说过不字。 这天早上,男爵在他的书房里会见客人,可是他一直心不在焉。 他对面的客人是庄园上的牛倌,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秋收的事情。 “西边的村子一共有四十头牛,我们会在秋收时把所有的牛召集起来,集中在牛棚……” 男爵靠在椅子上,貌似在听他汇报,实则他的眼睛一直跟我转,我走到哪里,他就看到哪里。 “大人,您觉得怎么样?”牛倌紧张的问。 “……”男爵一语不发。 “大人?” “……”男爵还是一语不发。 牛倌更紧张了,以为自己的提议男爵不满意,他慌张攥紧了衣角,像个上课时答错问题的孩子那样不知所措。 我简直看不下去了,只好端了红茶放在他们的桌上,然后开口对男爵说:“大人,这真是个好提议不是吗?” 其实仆人在主人们会客时是绝对不能插嘴的,甚至要当自己根本不存在,连脚步声都不允许出现。可是我不得不插嘴了,再这样下去,连我都要喘不动气了。 男爵这才察觉到自己失态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说:“是的,你的提议很好,就这么办吧。” 牛倌如释重负,起身向他欠身告辞。 牛倌一出门,男爵就楼主了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说:“去告诉外面,今天我不会客了。” 在我犹豫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开始胡乱摸索了,然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真想你……” “……”我觉得自己必须坚强起来。 昨天晚上我被他难舍难分的放出卧室,今天早上又立即见面了,有什么可想的。 “大……大人……”我钻出他的怀抱,低着头,鼓足勇气说:“我今天要帮管家去滤筛酒窖的新酒……” “不,你今天要在这里陪我。”他用习惯性的命令口气说。 我没有说话,而是抬起眼睛望着他。 “怎么了?”他柔声说:“管家那里我可以应付他,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在这之前,我已经试图多次用委婉的语气来拒绝了,但是都被他这种强硬又黏糊的态度糊弄过去了,我不能让自己这么软弱下去,这位大人甚谙得寸进尺的要领。 “不,大人。”我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板起脸:“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看着他,心情郁结,心想这是他的第一招。 见我不为所动,他又放柔声音:“我爱你欧文,我……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这是第二招,第三招也要来了。 他垂下眼眸,压低声音:“对不起,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想你,昨晚你走之后我就开始想你,今天看到你,我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想看着你。” 他开始装可怜。 使了第三招还没有达成目的,他直接走过来抱住我,不管我的意见,想用实际行动力让我屈服。 这次,我坚决的推开了他的吻和抚摸。 “大人,您不可以这样。”这家伙分明是看出了我对他心软,所以才肆意妄为。 终于,他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好吧,你这个狠心薄情的家伙。” 他走回书桌前坐下,冷着一张脸,似乎生气了。 这是第五招,上次我以为他真的生气了,犹豫着过去道歉,结果不堪回首…… 于是我欠欠身,退出了书房。 刚出门口,他就气急败坏的追出来,站在那里半天,他拿我没有办法,只好重重的叹了口气,走了回去…… ☆、第三十二章 午后,妹妹安琪来找我,她鬼鬼祟祟地对我说:“凯瑟琳小姐要见见你,在后花园。” “什么事?”我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安琪摇摇头,然后嫌恶的说:“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找你帮她,让我们白白替她干活,你可别看她长得漂亮,就被她卖了。” 我笑着说:“说不定这位小姐见我长得英俊,爱上我了呢。” 安琪嗤笑了一声:“说我们村里那些傻姑娘爱上你我还信,她?开玩笑吗?” 我把安琪抱在怀里亲了亲:“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聪明姑娘。” 安琪哼了一声,对我说:“你快去吧,小心说话。” 我来到后花园的一条小径,我和凯瑟琳经常在这里‘偶遇’。 她正坐在花丛里的石墩上,各种鲜艳的花儿包围着她,一两只粉蝶在她周围飞舞。年轻的贵族小姐是如此美貌迷人,即使一个微笑也能让世界沉醉,而现在她的微笑正在向我绽放。 “欧文,你终于来了。”她殷切的望我:“我等了你好久。” “随时为您效劳,凯瑟琳小姐。”我欠身说。 “你总是跟我这么生疏,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她满脸红润的说:“我们……也算朋友了,不是吗?” “我只是个卑贱的仆人,怎么配做您的朋友。” 我低着头说。 “别这么说,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而且你还帮了我父亲不少忙,一直把男爵的消息告诉我们,我非常感谢你。”她羞涩的说。 “这都是应该的,您不必言谢。”我不好意思的说。 如果有人见到此时的景象,一定会觉得这是一对互有好感的男女在暧昧,可事实上呢?我们都在演戏,都是各怀鬼胎。我在努力假装成一个爱上了贵族小姐的下贱男仆,而凯瑟琳装成爱上下贱男仆的贵族小姐。表面上的爱慕和羞涩,实则都是算计和鄙夷。 美丽的景致下藏着污秽,动人的情感中暗藏欺骗,这也许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让一切掩盖在平静而祥和的表面,低下的波涛汹涌只有在最后一刻才能掀出来,打的敌人措手不及。 “欧文,要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刚才还一脸开心的姑娘,忽然变得满面忧愁,她沉声说:“你知道的,等父亲过世后,我家的一切都会落在奥斯卡男爵手里,我们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悲伤的仿佛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哪怕是路边的乞丐都要为她的可怜境遇落泪。 身为一个偷偷爱慕着她的仆人,我自然痛心疾首,只得柔声安慰她说:“您千万别这么想,子爵大人一定会赚到足够的钱,保证夫人和小姐们未来的生活,而且男爵也不会那么绝情。”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凯瑟琳已经不再藏头露尾,她潜移默化的在我面前提及男爵的冷酷心肠,而今天她明目张胆的指责了起来。 “你不明白,父亲这次的投资即使能赚到钱,也不过是填补了我们过去的亏空而已,到时候我们还是身无分文的。至于奥斯卡大人,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非常冷酷,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肯照料,又怎么可能照顾我们呢?” 这个女人已经开始为了做戏而胡说八道了,大概是为了装可怜博同情,她的眼中蓄满泪水,大颗大颗滚落脸颊,就是铁打的心也要为她融化了。 “小姐,请您不要难过,如果有任何可以帮您的地方,请不要见外,一定要告诉我。”我真诚地说。 “真的吗?”凯瑟琳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一脸感动:“欧文,你……你对我太好了。” “是小姐一直对我很好。”我柔声说。 凯瑟琳微笑了一下,垂下眸子:“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要求很过分,可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她说:“我们需要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在奥斯卡男爵手中,是……是我的爷爷留下的,本应留给我的父亲,可是却被叔叔独占了,并且一直不肯归还。” “是什么东西?对您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帮助吗?”我眯着眼睛问。 “哦……”凯瑟琳迟疑了一下,又开始扯谎:“我们并不想让你偷盗男爵的财物,只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而已,你明白吗?” “偷盗!”我吃惊的叫了起来:“您想让我去偷盗!” “嘘嘘!”凯瑟琳急了起来:“你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你听我说……” “不……不,小姐,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您想要那件东西,为什么不直接向男爵提呢?偷盗这种事实在不应该从您的口中说出。”我不赞成的说。 “这不是偷盗,我们只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凯瑟琳急切的解释道:“男爵非常吝啬,即使我们向他索要,他也一定不会给我们的。” “很抱歉,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恕我失礼。”我像个吓坏了的孩子,苍白着脸色,疾步离开了花园。 刚才的对话,与前世时相差不大。 那时候,我已经被男爵要来了德尔曼庄园,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抱有特殊的兴趣。子爵命令我监视男爵,查看他书房的信件,并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而凯瑟琳就来诱惑我,到最后,她提出让我去盗取男爵的一样物品。 偷东西可是大罪,物品价值超过七先令,就要被绞死。我最初自然是拒绝了,可是耐不住她强烈的爱情攻势,这位小姐居然坦言爱上了我。 还有什么人比陷入爱情的男人更蠢吗?答案大约是没有的。 我想过不了多久,这位小姐就该来告诉我,她爱上我了。 看着猎物一步步迈入陷阱,我兴奋的脚步都要飞起来了。 我甚至会幻想,子爵一家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我…… 我……我会怎么样呢? 愉悦的情绪霎时消失了。 我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重生以来,我日日夜夜都想着复仇,如今目标近在咫尺,只要他们还想通过前世的方式来陷害男爵,那么我就能让他们自食恶果。 可是之后呢,报仇之后怎么办? 第26节 我该何去何从? 我可以就这样厚着脸皮留在男爵身边吗?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享受着他的宠爱和信任? 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身上,我的心却像落在了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里。 我可以这么无耻的接受这一切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假装我一直是个好人,那么我又凭什么向男爵他们复仇呢?他们至今什么也没对我做过,他们甚至还对我有恩情。 正在这时,一个女仆匆匆跑过来,她朝我喊道:“埃里克先生,主人传唤您。” 我急忙收拾好心情,朝城堡走去,现在我还没有达成目的,没有必要胡思乱想。 推开书房的大门时,男爵正站在窗边。 我本以为他会温柔的笑着转身,谁知他一直望着窗外,不同于之前他迫切追逐我的样子,这让我很奇怪。 “大人,您传唤我?”我低声问。 “是。”男爵背对着我,声音很低沉,甚至有一点冷漠,他说:“今天,你在书房里服侍。” “是。”我向他欠身,心想难道他又有兴致了。 男爵却忽然回身,他静静的看着我,眼神有点幽暗,不是前几天的火热和迫切,那是他平日里内敛而冷静的眼神。 这种冰冷的眼神使我的心剧烈跳动了起来,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忽然升腾,说不上是恐惧还是难过。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一语不发的走到书桌前开始办公,剩下的时间里,他只是聚精会神的处理着公务,甚至连抬头要一杯茶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看我一眼,跟我说句话。 这种忽然冷却至如同陌生人的态度,让我更加不安了,他跟前两天简直判若两人,难道是兴奋头过去了,他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还是他天生就是这样喜怒不定呢?一会儿对人热情亲密,一会儿对人冷若冰霜,这实在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用晚餐的时候,男爵连看也不看我,直接吩咐道:“我要你一直随侍。” 说完,他离开了书房,我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说是随侍,居然真的是一刻不离。 从清晨起床,到白天办公,再到晚上休息,他命我时刻跟着他,我一天只有短短的时间可以洗漱用餐,其他时间统统站在他身边。 可是他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十分冷淡,不要说亲昵的行为,他连看都极少看我,对话也只是简单的命令。 有一次我在为他倒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茶杯,我急忙去扶稳,而男爵恰好也伸出了手,我们的手碰在了一起。 而后我们的视线也在一瞬间相触。 男爵苍白的面孔上闪过一阵惊慌,可是随即就被他掩饰了,我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平静的收回手,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说:“我告诉过你,不可以在我的书桌前倒茶。” “我很抱歉。”我急忙欠身。 他轻轻叹了口气,过了很久才说:“你需要更谨慎些。” “是。”我深深地垂下头,心中的惶恐猛增。 “……”男爵张了张口,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他向我挥挥手,意思是他要继续办公了。 正当我为男爵的忽冷忽热感到纠结时,凯瑟琳再次出动了。 她也知道男爵一天到晚把我带在身边,根本不方便相见,所以她选了个深夜,独自来到大厅后面阴暗的走廊里,仆人们回去仆人室必然经过的地方。 那里的墙壁上挂有一幅圣母画像,凯瑟琳跪在画像前,身边点着一盏幽暗的油灯。 她正跪在那里祈祷。 ☆、第三十三章 圣母慈爱的面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侍女和羊羔都被黑暗吞没,甚至在凌乱的线条下显得狰狞。 凯瑟琳神色郑重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手中有一条十字架项链。 美丽的姑娘一脸哀愁,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在火光下轻轻闪烁。 她在向圣母祈求宽恕。 “请您宽恕我,我有罪,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他只是家里的男仆,他不知道我爱他。父亲要把我嫁给富商来偿还债务,我要带着对他的爱嫁给别人了,我知道这是罪孽,可是我无法忘记他,我该怎么办?” 姑娘伤心欲绝,任谁一看都会以为,这个姑娘正饱受着爱情的折磨,她爱的男人并不知道她爱他,而她却即将嫁给别人。她满怀痛苦,满怀失望,却无人倾诉,只能在孤独的深夜跪在角落里,向上天坦承她的爱与罪,渴望得到救赎。 被暗恋的男仆如果听到了小姐的倾诉,怎么能不感动?怎么能不心碎?怎么能不爱上她?这样高贵美丽的贵族小姐,竟然爱上了他这样一个卑微的仆人。即使为她去死,也会心甘情愿的吧! 我的脚步声惊动了正在忏悔的小姐,她惊慌失措地看向我,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突然出现,眼神中闪过慌张、羞涩、后悔等情绪,最后却只是垂下眼眸,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 “凯瑟琳小姐,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惊诧地望着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继而脸上又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不……我……我没有……”她像个被发现了秘密的小姑娘,不肯承认自己的心事。 “可是,您刚才说……” “忘了我刚才说的吧!”她后悔地捂住了脸:“您刚才什么也没听到,我什么也没说,就当我们今夜没有遇到过。” “那怎么可以?在听到了您爱我这样的话后,还让我怎么忘记您!” “你就忘了我吧,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该在这里祈祷,不该爱上你,不该让你知道,我必须嫁给父亲要我嫁的人。”她轻声哭泣着:“我父亲也没有办法,他本想让我嫁给我爱的男人……对不起欧文,你忘了我吧!” 我把她扶起来,牵着她的双手凝视她的眼睛,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特别是在她流着眼泪凝望你的时候,仿佛她的全部心神都在为你憔悴,她在对你说她爱你,她的心里眼里只有你。 “凯瑟琳小姐,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发现您的心意。”我说。 “不欧文,这是我自己的事,是我自己爱上了你。”她颤抖着,扑在了我怀里。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仆人,而您是尊贵的小姐,我怎么配得上您的爱慕之情。” “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踏实的好男人,我早就知道,并且早就爱上了你,我甚至向父亲坦诚了我爱你这件事。” “什么!您告诉了子爵大人?” “是的,父亲很难过,他说对不起我,不能让我嫁给我喜欢的男人了。我明白他的苦,除非把我嫁给富商还债,否则父亲和母亲就该流落街头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子爵大人竟然这么说。”我像个倍感荣宠的傻小子,手足无措又兴奋至极。 “父亲说你是个好人,一直帮了我们很多忙,如果我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凯瑟琳羞涩的望着我,可随即又失落的垂下头:“只是……” “所以您才拜托我那件事,可是我却……” “不要再提昨天的事了,让我们忘了吧。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去做这么危险的事,都是我一时糊涂,请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不,我要帮你,那本来就是属于子爵大人的,所以我帮您取回来也是理所应该的。” “真的吗?你愿意为了我去冒险?” “我愿意,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我们并不是要你去偷什么东西?只是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父亲的,有了这样东西我就不用嫁给富商了,父亲说我可以嫁给我想嫁的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凯瑟琳神色郑重了起来,她说:“是一个镶满宝石的金盒,上面有西斯廷圣母的雕像,你一看就知道,男爵一定是把它放在了很隐秘的地方。” “我明白了,您放心吧。”然后我凝视着她说:“凯瑟琳小姐,其实,我也早就爱上了您。” “欧文。”她深情地望着我,然后缓缓垂下眼眸,似乎是在羞涩,接着她抬起头,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一样,踮起脚尖吻了我一下。 “凯瑟琳小姐!”我激动的看着她。 “什么都别说了。”她用小手捂住我的嘴:“我等着您,我等您来救我,全都靠您了。” 说完她拎起裙子,向城堡深处跑去…… 当她从视野消失后,我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熟悉,前世时发生过一样的场景,而我深深的陷在了这么明显的骗局当中,并且越陷越深,直到将自己埋没,将信任我的男爵埋没。 有哪个子爵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卑贱的仆人吗?会相信这种话的人,也只有我这个异想天开的蠢货了。 我不知道那个金盒子究竟有什么作用,我把盒子交给他们的第二天,男爵就被一大队军人抓走了,之后就被判决了死刑,他的一切都归属了子爵一家,而我也被按上了偷窃的罪名,被送上法庭。 这次我要让他们自食恶果,这样想着,我向走廊深处走去。 谁知刚走到拐角,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是男爵大人! 他不是已经休息了吗?我是在服侍他躺下后才离开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吗? 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我几乎吓得不敢看他,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他说:“来我的书房。” 我心惊胆颤地跟在他身后,恐惧如影随形。一时间各种念头出现在脑海中,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又听到了多少,他听到凯瑟琳向我索要金盒了吗? 进了书房,男爵却一语不发。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我,气氛越来越压抑。 我的心跳得很快,正当我慌乱地组织着谎言的时候,男爵转过了身,他冰冷的眸子不带一丝温度,说出的话更像是一颗钉子,深深扎在了我心头。 “我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他深深吸了口气,额头上的青筋在烛火下分外鲜明,他正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奥斯卡大人,请你听我解释……”我慌张地开口。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看得一清二楚!”他大声说:“我看到你和我的表妹在亲吻!还有什么可说的!” “哈,真是可笑,原本我躺在床上,但是想你想的睡不着,于是我下楼来找你,想向你道歉,因为我这两天对你太冷漠,我想也许我误会了你。”他痛苦的摇摇头:“可是我错了,你简直是个肮脏下贱、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从最初就没有改变过,你一直在骗我!” 最后他咬着牙说:“你愚弄了我!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您听我解释。”我向前迈了两步:“凯瑟琳要我盗取您的金盒子,他们对你不怀好意……” “你站住!不要靠近我。”他攥着拳头,深夜的烛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看上去气坏了。 “大人,您有一个金盒子对吗?就放在您上了锁的柜子里,那个盒子是不是很重要?”我急切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样东西?”男爵皱起了眉头。 “子爵他们想用那件东西来害您。”我说。 “哈,你在转移话题吗?那就是一个空盒子而已。”男爵气愤的说。 为什么男爵也不知道?我惊讶极了,那个盒子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子爵可以用这件东西陷害男爵,而男爵却一无所知。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盒子,我要听你解释,你刚才不是要解释吗?你解释啊!”男爵显然已经无法冷静了。 “我,我……”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愣愣地望着他。 第27节 他疾步走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推倒在墙壁上,大声朝我嚷嚷:“说啊!为什么跟我的表妹私会?你之前说你憎恨我伯父一家,所以你是为了再次败坏他们的名声,才故意勾引凯瑟琳吗?还是说你根本谎话连篇,你早就爱上了凯瑟琳,但是伯父不允许,你才故意陷害他破产?” 我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根本无从解释。 男爵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撕扯了两下,然后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像不敢置信一样拼命摇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他低声说:“好好,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望着我,语气几近哀求:“你爱我吗?告诉我,你爱我吗?” 爱……我的心霎时揪了起来,一种酸涩又鼓胀的感觉充满胸膛,我望着他,嘴唇哆嗦了起来,我应该告诉他我爱他,就算是骗他也好,说啊,我对自己说,说啊,说爱他,快说…… 男爵的眼神渐渐变得如同寒冰,他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然后发疯一样把屋里的瓷器、花瓶、书本、信纸统统扫落在地上,东西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充满了整个城堡。 他简直暴怒了,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只是为了这种原因才跟我上床,你是为了让我闭嘴,让我不你送走,不把你交给治安官,所以才爬上了我的床!你他妈的下贱无耻!你凭什么这么做!” 他像一头暴怒的野兽,眼睛通红通红,忽然,他停下了脚步,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他说:“你过来。”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面前。 “背过身去。”他冷冷的命令道。 然后我听到了衣物‘簌簌’的摩擦声。 接着一条蕾丝领结出现在了我面前,男爵摘下了自己的领结,然后覆盖在了我的眼睛上。 ☆、第三十四章 第二天清晨,在餐桌前,男爵对子爵一家说:“我有事要前往王都,不知你们有什么打算?” 这像逐客令一样的问题让子爵冷了脸,但他没有即刻回答,反倒是子爵夫人笑眯眯的说:“您有事就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很好。“ 男爵也没有跟他们啰嗦,点点头说:“那么,我会在上午出门,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不方便送行了。” 这赤裸裸赶人,连子爵夫人也摆不出笑脸了。男爵分明是在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不想再看到子爵一家人了。 一顿饭后,男爵命人收拾好车马离开了庄园,他带了好几个随身的仆人,我自然也位列其中。 没有人知道男爵突然去王都干什么,我隐隐明白他的心思。 他要让我与子爵一家隔离…… 这次出行,男爵不再整天闷在家里了,他开始经常外出,不是去面见客人,而是到处游玩。 我知道男爵性格安静,不太喜欢热闹的场合,他更多时间都是在书房读书,自娱自乐,所以很少出入剧院或音乐厅。 最奇怪的是,他出门时,总是把我带在身边。 上次他粗暴的对我做了那种事,我以为他已经厌弃我,谁知道他一天到晚让我跟着他。 他也不跟我交流,只是经常生闷气一样愤怒的瞪着我。 有一天,我跟他在剧院看戏。 这所戏院非常大,是整个王都最大的戏院,所有最新的剧作,最有名的演员都在这里演出,而且贵族绅士也喜欢来这里。 男爵要了一个二楼的包间,包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戏剧名叫《法尔曼》,说的是一个贵族女人被坏人欺骗,私奔后却被抛弃。几经辗转,当过女佣,当过农妇,当过妓女,最后被真正爱她的男人找到结婚,皆大欢喜的故事。这出戏男爵已经接连看了三天,我实在不知道这种让女主角卖弄风骚的戏为什么会吸引男爵这样的人,他连爱情小说都不读。 女主角是个很性感的女人,有一头漂亮的金发,乳房和臀部都很丰满,是高级娼妓出身,听说还是个落魄绅士的女儿呢。 她高唱着:“圣母玛利亚在流泪,夜莺爱上了魔鬼之子,他的笑容被荆棘之花围绕,踩过的道路浸满鲜血……” “你说达利娅为什么总是思念菲德烈?幻想着他会回来接她,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而且还把她抛弃了。”男爵忽然问道。 这是许多天来,男爵第一次跟我交流,平时他只是单纯的发号施令。 但是他的这个问题让我一阵纠结,达利娅是女主角,菲德烈是女主角爱上的坏人。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男爵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调转了视线。 他望着看台,口气讽刺:“也许是菲德烈长得太好看了,很多人就是这么蠢,迷恋皮相和肉欲,于是难以自拔。” 男爵讽刺的话,让我心像被攥了一把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很快,戏散场了。 我跟男爵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熟人。 雪莉夫人挽着一位年轻男士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由于彼此见过几面,男爵即使明显反感,却也得上前跟她见礼。 “您好,夫人。”男爵向她欠身。 “哦,真巧。”雪莉夫人笑眯眯的引荐了身边的男伴,然后她饶有兴趣的看向我:“我记得你,你过去在布鲁斯子爵的庄园。“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我欠身说,虽然我跟她相熟,但彼此却表现得像陌生人一样,这是一种你知我知的默契。 “你是个优秀的男仆,现在好男仆可不好找呢,我听说莫蒙庄园遣散仆人的消息后,还打算从中挑几个呢,没想到你已经找到了去处。”雪莉夫人眨了眨眼睛说。 男爵冷笑了一声说:“没想到夫人您这么喜欢这个仆人。” 说着他看向了我:“埃里克先生,看来雪莉夫人对你赞誉有加,你想离开庄园去雪莉夫人府上吗?” 男爵一向是个非常冷静的人,很难想象他会说出这种类似赌气的话。当然他表现的十分平静,看上去仿佛真的是个温柔有礼的绅士,只是在为一位女士容让一些方便。 但我知道自己决不能敷衍的说出答案。 我立即表白了自己的决心:“我的主人是您,虽然对这位尊贵的女士失礼了,但请主人不要辞退我。” 一时间,气氛诡异的尴尬着。 雪莉夫人晃了晃扇子,笑着说:“没什么,我总是尊重仆人们的意愿。” 男爵也微笑着欠了欠身:“既然如此,失礼了。” 于是,雪莉夫人挽着她的男伴,我跟着男爵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本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是带来的后果却不怎么样。 一回到家中,男爵就让我跟去了书房,然后在书房里,男爵命我背过身去。 当男爵的领结又盖住我的眼睛时,我开始剧烈的恐慌起来。 说实话,我讨厌这样的性爱,虽然我有心理准备,可这种莫名的恐慌却难以抑制。 这次的过程依然是漫长又磨人的,没有任何爱抚和前戏,连亲吻都没有,等结束后,他也再次抛下我,匆匆离开了书房。 我穿上衣服,本打算回去处理一下,谁知一出门就遇到了希尔顿管家,他没有注意到我不自然的神色,而是吩咐我去帮忙。 “酒商送来了新酒,你来帮我斟酒入库。”他神色匆匆的说。 我不能拒绝,急忙跟他来到了地下室。 酒商送来了大约两个酒架的葡萄酒,所有的酒都要经过筛滤,然后再装瓶入架。 我忍着身体的不适,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 等到晚上的时候,我觉得身体有些发热,双脚也开始发软,也许白天做的时候,那里撕裂了,总觉得一走路就疼。 果然,晚上回到卧室后,我发现那里的确是受伤了。 虽然之前男爵做过扩张,可是我却非常紧张,几乎没有什么快感,干涩的肠壁会破裂也可以想见。 伤在这样的地方非常尴尬,我笨拙的处理了下伤势,然后就上床睡觉了,迷迷糊糊中我觉得全身发热,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梦中全是过去的事情,我在饥寒交迫中东躲西藏,那种恐惧包围着我,简直无法逃离。 后来一个冰凉的东西搭上了我的额头,我这才稍微清醒了些。 我听到男爵说话的声音:“他还好吗?” “也许……需要泡个冷水浴,他得了热病,情况不太好。”陌生人谨慎的说。 “……我不认为冷水浴管用,算了……你退下吧。” 男爵又给我换了次毛巾,然后他坐在我的床前。 我感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然后我听到了他的低语,他说:“对不起……”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再次沉沉的睡去。 清晨我醒来的时候,照顾我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个女仆。 “埃里克先生,您好些了吗?”女仆对我很尊敬,表情小心翼翼。 “哦,我没事了。”我点点头说。 “昨天晚上你突然生了热病,主人请了医生,还连夜让人去买冰……”女仆说。 这可真糟糕,我懊恼的叹了口气,似乎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我本来以为没什么关系的,可是他怎么会发现我生病了?他特意来找过我吗?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当我再次见到希尔顿管家的时候,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打量我,其中包含着审视和不满。这种眼光我很熟悉,前世时这位管家就是用这种目光时刻提醒我,因为男爵对我有着特殊的兴趣,我才能成为男爵的贴身男仆。 男仆房间外的大门有一把大锁,钥匙就握在这位管家手中,没有通过他,男爵是不可能进来仆人的住所的。 “埃里克先生,您的身体好些了吗?”管家甚至不再称呼我的名字,而是非常生疏的喊了我的姓氏。 我有些失落的点点头:“我很好,给您添麻烦了。”这一世,这位管家一直都对我很有好感的,看来现在好感都没了。 “男爵大人吩咐说,你可以好好休息,这段日子你就不必去楼上服侍了。”管家说。 ☆、第三十五章 从王都回到德尔曼庄园的时候,布鲁斯子爵一家已经离开了。 即使是布鲁斯子爵,也没有脸皮厚到被人驱赶也不肯走,他们走的很痛快。 只有我忧心忡忡,我原想假借偷盒子的名义,把子爵约来一个隐秘的地方,然后直接为前世的我报仇雪恨,可现在男爵绝了我吊住布鲁斯的机会。 男爵是真的不肯再见我了,我想他是彻底厌弃了我。 有时候我会在夜晚隔着玻璃窗遥望他的卧室,由于距离很远,我根本看不到窗内的情况,所以只是傻傻的看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想要见到他。 第28节 一种隐隐的预感在心底升腾,我无数次试图逃避去面对这种预感。 我爱上他了吗? 我不敢去做这样的设想,因为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丑陋,很卑微。 这段时间,我过的不是很顺利。 几个下级男仆私下挤兑我,他们会把最累,最麻烦的活分配给我,我经常一个人擦银器和碗碟擦到半夜。 想来也可以理解,我一来就是男爵的贴身男仆,地位高高在上,而且从来都没有理睬过他们,如今却忽然被赶出了客厅,所以他们不喜欢我也正常。 这种排挤是无法对抗的,我只能默默接受,再说即便是下级男仆的活,比起外面的工作也轻松很多,没什么可抱怨的。 时间进入了秋季,天气一点也没有转凉。 太阳像个不缓不慢的皮球,一下下把温度抬的很高。 我被命令擦拭皮具和马鞍,在闷热的小隔间里,皮具的味道熏得人头昏脑涨,很多皮具都是经年的旧货,也不知道是谁故意找出来整我的。 从清晨一直擦到中午,我的十个手指都磨得漆黑了,可是还有成堆的皮具需要打磨光滑,并涂上油脂。 这时,西蒙提着一袋干果走进来,他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语调愉悦地对我说:“你瞧,这些干果是发给仆人们的,过去在莫蒙庄园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城堡里的仆人都有一份。” 看他这么兴奋的在我面前炫耀,我想我的那份大概是被他们给分了,最近总是这样,分配给我的东西和食物总是别人挑剩下的,甚至根本就没有。我却根本不能向任何人控诉,因为这是心知肚明的,挑明了反而更加糟糕。 我埋头擦着皮具,却听西蒙笑着说:“告诉我老兄,你是怎么被男爵大人赶出来的?我今后也好机警点儿。” 我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在嘲笑我的失败,他也许还有点得意,以为是他跟男爵说的那些话,才让我被赶出了客厅。 我把抹布一丢,冷冷的望着他,他已经是在故意挑衅了,连基本的面子情都不打算维持了。 “哼。”他冷笑了一声说:“你得意什么?你他妈就是运气好!成了男爵的贴身男仆就耀武扬威,对我们不理不睬,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我告诉你吧,这里的男仆都讨厌你,你这个爱舔女人下面的小白脸!” 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西蒙的事情,会被他这样怨恨,简直是没想到的事情。 西蒙说完,得意的离开了这里,临走时还说:“厨房让我通知你去用午餐。” 我懊恼的叹了口气,他们总是安排我去擦储藏室的器皿,所以根本听不到集合的铃声,我经常会错过集体用餐的时间。 果然,用餐时间已经过了,厨娘说还剩点儿剩菜剩饭,于是我得到了一块面包和一碗冷掉的米汤。这些东西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压根不够塞牙缝。 我向她表示感谢,说没关系,有点吃的就可以了。 厨娘却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却没有开口。 下午有人来吩咐我去后院去劈柴,劈柴这种活都是杂役男仆或者守林人的工作。当我在后院看到一把斧子和成堆的木柴时,心里就明白,他们要把我赶出城堡了。 太阳当空而挂,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不久我就汗流浃背了。我不排斥干粗活,年强力壮的小伙子也不怕这些刁难,只是仍然感到愤愤不平。甚至想,我的确是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可如果当初他没有把我要来德尔曼庄园,我现在说不定已经把子爵一家收拾完毕了。之后,我可以回家种地,也可以找份工作,怎么样都好…… 没过过久,我就饥肠辘辘了,可是看这满地的木柴,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干活了。 “埃里克先生。”忽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希尔顿管家正在向我走来。 “抱一堆木柴跟我来。”希尔顿管家用他惯常的冷漠语气命令道。 “是的,先生。”我急忙抱起一堆木柴,跟在他身后。 希尔顿管家边走边说:“主人今天有客人,是尊贵的弗朗西斯阁下,他是一位律师,贵族出身,刚刚大学毕业,他们畅谈的很愉快,主人非常高兴。” 希尔顿管家是个沉默而稳重的人,从不跟人多费唇舌,尤其是关于主人们的事情,他向来三缄其口,我不懂他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些话。 而当我远远地看到男爵和他的朋友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男爵和他的友人坐在花园正中,那位弗朗西斯先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美貌男子,他年轻俊美,举止潇洒,非常引人注目。两个人正在聊天,他们侃侃而谈,相处的十分愉悦。 男爵带着轻松的笑意,他看上去很自然,眼睛一直凝视着对方,正认真的听着对方的话题,然后偶尔热情的回应几句。如果是在过去,看到两个男人这样投机的交谈,我不会有太多感想,可现在我却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难过还是什么? “你还楞着干什么?把木柴放下。”希尔顿管家说:“主人们需要生一个火堆。” 我愣愣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木柴堆放在一起。 即使不对比我也知道,自己看上去糟糕极了,脸上脏兮兮的,衬衫灰不溜秋,双手漆黑,指甲里面满是泥土。如果我站在那位身份高贵的美貌男子身边,一定很狼狈,像又脏又臭的乞丐一样。 我忽然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冲动,我不想出现在他们面前,我不想跟他相比。而且我凭什么跟他们比呢,我天生就是个仆人,农夫的儿子,我一无所有,所以卑贱的讨生活。 “埃里克先生。”管家忽然说:“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吗?” 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似乎全身的血液头涌上了头顶,我羞耻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我恐惧接下来会听到的话,可是管家先生用他不紧不慢的语调,把我剥了个干净,让我狼狈的张开眼睛,去看清现实。 “男爵大人出身富贵,但从小就经历了很多磨难。爱丽莎夫人的情夫不但败坏男爵的家产,而且经常对年幼的男爵恶语相向,爱丽莎夫人什么也不管,她只是把男爵丢给仆人,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男爵从小在寂寞孤独中长大,可他是个坚强的人,他一个人创下了现在这片产业,他的聪明智慧无人能及。可是其他贵族却因为他的外貌而贬低我们大人,尽管如此,他们现在都对他卑躬屈膝,因为我们大人强大到他们不得不如此。埃里克先生,听了这些,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见我沉默,管家继续说:“我看着男爵长大,我没有孩子,他在我心里就像我的儿子一样。男爵今天的一切来之不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败坏男爵大人的名声,男爵他一定会结婚的,会带给德尔曼庄园一个女主人和许多小主人。而且,就算男爵大人真的想跟一个男人发生点什么,那么这个男人也一定会是如同他身边的那位绅士一样,是个出身高贵、学识渊博,能配得上男爵的人,而不是心存不轨的下三滥。” 我攥紧了拳头,一种不甘和愤怒从心底升起。即使我欺骗了男爵的感情,即使我下三滥,可我从未对他心存不轨,我看着管家的眼睛,反驳道:“我不认为您可以这样无端的指责我。” “是吗?那为什么男爵大人的琴声会这样急躁和凌乱!”管家瞪着我说:“男爵大人从不对任何人吐露心事,唯有在爱丽莎夫人找上门来闹事的时候,他才会拉小提琴,这几天他天天演奏着杂乱的曲子,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满腹心事!” “不要自以为抓住了男爵的弱点,你就可以利用他,不管你是要钱,还是要别的东西。如果让我知道你怀了不可告人的心思,而危害到男爵,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说完这些话,希尔顿管家向男爵的方向走去,他背对着我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可以退下了,今后,没有传唤不要随意出现在男爵面前。” 太阳依然金灿灿的,我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暗了,就连蝉鸣叫的声音,都忽然嘶哑的震耳欲聋。 我疲惫的坐在了土地上,觉得眼花缭乱。 然后我放纵自己,就这样躺在了地上。 土地很热,泥土的气息散发着腥臭气,这种腥臭跟我的气味融为一体。 我问自己,难过什么呢?为什么难过? 我是个躺在土地上打滚的人,泥土和尘埃粘在我身上,他们甚至流入我的骨血之中。 重生以来,我费尽心机只想着报仇,除此之外,我不在乎任何人,我不在乎我的亲人,不在乎被我的复仇波及到的人,甚至不在乎上辈子就被我害死的人。 只要能报仇,这些人会遭遇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哪怕伤害他们也在所不惜,这是上帝让我重生的意义吗? 也许我不该留在这里了,就如同我最初设想的那样,我应该远离所有我可能伤害的人,并远离那本不该产生的感情,因为那不仅卑微,还很可怜。 也许正如管家说的,我是个下三滥,可我从不让自己变得可怜。 ☆、第三十六章 庄园的秋收结束了,这一年农民们获得了丰收,他们在固定的节日里庆祝这个好日子,城镇和乡村都在举办晚会,他们唱歌跳舞,喝酒打架,享受一年中来之不易的庆典。 这一天,城堡里很热闹,男爵给仆人们放了假,晚上可以放松放松,无论是跳舞还是喝酒,都没有人责备你。 作为被排挤的对象,我今晚不但不能参加仆人的聚会,还得在外面巡夜。 今晚起了风。 空气中蕴含着水汽,远处传来隆隆的声响,也许今夜会下雨…… 我端着一盏油灯行走在城堡外,巡视没有熄火的房间和未关严的门窗。 夜晚很凉,广阔的荒原上,风乱糟糟的吹着,我手中的灯晃动的十分厉害。夜风的声音像‘呜呜’鸣叫着的野兽,鼓动着,嚎叫着,带来苍凉的凋零。 过了今夜,天气就会转凉。 我想在今夜离去。 今天,所有的人都在庆祝丰收,没有人会注意我离开。 我并不是要偷偷跑掉,只是觉得没有颜面去面对那些人,我像个胆小的懦夫,恐惧去面对别人的目光和指责。男爵和管家对我的指责太严厉了,即使他们说的是事实,也让我羞愤到难以面对。 这是逃避。 可是没有关系,我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我的逃避影响不到任何人,即使偷偷离开,也很快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只是还没有最后见一面我放不下的那个人,所以才没有马上离去。 吹灭了灯,我站在城堡外,男爵的窗下。 他的房间还亮着灯,照往常的习惯,他应该是在读书。 我就这样静静的望着那里,一动也不动。 周围黑漆漆的,夜风吹得人浑身发冷。 今夜的月光被乌云覆盖,连星星也看不到几颗。 我就这样一直站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直到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倏尔传来隆隆的雷声。 没过多久,男爵出现在了窗前,他在观望天气,也许是在担忧秋收。 我站在漆黑的角落里,他根本看不到我。 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不一会儿,雨滴滴答答的落下,越来越大,直到将我淋湿。 我生于贫寒,贫寒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名词,只有真正生长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贫寒的含义。贫寒不是吃不饱,穿不暖,无处居住,不是每天干活干的心力交瘁,不是放下尊严祈求富人的一点施舍。贫寒是没有爱,没有尊重,没有希望。 我的父母因为贫寒,收回了他们本应给我的爱,我的兄弟姐妹因为贫寒,无法生出爱,而我为了摆脱贫寒,摆脱没有爱的生活,费尽心机,拼尽一切。 但爱不是我们这种人所能拥有的东西,太过奢侈,我上辈子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辈子我本不想再去爱什么人了。 可是很多时候这种感情来的太过突然和强烈,以至于发生的时候,木已成舟,难以控制。 男爵是个好人,他是我困顿的生涯中,少数愿意给我温暖的人,他甚至愿意为了我放弃他的原则和坚持。他是个高傲的人,可即使知道我玩弄了他的感情,愚弄羞辱了他,还阴暗卑鄙的算计别人,他也依然没把我怎么样。我想他一定很后悔对我这样卑鄙的人产生了感情,因为这有违他高尚的品德和绅士的操守。 可是他忘了,他不能用他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我,因为我从不是绅士,我就像他一直称呼我的那样,是个卑微的仆人而已。 所以他爱错了人,他不应该爱上我,我也配不上他的爱,他值得更好的。 一定会有人不介意他的外表,而看到他内在的优秀,那个人会像那位弗朗西斯阁下一样,高贵优雅,善良博学,他们更加相配。 够了,我已经在他的窗下站了太久。 雨水浸湿了我全部的衣服,寒意刺骨。 刚才我偷偷溜进他的书房,给他留下了一封信,他明早就可以读到。 信中我说了那个金盒的事情,要他仔细查验这样东西,子爵命我偷盗它,并且会利用这样东西把他送上刑场。 这样突兀的说法十分荒谬,我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相信,会不会放在心上。 即使他不查验那个金盒也没有关系,他只要小心一点,不被人盗取就可以了,至于子爵一家,我依然会亲手了结他们,他们不会再来害他了。 前世时我亏欠了他,这一世应该可以借此了结了吧。即使生命太宝贵,无法这样简单的偿还,我也无法偿还他更多的东西了,因为我原本就一无所有。 我最后看了一眼男爵卧室的窗口,转身向漆黑的荒原深处走去。 第29节 …… 清晨,德尔曼庄园处在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当中,每一个仆人都胆战心惊。今天早上男爵大人大发雷霆,似乎是因为一个仆人趁夜潜逃了。 昨夜下了大雨,今天依然没有放晴,天气骤然变冷,到处都是浓郁的雾气。在阴暗的书房里,一个落寞的男人正沉默地握着一封信。房间里十分阴暗,有一股浓郁的潮湿气息,似乎映衬着主人失落的心情。 男爵声音疲惫的问管家:“还没有找到他吗?” “他应该是独自离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管家把一盏油灯摆放在男爵面前:“这是在您窗外的楼下找到的。” 男爵看了烛台一会儿,忽然把自己埋在了双臂当中,他轻声说:“希尔顿,他走了。” 管家慌张了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主人居然这样难过。 “都是我不好,是我赶走了他,他不想再见我了。”男爵颤声说。 “不,男爵大人,您不要这么想。”苍老的管家惊慌失措。 “是我对他不好,我……我做了伤害他的事,所以他扔下我走了。”男爵痛苦的说。 “不!不是的,大人,您千万不要自责。是我,是我,我让仆人们排挤她,故意找他的麻烦,还斥责了他,所以他才走的,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离开。” 男爵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管家,一时间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管家自责地垂下了头:“我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让他明白尊卑,我没有想到……这都是我的责任,您惩罚我吧。” 男爵叹了口气,他没有办法对从小照顾他长大的管家生气,他摇了摇头说:“不,他不是因为你的刁难才离开的,我不可以把责任推在你的身上,他要离开都是因为我。其实他对我很好的,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我想要他爱我。” “男爵大人,您为什么,会对那样一个小子……”希尔顿咬了咬牙说:“他只是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泥腿子,你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烦恼呢?您是多么尊贵的人,只要您想要,任何人您都可以得到,他们会比他强无数倍。” 男爵望着管家摇了摇头,他沉声说:“希尔顿你不懂,他不是什么泥腿子?他留在我身边,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权。我知道的,我可以从他看我的眼神中知道,从来没有哪一个男人给过我这样的眼神,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只是让我觉得温暖。” “男爵大人……”管家沉痛的望着他,因为面前的人已经不知不觉流泪了。 “你知道吗?他带给我的快乐比我这么多年加起来的都要多,他让我觉得我的生命充满色彩,充满意义,让我觉得活着很幸福。”男爵哀伤的说:“我喜欢他,我爱他,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我……” “我们会找到他的。”管家焦急的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家里找他,也许他还会自己回来。” 过了一会儿,男爵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手里攥成一团的废纸,忽然起身打开了一个柜子,他取出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了他存放重要物品的暗阁。 在一堆东西中,男爵取出了一个漂亮的金盒子。 “希尔顿,你一直跟着我的父亲,你知道这是什么吗?”男爵问。 “很抱歉,我似乎从未见过这个盒子。”希尔顿摇摇头。 男爵打开盒子左右观察,这就是一个空盒子,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呃……盒盖似乎还有一层……”希尔顿摸了摸厚重的盒盖说。 男爵发现,盒盖上的确有一条细缝。 管家找来了一块铁片,轻轻掀起了盒盖,没想到里面是中空的,其中放着一枚勋章。 男爵拿起勋章,读了读上面的文字,陡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管家更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男爵:“这……这是……” 男爵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回想着,这么久远的事情,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能够得知这么私密的事情,那么除了跟父亲一起生活过的子爵外,的确没有别人知晓了。 男爵皱起了眉头,他把勋章放回盒内,然后看着希尔顿管家说:“你听着……” ☆、第三十七章 趁着雨夜赶路,我在清晨的时候抵达了王都,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当中。由于是清晨,街面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是偶尔路过几辆马车,溅起许多泥点。 由于淋了雨,加上天气寒冷,我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急需要一点酒,让自己暖和起来,于是我走进了路边一家小酒馆。 在东城的贫民区,有许多这样的小酒馆,里面聚集了妓女和醉汉们。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恶臭,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可以把人熏得吐出来,但这里很温暖,对我这个淋了一夜雨的人来说,这里像个天堂。 酒馆里人不多,也许是白天的关系,有几个醉汉趴在桌上,老板一边抽烟一边看报纸。窗户很狭小,房间里黑洞洞的,到处非常肮脏,桌面漆黑,像涂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油脂,也许几年都没有擦洗过了。老板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她袒露着巨大的胸脯,懒洋洋的坐在柜台后。见到我后,她风骚的靠过来:“嗨,小帅哥,要点什么吗?” 我要了一杯酒,一块面包和一点香肠。 老板娘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腿上,她搂着我的脖子说:“怎么浑身都湿透了?你这小可怜儿,昨夜淋淋雨是吗?要不要帮你暖和一下?” 前世落魄时,我在王都混过一段日子,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大到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我在东区居住过,这里是下层人聚集的地方,小偷、强盗都时刻盯着陌生面孔。我身上原本很体面的仆人套装,经过昨晚雨水的侵蚀,已经糟践的满是泥泞。如果我以原来的装束走进这里,一定会被当成是富家少爷,马上就将被人打劫。 “喔,美人儿,你真好。” 我搂着她的腰笑了笑:“我想在附近找个活干,帮个忙吧。” 老板娘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脸:“小帅哥,干脆在我们酒馆倒酒好了,会有女人和男人照顾你的。” “要是你照顾我,我就留下。”我暧昧的亲了亲她,又在她肥硕的身躯上摸了几把,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好吧,你想去纺织厂还是皮鞋厂?或者你有什么手艺,比如做过铁匠木匠之类的,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船上,船坞一年到头都在招人。”老板娘说。 由于我私自离开德尔曼庄园,所以我没有介绍信,不可能再到哪个大庄园应聘仆人了。而且我需要找一个可以靠近上东区的地方落脚,因为布鲁斯子爵一家就在这里。 “我得在上东区找份工作。”我喝了一大口酒说:“至于干什么无所谓。” “那边可都是有钱人啊。”老板娘笑着打量了我一下:“你该不会是哪家的少爷吧?家里赔光了钱,所以才出来干活,瞧瞧你,像刚出炉的小羊羔一样。” 我摩挲着她浑身肥肉的身体,眯着眼睛微笑:“哦?你看我像吗?” 老板娘挑了挑眉,松开我站起来:“你看上去像个专门骗色骗钱的小白脸。” 终于她告诉我,有一家名叫加百列的纺织厂正在招人,我可以趁着晌午过去看看。 王都的西区和东区简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西区是富人们的聚集区,至少也是体面的人家。路面干干净净,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高高的油气路灯,过往的行人会脱帽行礼,人们普遍穿着毛呢或丝绸制作的衣物,无论男士女士都举止优雅,步履轻盈。 而当你来到东区的时候就会发现,简直是突然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东区是一大片厂区,各行各业的工厂都集中在这里。厂区附近是一大片简陋的窝棚和小木屋,工人们住在这里,路面泥泞不堪,到处都是垃圾和排泄物,不论男女都穿粗棉布。有一些酒鬼和流浪汉睡在路边,许多小孩在路面上疯跑,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有些孩子甚至没有鞋子。 我来到加百列纺织厂,在大门口就可以听到机器隆隆的声响,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门口有个长着大胡子的男人,正在呼呼喝喝,让工人们搬运货物。 “您好先生,请问你们这里还招工吗?我想找一份工作。”我走上前去询问道。 大胡子男人不耐烦的说:“我们随时都招人,当过纺织工学徒吗?” “没有先生,我过去是个仆人,在一位子爵家中当男仆,但是主人把我赶出来了,还拒绝给我写介绍信,我找不到别的工作。”我耸耸肩说。 那人扫了扫我的衣服,挑了挑眉说:“你识字吗?” “是的,先生,我识字,也会算数。” 大胡子笑道:“那太好了,我们这里还缺一个记录员,负责丈量和登记货物,你能做吗?” “当然先生,我可以做。”我兴奋的点点头,不用在工厂干活,这对我而言是件好事,前世时我也当过工人,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 “跟我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工厂的环境。” 大胡子领我走进一座巨大的厂房,里面的声音非常嘈杂,大约摆放了五六十台大型纺织机,每台纺织机前都有四五个工人,他们负责接线,调整纺锤。这里的机器很先进,是水利纺织机,有一台巨大的涡轮,带动所有机器都自动运行。机器拉动无数条长长的白色棉线,‘嗤啦嗤啦’织成洁白棉布。 纺织工序是先把棉花纺成棉线,再把棉线织成棉布,所以空气中弥漫着雪花一样飞舞着棉花绒毛,许多小孩子在机器下爬来爬去,捡落在地面上的棉花。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偷懒,所有的人都弯着腰工作。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看上去都面色苍白,非常疲惫的样子,还有许多人在不停的咳嗽,像生了重病一样。 “你负责丈量尺寸,登记货物入库。”大胡子交给我一个笔记本,演示给我看:“像这样做,明白吗?所有的棉花以及各种配给都是有数的。” 看到我快速计算货物而且没有差错,大胡子才点了点头:“好吧,这份工作是你的了。” “欧文!”忽然有人喊了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一个红头发的女人正愣愣的望着我。 “安妮?”我眯起了眼睛,周围都是漂浮的棉花,有些看不清楚。 “欧文。”她飞快的跑到我面前,拥抱了我一下。 “真的是你。”我惊讶地说。 来人是莫蒙庄园的下级女仆安妮,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棉布衬裙,头上戴着一条脏兮兮的头巾,她看上去瘦极了,比在莫蒙庄园时憔悴很多。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不是当了男爵大人的贴身男仆吗?”安妮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始终是那个热情如火的善良姑娘。 我遗憾的耸了耸肩,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工作。这是我奇怪的地方,安妮虽然只是一个下级女仆,可是她长得漂亮,而且还有一手很棒的针线活,即使她离开了庄园,也一定能在别的家庭找到女仆的工作,怎么会在工厂里干活呢。 安妮苦笑了一声:“我结婚了。” “哦,你结婚了。”我惊讶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说:“真……真是恭喜你了,这……真……真不错……” 女人一旦结婚就不可能再当女仆了,甚至许多工厂也不要已婚的妇女。 安妮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找到住所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当然,我还没有地方落脚呢。”我说。 “嗨!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偷懒!”一个浑身戾气的男人走过来,大声斥责我们。 安妮朝我挤了挤眼睛,跑回了车床。 直到晚上九点,纺织厂才终于下班了。安妮领我来到了工厂后面的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是加百利纺织厂工人们居住的地方。巷子很窄也很深,里面挂满了晾晒的衣服,泥土小道满是泥泞,还散发着一股排泄物发酵的臭气。巷子漆黑一片,但是正值下班高峰,所以到处都非常嘈杂。 “约翰,租房子。”安妮朝一间屋子叫了一声。 一个非常糟蹋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穿着绿色的忸怩外套,浑身酒气,大声抱怨着:“上帝啊,我耳朵没聋,不用叫那么大声。” “他要租房子。”安妮说。 男人连看也不看我,指着斜对面的一幢小屋说:“那个屋子还空着,每个月一先令。” 我走过去,推开房门,却马上就被熏了出来,屋子里黑漆漆的,有一股浓重的骚臭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臭味。 约翰说:“之前住了个纺织女工,后来病死在里面了,过了七八天才被人发现,所以有点味道,不过你放心,通通风就行了。” 安妮对我耸了耸肩,我点头租下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张破木床,我怀疑上个租客就是死在了这张床上,而且在这里发酵了七八天。 安妮帮我在床上铺了一堆稻草,她说:“如果你有余钱,就去买条床单,不过冬天快到了,得想办法弄条棉被才行。” “谢谢你,安妮。”我感激的望着她:“真高兴遇到了你。”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她爽快的笑了。 “你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回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暴躁的声音。 安妮脸色一变,急忙走出去,男人却一把撕住安妮的领子,把她往家里拖拽,边走边骂:“下了班还在外面鬼混,你他妈的还知道回家吗?” “不是的,安德烈,你听我说,我遇到一个老朋友……” “什么朋友!”男人厉声打断了安妮的话,他粗鲁的把她推进屋子,然后阴狠的瞪了我一眼,重重地拍上了房门。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敲门,我只是个外人,如果贸然行动,会给安妮造成麻烦也说不定。 于是我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屋子住了下来,我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一闭眼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时,门外的铃声就把我惊醒了。因为是工人聚集区,所以很早就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铃铛在外面摇晃,当当当当,声音很大。 第30节 不久,男人女人的咒骂声,孩子的吵闹声,充斥了整条巷子,简直像菜市场一样。所有的人都开始了新的一天,不管贫穷与富贵,不管年老与青壮,不管健康与疾病,所有的人都在美丽的晨光下努力生活,我也一样。 ☆、第三十八章 纺织工们从早上六点钟开始工作,一直站到晚上九点,期间只能停下吃个午饭,剩下的时间全盯着车床接线头,这是一项非常枯燥的工作,而且始终弯着腰,所以非常疲劳。 厂房非常闷热,因为不允许开窗,这样可以防止风把屋子里的棉絮吹到外面,从而造成浪费,这造成了闷热的屋内到处是细小的棉絮。工厂的墙壁上贴着一行大字——‘禁火’,前几天有一家纺织厂才发生了火灾,当时引发了大爆炸,炸死了十来个纺织工,剩下的人全都烧伤了,似乎在纺织厂里面点火就很容易引发爆炸,但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我在纺织车间里只呆了一会儿就口干舌燥,仿佛鼻腔里沾满了棉絮一样,真不知道那些天天在里面工作的人怎么受的了。持续工作了六个小时之后,中午十二点,工厂的铃声准时摇响,工人们可以用午饭了,虽然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没有专门用餐的地方,大家都是领了食物,在厂房外吃。负责分发食物的是个很胖的女人,每个人拿一个碗,然后在这里排队领食物。每个人可以分到一小块面包,以及一碗稀薄的粥,面包似乎是混了木屑的,所以呈现一种棕黄的颜色,米汤里有黑色的渣滓,而且似乎是陈年的旧米,已经生虫了,所以你会发现粥的表面漂浮着一层细小的白虫子。但是没人把这些放在心上,工人大口大口吞咽着,饥饿的时候能吃上饭就很好了。前世时我有过更糟糕的日子,甚至吃过老鼠肉。 这里工人基本都很年轻,最小的孩子大约只有六七岁,有些人看上满头白发,但实际上他们最多只有三十几岁,常年辛苦的劳作使他们看上去很苍老。 我坐在安妮身边跟她聊天,她兴致勃勃的谈论着邻居家小孩的事情,压根不提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没有想到安妮会嫁给一个那样暴戾的男子,她是一个好姑娘,值得最好的男人。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从未听你提到过?”我还是开口问了。 安妮无奈的耸耸肩:“你知道的,女仆不可以有情人,我和安德烈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之前没有结婚而已。” 然后她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别这样亲爱的,安德烈是个好人,他只是遇不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也许她真的很爱他,所以她说着丈夫名字的时候,总是一脸幸福的表情。 后来我才知道,安德烈是一名画家,他少年时代很有天赋,他的画作曾被一位富商以高价买走,他的父母想让儿子出人头地,于是花了很多钱把儿子送去了艺术学院。可惜长大后,他的画作一直不被人们看好,到后来几乎一副也卖不出去。 安妮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也有过柔情蜜意的日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安德烈的画作一直卖不出去,他又不肯从事别的职业,一直被安妮供养,于是脾气就越来越坏。可是安妮一直相信他会成功,所以从未离开他。 “其实我对现状很满意,起码我还有份工作,你知道莫蒙庄园辞退的仆人,很多都失业找不到工作。”安妮叹息道:“对了,你还记得赛琳娜管家吗?”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当然,她还好吗?” “不知道,只是听说她去了北方,因为她离开莫蒙庄园后过的很不好。你知道她当了一辈子的管家,可是离开庄园后却只能当女仆了,她是受过教育的女性,新的主人却把她当粗使婆子使唤,真可怜,一辈子的努力都打了水漂。只好离开王都,去了偏僻的北方,起码在那里还能找到女管家的工作。” 安妮说。 我不知不觉收紧了手臂,一种名为惭愧的情绪在心底里升起。我报复子爵一家的时候根本不把赛琳娜管家放在心上,因为她前世时逼迫我去照顾生了天花的男爵,在当时的我看来这根本就是逼我去死。所以尽管她这辈子非常信任我,我仍然因为她前世的所作所为怨恨她,可是现在想来,她因为我离开了奋斗一生的地方,甚至根本不知道是我在背后算计她,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卑弊到难以启齿。 这时,几位衣着得体的先生簇拥着走了过来。工人们匆匆站起身来,向工厂走去。 安妮低声催促我:“厂主和他的狗腿子来了,我们赶快回去工作吧,否则他们要骂我们偷懒了,即使不开除也会扣工钱。” 我看到了把我招进工厂的大胡子,他叫马丁,是这里的总管事。他一路跟随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先生,与他平时耀武扬威的样子不同,他一直弯着腰,一脸讨好陪笑的模样。 可是开工后没多久,我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就传来了工人们的惊呼声,一个女人从厂房里跑出来,边跑边喊:“救命啊!上帝,有个孩子,被卷进涡轮里了!” 所有人都往厂房跑去,我也跟随着众人过去。可是刚一进去就吓了一跳,有一个小男孩正挂在牵动纺织系运作的巨大涡轮上,血液顺着生了锈的铁质齿轮缓缓流下,他的手臂被绞进了齿轮里。 纺织机已经被迅速关闭了,可是孩子还挂在巨大的涡轮上,他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非常瘦小,脸蛋上有很多雀斑。他一直在剧烈的惨叫着,到现在已经承受不住那剧烈的疼痛,所以昏了过去,原本就很苍白的脸上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许多人包围着他,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我听到有人在默念上帝。 “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人挤了进来,竟然是年轻的工厂主和管事马丁。 “我不是警告过你们吗?要离涡轮远一些,你们这些蠢货!” 马丁惊慌失措地说。 工厂里有七八个坚挺的大涡轮,每一个涡轮都有上千公斤重,如果一不小心被绞进了衣服,那么整个人说不定都会被卷进去,可是工厂却没有安装任何的安全措施。 孩子被放下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整只手臂都被碾碎了,血肉模糊的一片,白色的碎骨戳破皮肉露出来,使人触目惊心。 “你们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医生!” 倒是那位年轻的工厂主发话了。 工厂主姓加百列,他是个20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刚刚从父亲手里接管了家族的产业,看上去还非常稚嫩。他个头不高,但是身体非常壮实,有一头卷卷的黑发,眼睛非常灵活,而且他打扮的非常富贵。说他富贵是因为他的衣着非常华丽,而且还带着银色的卷发,看上去就像过去那些贵族绅士的打扮。但事实上,上流社会已经不再穿这些花里胡哨仿佛小丑一样的衣服了,王都的贵族们从开始崇尚简洁的装扮,反倒是一些地位低的人,比如说仆人才会打扮成这样。 显然他没有打听清楚最流行的时尚,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他是这里的工厂主,我根本想不到他是这座工厂的主人,因为在现在的贵族圈里,如果哪位绅士打扮成这样出现在宴会上,一定会成为当天最大的笑柄。 大胡子马丁急忙去找医生了,他边往外跑边朝工人们喊:“这里没你们的事情,都去干活干活!” 我发现那个孩子还在流血,他的衣服几乎都被血浸透了,地上黏呼呼的,血红一片,而且血液还在不断的涌出。我急忙走过去,帮忙按住了孩子手臂上的一条血管,我听男爵说过,如果有人受了重伤还血流不止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压住伤口,果真血液不再那么汹涌了。 加百列先生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你看上去非常面生,是新来的吗?” 我回答他:“是的先生,我是刚来的记录员。”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大胡子就带着一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却愣在了当场。来人是一位50岁出头的老者,他头发花白,但是精神矍铄,脊背挺直,双目炯炯有神,你依然可以从他的面容中看出他年轻时俊美的模样。 老医生奔过来跪在地上,只看了孩子一眼,就打开了他随身携带的箱子,取出一条皮绳系在孩子的手臂上。他注意到我一直用手按着孩子的手臂,于是赞赏的点点头:“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是我以前的主人,他说这样可以防止大量出血。”我回答说。 老医生朝我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没有让血流得太多,所以保住了这孩子的一条命。” 他的褒奖让我激动得红了脸,我没有想到居然会再次见到他,我前世时的救命恩人。 他不但免费给我治病,还送给我吃的,可是我为了躲避警察们的拘捕,一声不响就离开了,我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但是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这位先生看人的时候总是那么温和,充满慈爱,他是那种会对陌生人付出温情,却不收取任何回报的好人。 “这个孩子需要立刻截肢。” 医生说:“帮我把他抬到一个干净的地方去。” “去我的办公室吧,那里很干净。”加百列先生说。 孩子被抬进了办公室,医生把所有不相干的人都赶了出去,不许别人围观他做手术。 我擦擦满手的鲜血准备离开,加百列先生却忽然开口问我:“你当过医生的男仆吗?” “没有先生。”我摇摇头说:“我以前的主人是一位男爵。” “男爵?”加百列先生好奇的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做男仆呢?怎么会来到我的工厂里?” 我随口胡扯道:“主人把我赶走了,也没有给我写过介绍信。” “是吗?我看你一定是个爱偷懒耍滑的家伙。”他笑着说:“你过去的主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位男爵?” “哦……”我挑了挑眉说:“他已经非常落魄了,请恕我不便透露他的名字,这有辱一位先生的尊严,你知道现在很多落魄贵族都雇不起仆人了。” 我贬低贵族的这些话取悦了这位商人暴发户,他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没错,给这些落魄贵族当仆人说不定还收不到工钱呢,在我的工厂里好好工作,干得好了也一样会有个好前程。” 这位先生倒是非常的爽快,不似那些矫揉造作的贵族,我诚心诚意地向他弯腰行了个礼,谁知我一起身就看到了这位先生亮晶晶的小眼睛。 他激动地说:“你弯腰行礼的姿势很漂亮呀,介不介意教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主角不会当医生,也不会当大商人,因为标题叫《绅士的仆人》嘛,大家都懂的。 我写这一章主要是为了引出这位老医生,如果我还开第三部绅士的话,这个老头就是主角,我想既然写了,干脆写个绅士三部曲啥的= = ☆、第三十九章 我被加百列先生叫出了工厂,跟他来到了附近的一座大宅子。他向我抱怨说,前阵子出去谈生意时,有人嘲笑他的礼仪。他于是聘请了一位礼仪老师,可是那家伙眼高于顶,总是吊着眼睛说,贵族们该怎么样,贵族们该怎么样,把他气的不轻,于是就把那家伙给赶走了。 “虽然你只当过贵族的仆人,不过你行礼的姿势非常漂亮,教我装装样子应该没有问题。”加百列毫无形象的往桌前一坐,抬起双脚搭在桌子上。 这样大大咧咧的有钱人我还是头一次遇到,不过不用去工厂干活,对我而言倒是件好事,如果他能把我留下当贴身仆人就更好了。我发现在这府上帮佣的仆人,没有哪个经历过系统的仆人培训。 于是作为仆人,我对主人的绅士教育工作就展开了。 “绅士的礼节有许多种,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场合,行礼的姿势也略有不同……只有身份高贵的已婚妇人,您才可以在她主动伸出手时,上前亲吻她的手背。如果是年轻小姐,则千万不要做出过于冒昧的举动,在她被正式介绍给您认识之前,连多余的眼神都不要落在她们身上,否则会被人说三道四……” 我站在加百列先生身边,向他讲述绅士礼仪。 可他听完我的讲述后,却一脸木呆呆的表情,最后竟然不敢置信的问我:“你确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从没听过这么麻烦的事情。” “当然不,先生。”我认真的看着他:“难道你之前聘用的礼仪老师没有讲过吗?” “不。”加百列皱着眉头说:“他当然讲过基本的礼仪,可是你说的那些小细节我连听都没听过,什么女士的扇语,还有那些隐晦的暗示话题。” “哦……”我忽然明白了,我这位新主人的确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 “我后天下午要招待一位重要的客人,他是个很有名的大律师,我可不希望到时候出什么差错?”加百列先生说。 礼仪虽然只是在特定场合下的固定动作和语言,可是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却不仅仅包括这些。如果你连一位女士摇扇子,一位男士转动扣子的动作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你离走进贵族的圈子还差十万八千里。这些细节体现在方方面面,从用餐时你可以喝几杯酒,到你设宴招呼客人时地毯的颜色,都有特定的讲究。 我一时间没话可说了,这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居然还想别出差错。 于是我谨慎地开口询问:“恕我冒昧,请问您宴请客人时选了什么菜单?” 加百列先生摊了摊手说:“呃……法国菜?” 他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我会雇佣一个最有名的厨师,让他用最贵的食材。” “那么你将宴请哪几位客人?” “没有客人,就是我跟律师和他的家人。”加百列理所当然的说。 “哦……那么请问除了用餐,您还准备了其他节目吗?” “还需要什么节目?难不成要准备个舞会吗?” 我和他互相对视了将近一分钟,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类似‘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最后加百列先生败下阵来,他嘟囔道:“好吧好吧,我父亲二十年前还是个开杂货铺的,我连中学都没有毕业,要么需要我把那个礼仪老师再请回来吗?” 我觉得这是我的一次机会,于是我向他欠身说:“我曾经服务过一位子爵和一位男爵,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宴会,也参加过王都伯爵大人的舞会,如果您相信我,请让我来为您安排。” 加百列先生露出了讶异的眼神:“你可以吗?我是说这次宴请对我而言很重要。” “这都要看大人您的意思了。” 我向他请示道:“我听从您的一切吩咐,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最高意志。” 也许他以前的仆人从未对他说过这种性质的话,他微微愣住了,于是他挺了挺腰,抬起下巴,用一种故意的咬文嚼字的口气说:“好吧,由你来统领我的府上。” 看他得意的样子,我暗地里偷笑了起来,被用这种方式奉承,感觉一定很好。我了解他这种感受,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经受得住这种高格调风情的服侍,如果是普通人也许会惊慌的手足无措,只有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才会在这种氛围下依然保持镇定和沉稳,这也就是贵族和绅士教育的内涵。他们从孩童时期就被不断的告知和暗示,生而高贵的意义。 所以像加百列先生这样后天训练的绅士礼仪,即使学得再像,也没有那种自小养成的大气和沉稳,在真正的贵族和绅士面前,他们会破绽百出,遭受无穷的鄙夷。所以我的任务就是帮我的新主人变得更加镇定,即使在一位真正的绅士面前也不会落面子。 然后我找到了安妮,告知她今天发生的事情。 “看来我要住到加百列先生的府上去了。”我说。 “欧文你真厉害。” 安妮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不管在哪里,总是能出人头地的。” “说什么呢?我就是一个男仆,而恰巧加百列先生也需要一个男仆。”我笑着说。 安妮却突然黯淡的神色:“你是个实在的男人,懂得实实在在的生活,从不好高骛远,我真希望安德烈也能像你一样。” “这怎么能比呢?”我说:“安德烈是个有才华的人,他不像我没什么本事,只能碌碌无为的当个仆人,我相信他早晚能出人头地的,只要找到欣赏他的人。” 安妮微笑道:“但愿这一切都能成真吧。” “如果我能在加百列先生的府上落脚,我一定会把你弄进来当女仆的。”我对她说。 “真的么欧文?你说真的?”安妮惊喜的说。 “我会尽力的,但是不保证一定能做到。” 第31节 “不,不,你愿意帮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安妮说:“你知道的,我们没什么钱,我一天到晚在工厂工作,根本不能照顾家里,他总是抱怨……” 我拍了拍安妮的肩膀,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顺利的办成这次宴会。 我忽然之间成了加百列先生的管家,所有的仆人都被我指挥的团团转,我让他们打扫了整个客厅,换了地毯、窗帘以及茶具和灯具。虽然仆人们对我这个一来就发号施令的人感到不满,可是当加百列先生看到焕然一新的大厅时,眼中的惊喜挡也挡不住。 他兴高采烈地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口中不住称赞:“你从哪儿找的装饰?真漂亮。” “回禀先生,这里所有的物品都来自您的仓库。”我说。 加百列先生这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是旧货,一直被搁置在仓库里。 “先生,我希望能将您的收藏品也换一下。”我指了指房间里的画作和雕塑。 “他们有什么问题?”加百列先生问:“这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 我不能明目张胆的说您这是在摆阔,也许那些绅士阶层并不欣赏您这种暴发户似的审美,只好迂回的说:“我想这会显示你太过富有,如果您的客人不够心胸宽广,他会对你生出嫉妒和怨恨之情也说不定。” “嘿,你说的没错。”加百列先生赞同的点点头,像找到了知音一样:“他们对我不屑一顾,实际上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富有而已,他们没有能力获得这么多钱,所以才忌妒我。” “是的,所以您在宴席上千万不要大谈金钱,相反要说一些迎合他们的话,毕竟您需要讨他们欢心。” “那么我该跟他们谈些什么呢?你知道我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我知道的最清楚的事情就是工厂。”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加百列先生的书房,拿了一本书递给他:“先生,这是一部小说。” 我翻到其中一页指给他看:“您可以参照这里的话题。” “哦,你读过这本书吗?”加百列先生说:“老实说这些书都是买来装门面的,我连一本都没有读过。” 贵族和绅士们的通病就是,为了假装自己是个有深度的人,于是收集各种各样的书籍在家中,以至于那些以贵族和绅士们为准绳的商人们也开始这样做了。 于是在这天的宴席上,那位律师先生和他的家人始终是笑容满面的,没有露出过一丝不悦,因为接待他们的全套礼仪都非常郑重,即使是一位伯爵来做客,恐怕也挑不出多少毛病。 而加百列先生也按照我教他的那样,按照那本小说上的对话大谈特谈。 “要造就一个能干的人才,需要的是正直,慷慨大方和严肃认真的品质,并辅之以观察和勤奋。”加百列先生侃侃而谈:“绅士们行为优雅,但优雅并不是绅士的全部,绅士还要有忠诚勇气等美德,并要具备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才能使自己知识渊博,生活高贵。” “从您的生活方式和言谈举止,我明确的知道了您是一位优雅的先生,跟一般的商人完全不同,老实说我在来这里之前还非常担心,但是现在看来您的品行完全能够胜任绅士们的阶层。”律师先生虽然是在说客气话,但语气却显得高高在上,你可以明确地感受到他那种对暴发户商人的鄙夷之情。以至于送他出门之后,加百列先生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你做的很好欧文。”加百列先生表扬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之前是一个仆人,你是不是经受过良好的教育?” “不,先生,我……”我愣了一下,刚要说我没有经受过任何教育,但是我想起了男爵教给我的那些课程。我当然受过教育,而且是非常好的教育,教我的人是一位男爵,他教给我的都是上层社会最深切的潜规则,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得知的东西。 “好啦,你不要再回工厂了,干那种活是埋没了你。从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边,你就当……管家,对了,管家,那些家伙家里都有管家。”加百列先生兴致勃勃地说。 我向他欠了欠身,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每个人在每一个时期经历的东西都不会白费。即使我只是个仆人,我也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达成我的愿望。这一切并不简单,但一直在发生着。 哼,作者自己写长评 作者:脂肪颗粒 《绅士的仆人》没有像《绅士的庄园》一样,写个序章给大家交代时间背景。因为这是个一年前的老文,当时写的时候作者还木有查阅过任何资料,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胡扯的。后来我续写了,但也是定了一个架空的背景。 我参照的大约是美国独立战争那个时间段,1775年-1783年,对应中国古代的皇帝是乾隆皇帝,但已经是他的晚年了。 这个时间正是工业革命兴起的时间,1760年英国出现了水力纺织机,大大提高了纺织效率,工厂这个词也是在这个时间诞生的,最先出现在棉花纺织业,后来出现在各行各业。 所以这是个人心思变的年代,开始渐渐迈入现代社会了。我一直觉得这种变迁很有魅力,经常会幻想,如果中国的明朝没有覆灭,中国会是什么样子。 西方的仆人和东方同时代的仆人是不同的,中国的奴仆货通买卖,属于私产,主人想打死几个仆人都凭心情的。西方比如英国,早就废除了奴隶制,连黑人都不再属于奴隶了。当时只有美国还有黑人奴隶制,所以几年后才发生了美国南北内战,解放了黑奴。 所以仆人是很自由的,不想干了,可以随时走。但是工作并不好找,尤其是富裕人家的仆人,可以相当于白领了,在平民中显得特别体面,比起在工厂中干活强无数倍。 而且当时人们的尊卑观十分严重,绅士家的仆人出门都是抬头挺胸的,比一般人自视高贵。如果你不懂,看看现在的印度就明白了。当然他们本身就有种族制,可是对于尊卑阶级这块,他们完美的继承了英国的糟粕,而且传承发展开来,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看过资料片,唯一的感觉就是= = 工人的收入不高,而且国家在食物上收取很高的税,工作环境也极其糟糕,把棉花绒毛吸进肺里这个病很严重啊,大部分人都活不到三十岁。而仆人虽然经常被打骂,可工作相对轻松不是,也没有传染病和工作后遗症。当然前提是主人要富裕,如果主人很吝啬或者变态,那么跟中国的奴婢也没有分别。 再说这个新兴的商人阶级,也就是纺织厂厂主,他们都是突然暴富的,同时他们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绅士阶层绝对是鄙视他们的,不要说跟他们平起平坐的交谈,简直恨不得离他们十万八千里。即使是律师和医生,也不会愿意跟有钱的商人结亲的,这意味着自降身份,其他绅士家庭会把他排除在社交范围外,所以除非缺钱缺到不行了,一般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你可以参考印度,一个低种姓的小伙子娶了一个高种姓的姑娘,后来小伙子被砍死了……性质不太一样,不过也差不多。 或者泥萌可以看看《南方与北方》,我非常喜欢,但bbc就是这个调调,有点沉闷,很多人看不下去。这部电视剧的时间已经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了吧,女主是牧师的女儿,而男主是富有的工厂主。当女主角拒绝了男主角求婚的时候,男主对自己的母亲说,他配不上女主,其实这里面就有点阶级的意味了,因为女主是绅士的女儿,而男主是有钱暴发户。男二是位律师,特别鄙视男主,正眼都不屑看他,叫男主弹棉花的。(咦,这么一说,突然觉得男二好萌啊,女主你真碍事= =) 这个时代依然非常蒙昧,西医是神马呢?除了放血就是放血,除了喝泻肚药就是喝泻肚药,木有麻醉剂,木有消毒意识,动个手术基本上就意味着game over了。 但并不是没有先进的医学理论,优秀的外科医生对解剖非常精通,可以做许多手术,而且大学里已经有了成型的理论,可社会上依然是该放血放血。题外话,如果写第三部,我一定要写个穿越男。 男主欧文是个土着,虽然是重生的,可他甚至不会算数。你不要以为算数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聪明伶俐的种花家人才不把算数当回事。我看到支援非洲的种花哥哥说,非洲人算个43-7,都要先在纸上把7先拆成3+4,三四分钟才能得出答案,所以古代人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下,他一直接受这种阶级观念,造成了根深蒂固的奴才骨头,如果不是遭遇了子爵一家残酷的迫害,他恐怕也想不到反抗。 我觉得如果安排男主跟着工业革命的潮流变成大富翁,或者到海上建功立业,好像有点困难。他不是男爵,男爵有文化,有地位,有封地,这是他最重要的依仗,即使他身无分文,只要有这个爵位在,招招手就有大把的人可以利用。工厂也不是随便开的,前期资金在哪里?而且当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蛋糕的时候,普通人能随便插一脚吗?当海军也是不行的,也要有前期投入,花钱大大的。 但是主角也不是木有金手指的,聪明伶俐,美丽好身材,还有个神情的好小攻,就是脂肪开的金手指,哇咔咔 ☆、第四十章 被轧断手臂的孩子清醒了,可他的去留却成了问题。身体健康的成年人过着起早贪黑的生活,尚且不能保证填饱肚子,何况是缺了一只手的孩子。 我的恩人雅克医生问加百列先生要怎么处置这个孩子。 “他的身体非常虚弱,至少要休养两个星期。”雅克医生说。 “两个星期?难道要白白养着他吗?” 加百列先生不敢置信地问。 “他在你的工厂工作,所以才被绞断了手臂,难道你不应该负责任吗?”雅克医生铁青着脸说。 “我凭什么负责,我给他请医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出去所有的人都会赞扬我的慷慨。难道他断了手臂,我就要负责养他一辈子?” 雅克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在上帝的面上,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如果你把他扔去济贫院,他恐怕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 济贫院是国家承办的慈善机构,所有的孤儿,没有劳动能力的人,或者失去工作吃不上饭的人,都可以申请到济贫院生活,由国家拨付善款来养这些人。可是由于害怕人们好逸恶劳,留在济贫院里不肯走,所以这里的生活条件十分苛刻,环境肮脏拥挤,食物严重不足,传染病肆虐。所以这个慈善机构也称得上是地狱,每天都有很多死人从这里被抬走。 “总之,我不能白养他。”加百列先生坚决地说。 雅克医生气愤道:“真是铁石心肠的人,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上报给议会的。” 加百列先生不屑的笑了笑:“好吧,我恭候您。” 医生怒气冲冲的走了,我急忙跟上去。 “雅克医生,请您不要生气。”我没想到医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其实这在工厂是常态,让工厂主养着失去工作能力的雇员,倒像是天方夜谭。 “我没有生气,他们这些人不值得我生气,我只是可怜那个断了手臂的孩子,他今后可怎么生活呀?我救了他一命,不是让他马上就送死的。”雅克医生愤愤地说。 望着眼前头发苍白的老先生,我由衷的升起了敬佩之情。为了与他无关的陌生人,他强势的与加百列先生争执,这很可能让他失去重要的客源。 过了很久,雅克医生才冷静下来,他尴尬的向我笑了笑:“对不起,我失礼了,你一定觉得我的举止非常怪异,我很抱歉,平时我并不是这样的。” “不,我认为您的做法值得尊敬,因为您为我们这样的穷人说话。”我感动的说。 雅克医生深深的叹了口气,边走边说:“无论经历多少次,我都不能习惯这样的事情。在现在这个时代,富有的人根本不把穷人的性命当一回事儿,甚至穷人自己也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儿。他们不懂,无论贫穷贵贱,我们在上帝面前是人人平等的,任何人的生命和尊严都贵不可言。” 我觉得这位老先生的想法闻所未闻,于是搭话道:“您认为像我这样卑贱的人,也能跟贵族老爷一样贵重吗?” “卑贱?”老先生笑着问我:“你怎么会认为自己卑贱呢?” “我,我只是一个仆人。”我纠结的回答道。 “仆人也不意味着卑贱,这只是你的职业,并不代表你这个人。”老先生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说:“也不能怪你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因为你就是在尊卑分明的社会环境中长大,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国家,每个人都被告知要严格地限守在自己所属的阶级当中,不敢越雷池一步,对贵族的推崇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我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一时间愣住了。 雅克医生还在自言自语:“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格,并不会一直依附于某人,或者比某个人低下,即使我们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我们的人格也都是平等的。” 然后雅克医生停下脚步,他认真的看着我,苍老的眼睛充满灵动的光芒。 “真正的自由和尊严不存在于别人的想法,不存在于世人的眼光,更不存在于社会规则的限定,它们只存在于这里。”医生微笑着指了指额头:“只在这里,即使世界都说你是卑微的,但只要你自己不这样认为,你的尊严就高于一切。” 我震惊的望着他,久久无语。 医生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赶路,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但自始至终都无法平静。 雅克医生的医院在东区,整个贫民区当中,只有他的医院看上去非常的正规。那是一幢三层的建筑,有修女在进进出出,而且似乎还有药剂师和其他医生。我没有想到他是这样一所正规医院的医生,难道他是一位内科医生?是绅士?但是内科医生怎么会从事外科医生的工作呢?我向他提出了疑问。 雅克医生笑着说:“内科医生?不,我哪有资格当内科医生,我就是个操着屠夫工作的人。” “可是……”我看着来来往往向他行礼的人,感到更惊奇了,其中不乏衣着考究的绅士,雅克医生一定是个大人物吧,可他这样受人尊敬的人为什么会在贫民区给纺织工治病呢? “在既定的社会环境当中,我们也许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认为所有认真生活的人,都值得别人的尊敬和赞赏。”雅克医生朝我点点头,接过我手里的提箱说:“谢谢你送我。” “这是应该的。” 我急忙向他欠身,作为仆人我极少听到我服侍的人向我道谢,何况还是他这样受人尊敬的人,这让我手足无措。 “再见,小伙子。”他笑着招了招手,向医院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中一阵唏嘘,他并不知道他曾经拯救过我的性命,能遇到这样一位医术高超又善良热情的医生是我的幸运,而他刚才的话也让我产生了深思。 人和人之间真的可以平等吗?即使地位和身份天壤之别。 这天晚上,我正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一个仆人来跟我说:“外面有个女人,吵着要见你。” 我出去一看,果然是安妮。 “欧文帮帮我。”她面色苍白,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我抓住她的胳膊问。 “我要找到安德烈。”她望着我,一双眼睛通红,显然刚才哭过了。 “都这么晚了,他去了哪儿?你找他干什么?”我问。 安妮犹豫了一下,不肯回答。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让我去找他,就应该让我知道原因。” 过了一会儿,安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安德烈借了贷款,银行又来要钱了,如果再交不上钱,我们就要坐牢了。” “你们借了多少钱?”我问。 “五十镑。”安妮说。 “上帝呀!五十磅!”我不敢置信的说:“你们干了什么?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安德烈画画需要颜料。”安妮哭着说。 “他人呢?他去了哪儿?”我问。 “他……他去了苹果巷。”安妮犹犹豫豫的说。 “苹果巷?那是什么地方?” 第32节 “是……是不正经的地方,我不可以去那里。”安妮大哭了起来。 我简直无话可说了,只好拍拍她的肩膀说:“放心吧,我去找他,你先回家去。” 安妮听了我的话,一步三回首的走了。 我穿上外套,向苹果巷走去。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没有去过妓院。我不需要花钱找女人,只要我想要,勾勾手指女人就有了,甚至很多时候,是浪荡女人付钱与我春风一度。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可是苹果巷里却热闹非凡,街面上站满了人。 昏暗的火光下,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女人。已经是秋季了,她们却还袒露着丰满的胸脯,有些人还把裙子掀起来,露出雪白的腿和臀部,每当路边有男人路过,她们就争先恐后的上前抢夺。这些女人的价钱大都一样,不会有哪个女人特别高或者特别低,但是男人可以选择在路边解决或是上楼,如果在路边解决自然比上楼便宜些。 我一走进这条巷子,就有四五个女人靠了过来,她们身上有浓浓的香水和汗味混杂的气息,令人作呕。而且她们普遍都非常糟蹋,头发像是多少年都没有洗过了,一缕一缕的。 我没有让她们都靠过来,而是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其中一个,对其他人摇了摇头。 剩下的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我怀里的女人勾着我的脖子说:“帅哥,要到楼上去吗?” 女人非常年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她很漂亮,身材也非常丰满,眼角弯弯,一副非常风流的模样。 我轻佻地朝她笑了笑:“你知道一位叫安德烈罗本的先生吗?” “怎么?难道你是来找男人的?”她在我下面摸了一把,眯着眼睛问:“我难道不好吗?” “你当然好,宝贝儿,我为你意乱情迷。但我今天有正事,如果你知道,告诉我好吗?我会感激你的。” “好吧,念在你长得这么英俊的份上,在这儿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像你这么帅的男人。” 女人叹了口气说:“安德烈先生是吗?那个穷画家?我知道他在哪,但是你给我什么好处呢?给的少了可不行。” “念在我长得这么英俊的份上,难道不能给点方便吗?”我跟她打趣说。 女人摸了摸我的脸说:“那你就陪我一晚。” 没办法,我掏出几便士给她:“下次吧,宝贝儿,我真的有急事。” 女人只从我手中拿走了一个便士,她笑眯眯的点了点我的鼻子:“看在你长得这么英俊的份上。” ☆、第四十一章 女人把我带到了一幢小楼,这幢楼里到处是放浪形骸的人,那淫靡的景象让人忍不住皱眉。女人指着一个小房间对我说:“就是这里了。” 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 安德烈的确在画画,他在画一个妓女,妓女赤身裸体,摆着一个相当放肆的姿势,她望着安德烈,双目饱含挑逗的情谊。 安德烈边喝酒边画画,他喝一口酒,在画布上画几笔,然后再喝一口,整个人看上去放荡不羁。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两个人都被惊动了,转身看我。 “安妮让我来找你,今天银行的人上门收账了。”我简洁明了的说。 安德烈轻笑了一声,继续作画,根本不理睬我。 其实他是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但也许是喝酒熬坏了身体的缘故,他的脸色发黄,有厚厚的眼袋和黑眼圈,整个人都显得特别颓废。 那个妓女见状,得意的朝我笑道:“告诉她,他今夜要留在这里,画画……” 她说画画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婉转悠长,娇媚的让人的骨头都跟着发颤了。安德烈露出了兴奋的眼神,激动地在画布上涂抹,一边画一边说:“就是这样,你美极了。” 我皱起了眉头,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时候,安妮正等在巷子口。当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回来时,她的双肩缓缓落下,整个人呆滞的像只木偶。 “他不回来是吗?”安妮问。 “他在给一个妓女画画。”我没有说假话安慰她,而是直接告诉了她真像。 “我知道。”安妮垂下头:“他说起过那个女人,她很美吗?” “不。”我摇摇头。 “他以前的模特是我,可是我的画像根本卖不出去。”安妮苦笑道:“所以他找了别的模特,是我给他的钱。” 我静静地望着她,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 安妮擦了擦眼泪说:“好吧,我没事了,今晚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钱的事情你怎么办?”我问。 “总会有办法的。”安妮说,然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我真希望能帮帮她,可惜我也没有钱,离开德尔曼庄园的时候,我身上只有五先令,我想要悄悄离开,自然不可能找管家索要工钱。 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是男爵送给我的那枚六角形的胸针,这枚胸针十分别致,是金子做的。 男爵送给我的时候说,不想要了也可以拿来卖钱。 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拿去卖掉,一旦我拿出手,面对的将是治安官的逮捕,因为我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可能拥有这种珍贵物品的。任何人都会想,这一定是偷窃得来的吧。 我留着这件东西只是因为,也许某一天我会拿来卖钱。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加百列先生正坐在餐桌前用早餐。我把邮递员送来的报纸摆在他的面前,随便一扫,报纸的头版大字映入我的眼帘。 北美殖民地发生暴动。 我等待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其实我早就偷偷探查过子爵一家。 他们在上东区租了一套小房子,相对于他们高贵的身份而言,这套房子实在是太小了,子爵夫妇并两个女儿住在这里,府上的仆人加起来也才只有五个。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被男爵赶走这件事,所以我妹妹安琪也被解雇了,她和其他被解雇的仆人一块儿回了老家。 虽然他们已经非常落魄,可是只要他们一天不落到尘埃里,我就没有机会报仇,我一直在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看来已经到了。子爵把他所有的资金都投在了那条航路上,而殖民地一旦发生暴动,那么他的投资将会血本无归,到时候他们就真的如同丧家之犬了。 可是当我再次前往探查的时候,却发现那幢屋子已经换了主人,子爵一家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附近的人告诉我:“那家的夫人突然死了,然后他们就连夜失踪了,银行想要钱都找不到他们。” 子爵夫人死了? 她怎么会突然死掉?我印象中那个总是摇着扇子轻声笑语的高贵女人,几个月前她还活蹦乱跳,想尽一切办法从男爵身上占便宜。 不过那个女人有着所有贵族女人的通病,她总是穿过于绷紧的束腰,因此经常呼吸不畅,时时刻刻离不开扇子。她还经常节食,让外科医生给她放血,只是为了让她的皮肤看上去更苍白一些。 突然之间我就失去了仇人的消息,这让我心烦意乱。然而我打听了很久,都没有打探出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也没有回去莫蒙庄园,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深秋了,我依然没有任何子爵家的消息。到是加百列先生对我越来越重视了,我在他身边服侍了没几天,他就给我涨了工钱,我现在有十五镑的年薪,比我在庄园里赚的还多。 “我穿这身衣服精神多了,你觉得呢?”加百列先生穿着王都最流行的衣饰,在镜子前面左转右转,似乎对自己十分满意。 我帮他穿上外套,然后用小刷子扫平背上的褶皱,再将黑色的手杖递给他,一位绅士就完美出炉了。如果他保持沉默,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位年轻的绅士。 当然他只有外表很像,如果你跟他交谈几句,马上就会发现他对上流圈子的事情一窍不通。他不懂音乐,不懂绘画,不懂文学,连流行的运动方式他也不知道。不过这位先生对上流社会很不屑一顾,总是对那些作样装模作样的人大加鄙夷,所以我非常佩服他这一点。 加百列先生认识了几个贵族子弟,这些人都是无法继承爵位,也没有土地继承权的穷小子,只能去军队里找出路。他们跟加百列结识,自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钱。 贵族少爷们也不是个个都温文儒雅、博学多才,实际上他们当中不学无术的蠢材和恶棍不计其数,凭借祖宗的荫蔽,过着浪荡而糜烂的生活。加百列先生虽然年轻,但绝不是蠢货,他时常自嘲地说:“要不是为了这些家伙背后的关系,我甚至不会多看这些废物一眼。” 但是跟这些人混在一起,就不可避免地会被他们带入上流社会寻欢作乐的圈子,这个圈子充满了花花公子。喝酒、赌钱、玩女人,是你在这个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的必备要求。 所以当加百列先生被带到这家高级妓院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贵族老爷们的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这也就造成了他们的选择范围非常狭小,有些人甚至只在固定的人群中婚嫁。所以情投意合的夫妇有,但数量丰富不到哪里去。而且身为一位贵族老爷,他们每天面临的诱惑太多了,无数女人都企图向他们投怀送抱,所以每个贵族老爷都可以有无数个情妇,作为他们枯燥婚姻中最明媚的日光。而高级妓馆就是他们涉猎的最佳场所,女仆太蠢笨,平民不够美丽,路边的妓女太过廉价。如果有可以跟他们探寻生命的真谛,还美貌柔情,又能随时拖上床的女人就好了。 于是高级交际花们充分满足了贵族老爷们的野望。 她们普遍都上过学,善于言辞,并懂得情调,而且她们比所有的贵族女人都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美丽。 绅士们总是要与众不同的,虽然都是干那档子事儿,但他们就要讲究情调和气氛。要先像恋爱一样,深入交谈,了解彼此,然后再做进一步的举动,而不是直奔主题,这也是他们花大价钱来这里的原因。 这所会馆非常奢华,如同一位绅士的宅邸,而这位绅士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绅士和女士们全都衣冠楚楚,被美酒佳肴包围,身边演奏着优雅和谐的乐曲。 他们谈论着艺术,谈论着爱情,每个人都礼貌得体,除非到下半夜,否则绝不放浪形骸。 我猜加百列先生绝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据我所知他有三个情妇,两个是工厂女工,一个是家里的女仆。所以当这里的女士用魅惑的眼神勾引他时,他呆滞的像个从未见过女人的傻小子,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绅士形象也即刻崩塌了。 那是一位穿着洁白蕾丝裙的女人,她有乌黑的卷发,用白色缎带绑成一个个圆形发髻,然后散落背后。翠绿的眼眸和小巧的鼻子让让她看上去极具异域风情,也许她有西班牙血统。 “您好,先生。”她的音调很低沉,像醉人的大提琴。 “您……您好!”加百列先生慌张的托起她的手,然后在她的手背亲了一下。 女人咯咯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被他逗笑了,站在他身边的我有以手扶额的冲动,这位先生太不沉稳了,只是遇到了一个高级交际花而已,没有必要这样激动。 但是我错了,对于从未见识过类似女人的加百列先生而言,这个女人就像醉人的美酒,只是闻了一下就再也难以割舍。毕竟他只跟女仆和工厂女工有过那档子事儿,这种有着上流社会女性的形象,而又对他表现出青睐的美丽女人,一下子就把他迷得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我忽然觉得,也许加百列先生对上流社会表现出的不屑一顾,也许根本是装的,他其实崇尚上流社会的一切,只因为上流社会拒绝他踏入,所以他才表现的不屑。 于是当夜,加百列先生在这位花名莉莉的女人卧室里留下了,他们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甚至连午饭都是我送进去的。这种高级会所也有给仆人们居住的地方,虽然没有任何不便,但令我烦恼的是,总有一些先生把我误认为是这里的男妓,所以我总是躲在房间里,唯恐惹出什么麻烦。 加百列先生迷上了妓女莉莉,隔三差五就去见她,送给她珍贵的衣裙和首饰。 “她跟别的女人可不同,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学识丰富,举止优雅的女性。你知道吗?她的父亲是西班牙的贵族,只是家道中落,才不得已当了交际花。”加百列先生对她简直是赞不绝口。 也许每个陷入爱情的男人都会这样头脑发热,当他们多见识几个之后就不会这样了。即使加百列先生现在爱得狂热又怎么样?他不可能娶莉莉为妻,这份爱情的保质期也不会太久。 而对此最镇定的还要数莉莉,也许是在这种地方见识了太多男人,也见识了太多绅士们头脑发热的爱情,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再把加百列先生热切的追求放在心上。 相反,她高高在上。 忽然,我觉得这位女士很令人钦佩。 如果我能像她那样冷静,即使面对再热切的感情,也从不陷入纠葛就好了。男爵对我的感情,也一定如同加百列先生对待莉莉那样。也许他已经忘记了我,我对他而言就像一个匆匆的过客,不留下一点痕迹。 ☆、第四十二章 十二月的某一天,加百列先生忽然对我说:“过几天我要招待一位贵客,他是个贵族,想做棉花贸易。附近棉花纺织行的厂主都想跟他合作。我邀请了他,他答应过来做客,顺便看看我们的工厂。” 加百列先生的表情相当严肃:“你明白吗?这不是普通的邀请,要用最高规格设宴招待他,不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像这样郑重的吩咐,倒是让我紧张了起来。 “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有什么特殊要求吗?”我问他。 加百列先生皱着眉头,在屋里子踱步:“你知道他们那些贵族都眼高于顶,尤其是身上有爵位的家伙,他们管我们叫弹棉花的,不管我们多么富有,却从不把我们当人看……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我压根没想到他会接受我的邀请,所以一定要抓住。” 加百列先生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从那天起他天天过问宴请的筹备工作。看来他的确很重视这个客人,甚至一有空就对着书本背诵一些文绉绉的语段,又找了各种报纸来突击,生怕对着这位贵族绅士会无话可说。 第33节 我趁着出门办事的时候找到了安妮,她看上去很不好,面容越来越憔悴了。 “安德烈怎么说?”我问她。 安妮摇摇头:“他什么也没说,他回到家就喝酒,然后倒头睡觉,醒了再去苹果巷。” 我与她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安妮默默地哭了起来:“我该怎么办?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穷人夫妻之间没有离婚的说法,那是只有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才流行的玩意儿,如果一个女人不想跟一个男人过下去了,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走,逃的远远的,永远也别让这个男人找到。 “你没有想过离开他吗?”我问道。 安妮泪眼婆娑的说:“我不会离开他的,我爱他。” “那么他爱你吗?” 安妮望着我,半天没有回答,最后却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当然爱我,我知道。” 我叹了口气说:“我想也许我能帮你,我准备做点儿小生意。” “你要做什么?”她问我。 “我们散散步吧,边走边说。”我提议道。 深秋的王都非常苍凉,树上的叶子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被薄雾笼罩。这里的街道都是泥土小路,小路两边是长满了青苔的缓坡,绿一块黄一块,非常难看。我和安妮缓缓行走着,我向她说出了我的打算。 “我想做残品蕾丝的买卖。”我沉吟了一下说:“事实上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也做过不少调查。很多布料商经常来加百列先生的工厂,我从他们口中套了不少话,残次品摆在店里不好卖,体面的夫人小姐很在意这些细节,所以有不少积压。” “五米长的蕾丝边算作一盒,如果放在商店里,基本都是二十先令每盒。但是工厂里积压了很多残品蕾丝,如果我们上门推销,也许可以把价钱定的低一点。我们直接从加百列先生的工厂里取样品,让客人们随意挑选,也许并不如商店里的花样齐全,但是我们的价钱更合理,而且我们是上门推销。”我说了自己的想法。 “但我们可以从加百列先生的厂里购买布料吗?”安妮疑惑地问:“我们根本没有本钱,而且加百列先生的客源都是固定的货商,我们只是他的工人和仆人。” “这你不用担心。”我说:“我说通了马丁,他会帮我们供货,但是我们要分给他一部分利润。至于本钱,我们压根不需要本钱,你瞧,我们不是要开店,我们只是推销,先卖了货再补上钱。” “可是他们会买吗?”安妮不太自信地问。 “我们卖的都是低档蕾丝,专门卖给那些不可以外出的女仆,她们没有钱买昂贵的布料,但是可以买便宜的蕾丝装饰衣物。”我说:“我们的赚头很小,但应该会有盈利。再说我们只是试试,即使不盈利我们也不亏本。”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安妮问。 “是的,我需要你从工厂里辞职,我会把你安排到加百列先生的府上当女仆。”我点点头说:“我们都在子爵家中当过仆人,你和我都清楚,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敲那些有钱人家的房门的,我们得有点儿倚仗。” “你的意思是?”安妮迷惑的望着我。 “我们要把自己打扮的体面一点,假装我们是大商店的雇工,我是男仆,你是女仆。我有一套体面的男仆衣服,应该可以唬唬人。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假装自己很专业,你我都清楚有钱人家的仆人是什么德性,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没什么钱,但是眼光很高,喜欢挑三拣四,所以我们要假装很有倚仗。” “可这样不是在骗人吗?”安妮犹豫的说。 “我们卖东西,他们买东西,公平交易,又怎么会是在骗人?”我说:“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等我们赚了足够的钱后,就不再做了。” 安妮是个虔诚的教徒,认为说谎话会下地狱,所以她显得非常犹豫。但她终究还是点了头,因为她现在别无选择,她必须赚钱偿还银行的贷款。 为了我们的生意,我和安妮准备了很久,甚至为此排演过对话,安妮每天都对上帝忏悔,因为她觉得自己满口谎话。 我想这就是我和安妮本质的不同,对我而言,谎话可以随口就来。 于是我们安排了第一次上门推销,作为加百列先生的管家,我的时间比较自由,我说要带安妮出去逛逛市场,看看招待客人用的食材。实际上我和她去工厂领来了几种低档蕾丝,然后前往了富人们的居住区。 我们打扮成了自己所能见的最体面的样子,我甚至还洗了澡,擦了香水和白粉。然后我佩戴上了我最贵重的财产,男爵大人送给我的黄金胸针。镜子中,我俨然是一位体面的成衣店裁缝了。 我们敲响了一位勋爵家的大门,守门的男仆好奇地看着我们。 “先生您好。”我以最标准的姿势向他行礼:“我们是路易斯裁缝店的雇员,我们的店主为了拓宽生意,让雇员来上门推销,我们这里有最新式的蕾丝花边,物美价廉,不知道贵府的女仆有没有兴趣看看?” “哦。”男仆略显惊讶:“你们想卖给女仆,不是要卖给夫人和小姐们吗?” “不瞒您说,这些都是低档蕾丝,是我们商店推出的大路货色。” 我把蕾丝拿出来展示给男仆看:“您可以先去问一下,如果贵府的女仆感兴趣,我们可以让她们挑选一下。如果您不方便,我们现在就离开,打扰您的宝贵时间了。” “呃……”男仆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说:“好吧,你们可以进来。我想我们这儿的姑娘会感兴趣的,她们一年到头都没有办法离开这幢屋子。对了,你们只有蕾丝吗?有没有便宜的绸缎或者是细棉布?我需要买一些,商店里的东西都太贵了。” 我和安妮体面的装扮给我们加了不少分,一般情况下仆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人进屋的。而且我们并没有表现的很急迫,装模作样的态度让我们看上去十分可信。 果然我们的东西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看来大家都喜欢便宜货,尽管这些东西是残次品,可到底是蕾丝,是有钱人专享的奢侈品。对于整天伺候有钱人的女仆来说,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穿在身上,也可以偷偷在卧室里做一两条好裙子,有机会也可以穿出门去,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有一个女仆甚至惊喜地喊:“天啊,太漂亮了,这个花样跟小姐用的一模一样。 我们的东西被抢购一空,没有买到的人追悔不迭,问我们还有没有,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再次上门。 离开的时候,安妮高兴的语无伦次:“天啊,没想到这么容易,扣除掉本钱,还有给马丁的钱,我们一共赚了三先令,都快赶上我一个月的工钱了。” “如果今后都能这么顺利,我们很快就能赚够五十镑。” 我微笑着说。 “欧文,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的就快绝望了,你救了我。”安妮感激的望着我,然后她取出两先令塞到我的口袋里。 “你这是干什么?”我急忙推拒:“不需要跟我客气,我知道你很需要钱。” “欧文你听我说。”安妮认真的看着我:“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但我不可以仗着你的好心占你的便宜,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我,我是安德烈的妻子,这一辈子都是,我爱他,所以不会再爱上其他男人,请让我面对你的时候不那么愧疚,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拒绝。” “不,你误会了,我对你并没有……”我焦急地解释道:“我做这些不是对你……或者有所求,你懂吗?” 安妮却显得更感动了,她点点头说:“我明白,谢谢你,再次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头疼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真的误会了,其实,我……我有喜欢的人。”我尴尬的说。 安妮却只是笑,她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 “是真的,我……我爱上了一个身份很高贵的人。”我把胸前的胸针摘下来递给安妮:“这是那个人送给我的,我们这种人可买不起这种东西。” 安妮捧着那枚胸针,一脸惊讶:“这是黄金吗?” “是的。”我点点头,然后跟她开玩笑:“我不应该收下这种贵重物品的……不过,我就是见钱眼开。” 安妮却摇摇头,她真诚的望着我:“她爱你吗?” 安妮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个女人,当然每个人都会这么认为。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的,她爱我……可惜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做错了很多事……她……她也许已经不再爱我了……” 安妮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伸出手臂拥抱了我一下。 “别难过欧文。”她说:“我明白的,很多人劝我离开安德烈,可是我没有办法离开他,因为我爱他,我知道他也爱我,他只是迷失了自己。爱情是最说不清的东西,我们都一样。” 这天我们用赚来的钱去酒馆喝了啤酒,吃了猪肉香肠,还对未来的生意做了展望,似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去了。 ☆、第四十三章 这天清晨,还不到五点钟,加百列先生的府上已经忙得像过节一样了。仆人们脚步匆匆,把早就擦得光洁如新的地板和花瓶再擦一次,拍打靠枕和窗帘,把加百列先生特意买来的新地毯和新茶具摆出来。所有的人都严阵以待,如同要觐见国王陛下一样,紧绷着面容。 究其原因,都是这里的主人加百列先生,他紧张极了,一大早就在屋子里到处乱走,瞎指挥仆人们,要他们把窗户再擦一遍,或者把某幅画摆端正一些。 今天这位客人的确是个大人物,明明约定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加百列先生却推掉了一整天的工作,就在家里专门恭候他。 直到下午两点钟,这位先生才姗姗来迟。 作为加百列先生的管家,我带着一众仆人站在大门口,望着从远处驶来的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十分奢华,是两架的四轮马车,前面有两个车夫,后面站着两个男仆。 忽然我觉得这辆马车有些眼熟,随着马车越来越近,我不由得绷紧了身体,等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时,我已经连呼吸都忘了。 这里有不少我熟悉的人,我看着他们,他们自然也在看着我。 从马车后面走下来一位衣冠楚楚的男仆,他是奥斯卡男爵的贴身男仆比利。他下车后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马车门口,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为马车里面的人打开车门。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人。 我原本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男爵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手里握着一根黑手杖,他的气色似乎很不好,阴沉着脸看加百列先生向他鞠躬。 “男爵大人,欢迎您莅临寒舍,快请进吧。”加百列先生表现得殷勤又不失体面,这是我们排演了很多天的结果。 之前加百列先生一直对我说,来人是位男爵,非常富有,在海运行业有很大的影响力,可我完全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奥斯卡男爵。 他找来这里究竟是偶然的,还是……特意来找我…… 一时间我所有的勇气都跑去了太平洋,只能低下头,努力控制颤抖的身躯。 加百列先生引着男爵进屋的时候,男爵却忽然在我面前停下了脚步,我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甚至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好在他只是站了一下,就随加百列先生走进了大厅。 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直到周围的男仆都离开了,我才跟着走进了大厅。 男爵和加百列先生直接去了书房,他们有公务要谈,男爵的仆人们正等候在回廊里,需要我这个做管家的来接待。 “请跟我来吧,仆人休息室在这里。”我对他们说。 他们都奇怪的看着我,没有人主动跟我搭话。 为了减少尴尬,我干笑着对他们说:“好久不见,加百列先生是我的新雇主,能够替我的新主人接待老朋友们真是太好了。” “埃里克先生,您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德尔曼庄园?那天男爵大人气坏了,发动所有的仆人在庄园找您。”一个年轻的男仆说。 比利忽然咳嗽了一声,严肃地斥责那个男仆:“真是失礼,这里不是给你嚼舌根的地方,埃里克先生是这里的管家,你如此不稳重简直是给主人抹黑。” 年轻男仆被骂得灰头土脸,狼狈的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比利向我微微欠身:“那么,有劳您了。” 在德尔曼庄园的时候,我和比利的关系还算熟稔,但现在他对我的态度已经非常生疏了,我想他已经失去了原本对我的好感。 毕竟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德尔曼庄园,这不仅仅缺乏仆人的职业素养,而且是缺乏道德和责任感的。 没人知道我现在有多么尴尬,我甚至想转身就跑出这栋屋子。 男爵和加百列先生的谈话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离开了书房。 加百列先生一路都在奉承他,而男爵大人始终一语不发,面色阴沉得能滴水。 加百列先生绞尽脑汁,先是谈了最流行的艺术画作,又说戏院的新剧目,再说殖民地的起义,各种他准备好的话题都用过了,男爵大人却始终兴致缺缺。 很快他们就相对无语了,当你面对一个根本没有兴趣跟你交谈的人时,那沉默的氛围,连玛利亚都会哭泣的。 加百列先生仍然没有放弃讨好男爵的意图,他希望男爵为他的纺织厂提供援助,他不缺钱,但需要有地位有势力的人帮助他提高在市场上的份额,而做海上贸易投资的男爵将是所有棉花纺织厂的不二人选。 已经技穷的加百列先生只好把希望投在了我的身上,他起身向男爵鞠躬道:“请您稍候,我有几件小事要吩咐一下仆人。”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背对着男爵,用抹脖子瞪眼睛的夸张表情,小声问我:“怎么办?怎么办?” 我看了男爵一眼,也背过身去,小声说:“您不必如此紧张,也许这位大人本来就比较沉默。” 第34节 “不,我得让他笑,得让他满意,我需要他支持我的工厂。” 想让奥斯卡男爵对你笑?这个目标是不是稍难了点,我心想。 “我该怎么办?说点什么话题?要不要邀请他去看我的收藏品?”加百列先生焦急地问。 “也许您可以谈谈天气。”我说。 加百列先生用你在开玩笑吗的眼神瞪着我。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正当我和加百列先生低声讨论的时候,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加百列先生急忙转过身去,而男爵大人已经起身了,他扶着手杖说:“如果您不方便,我可以改天再来拜访。” “不不不。”加百列先生急忙走到他面前:“没有任何不方便,我正在交代晚宴的事情,非常抱歉怠慢了您,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您太客气了。”男爵朝他点点头:“我希望我没有让您感到拘束,我的朋友总是责怪我太沉闷,如果是不熟悉的朋友,一定会被我的这些坏习惯给吓坏,以为我在不满或生气。请相信我,您的邀请使我倍感荣幸,我很高兴能来贵府做客,只是真诚的希望没有给您带来不便。” 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加百列先生令人发愁的社交隐患就消失无踪了。 他望着奥斯卡男爵,满脸感动:“哦,大人,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实话实说,刚才我紧张坏了,尤其是在您这样尊贵的人面前。我从不善于跟您这样身份的人交谈,每次都会大出洋相,惹人耻笑。没想到您待人如此赤诚,跟其他我结识的绅士贵族截然不同。” “您也是一位心地赤诚的先生,否则我也不会生出与您合作的意向了。”男爵说。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向您展示一下我的收藏品。”加百列先生说:“我的收藏室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我保证您会喜欢的。” 于是他们在收藏室里度过了整个下午,加百列先生以为男爵是个不擅言谈的人,于是他就大包大揽地抓住了话语的主动权,一直兴奋的喋喋不休,越说越起劲。 我一直随侍在他们身上,虽然始终低着头,但我始终觉得有视线落在我身上。 这种‘友好’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用过晚餐,自认为一切都很完美的加百列先生还想向男爵展示他新买的画作,而男爵委婉的拒绝了。 “今天我过得很愉快,很高兴能够认识您这样爽快的朋友,但是我有点疲惫了,可以请人引我去休息吗?”男爵看了我一眼说。 “抱歉,我没有注意到。”加百列先生急忙说:“请容我亲自引领您去客房。” “您太客气了,让仆人来就可以了。”男爵皱了下眉说。 “不,请您不要拒绝,您是我的贵宾,务必让我引领您去客房。”加百列先生已经欠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男爵沉默了片刻,我在他脸上读出了名为无话可说的表情,最后他点了点头:“那么麻烦您了,您先请。” 加百列先生兴高采烈的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他那些大价钱收购来的画作,男爵大人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他的贴身男仆比利看了我一眼,也跟着二人离去了。 留在原地的我终于松了口气,我觉得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不敢深思男爵大人来这里的目的,我吩咐仆人们收拾好客厅,熄灭所有的蜡烛和壁炉,最后检查厨房的火苗。一切都准备完毕后,我来到了加百列先生的卧室。 加百列先生已经换好了衬衣,正在衣柜前对明天要穿的衣服挑三拣四。 见我进来,他得意地跟我说:“没想到这位男爵大人很好相处,我应该能从他的手里获得支持了,你说我明天该穿哪一套衣服?我一直不会搭配这些东西。” 我走过去,为加百列先生找出一身衣服:“您看这套怎么样?” 加百列摇摇头:“找一身更正式的给我,明天我们要出门会客。” 一阵折腾后,加百列先生终于挑中了满意的衣服,自从认识了莉莉,他对自己的外表越来越看重了。 我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发问:“男爵大人有没有吩咐什么?” “吩咐?不,他什么也没说。” 加百列摇摇头:“要我说这家伙真是个沉默到无趣的人,他在女人中一定很不受欢迎。” 说着他转了转眼睛,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朝我挥挥手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我向他欠身后,离开了他的卧室。 然后端着一盏烛台,行走在幽暗的楼梯上。 谁知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处,我就看到了男仆比利。 他单手托着一盏蜡烛,笔直地站在那里,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开口对我说:“埃里克先生,男爵大人要见你。” ☆、第四十四章 “比,比利……”我叫了他的名字。 比利礼貌地朝我点点头:“请您跟我来。” 我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手中的烛台,磕磕绊绊的说:“我……呃……现在已经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男爵?也许明天……” “埃里克先生。”比利直接打断了我:“男爵大人现在就要见你,你认为你可以拒绝吗?或者我现在就去找您的主人加百列先生请示一下,问问他男爵大人可不可以传唤贵府的管家。” 比利见我沉默,于是端着烛台走在了前面,我垂下眼眸,跟在他身后。 比利把我带到客房门口,敲了敲房门说:“大人,埃里克先生来了。” “进来吧。”门后传出男爵的声音。 我看了比利一眼,硬着头皮走进了男爵的卧室。 为了招待尊贵的客人,加百列先生对这间客房花了大力气,地毯窗帘寝具都是簇新的,甚至一早为这间屋子生了壁炉,赶走阴冷的寒气。 “男爵大人。”我盯着地板说:“您有什么吩咐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男爵的声音。 他只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到处找你。” 然后房间里就沉默了。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 已入深秋,天气乍冷,可是这间屋子里却很温暖,甚至有些热了,连我的心也烧的火热。 他……是特意来找我的,他还找我做什么呢?他不是厌弃我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爵忽然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我。 他抱得很紧,却始终一语不发。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可是内心和身体却十分诚实,我想念他的怀抱。 又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我,然后怔怔地望着我的眼睛。 “你……跟我回去吧……”他轻声说:“我以后都不再做那种事情了,庄园里也不会有人再刁难你。” 他的眼睛很明亮,像秋夜晴空下的星星,我望着他,心头涌起了熟悉的酸涩感觉。 然后我缓缓地垂下了头。 “奥斯卡大人,我已经在加百列先生的府上落脚了,所以……请您原谅……”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小声说:“你告诉我的事情都是真的,可是我却没有相信你,是我不好,你愿意原谅我吗?我当时只是看到你和凯瑟琳接吻,所以气昏了头……” “您言重了,您没有做错任何事,做错事的人是我。”我垂着头说。 他笑了,抬手摸上我的脸颊:“那么,我们没事了对吗?” 然后他低下头想要吻我。 我一慌,直接后退了几步。 他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抬着手的姿势,可是脸上的神情却黯淡了下来,他落寞地望着我,然后垂下眼眸。 “好吧。”他说:“我们明天就回去。” “大人。”我第一次抬起双眼直视他:“我很抱歉,我不能跟您回去。” 他忽然慌了,无措的说:“我错了,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提出来,我都可以答应你。我可以处置庄园里对你不礼貌的人,我还可以把管家调走……” “不,大人。”我急忙说:“我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我知道你是在责怪我。”男爵急切的说:“你又救了我一命,可是我却对你……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知道了,你走之后,我故意把那个叫西蒙的男仆调到身边,没过多久,伯父就派人联系他,让他去偷那个盒子。” 男爵提到了那个盒子,我心头一震,急忙问他:“东西没有被他偷走吧!” 男爵笑着摇摇头:“没有。” “虽然不知道那个盒子究竟有什么秘密,但是子爵似乎可以利用这个物品来伤害您,请您务必要收好这件东西。”我说。 “放心吧,那件东西已经放在了它该在的地方,没有人能用那件东西来威胁我了。”他说。 “这样就好。”我松了口气说:“我一直都很担心……” 男爵却忽然靠近了一步,把我逼到了墙角。 我惊慌的抬起头,却看到了他映着我倒影的双眸。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对我这么好?”他轻轻的问我,那诱惑的声音像轻柔的羽毛,骚动我内心最黑暗的欲望。 我用力握紧了双拳,才没有冲动的说出会令我后悔的话来。 “男爵大人,已经很晚了,我……” “不要逃避我。”他挡住我的去路,一副强势的模样,可是他的双肩却在微微颤抖。 许久之后,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您是我的主人,我当然会为我的主人奉献忠诚。” “那么我伯父一家呢?他们不也是你的主人吗?” “那不一样,他们与我有刻骨的仇恨。” “那么你也会为了你现在的主人做出同样的牺牲和保护?” “是的,我会的。” 男爵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他摇摇头说:“我不相信,我能感觉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 我的心一时间酸胀的如同被碾压了,它在我的胸膛里剧烈的跳动着,仿佛要撕开我的胸膛。 可是伤人的话依然从我口中说出:“我很抱歉,您之前说的没有错,我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我之前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向子爵报仇,如果我伤害了您……请您……” 我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这个男人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他难过的摇头,仿佛在拒绝我的解释。 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即使会伤害他。 前世时我不了解男爵,可是这辈子我明白了这个叫奥斯卡的男人。 他是一个正直高尚的人,但他绝不是一个宽容的人。 第35节 如果我告诉他,我尽力过重生,上辈子我帮子爵偷走了那个让他送命的盒子,那么他会宽恕我,会爱上我吗? 我不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爱情。 他把我当成救命恩人,说我几次搭救他,认为我是个好人。 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也毫不廉耻的忘记一切,假装自己原本就是个好人,那么我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没错,重生是很荒诞的,说出来也没人信,而且只要我不说,那么就可以假装根本没有前世的种种。可是我能在今后的日子里终日欺骗他,而不承受良心的谴责吗? 不,我根本无法直面他,所以我不可以留在他的身边,我必须拒绝他。 “大人,已经很晚了,请您放我回去吧。”我垂着头说。 可是他的手臂依然档着我,不许我离去。 然后,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声音。 “好,你只是为了你的主人……你是个好仆人,所以我舍不得你,你得跟我回去。” 我震了一下,讶然的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男爵的眼神非常坚定,没有半点容人质疑的可能。 “我不会跟您回去的。”我迫使自己冷硬的拒绝。 “你必须跟我回去。”他的声音也冰冷紧张。 “您无法强迫我这样做。” “我当然可以。”他执拗的盯着我,强势的态度使人怯懦:“只要我想,就可以。” “我……我虽然只是个仆人,可我也是个自由的人,你没有权利迫使我做出我不愿意的事。”我挺着胸膛说。 “呵。”他却笑了一声,似乎对我的发言颇为不屑:“你真的这样认为吗?” “我……我当然就是这样认为的。”我底气不足的大声说。 男爵忽然靠的很近,在我的耳边低语:“那我们就看看,我能不能强迫你。” 说完,他直起身子,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动作。 “回去吧,祝你……有个好梦,我们明天见。”他说。 我不敢再犹豫,急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这一夜,我彻夜难眠。 …… 清晨五点钟,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了。 作为管家,我还得掌控整个家庭的运作。 而当男爵和加百列先生坐在早餐桌前的时候,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 男爵仿佛是不经意的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微笑着对加百列先生说:“您府上的管家十分优秀,我很喜欢,可以把他送给我吗?让他来我的府上服务。” 加百列先生吃了一惊,愣愣的看向我。 而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男爵,他却只是给了我一个不带丝毫意味的眼神。 “哦。”加百列先生最先有了反应:“当然可以,如果您看中了他,我相信对欧文来说,将会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感谢您的慷慨。”男爵向加百列点点头:“您真是位大方的先生,相信我们今后的合作会非常愉快。” “当然。”加百列一脸高兴:“这也是我的荣幸。” 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人询问过我的意见,他们两句话就决定了我的去留。 “很抱歉先生。”我不合时宜的插嘴了:“我恐怕并不方便,我……” “你有什么不方便?”加百列直接打断了我,他皱着眉头,面色十分难看,因为我搅了他的面子。 “我……” “时间不早了,我们不是还要去看看工厂和合作商吗?”男爵忽然起身道。 “是的,大人,我们马上就出发。”加百列急忙丢下刀叉,站起身来。 然后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了餐厅,只有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第四十五章 加百列先生安排的行程很满,他先是带男爵去参观了他的工厂,又和几位供货商用过了午餐。 他们都是商人,和男爵用餐让他们看上去非常拘谨,一副七上八下的样子,到是加百列先生轻松自然,他无所不谈,说着自以为风趣的话题。 这顿午餐很平常,倒是午餐后加百列先生摆出挤眉弄眼的模样,对众人说:“我们去好地方快活一下吧。” 其他人都有些尴尬,他们明白加百列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他迷上了一个高级妓女,像个傻瓜一样每天去报到,送给她奢侈的衣物和珠宝,可是当着一位绅士贵族的面,提这种建议,会不会太唐突了。 加百列先生认为自己的提议颇为聪明,他兴致勃勃地对男爵说:“我知道一个好地方,您一定会喜欢的,那里的姑娘是整个王都最迷人的风景。” 之前我一直魂不守舍,因为男爵和加百列先生早餐时的决定,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气恼。现在忽然听到加百列先生这个荒诞的提议,连我都觉得周围的气氛尴尬了一倍。 男爵不可能答应这种提议的,加百列先生跟那些浪荡公子哥交往太多了,难道他以为上流社会的人都这样吗?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甚至会直接把人惹恼。 可是令我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男爵冲他点了点头,嘴角泛起微笑。 加百列先生的神情更轻松了,像遇到了知心朋友一样哈哈一笑,催促着众人登上马车。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不由得去看比利,而比利面色如常,似乎压根不把这当回事。 下午正是妓馆刚刚营业的时间,老板娘见到带了许多先生过来的加百列,兴奋的尖叫。 “哦!我亲爱的小宝贝,你真是太好了。”她搂着加百列先生的胳膊轻轻摇晃,虽然徐娘半老,举手投足却犹如娇憨的少女,扭来扭去的嗔道:“莉莉一直在等你,只要你不来,她就整天愁眉苦脸,快去哄哄她,让她开心起来。” 加百列先生听了这话,立即后悔不迭,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了,匆匆向众位先生告辞,他就奔向了莉莉的房间。情意在浓的时候,总是轻易令人失去理智,哪怕是再明显的谎言,也让人笃信不疑。 老板娘催促她的女儿们招呼这些贵客,然后她盯住了男爵,目光深邃得可怕。 “男爵大人,好久不见,欢迎您的光临。”她像个淑女一样,提起裙子行了个礼。 “您好,夫人。”男爵向她微微颔首。 “您要去里面坐坐吗?我这里有新来的红酒。”她满面笑容地说。 “不了,我需要一个房间,把昆塔斯叫来。”他说。 “遵命。”女人很有分寸地退了下去。 男爵忽然转向我:“既然加百列先生有事要忙,埃里克先生可以暂时为我服务吗?” 也许是因为昨晚的争执,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我浑身都不自在。而现在男爵要我为他服侍,着不免让我心慌意乱。 可是男爵不等我回答,就先一步向里面走去了,他熟门熟路的样子,让我更加惊讶了。 也许他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妓院终归是妓院,哪怕挂着高级妓馆的名头也不能掩盖它的实质。在大白天,这里就遮盖着厚厚的窗帘,然后点起蜡烛,让每个房间都昏昏沉沉的,呈现出一种朦胧的颓废之感。 我随男爵走进了一个带有拱门的房间,两件高大的枝形铜烛台摆在入口处,屋子里放了一圈沙发,沙发中间摆着几个小茶几,茶几上放有新鲜的水果和红酒。 比利为男爵脱下外套,然后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 男爵悠然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我没想到又要和男爵共处一室,紧张之下绷紧了身体。 正在这时,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外貌相当俊美的先生,他带着迷人的笑容,一进门就单膝跪下:“男爵大人,您召唤我吗?” 我认识他,他是这家妓院的男妓,有一些夫人会暗地里找他,也很受某些有特殊兴趣的先生们欢迎。 他长得又高又瘦,有一头浓密的褐色卷发,皮肤白皙,面容棱角分明。此时他跪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双充满柔情的眼睛熠熠生辉,满是期待。 “你好,昆塔斯。” 男爵抬眼望了望他,然后向他伸出手。 昆塔斯嘴角一翘,他站起身来,优雅地向男爵行了个礼,然后坐在了男爵身边。 他没有丝毫拘谨,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像只慵懒的猫,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诱惑力。 这的确是个很迷人的男子,他潇洒英俊,所有的怀春少女都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而陷入恋爱。 这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暧昧,我觉得很不自在。 “大人,需要我服侍您吗?”昆塔斯将自己的身体向男爵倾斜,声音低沉又沙哑。 我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而男主角也恰巧看向了我,四目相视,一时间房间里静谧极了。 男爵忽然微笑了一下,他一点点凑近昆塔斯,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昆塔斯两眼放光,顺从地贴了上去,摆出服从的姿态。 “我听说你很棒。”男爵说。 昆塔斯微笑着咬了咬嘴唇,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极具有诱惑力,他在男爵耳边说:“您试一下,就知道我有多棒了。” 两个人亲昵的姿态,让我的心霎时冰凉,仿佛落入了深深的冰窟。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昆塔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用一只手揪住领结,缓缓扯开,并始终面带微笑的盯着男爵,然后一点一点解开衣服,任由衣服落在地面上。 直到只剩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没有犹豫,双手摸着下摆从头上撸下,一瞬间男子的整个身躯呈现在我们面前,他的身体很削瘦,但是肌肉匀称,肌理分明,在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肌肤早现出蜜黄色。 他微笑着,用手指尖从下腹的人鱼线一直摸到胸膛的乳头,然后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眼神也迷离了起来,像是动情了。 然后他俯过身去,撑在男爵上方,一边伸出舌头来舔着自己的嘴唇,一边轻轻晃动看着腰肢,还用一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 “嗯……”他轻轻地喘息着,然后用指尖在自己的乳头上用力碾压,很快粉色的乳头就立了起来。 接着他低下头,越靠越近。 第36节 男爵没有闪躲,他始终看着我,然后承受了昆塔斯的吻。 两人的嘴唇分开之后,昆塔斯动情的笑着,而男爵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朵里轰鸣作响,我什么也没想,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这栋建筑很大,有无数类似的走廊和楼梯,我头脑一热冲了出来,然后漫无目的的走着,很快就不知道自己的位置了。 我索性靠在了附近的墙壁上,然后缓缓地滑落到地面,想要平复这种荒谬的愤怒心情,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种绞痛的情绪中释放。 我明明拒绝了他,并否认了自己喜欢他,为什么还会觉得生气?为什么恼怒到失去理智?我不应该从那里逃走的,这样的行为真是愚蠢极了,我一定像个傻瓜。 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身旁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位先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胸前的衣服敞开着,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我急忙站起来,让他先行。 “嘿!”他笑嘻嘻地望着我,黑色的眼圈凹陷着,明显是个纵欲过度的男人。 “我见过你,你最近经常出现在这里,是新来的吗?”他抬起手要抚摸我的脸颊。 我皱起眉头,躲开了他的抚摸。 “很抱歉先生,我是随我的主人来这里的,我的主人是加百列先生。”我尽量礼貌地说。 “加百列?我没有听说过。”他露出了伤脑筋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哦……是那个棉布供应商吧,傻里傻气的乡巴佬,莉莉经常把他的蠢事说给我们听,呵呵。” 我觉得他很烦,于是向他欠身,准备离开。 谁知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贴上来:“我的宝贝,别跟着那个乡巴佬了,过来跟着我吧,我让你当我的贴身仆人。” 然后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动脚。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一拳揍在了他的鼻子上。 瞬时,他鲜血直流,他先是不敢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立即暴怒了。 “你他妈的!”他举起拳头要揍我。 我也愣住了,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脑袋里很乱,根本无法思考。 然后我站在原地,挨了他的拳头。 他的拳脚一下下落在我身上,而我根本不敢反抗他,内心还处在极度的恐惧当中。 我刚才打伤了一位绅士,即使不被吊死,也很可能会被发配到殖民大陆的棉花园。 那个人根本没什么体力,拳打脚踢了几下后就气喘吁吁了,他恶狠狠地对我说:“你等着,我送你去见上帝!” 说完他气呼呼地走了。 他用尖头皮鞋踢的那几下非常疼,我怀疑骨头都被他踢断了,可是我没时间去考虑疼痛的问题,我得赶紧逃走。 我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快速往楼下跑去,可是刚走到大门口就遇到了比利。 他挡住了我的去路:“你要去哪里?大人吩咐过,不许你擅自离开。” ☆、第四十六章 “你这是怎么了?”比利注意到了我的不自然。 “听着,我得马上走。” “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比利皱起了眉头。 “我刚才跟一位绅士起了争执,所以不小心打伤了他。”我慌张地说:“我不能留在这里,他会报复我的,求你让我走吧。” 比利依然没有让开道路,正当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暴怒的声音。 “就是这个混蛋打了我,你们马上去叫治安官来!” “弗雷斯男爵大人,您先消消火。”老板娘一路安抚着那个男人,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我们身上。 比利上前一步说:“我是布鲁斯男爵大人的贴身男仆,见过弗雷斯大人。” 名叫弗雷斯的男人冷哼了一声:“让开,没你的事。” “大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我说了,马上叫治安官来。”他咬着牙说:“你们看到了吗?他打了我,这个卑贱的东西居然敢打我,他该下地狱!” “欧文,弗雷斯大人说的是真的吗?”比利问我。 被人当众抓住,我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因为……他把我当成了这里的男妓,然后想要……我并不是故意的……” “他撒谎!他在胡说八道!”弗雷斯气急败坏地说:“他是个小偷,他打了我,还想偷我的东西,你们听到了吗!赶快叫治安官来!” “我不认为我的仆人会偷窃。”男爵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大步走来,呼吸有些急促,一脸铁青的盯着那位弗雷斯男爵。 “是你……”弗雷斯男爵轻蔑的扫了扫他:“他是你的男仆?他不是什么加百列的男仆吗?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他,谁都别插手。” “你不能动他。”男爵冷冷的说。 “哦?你凭什么命令我呢?” 男爵没有回答,他只是看了老板娘一眼,老板娘笑嘻嘻的走过来,凑在弗雷斯的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弗雷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继而满头冷汗,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人,简直惊慌到了极点。 “你!你们!你们竟然敢!” “弗雷斯大人看上去不太舒服,还是早些回家吧。”男爵道。 “弗雷斯大人,我送您出去。”老板娘摇摇扇子:“这边请。” 弗雷斯咬了咬牙,一句话也没说,迅速离开了这里。 老板娘松了口气:“这里没事了,玩儿你们的去吧。” 人群散开之后,男爵走到我面前,他抬手碰了碰我的脸,轻声问:“你没事吧?哪里受伤了吗?” “我没事。”我撇过头说。 他愣愣的站在我面前,显得手足无措。 “对不起,你刚才跑出去……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你。”他低声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放过那个弗雷斯的。” 我不想在这里丢人现眼,转身走出了这里。 已经傍晚了,天边的晚霞红得似火,秋风徐徐,凉意深重。 道路两旁的建筑都被霞光映成了橘红色,连大地都通红一片。 我走在前面,而他跟在后面。 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边的霞光变成一线,天地暗淡下来,一轮新月挂上了深蓝的天空。 我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他急忙几步走到我面前:“你真的没有受伤吗?我看到你走路的姿势有点怪。” “别担心,像我们这样的人,也许别的事情不懂,但怎么躲避别人的拳头还是明白的。” 我低着头说。 他慌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我摇摇头,认真的看着他:“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闻言他皱起了眉头,盯着我的眼睛说:“不要再说这些傻话了,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 “您错了,我对您没有特殊的情感。” “我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大声说:“我看到了你的眼神,如果你不爱我,就不会在别人吻我时露出那样痛苦的神色!” “也许那并不是痛苦,而是厌恶。”我同样大声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男人的,这您一清二楚。”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消退,然后他恼怒地大声说:“你住口!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我说的是事实,您只是被我所表现出的样子蒙蔽了眼睛。您的管家说的没有错,我只是个没有任何教养,身份卑微的乡下小混混,为了谋求富贵并达成目的,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说,爬上您的床就是如此。不仅仅是您,只要可以,任何人的床都一样。” 我的话音一落,他就抬起了拳头,望着他愤怒的面容,我没有任何闪避。 我希望他揍我一顿,然后就把我忘在这个角落里。 可是他到底没有落下拳头,稍微冷静了一下后,他垂下手臂,默默的说:“我知道你很生气,可也不该说这种话,我可以原谅你这次。但如果你继续仗着我对你的宠爱胡说八道,我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我不需要您的原谅,也不需要您客气,我不会跟您回去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他愤怒地说。 “我是个卑微的小人物。”我说:“您只是一时迷惑了,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你!我命令你!我不允许你走!”他显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盛怒的双眼紧紧盯着我,歇斯底里的说:“如果你敢走,我就派人把你抓起来!” 天边已经消逝了最后一缕霞光,如水般冰冷的夜色笼罩大地,我望着他,平静的开口。 “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即使我身份卑微,我也有权利选择我的自由和尊严。您可以命令我,您可以强制我的自由,压抑我的尊严,但您不能控制这里。”我指着自己的脑袋说:“这里的自由和尊严不受任何人命令,即使关进监狱,即使判我死罪!” 也许我的话太重了,他惊讶的看着我,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 “您教我绅士的礼仪和绅士的修养,难道您的宽容和美德,只能对待和您同一个阶级的人吗?而作为仆人的我只能被动地接受您的一切命令,您不觉得这很虚伪吗?今天侮辱了我的人不光只有弗雷斯男爵,您也好不到哪里去大人!” “我……我不是。”男爵的声音异常慌张,甚至带了点颤抖,他连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爱不能当做借口,男爵大人,在您眼中也许我很卑微,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自己的思想和人格,我说过您无法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这句话始终如此,即使您是国王也无法改变!” 没有再看他,我把他丢下,然后独自离开了。 在我说了这么多绝情的话之后,他应该会把我抛在脑后了吧,更也许,他会因为我对他的冒犯而恨我也说不定。 果然,这天晚上加百列先生是独自回来的。 他不满地向我抱怨,奥斯卡男爵独自离开了云云。 我硬下心肠不去想这些事情,人终归还是要往前看的,对于自己所下的决定,不应该后悔。 可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那天我对他说过的话,想起他当时痛苦的表情。 他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是我却一直在伤害他。 我从不向上天乞求什么,但是此刻我想祈求,祈求他能得到幸福。他是个好人,在远离了我和布鲁斯子爵这样卑鄙麻烦的人以后,他应该可以过上平静顺遂的生活了。 第37节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出现在了大门口。 他在清晨前来,事前没有任何通知。样子很憔悴,眼睛肿着,布满血丝,仿佛一夜都没有休息。 他尴尬的对前来迎客的我说:“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是……要对你做什么,我答应了加百列要支持他的生意,不可以言而无信。过了今天,我再也不会踏到这里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引用一位童鞋的分析,正如欧文在出身卑贱的社会氛围中长大。男爵就算身有残疾,孤独成长,他的教育也绝少不了生而高贵的论调,就算他温柔善良,怜悯疾苦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高高在上,我是尽量想表达这种特质的。 ☆、第四十七章 加百列先生对男爵的到来自然是欣喜不已的,他强烈要求男爵留下做客,当然他还推销过我。 “我昨天晚上就想把这个仆人送到您的府上了,今天就直接让他跟您走吧。”他讨好地说。 “不必了。”男爵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上次我只是开玩笑,现在看来,他其实也挺蠢笨的。” 加百列干笑着说:“这些家伙都是些蠢东西。” 两人交谈着,气氛倒是十分和谐,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加百列自说自话。 期间,奥斯卡男爵没有看过我一眼。他像平时一样,平静而冷漠,说话一板一眼。 当无话可说的时候,加百列先生只好继续炫耀他的收藏品了,他站在客厅一幅巨大的画作前,得意洋洋的说:“这是孟西卡的《基督徒》,我花了将近一千镑,瞧这上面的水彩,瞧他的笔墨,多么精致啊,真希望所有人都有机会观赏。 他正说的来劲,一个仆人忽然推门走进来,我听到他低声对加百列说:“先生,工厂里出事了,有几个人过来巡检,说我们这里虐待工人。” 加百列面色一沉,随即笑着对男爵说:“工厂出了点小事,我马上去处理一下,真的非常抱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我也非常喜欢这幅《基督徒》,您可以尽管去忙,我只要这幅画就能打发时间了。” 男爵善解人意的说。 “那么我先失陪了。”顾不上礼仪,加百列先生匆匆离去。 而他离开后,男爵立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你留下来。” 这个‘你’毫无疑问是在指我。 当仆人们都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男爵和我两个人。 “你不必紧张。”男爵开口说:“我只是有些话要跟你说,说完这些话,我就会放你离开,今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男爵是位心思缜密,遇事谨慎而沉稳的人,只是情感上的青涩,才让他面对我的时候容易失去理智,而现在他已经找回了平日里的他。他看我的眼神不再特别,他对我说话的语气不再柔和,一切都结束了,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你的身体没有关系吧?有没有受伤?” “我很好,大人。” “弗雷斯男爵的事情我来处理,他不会再找你麻烦的。” “非常感谢您。” 我们干巴巴的对话,气氛十分尴尬。 “对不起。”他忽然说。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向我道歉了,就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来说,向一个仆人道歉,绝对能把别人吓得七窍升天。 “请您不要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我愧疚的说:“昨天我那样冒犯您……” “不,我的确做错了。”他摇摇头说:“你说的很对,我其实是个很虚伪的人,冠冕堂皇的说着大道理,对你提出许多要求,但事实上我自己却做着卑鄙的事情。而且我还自以为是,竟然会以为你也爱上了我。” 听到他自责的话,我感到非常压抑,想要立即逃离这里。我希望他咒骂我,希望他憎恨我,希望他惩罚我,而不是在这里向我忏悔,他凭什么这么做?这样只会让我对他更加歉疚。 “我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甚至还要挟你,可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你救过我好几次,是我的恩人,我却始终把你当成一样东西,一件所有物,想要强行把你留在身边。我为我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如果您鄙视并厌恶我,我并不感到奇怪。” 我没有办法继续听下去了,所以拼命地摇了摇头:“请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如果您再说下去,我就要惭愧得无地自容了。您没有要挟过我,是我要挟了您,我用卑鄙的手段要挟您,让您为我保守秘密。如果您觉得自己犯了错,那么您错误的源头在于我。请您千万不要责怪自己,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我利用了您,把无辜的您拖下了泥潭,引诱了您,故意让您对我产生了感情,而却无法回馈给您任何东西。我是个卑鄙又残忍的人,请您憎恨我吧,这样我还能得到一点安心。” “我无法憎恨你。”男爵哀伤的说:“我爱过你,到现在也依然没有改变,但是今天以后我会忘记你,我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当你从未出现过。但我还是要感激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拯救过我的性命,更是因为……因为,你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 “我还要去处理晚餐的事情,我先告退了。”我强忍着颤抖,准备离开,我怕再多留一秒,就会控制不住这种痛苦。 “欧文。”他忽然叫住我,然后直愣愣的说:“我祝你今后幸福。” 我停顿了一秒,闭上眼睛:“您也一样,大人,我祝您幸福。” 犹豫了一下,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他送给我的那枚胸针,然后摆在了他面前的书桌上。 之后,我再也没说什么,躬身退出了这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男爵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太阳西斜…… 有人敲了敲门,男仆比利走进来。 “大人,我们要告辞启程吗?我们还要赶明天的航船。” “是的,我们马上就走。”男爵说。 “那么我去吩咐一下。” “嗯。”男爵点点头:“对了,你去把那个安妮的女仆叫进来。” 比利躬身退下,不久之后,一个怯怯的女人走了进来。 “男爵大人,您传唤我吗?”安妮小声说,她显然不知道自己被叫进来的原因,所以非常紧张。 男爵在书桌前坐下,轻声问道:“你最近遇到了点麻烦,对吗?” 安妮愣了一下,摇摇头:“我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大人。” 男爵笑了笑:“难道银行没有上门催债吗?” 安妮略显惊讶,她点点头:“如果你是指欠款的事情……是的大人,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里有一百磅,你拿着吧。”男爵掏出一张支票放在书桌上:“你丈夫的画作也很快就会有人购买的,你们会变得富有,所以没有必要从工厂里偷窃物品拿去贩卖了。” 安妮脸色一白,举起双手拼命摇晃:“我没有偷窃工厂里的任何物品,我们把赚到的钱补到了账上。欧文说,只要赚够了本钱,我们就告诉加百列先生,正大光明的从他手里买。” 男爵点了点头:“是的,你和欧文都没有偷窃过任何物品,因为知道你们偷偷贩卖货物的人并不多,既然不知道也就没有任何罪责。我已经把那个叫马丁的人处理掉了,只要你们今后不再偷偷贩卖工厂里的东西,那你们就是清白的,但是今后,你们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根据法律,这是偷窃,你和他都会因此被送上绞刑架。我暂且认为你是欧文的朋友,所以你会制止他的,对吗?” 安妮已经吓哭了,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欧文他只是想帮我,他没有偷任何东西,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想出这些冒险的办法,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大人……” “别担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相信你和他都是好人,你们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男爵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这些钱你拿着,作为你们的本钱,你可以说是你去世的亲戚给你的遗产。如果今后又遇到了麻烦,你可以来找我。但要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更不可以对欧文说一个字,否则不仅你的丈夫再也卖不出一幅画,我还会把你送进监狱,你明白吗?” “是的大人,我什么也不会说。”安妮哆哆嗦嗦地回答。 男爵点点头,示意她过来取走支票。 安妮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取走了桌上的支票,她的眼睛忽然扫到了桌上的另一件东西,那个六角形的金色胸针。 她下意识的开口:“这不是欧文的胸针吗?怎么会在这里?” 男爵拿起这样东西,在手指尖转了转:“你见过这件东西吗?” “我……我在欧文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他说是他喜欢的人送的东西。” 男爵一下子愣住了,他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在欧文那里见过一模一样的……” “后面那句!你说……是他喜欢的人送的东西?”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爱上了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这件东西是那位小姐送给他的,他还说自己做错了事……” 男爵的耳中一阵轰鸣,他已经听不到她又说了些什么,他只是紧紧握着那枚胸针,忽然之间,无数回忆涌上心头。 平日里的点点滴滴,清晰的好像刻在脑海中一样,他的眼神,他说过的话,他做过的事,他们在一起时,他那动情的反应…… 一切都在向他大声诉说着,那样鲜明,那样一目了然。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他满脸迷惘,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做?明明……明明……我不明白……” “大人,您怎么了?”安妮惊奇地问,因为面前的男人忽然变得非常激动,神情也一时高兴,一时痛苦,一时又迷惑。 “不,我没事。”男爵强自镇定了下来,他看向安妮:“这里没你的事,你可以退下了。对了,我们刚才说的依然作数,我需要你保持沉默,你可以做到吗?” “是的大人,我什么也不会说,就是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说的。” “好,你去把我的贴身男仆叫进来。” …… 我本以为男爵当天下午就会离开,谁知他又在这里留宿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派人把我叫进了卧室。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带你走。” ☆、第四十八章 “我已经告诉了你的主人,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然后马上跟我离开。”他的口气丝毫不容反驳。 怎么回事?明明昨天……他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男爵从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抱歉,我要食言了,就当我昨天说的都是废话,你忘了吧。”他简单的说。 “大人,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说的非常清楚,但是很抱歉,我是个卑鄙的人,我就是不允许你离开我,我一定要带你走。”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说:“恐怕您不能,我不会跟您离开的,我已经说过了……” “你从加百列先生的工厂偷拿蕾丝,以十五先令每盒的价格卖给西区富户家中的仆人,还假装你们是布料供货商的雇员。至今为止,你们赚了三镑又十先令,这些钱可以把你送上绞刑架十一次。” 男爵用平稳而低沉的语调说出了我瞒天过海的事情,瞬间就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我偷窃的事情了…… “你否认也没有用,有那么多人都见过你,他们都可以指正你。如果你不想上绞刑架,那么就跟我走。” 我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奥斯卡男爵,他从不是会威胁别人的人,他一直是位高尚正直的绅士…… “我是迫不得已的。”我焦急的说:“我不是故意要偷窃。” “法官阁下难道会问你是否故意吗?”男爵咄咄逼人的说。 “我知道您一定看扁了我,我又做出了……德行败坏的事,我并不否认这点,无论您怎样鄙夷我,我都明白,但是……”我鼓起勇气看向他:“我不相信您会把我送上绞刑架。” 男爵靠近了一步,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在你冷酷的拒绝了我,把我的心当垃圾一样踩碎之后,你以为我不会向你报复吗?” 第38节 我咬了咬嘴唇:“您不是这样的人。” “哈,可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男爵冰冰冷冷的讽刺道。 “您不会的,我就是知道。您非但不会把我送上绞刑架,而且也不会威胁我,您绝不是这样的人。” 男爵愣愣的注视着我,很久都没有说话,忽然他说:“你……太傻了,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你不但羞辱了我,还一直玩弄我的感情,我决心要报复你,就是这样。” “我知道我伤害了您,我没有办法补偿和挽救,为此你要如何惩罚我,我都不介意,就算你要把我送上绞刑架,我也甘之如饴。可是我知道,您是一位善良宽厚的好人,您跟我见过的所有贵族都不一样。您会帮助领地上孤寡的老人,会给穷人们减免赋税,会照顾失去父母的儿童,您关心仆人的疾苦,所以您不可以这样贬低自己的人格,因为您绝不是这样的人。”我急切的辩解着,到后来我已经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说着您不是这样的人。 当我再抬头时,却发现男爵正呆呆的凝视着我,其中的神情,我很熟悉,那是他平日里看我的目光,柔软而饱含情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轻声说:“你流泪了。” “我乞求您……”我颤抖着说。 “你说的很对,我不会把你送上绞刑架。”他轻声说:“没有任何人能把你送上绞刑架,我不允许……” “我一直都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 男爵忽而笑了:“但是,你的朋友安妮对我而言什么也不是,她偷窃了财物,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我心头一震,急忙争辩道:“她没有错,所有的主意都是我想的,是我主张的,不关她的事!” “法官不会在意是谁主张的,他只会问参与的人都有谁。法官不会相信一个仆人的话,他只会相信我说的。” “不,您不可以这样做,您不可以……” “想让我闭嘴吗?可以,拿东西来交换吧。就如同你第一次想让我保持沉默时,拿你的身体来交换一样,只要你乖乖跟我离开,我就会一直保持沉默,否则我就只好送她去死了。” “你……你……” “怎么?你又想说我不是这样的人吗?很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愿你对我的期望没有太高。我给你十分钟,你马上去收拾东西,我会在门口的马车里等你,当然你也可以逃走,但你知道她会有什么后果。” 说完,男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把狼狈的我丢在房间里。 我在原地呆呆的站着,可是已经没有时间容我胡思乱想了,我忽然意识到,男爵是来真的,他真的会举报安妮。 时间太紧迫了,我没有跟任何人道别,什么东西也没收拾,直接登上了男爵的马车。 以这样丢人的姿态回归德尔曼庄园,我感到非常窘迫,迎着仆人们好奇的眼光,我惭愧极了,尤其是见到希尔顿管家的时候,我简直羞窘的无法抬头。 管家先生显得极为平静,他用惯常的毫无起伏的语调对男爵说:“欢迎您回家大人。” “你好,希尔顿。”男爵点点头说:“我把欧文带回来了,帮他安排一下。” “遵命,大人。”然后管家先生转向我:“也欢迎您回家,埃里克先生。” 我羞愤得满脸通红,虽然我是被男爵强行带回来的,可到底是私自离开了这里,现在却厚着脸皮回来。 “您好,管家大人,我很抱歉……” “该抱歉的人应该是我。”管家向我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前我命令仆人们排挤你,还对你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觉得更加难堪了,让这样一位对男爵忠心耿耿的老人向我弯腰道歉,他是出于对男爵的忠诚,才会对心有不轨的我发难,可是现在却要向我低头。 “我很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我又回到了我过去住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和之前一模一样,连我留下的东西都一样也没少,我还在床头发现了我的日记本,有明显被人翻过的痕迹。其实我从未在日记里留下任何重要的信息,大多只是写写今天天气怎么样。 现在,男爵对我非常冷淡,或者可以说是挑剔。 “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他不悦地说。 刚才我端茶杯时弄出了一点声。 “很抱歉大人。”我说。 “我花钱雇你,也要看你是否值得这个价钱。”他的声音冷冰冰。 “我很抱歉,下次一定会小心。”我紧张地说。 “我知道你不满意回来这里,说不定还憎恨我胁迫你回来,但你要明白,不是每一个冒犯了我的人都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处罚,在我认为你受到了足够的教训之前,你就乖乖的留在这里,否则你的朋友会有什么后果,你一清二楚。” “是的大人。” “那么你真的憎恨我吗?”他挑起眉毛问。 “……不,我当然没有。” “还有一件事,我派人把你的母亲和弟妹接来了德尔曼庄园。”他忽然说。 我惊讶地抬头看他,他为什么这么做?作为儿子的我最清楚了,我母亲是绝对不会离开父亲的家的,难道男爵强迫母亲搬家吗? “我告诉你母亲,我会派人在王都找寻你父亲的下落,并让人守在你家附近,只要你父亲回家,立即就会知道。你母亲和妹妹听说后,很高兴地搬了这里。” 男爵迟疑了一下,又说:“这是为了防止你再私自逃走,你上次私自离开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你的母亲也会为你感到羞耻。” 男爵的话有些严厉,说得我心里空落落的。我知道他在对我生气,因为我那天说了很难听的话,也许从未有人像那样冒犯过他的尊严,他想要教训我也无可厚非。可是我总觉得很奇怪,在我心里,男爵不是这种人,他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一个仆人实施报复。他更加不是反复无常的人,那天明明已经决定放我离开,可是突然又改变了决定,难道真的是因为太生气了,所以无法释怀? “我很羞愧大人,非常抱歉。”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口头上的歉意不代表任何事,我会自己取回应有的补偿。”他气呼呼的说,说完还瞪了我一眼,瞪完以后他似乎更生气,公文也不看了,被他推到一边,双手交叉着生闷气。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平复他的愤怒,我原本不想搞成这样糟糕的局面,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可以去探望一下你的母亲,她们住的离这里很近。我听人说你母亲喝酒上瘾,这很不好,但戒酒不是容易的事情……你不要误会,这里所有的仆人,只要他们的家庭隶属于庄园,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我不希望被别人说三道四。”他说:“从今天起,你要守好仆人的本分,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优待。你要明白,我只是为了惩罚你,才让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受爱小攻,但是他不告诉小攻。 小攻知道小受爱自己了,但他也不告诉小受。= = 酸酸的甜甜的,有营养味道好~~ ☆、第四十九章 这天傍晚,我回到了家里。 母亲和弟妹们住在离城堡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她们分到了一幢木屋,屋子不大,但是很结实,修葺的很好。屋顶铺了厚厚的茅草,下雨的时候应该不怕漏雨了,门口的栅栏绕满了荆棘,看上去也很安全。小花园里有不少矮小的灌木丛,像是临时补种的,我们家那只老母鸡也被她们带来了这里,在院子里懒洋洋的走来走去。 我卖蕾丝赚了点钱,所以买了吃的和一些布料回家,两个妹妹都很高兴。 弟弟萨姆已经三岁了,话还说不利索,嘴里噎满了面包,像只小松鼠一样。由于我不经常回家,所以他不太认识我,拿了面包就躲到艾莉尔身后,从她身后巴望我。 不等我落座,安琪就急切的问我:“我听说你被男爵赶走了,所以凯瑟琳小姐才把我也赶走了,难道这都是谣传吗?” 我没有跟她解释其中的原委,只说我从未离开过德尔曼庄园。 “你知道子爵一家的下落吗?”我问她。 “我也是离开后才听说了子爵夫人猝死的消息。”安琪摇摇头:“都说他们投资失败了,变得身无分文,这是真的吗?” “恐怕是的,他们不光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真不知道他们能躲去哪里。”我忧心忡忡地说。 安琪对子爵一家并不感兴趣,她兴冲冲的问我:“我可以去男爵的府上当女仆吗?” 我怎么可能让安琪到男爵府上当女仆,连我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于是我搪塞道:“管家非常严厉,我没有办法插嘴庄园的事情。” 安琪却理解的点点头:“我明白,他老了,当不了几年管家了,看到男爵宠幸哥哥,所以故意跟你作对。” 我没有去纠正安琪小心眼儿的想法,她这样认为倒是省了我的解释。 这时,母亲已经清点完了我的钱,她转头问我:“男爵大人打听到你父亲的下落了吗?”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对她说:“求你了妈妈,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男爵也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你们就不应该搬来这里。” “但男爵说可以帮忙找他。”母亲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能这么丧气?他可是你父亲,而且不是你让我们搬来的吗?” “我没想让你们搬来这里,我原本打算搬去别的地方。”我头疼地解释道。 “总之,男爵大人许诺了我,他是男爵,所以一定能帮我们找到的。”母亲发起了脾气,倔强的说。 “就算他没死,这么多年不回家,难道你还期望他再回来吗?”我气愤的说。 “他当然会回来,这里是他的家,我是他的妻子,他看到你们都长大了,都这么好,一定不舍得再走的!” 我没有办法跟她抬杠,她认准了一个道理就会认下去,不管怎么劝导都没用。 我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匆匆赶回庄园。 天气越来越冷了,荒原上苍茫一片,满是高高的黄草。但是阳光很明媚,天空显得特别高特别远,简直是晴空万里,让人的心情也不由的开阔起来。 也许是因为天气好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这种好心情影响着我,以至于见到男爵的时候,我不由地对他笑了笑。 他马上就傻傻的露出了笑容,可随即他又板起了脸,低头去处理公务,不再看我一眼。 我有一个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之前就一直想问他,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男爵大人,您知道子爵一家的下落吗?”我问。 “你问他们干什么?莫非放心不下你那美丽的凯瑟琳小姐?”他口气讽刺地说。 这句话把我的心刺了一下,尤其是那句你的凯瑟琳小姐,愧疚再次涌上心头,上一世我的确是为了那位小姐害死了眼前这个人。 也许是我痛苦的样子太明显,他居然轻声向我道歉。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说,明知道你厌恶他们,并且从他们的阴谋中救了我……我只是……想起你跟她接吻……” “那没有什么,我只是想顺着他们的计划,向他们报复而已……您知道我是个下等人,跟女人调情对我而言稀松平常,和吃饭喝水没什么不同。”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本以为会惹怒他,谁知道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像没听到一样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说:“他们欠了银行一大笔钱,所以找他的大女儿朱迪斯寻庇护去了。” “他打算害您,难道您就这样放过他们吗?也许他们还会使坏。”我说。 “不需要我做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知道子爵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航船被国家征用的消息传回国内后,所有投资人的钱全打了水漂,子爵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昏了过去,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男爵笑着说:“他们欠了银行一大笔钱,连莫蒙庄园都被银行封了,身为贵族却身无分文的流落街头,真可怜……” “我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就了结的,既然想要害我,就要付出应有的代价。”最后,他冷冷的说。 很奇怪,听到子爵一家悲惨的境遇,我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却忽然高兴不起来了。 他不会轻易原谅想伤害他人,伤害过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那么我是不是也应该站在子爵一家人当中呢? “你放心,他们不可能再威胁到我了。”他看着我,轻声说。 “我并不担心……”我点点头说:“只要您明白他们心怀不轨就好了。” 男爵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他看了我一会儿,纠结的开口:“你怨我吗?你救了我好几次,我却强行把你留在这里。” 第39节 “我不怨您,我只是希望您能让我离开……” 男爵缓缓地摇头:“我说过的,在你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在我消气之前,你都必须留在这里……放心吧,时间不会太久。” 不久后,男爵去了王都。 在这里,我们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王都的别墅虽然比德尔曼庄园小,但胜在建筑奢华,而且比城堡温暖。 我住在男爵隔壁的客房里,这是我头一次住带有壁炉的卧室,每天都会有女仆来为我烧热屋子。 烧壁炉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光柴火钱就价值我一年的工资了。我对女仆说我是男爵的贴身仆人,所以虽然住在客房,但不需要烧壁炉。女仆却对我说,这是男爵大人自己吩咐的,她没有办法违背。 男爵虽然说要惩罚我,可总是作出相反的事情呢,我简直被他弄糊涂了,我怀疑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即使我离开,他也不会去举报安妮…… 男爵喜欢上了剧院的一出新戏,十分捧场,每天都去看,即使下雪路面难行,也不能阻止他出门的脚步。 这出戏的名字叫《梅拉达》,是一出悲剧。 梅拉达是一位绅士的女儿,她美丽善良,俏皮可爱,与一位俊美的年轻人安德鲁陷入了恋爱,他们深爱着对方,马上就要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 可是安德鲁却忽然被人抓进了监狱,因为他被卷入了一场谋杀案,有人指证他是杀人凶手。 梅拉达焦虑万分,每天都以泪洗面,直到一个叫卡梅伦的人找上门来。这个卡梅伦是一个狡猾的商人,他恋慕梅拉达,并垂涎梅拉达要继承的财产,所以他陷害了安德鲁,并威胁梅拉达,只要她嫁给他,他就保证安德鲁不会被处死。 为了挽救爱人的生命,梅拉达只好答应嫁给卡梅伦,安德鲁也得以释放了。 出狱的安德鲁急于见到心上人,谁知却听到了她要嫁人的消息。他前去质问她,被要挟的梅拉达却只能忍痛对心上人说,她不爱他了,她已经爱上了别人。 安德鲁痛心之下远走他乡,梅拉达嫁做人妇,每日郁郁寡欢,而且一直遭受卡梅伦的虐待,不久就凄凉而死。 之后,安德鲁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报了仇,然后在梅拉达的坟前忏悔,诉说悔恨之情,戏剧落幕。 虽然是很简单的故事,但由于戏作歌词缠绵悱恻,演员都是俊男美女,所以很受小姐和年轻夫人的喜欢,经常落幕之时,引得一众女性观众纷纷落泪,手帕哭湿了一条又一条。 我不喜欢这种赚人热泪的戏码,相比悲剧我更喜欢热闹的喜剧。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男爵居然会一遍又一遍的来看这场令人心情烦闷的戏,我甚至暗暗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这出戏里英俊的男主角。 “你说梅拉达为什么不肯告诉安德鲁呢?还骗他说自己爱上了别人。”有一天,男爵忽然问我:“这样不是太傻了吗?她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结果两个人都没有得到幸福。” 我想说这是一出戏,作家为了赚人热泪才这样写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忽然联想到了自己,我也有很多话不能说出口,在旁人看来也许同样很傻…… “梅拉达有梅拉达的苦衷,她不是太傻,她只是太在意安德鲁,即使再轻微的冒险,她也不希望承受让安德鲁死去这样的结果,所以宁可离开他,至少她的爱人始终是平安的。” 我不由得说:“听上去很傻,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男爵背对着我,很久都一语不发,直到一出戏落幕,我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梅拉达是个大蠢蛋,这出戏真够蠢的,以后再也不看了。” ☆、第五十章 男爵来王都是因为受到了哈洛克伯爵的邀请。 伯爵有一座美丽的公馆,坐落在圣伦大道上,这是伯爵祖传的房子,但是听说他最近生活窘迫,正有意卖掉这里。他出价三万镑,并要求全部家具保持原样,连一张扶手椅的位置都不能移动。这些老派贵族就是这样,即使已经落魄至此,却依然想要端着架子。他甚至还要举办一场舞会,意图大约是想让更多人看看他的房子。他邀请了很多人来参加这场舞会,并借着舞会的机会介绍他房子里的珍藏。 “这是匈牙利画家冯凯尔的画作,你们瞧,圣母的面庞多么慈爱啊!这是我祖父的心爱之物,到现在起码价值上千磅。”舞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哈洛克伯爵正在大吹大擂。 先生们赞美着他的画作,但对他提出的价格却并不感兴趣,三万镑?还得附带买了这屋子里的破烂玩意儿,别开玩笑了。 公馆里灯火通明,到处都点满了蜡烛,大厅里乐师们正在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客人们正涌入大厅,在门口处将沉重的外套交给迎上来的仆人。 外面的天气虽然寒冷,大厅里却极为温暖,女士们大都穿着袒胸露臂的晚礼裙,头上戴着最流行的珠花或纱网。先生们脱下皮袄,摘下帽子,将手杖交给仆人,然后弯起一只臂膀,领着他们的女士走入大厅。 男爵在刚刚走进大厅的那一刻就被哈洛克伯爵叫走了,你会发现伯爵对男爵异常恭敬,说起话来极为亲热,百般恭维,这样的态度只说明了一点,伯爵大人还不了钱了。 我是男爵的贴身仆人,整个舞会期间,我必须如雕像一般站在墙角挺立不动,这是对随从仆人们的要求。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躲到角落里,就有一位高贵的小姐来找我搭话了。 艾米丽小姐穿着一件浅粉色的长裙,金色的长发盘卷如烟,其中缠绕着细碎的白色蕾丝,蕾丝上镶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她很漂亮,但在一群争芳斗艳的美女中也并不鹤立鸡群,不过她相当懂得怎么展现自己的美丽,她的装扮毫无攻击性,只让人觉得柔美和舒服。 “我记得你,你是奥斯卡大人的贴身仆人。”她微笑着说。 当一位身份高贵的女性忽然屈尊,跟一个低贱的仆人交谈时,就得好好想想她此时的目的了,我曾经上过她的当,所以不免多了份小心。 “在下倍感荣幸。”我向她弯腰说。 “不知道男爵大人的表妹们还住在府上吗?”她拐弯抹角的说:“我上次与两位小姐相处的很好,还一直想邀请她们上门做客呢。” 简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然了,谁也不能揭穿她。 “两位小姐已经离开了男爵府上。”我回答说:“或许您可以与她们通信。” 她笑着点点头:“我会尝试联系她们的,你知道……我一直以为会很快听到男爵大人和凯瑟琳小姐的婚讯呢,毕竟他们两个相处的那么愉快。” 我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这时,一位先生过来邀请艾米丽小姐跳舞了,艾米丽优雅地搭上了这位男士的手,随他走进了舞池。 集体舞会是一场变相的相亲舞会,男男女女必须不停的交换舞伴,抓住这短暂的机会互相交谈,了解彼此。所以经常有很多严格的规定,比如跳过一支舞后就立即交换舞伴,又比如一对男女不可以跳四只舞以上。 但是几乎在所有的舞会上,女士们的人数总是多于先生们,最夸张的时候,长椅上会坐满了无所事事的年轻姑娘,一个个都巴望着有哪位绅士来请她们跳舞。 舞会十分漫长,也许会持续到半夜两三点钟,我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睛也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舞池里的人。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那么华丽,那么优雅,他们拼命的摆出自己最好看的姿态,企图博得众人的眼球。但实际上没有人会分出太多心思在别人身上,除非这个人有权有势,只有这样才会获得全场的瞩目,不管是年轻女士还是已婚妇人,不管是毛头小子还是功成名就的绅士。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我眼前闪过。 我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人,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即使那个男人已经离家很多年,但我仍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不过怎么可能是他! 那个男人跟我一样,有着高大挺拔的身躯,金色的卷发和碧蓝的眼睛,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很深的痕迹,但却不能改变他在我记忆中的样子。即使他身穿华服,即使他挽着一位高贵美丽的妇人。 他是我父亲吗?或者他只是跟父亲长得很像,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越看越觉得像。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幼年时的情景,父亲干完农活回到家里,单手举起幼小的我,然后搂住母亲和她亲昵,两个人的表情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当中,那时候我们一家多么幸福啊。 可是后来他们又有了两个女儿,田里的收成却一直不好,家里的生活越来越紧张,他们吵架也吵得越来越凶。直到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他要去王都看看能不能赚点外快,然而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怨恨他。我会幻想他遭遇了强盗,或者生了重病,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他不是故意要抛弃他的家人和他的责任……只有这样想,他才永远是我心中那个高大的像山一样的男人。 “你在想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抬头一看,男爵正站在我面前,他皱着眉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在生气。 我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挺直双腿,微微欠身:“大人您回来了。” 男爵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多问。 我暗暗叹了口气,嘲笑自己的愚蠢。今晚来参加舞会的人不是名流就是贵族,其中怎么可能掺杂着一个男仆的父亲呢,简直是异想天开。 “哦!奥斯特男爵……” 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舞池里走出来一位胖胖的女士,正是许久不见的雪莉夫人。 这位夫人穿着一件非常亮眼的淡蓝色丝绸长裙,裙子很紧,裹着她肥硕的胸脯高高隆起,胸脯上还搭着一块很大的绿宝石项链。 也许跳舞这项社交活动太消耗体力了,这位女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不停的拿小扇子扇呀扇。 “您好,夫人。”男爵托起她的手,吻了吻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您好,真高兴在这里遇到您,您不介意陪我一会儿吧?”她眨眨眼睛,拿扇子挡在嘴角说:“那些年轻小伙子简直快让我吃不消了,太受欢迎也有太受欢迎的烦恼,想必您也感同身受,这附近的未婚姑娘可都盯着您呢。您要是块肉,她们已经跳起来把您撕碎了。” 在上流社会的情场上,所有的爱情只围着两样东西打转,一样是美貌,另一样是金钱。如果一位未婚绅士或小姐有厚重的身家,他们在选择另一半时,也许会分出一点浪漫的心思在外表上。但如果没有任何依仗,他们全部的心神都会只围着钱打转了。 没有嫁妆的小姐,自然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搭上一位富有的绅士,至于这位绅士是老是丑,是残是蠢都无所谓。而没有继承权的年轻小伙子,也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搭上有厚重嫁妆的小姐或是身家厚重的寡妇,同样不在乎其是老是丑,是残是蠢。 然而当一位小姐有体面的嫁妆时,因为冲动的爱情而嫁给穷小子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但是有钱的寡妇就不一样了,特别是那些又丑又缺乏爱情滋润的老女人,很容易就会陷入年轻男子编织的爱情大网中。只要娶了她们,就能把她们所有的钱都收入囊中,后半辈子就什么都不缺了,所以雪莉夫人在那些没有继承权或是家里揭不开锅的年轻绅士当中非常受欢迎。 我以为男爵不喜欢雪莉夫人,所以会拒绝她的邀请,谁知男爵直接向她躬起了臂膀,于是雪莉夫人笑眯眯的挽了上去。 而后雪莉夫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把他找回来了吗?” “是的,夫人。”男爵简单的回答道。 “呵呵。”雪莉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我却因为他们这两句对话红了脸,雪莉夫人怎么知道我离开庄园的事情,莫非男爵大人去她的府上寻找过我?他以为我离开他后,就去当雪莉夫人的小白脸了吗? 不敢去深思,这场景太令人羞耻了,他也真好意思跑去别人家里问。 “有这么多裙下之臣,您难道没有心动的人吗?”男爵边走边问。 “呵呵,我都快有孙子了,难道还会再嫁人吗?”雪莉夫人摇着扇子小声说。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给那些狂蜂浪蝶错误的信号,我听说有人要为您决斗。” 雪莉夫人越发得意了,她咯咯的笑着,下巴上的肥肉轻轻颤动。 “我就算快有孙子了,可也是个女人,所以永远享受被男人吹捧争夺的乐趣。看他们自以为是的样子始终是我最大的娱乐,而那些年轻姑娘们不屑又忌妒的眼神也让我舒服,简直像回到了少女时代。” “别这样说,您始终美丽,依如少女。”男爵面不改色的说。 “呵呵,小伙子真是讨人喜欢。”雪莉夫人轻笑着说:“真不该在这里陪伴我这个老太婆,应该去找年轻姑娘们跳舞才是,今晚有一半的姑娘都坐着无所事事,您躲在这里当壁花可太没有风度了。” “人们不该指望我这个阴暗的驼背有风度……” 他们二人愉快的交谈着,似乎关系非常不错,雪莉夫人小声的对男爵八卦着舞会中的宾客。 “哈洛克伯爵穷的要当裤子了,看看她女儿,虽然穿着时兴的丝绸长裙,可是身上所有的蕾丝都是便宜货,为难这个漂亮姑娘了……” “约翰逊夫人一定是怀孕了,她这辈子都没穿过那么宽松的束胸,可怜她丈夫已经出海几个月了……” “尤扎克男爵跟他的大儿子关系很不好……” 我注意到雪莉夫人的眼睛正盯着舞池中的‘那个’男人。 她说:“听说他们大吵大闹,他儿子像疯了一样大喊,说他不是他父亲……” ☆、第五十一章 雪莉夫人的话题一闪而过,我急忙插嘴。 “夫人,这位尤扎克男爵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他的儿子会这样说?” 前面两人都转头看我,男爵更是挑了挑眉。 第40节 “怎么?你对他感兴趣?”雪莉夫人笑道。 “呃……”我知道自己的举动非常突兀,一个平日里非常沉默的仆人,居然开口打听一位男爵的事情。 我临时找不到好的借口,只好说:“这位男爵大人看上去,呃……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他的儿子怎么会对自己父亲说这种残忍的话。” “好眼光,尤扎克大人的确英俊,你还没见过他年轻时的模样呢,帅到所有女人都为他神魂颠倒。”雪莉夫人望着舞池,轻摇着扇子说:“看到男爵身边的那位女士了吗?那是他后来娶的妻子达利娅夫人,为男爵生了一子一女,他们非常相爱。而跟男爵吵架的是他前妻的儿子,也是将来的爵位继承人。想想吧,他们关系好我才会觉得奇怪呢。” 我不由得把视线对准了那位达利娅夫人,她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棕发碧眼,穿着红白相间的华丽长裙,头发梳成一个长面包形状,上面缠满了细小的珠翠,富贵逼人的模样十分引人注目。 她紧紧挽着丈夫尤扎克的手,二人都满面笑容,但是我却觉得有一点奇怪,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如看上去的那么和谐。 “时间不早了。”男爵忽然说:“我要先告辞了,不知您意下如何?” 雪莉夫人像个俏皮的少女,将扇子挡在嘴边:“这也太早了,夜晚才刚刚开始呢,您若是提前离去,又会被人指责傲慢了。” 男爵却只是矜持地向这位女士欠了欠身,然后转头对我说:“我们走。” 男爵像风一样步大步离去了,我在他身后要小跑才跟得上。 等回到家里,他把外套和手杖往我怀里一丢,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这位大人总是喜怒无常,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收拾好男爵的东西,我端着茶盘走进他的书房。他正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酒,火光映照着他的面容。 他抬头瞥了我一眼,又移开眼神。 “大人,您要不要喝一杯热奶?这是厨房刚刚送过来的。”我轻声说。 他忽然重重地把酒杯搁在了桌子上,发出‘吭’的一声,连酒都洒到了桌子上。我吓了一跳,在原地呆滞地望着他。 “哼!”他又哼了一声,迟疑了半响说:“端来给我。” 我把茶盘端到他面前,刚往面前一递,他就挺身撞了上来,杯子倒了,热牛奶洒了他一身。 “啊!”他大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您没事吧。”我急忙用手去擦他身上的热奶。 他一边解衣服,一边抱怨道:“你真是笨手笨脚的。” 他在我吃惊的目光中,把自己的上衣脱光了,火光映照在他苍白赤裸的肌肤上。 我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尴尬地低下头。其实我们早就做过了异常亲密的事情,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看他。 “你看到了吗?”他忽然问。 我心头一跳,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我,那是在我第一次服侍他更衣的时候,他就是这样问我的。 “你看到了吗?”他又问了一次。 我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他也正凝视着我,火光的倒影在他眸子中跳动着,我一时愣了,傻呆呆的回答:“是的,我看到了。” “你觉得难看吗?”他问。 ‘不难看’几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又被我硬生生的止住了,可是我又不忍心对他说‘难看’,所以就沉默了。 “我就知道你跟别人一样,都在嘲笑我是个丑陋的驼背。”他默默地说:“你也欣赏像尤扎克男爵那样俊美的人,自然也觉得我很丑陋。” 我忽然觉得非常揪心,想要去安慰他,理智却又控制我,使我不能如此。 我只是他的仆人……这不是我该做的事…… “今天晚上那里有那么多女人,她们都在向我眉目传情,说爱我,可是她们当中有哪一个是真心爱我呢?”他走进一步,站到我面前:“告诉我,你知道她们当中谁真心爱我吗?” 我慌乱地看着他,心头像被扎进了一根刺,一点一点往里推进,可是喉咙却似乎被扼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也知道,没人爱我对吗?没有人会爱我……”他垂下眼眸,轻轻的说:“没事了,去给我拿替换的衣服吧。” 我忽然很想就这么把他抱在怀中,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告诉他我爱他,如同被蛊惑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起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却被他赤诚的眼神灼伤到了,又急忙松开了手。 我的心跳得很快,气息也很不稳,我听到自己慌张的声音。 “我这就去,请您稍候。” 然后我像逃一样跑出了这个房间。 当晚我没有再回去,我把光着膀子的男爵丢在了书房里,然后吩咐一个女仆去给他送衣服。这是很荒唐的举动,男爵也许会生气,但是我已经没有心力去在乎他是否生气了,我害怕见到他后,会做出冲动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我很没有骨气地找到管家,跟他说我想要回去看望母亲,管家准了我的假。他们并不担心我再逃跑,在男爵的庄园上,跑掉一只老鼠都会被人发现。 我回到家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妹妹安琪已经在做早饭了,看到我带回家的新鲜烤面包,她兴奋地抱住我亲了一口。 “我真高兴搬来了这儿,欧文哥哥。”她嘟囔道:“你要是天天都能回家就好了。” 艾利尔也牵着萨姆围在我身边,萨姆咬着一根脏脏的指头,大眼睛闪着期待的神色。 我把他抱起来,扛在肩头,他先是惊呼了一声,又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变大,最后变成哈哈大笑。 “妈妈呢?”我问安琪。 安琪翻了个白眼说:“我哪儿知道?你给她那么多钱,她可有酒喝了,正醉死在哪个角落里吧?” “天气已经变冷了。”我皱着眉头说:“记得让她回家喝酒,我可不想她喝醉了,冻死在路边。” “我知道了。”安琪不甘不愿地说。 直到快晌午的时候,母亲才回来,她一身酒气,脏兮兮的头发上沾着稻草,手里还拎着一壶酒。 “欧文,我的好儿子,你回来啦。”她惊喜地说。 “妈妈,我已经告诉过您了,不要晚上出去喝酒,弟弟妹妹们还很小,他们需要您守在家里。”我不满的说。 母亲摆了摆手说:“还小什么,姑娘都该嫁人了。” 安琪气呼呼地叉着腰说:“没错,我一定要早早嫁出去。” 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顿早饭,用过早饭,母亲讨好的望着我。 “我没有钱了儿子。” 我摸了摸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她高兴地接过来,藏到裙子里。 我犹豫了半响,开口问:“妈妈,您还记得爸爸吗?” “怎么不记得?”她随口说,说完她顿了一下,惊喜的看着我:“男爵大人找到他了吗?” 我叹了口气说:“没有,我早就告诉过您,不可能再找到他了,别胡思乱想。” “是吗……”她失落的说。 “妈妈……爸爸他……是哪里人?我是说爷爷奶奶是谁?有没有兄弟姐妹?” “你爷爷奶奶?”母亲想了想说:“他们是莫蒙庄园的佃户,只有你父亲一个孩子,怎么了?” “没什么,爸爸真的是爷爷奶奶的儿子吗?我是说,我记得爸爸长得很好看……” “哈哈。”母亲大笑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眼神忽然变得非常柔软:“是的,他一直是个英俊的帅小伙,人们都说他不像老埃里克的孩子,笑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依然只有在说起父亲的时候,才会露出最幸福的笑容。其他时候,她像所有的酒鬼一样,糟蹋,迟钝,满口谎话。 我走过去搂住了她,她愣了愣,然后柔顺地靠在了我的肩头。 “别去想他了。”我说:“你还有我们。” “你不懂儿子,他一定会回来的,你爸爸他爱我们,他绝不是会抛下我们的人。”母亲依然固执地说。 再怎么磨蹭,我也必须在天黑前赶回城堡。 其实心里有些忐忑,当我一步一步走进城堡的,却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大人的伯父去世了,他的头衔和庄园都将归属我们大人。”所有的仆人都在窃窃私语。 “那么,主人现在是子爵大人了吗?” “还需要去公正厅签署文件吧,但你们知道莫蒙庄园吗?那是一大块世袭土地呢,现在都归属在主人的名下了。” 仆人们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将是子爵的家仆了,说出去更加体面,在外人面前也能更加抬头挺胸。 只有我空落落的站在人群当中,布鲁斯子爵就这样死了吗?我一直要亲手复仇的人,他怎么可以这么简单的死了…… ☆、第五十二章 男爵必须亲自赶往莫蒙庄园,处理庄园的接管事宜。 从这里去莫蒙庄园,要赶一天马车。天气非常冷,道路也崎岖不平,但所有的随行行人都兴致勃勃,快活的谈论着主人的新庄园。 前世时,布鲁斯子爵一家大摇大摆地接管了男爵的产业,可现在却反了过来。 曾经繁荣的莫蒙庄园一片荒凉,这里早在子爵破产的时候就被银行封锁了,银行原本打算把这里租出去,用以抵偿子爵欠下的债务。可现在子爵一命呜呼,银行也只好吃哑巴亏了。 庄园城堡的正厅里,凯瑟琳小姐,玛格丽特小姐,朱迪斯夫人以及她的丈夫弗拉尔森男爵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男爵踏入正厅的时候,他们一同起身,弗拉尔森男爵过来跟他握手,小姐和夫人们向他行了一个蹲身礼。 “真是太糟糕了,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弗拉尔森男爵说。 弗拉尔森男爵是个有着大啤酒肚的秃子,他年轻的时候也算英俊潇洒,可是过了三十岁之后就开始秃顶了,他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娶了十六岁的朱迪斯小姐,两人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小女孩。听说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弗拉尔森男爵在外面有好多情妇。 三位小姐都身披黑色的丧服,一个个愁眉苦脸。 大小姐朱迪斯还好,我发现她化了妆,并未见多少愁容。这是当然的,子爵大人的死亡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始终都是尊贵的男爵夫人。 但还未出嫁的玛格丽特和凯瑟琳就不一样了,先不说名声臭到家的玛格丽特,凯瑟琳正值年轻美貌,却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而且家产也都败得精光。她们没有任何的遗产,反而要将全部的首饰和昂贵的衣物都拍卖掉,用于偿还父亲生前欠下的银行贷款。现在她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来自于姐姐的施舍,如果这位姐姐不管她们,那她们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是否可以跟您谈谈。”弗拉尔森低声对奥斯卡男爵说。 “您请。”男爵道。 两人走进了书房,我想了想,端上茶盘跟了上去。 关上书房大门后,弗拉尔森男爵开门见山的说。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受内子的请求,我不得不厚着脸皮开口,不知道您是否有意迎娶一位妹妹为妻吗?” 男爵摇摇头说:“这件事情我早就对已故的子爵大人说过,我并不打算迎娶任何一位表妹为妻。” “我知道玛格丽特很不合适,但是凯瑟琳呢?她很漂亮,也很柔顺,所有贵族小姐该有的体面她都有。”弗拉尔森男爵摊摊手:“当然,她一便士嫁妆也没有,以您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娶一位身负厚重嫁妆的高贵女性。但您要知道,您继承了他父亲的庄园和头衔,看在上帝的份上,您应当施舍您的怜悯给她,她会感激您的。” 第41节 “我从不知道您是这样热心肠的先生。”男爵却笑着说。 弗拉尔森男爵也笑了:“哦,我惹您生气了是吗?” “没有,先生,我只是非常敬佩您,因为您居然为了别人的事情这样恳求我。” “别提啦!”他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她们整天哭哭啼啼的来逼我,我才不会做这些惹人讨厌的事,你知道吗?以我个人的建议来说,千万别娶她们姐妹,看看我就知道了,男人在结婚前一定要慎重,妻子不一定要漂亮,但一定要通情达理,即使不能通情达理,也不能像个可怕的女巫。” 他想了想说:“得了,我不做这些招人恨的事情,还是当我从未开口吧。” “她们的花销很大吧。”男爵问。 “她们没什么花销,因为她们的姐姐也不舍得给她们钱。”弗拉尔森男爵鄙夷的摇摇头。 “子爵当初带着他的女儿来投奔我们,其实我并不在意花钱多养几个人,所以我就给了妻子一部分钱,让她安置他们。我妻子是个可笑的女人,她每个月绞尽脑汁从我手里要钱,所以到手的钱怎么可能花在别人身上。她把他们丢在我庄园的一处农庄上,每月给他们十磅。想想吧,十磅其实也不算少,可以让一大家子平民吃饱喝足一整年,可是给娇生惯养的贵族,哈!简直如同打发乞丐。” “子爵大人埋怨我,说我不肯接济他们,我懒得向他解释,连他自己的女儿都不愿意养他们,怨得了谁呢?”弗拉尔森男爵说。 男爵想了想说:“我不能让您独自承担这些,我毕竟是她们的表哥,而且继承了这座庄园,两位小姐就留在这里吧,我会负责把她们嫁出去,也会给她们一份嫁妆。” 弗拉尔森男爵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想到,他高兴的说:“原来您是这样慷慨的人,倒省了我的麻烦,非常感谢您。” “这话应该我来说,感谢您对我们布鲁斯的照顾。” 两位先生达成协议后离开了书房。 我需要收拾茶盘,所以一直留在这里。 其实听了两人的对话,我有些犹豫。 我犹豫是否还应该继续复仇,凯瑟琳和玛格丽特这两个前世陷害我的人还依然活着呢。 可至今为止,经历了这么多,且不说她们没有真正的危害到我,作为杀人凶手之一的我,还不是依然毫不脸红地留在前世我所害死的男爵身边吗?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谴责去报复别人呢? 也许上帝让子爵就这样死去是有原因的,上帝不希望我手染鲜血,不希望我再度变成杀人凶手…… 如果她们不再危害男爵,也许我可以宽恕她们,假装前世时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像男爵也不知道前世我对他做过什么一样。 正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欧文?你是欧文吗?”一个老人惊讶的看着我。 “亚伦先生……” 来人正是莫蒙庄园的大管家亚伦,不同于以往的体面,他看上去非常落魄。曾经一丝不苟的衣着破破烂烂的,他的外套开线了,穿着一双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旧皮鞋。但可以看得出,他尽量让自己保持体面,身上的衣物尽管破烂,却一点儿也不污浊。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开子爵一家人,这位管家对他们始终忠心耿耿,即使落魄也不离不弃。 “你看上去很好,这我就放心了。”亚伦管家叹了口气说:“子爵大人破产后,这里的仆人都被解雇了,很多人都没有着落。” “我以为您也离开了……” “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从年轻时就在这里工作,离开以后我又能做什么呢?”亚伦管家一脸沧桑的说。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而看向我,急切地问:“奥斯卡大人会娶一位小姐为妻吗?” “恐怕他不会。”我说。 “是吗……”他遗憾地说:“他应该娶一位小姐为妻的,即使是出于道义,怎么能看着他伯父的女儿落魄呢?” 比起自己的境遇,他竟然更关心家中两位小姐的未来。 “您放心吧,男爵说两位小姐可以留在这座庄园,他会承担两位小姐的嫁妆。” 亚伦管家惊喜的看着我:“真的吗?男爵愿意承担两位小姐的嫁妆?” “是的,两位男爵似乎是这样决定的。” “这太好了,天堂的子爵大人也可以放心了。”亚伦管家说:“你不知道子爵大人过得有多糟糕,自从他破产之后,做什么都不顺利,银行整天上门要钱,还有地痞流氓上门捣乱。他不得已投靠了朱迪斯小姐,可是弗拉尔森男爵只给他很少的钱,子爵大人又离不开酒,他想尽办法到处弄酒,最后酒瘾犯了,喝了大户人家用来擦洗地板的……哎……然后就死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我心心念念想要报仇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就死了…… “欧文,有一件事情,我想要问你。”管家犹豫了一下,盯着我说:“子爵大人破产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男爵大人故意陷害的?”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我心头一惊说。 “因为子爵大人喝醉了总是喊,那个臭小子害我什么的。而且子爵投资的事情很隐秘,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子爵大人破产了,所以没有人再敢借给他钱。” “您要知道,男爵大人也投了五万镑,同样折得一干二净,他怎么会用这种事情来陷害子爵大人呢。” 亚伦管家叹了口气说:“我也这样认为,可是子爵和小姐们……” “他们认为是男爵大人故意陷害他们?” “不,不。”管家急忙摇头:“你不能这么说,我老了,糊涂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小姐们还指望着男爵呢。”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却点点头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您放心吧。” “两位小姐太可怜了,我照顾不了她们,以前你也受过子爵大人的恩惠,如果能帮助她们,请你一定不要袖手旁观。”老管家恳求道。 “我会看着她们的,一定会好好看着她们……”我说。 …… 几位主人在沉默中用过了午餐,之后大小姐朱迪斯就迫不及待的告辞了。 也许在她的眼中,给两位妹妹谋到一份嫁妆,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所以没有必要花更多的钱在两个没前途的姑娘身上。因为无论如何她们的婚姻也不可能比她更好,能嫁给牧师或者律师就很不错了。 两位小姐都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哪怕嚣张的玛格丽特也唯唯诺诺起来,再蠢的人也看清了形势,她们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奥斯卡男爵,如果得罪了他,她们就无家可归了。 莫蒙庄园里的东西都被卖了个一干二净,住在这里很不方便。可作为世袭继承的领土,男爵有责任照料这块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所以他直接下令,从德尔曼庄园搬来了这里。 一连数天,庄园忙得热火朝天,仆人们进进出出,搬运家具、整理行装,给整个庄园来了个大扫除。 庄园的主人更加繁忙,奥斯卡男爵来往于王都和庄园,会见律师与公证人,因为爵位和土地的继承涉及许多程序,光忙这些事就够他焦头烂额了。所以他总是步履匆匆,身边围着许多先生,我几乎没有机会跟他单独说句话。 但是很快就有人先一步找到了我。 这天,凯瑟琳小姐在一条走廊上堵住了我的去路。 “你为什么要帮奥斯卡来害我们?你不是爱我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凯瑟琳愤怒的瞪着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真是说哭就哭的典范,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些委屈。 我站在那里,承受着她对我的指责,她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让她们一步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但她们可怜吗?无辜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她们没有陷害我前,先一步动手而已,我有什么错? 如果我不下手,她们就会害死男爵,说不定还会再一次陷害我。 可是……我还要继续下去吗?子爵已经死了,盒子的事情男爵也知道了,凯瑟琳和玛格丽特不足为惧,那么我还要继续复仇吗? 如果我手染鲜血,岂不是也要变成罪人……而且我又凭什么来裁决她的罪恶呢?如果我能裁决罪恶,是不是应该先裁决自己?我也是杀人凶手中的一员…… 想到这里,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抬起头盯着哭的惨兮兮的美丽姑娘。 如果她放弃作恶,那么我就原谅她,当做前世的事情只是一场噩梦,当做她们什么也没做过,她们没有害死男爵,没有陷害我,而我……我也可以假装自己从未做过坏事,从未当过杀人凶手……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因为是我告诉了子爵大人投资的事情,可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投资会失败,男爵大人自己也投了五万镑,这是真的,千真万确!” 我满脸愧疚的垂下眼眸,像个在心上人面前做错了事,所以抬不起头的男人。 “我不信!是不是你告诉了奥斯卡我们要偷盒子的事情?所以他才报复我们!不但害我们破产,还把我们没钱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所以再也没人借钱给我们!”她歇斯底里的大哭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急切的说。 “那为什么他会把你赶走,你又是怎么回来的!是不是你告发了偷盒子的事情,所以才能回来!”凯瑟琳瞪着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那眼神如同一只饥饿的野狼,正在盯着天敌。 “不是他把我赶走的,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因为……因为……”我露出了痛苦和迟疑的表情:“因为他对我怀有肮脏的心思……” 我的话一出口,凯瑟琳就愣了一下,我想她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因为她已经对我完全怀疑了,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完美的解释,并打消她的戒心。 “我不希望跟他发生那种关系,所以才会主动离开,可是他不肯放过我,又把我找了回来。”我一脸耻辱的说。 “哦,天啊,哦,欧文,我错怪你了。”凯瑟琳的脸色瞬间一变,充满了怜悯和悲痛,她流着泪说:“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遭遇这种耻辱!他太过分了,简直是个恶魔!” “不,男爵大人并没有强迫我。他说不会对我做什么,还向我道歉了,只希望我不要介意,继续留在庄园工作。” “不!”凯瑟琳尖利的说:“你被他骗了!他是个恶棍!是个魔鬼!他肮脏下流!如果你留下,早晚会被他伤害!我告诉你,还记得西蒙吗?他前些天以偷窃的罪名被吊死了,可我知道他是无辜的,他一定是受到了逼迫,因为不从才被报复,我不希望你落到像他一样的后果!” 我低着头,不想让她看到我的眼睛,西蒙死了吗?因为你们骗他来偷盗男爵的盒子! “不会的,男爵不会这么做,他是个好人……”我低声说:“您也许误会了……” “我才不会误会!他害了我们全家!他弄到了父亲的头衔和土地,到头来却像打发乞丐一样,只给我们五百镑的嫁妆,他……”凯瑟琳忽然住了口,她呜呜的哭着,扑到我怀里。 “我不在乎钱多钱少,只要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让我当女仆也可以,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害死父亲母亲的仇人就在面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呜……你帮帮我,帮帮我……” “我……我能帮您干什么呢?” 凯瑟琳猛地抬起头,紧紧盯着我:“去帮我拿那个盒子。” “那个盒子?”我犹豫的问:“可……您不是说,那只是一个价值连城的盒子吗?它能帮您做什么呢?” 凯瑟琳擦擦眼泪,眼睛转了转说:“我也不知道,可我父亲说过,那个盒子能控制奥斯卡,你帮帮我,你不是爱我吗?你就帮我这次吧,只要帮父亲母亲报了仇,我就跟你走,做你的妻子,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不在乎你是个平民,因为我爱你!” 这番话说得真是感人至深,铁石心肠的人都该被感动了。 我当然也不能例外。 我抬起她的下巴,为她擦干眼泪,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好……我答应你……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欧文……欧文……”她哭着搂紧了我的腰,像只小猫一样在我怀里拱来拱去。 “后天男爵会启程去王都,到时候我给你消息,你去马房等我,我偷了东西后,会赶一架马车带你走。”我抚摸着她的后背说:“记着带上玛格丽特,就说你们要出去买东西。” “一言为定。”她点点头,然后提起裙子悄悄溜走了。 她离开后,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仆人来通知我,男爵大人的母亲爱丽丝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咱是无神论者,所以不太明白仰基督教的那套教义,不过这个教义好像认为杀人是重罪……所以不轻易杀人,于是连基督山伯爵都不是直接冲上去宰了坏蛋,而是各种问来问去,还要通过审判啥的。 ☆、第五十三章 “我的儿子,祝贺你。” 爱丽丝夫人一下马车就飞奔进城堡,像只蝴蝶一样四处翩跹。 “真是太好了,你是子爵了,我就知道你会越来越好的。我们该召开一个舞会,邀请附近所有的士绅来,庆祝你继承爵位。”她兴奋的说。 第42节 男爵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但并未提出反对。 “不过这个地方实在太破败了,我听说你那位伯伯之前就破产了,所以只好贩卖家产,真是丢人现眼。”爱丽丝夫人自豪的说:“我们该好好打理这里,再多雇佣几个仆人,还要装修一下……” “母亲,您怎么会来这里?”男爵直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爱丽丝夫人顿住了脚步,她变了变脸色,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哭闹埋怨,而是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我只是来看看你,为你高兴,但如果你不欢迎我,我立刻就离开。”她说的可怜兮兮。 男爵始终皱着眉,却点点头说:“随您高兴,您是这里尊贵的客人。” “别看你讨厌我,但最终把你放在心上的却只有我一个。”她耸耸肩膀说:“我看到你还收留了那两个表妹,说真的,你是打算娶一个吗?” “不,我没有这种打算。”男爵说。 爱丽丝夫人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谢天谢地,你没有被这些下贱女人迷昏了头。她们两个没有嫁妆,名声也不好,要我说就该把她们打发出去,留在我们家算怎么回事?” 爱丽丝夫人一来就上蹿下跳,趁着男爵繁忙,她呼呼喝喝,发号施令,俨然成了这里的新女主人。 男爵没有对她横加干涉,说起来他始终是个宽容的人。即使幼年时被残忍的对待,长大后依然奉养他的母亲,她要多少钱,他就给她多少。 明天一早,男爵会前往王都,在公证所里,他将签署文件,正式继承子爵的头衔。 明天他离开后,我会带走凯瑟琳和玛格丽特。 她们知道男爵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会威胁到他的生命,虽然他说已经无碍了,可是只要她们还活着,就会绞尽脑汁想要报复。 我忽然理解了《梅拉达》那部戏里的主角们…… 我要让这一切走向终结…… 这天晚上,男爵回到卧室后,我特意替代了比利去服侍他。 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人影了,也许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我想好好看看他…… 我帮他解领结的时候,他歪着头问我:“你终于好意思来见我了吗?我还以为你会躲上一个月。” 我停顿了一下说:“我没有躲您,大人。” “就当你没有。”他老老实实的站在,随我给他脱衣服。 已经是深冬了,屋子里即使生着壁炉,也非常寒冷,他换下衣物后,飞快的钻到床上,还发出了‘哎呀’一声叹息。 “你们忘记给我暖床了吗?里面这么冷。”他抱怨道。 我以为女仆忘记用烫砣暖被子了,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去一摸,结果里面暖烘烘的。 他‘噗嗤’一声笑了,说:“在里面暖一下吧,你的手很凉。” 我的心收缩了一下,一股又酸又涨的感觉涌上来。我半跪在床边,抬头凝视他,想好好看看他的脸。 “那天你回家了,家里人都好吗?”他随意的问道。 “托您的福,她们很好,德尔曼庄园的赋税不高,您还免除了我家的农耕,我母亲靠租赁自家的田地就能吃饱。可惜她离不开酒,否则一定能过得很好。” “呵呵。”男爵笑了笑说:“别太放在心上,我的母亲也一样麻烦。”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明月,用手摸向自己的后背。 “那一年我十一岁,父亲在海上遇难了,葬礼还没过,母亲就把她的情夫弄进了庄园,他们吃喝玩乐,我耳边一天到晚萦绕着他们酒醉后的嬉笑声。那个情夫对我很无礼,整天大声斥责我,嘲讽我,甚至还揍过我。他卖掉了我父亲的每一件东西,花光了我父亲留给我的全部财产,要不是弄死我他们就会无家可归,恐怕我早就被他们赶出去了,他们甚至不舍得花钱让我上学。” 男爵用平淡的如同在说别的人故事一样,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在一个冬天,他喝醉了,把衣着单薄的我推出大门,然后站在窗口大笑,之后我就生了重病,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离开了家里,自己出去生活。到二十一岁我继承了爵位的时候,我把那个男人送进了监狱,直到现在,我每年都会给监狱的狱卒一些钱,我要他们不要弄死他,然后折磨他……” “怎么?听了这些,你还觉得我是位善良仁慈的先生吗?” “您没有做错,作恶的人当然应该受到惩罚,每个人都是如此……而且,我依然认为您非常仁慈,即使您遭遇了这么多磨难,您也从未报复过您的母亲。” 男爵忽然在被窝里抓住了我的手,他摩挲着我的手背说:“今天我母亲说,把我放在心上的始终只有她一个,我当时真想笑,我想说她从未把我放在心里过,可是反驳她也没有必要,因为我不在乎她,而且我早就有了……始终把我放在心里的人……” 我惊讶的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神闪烁,脸色微微发红。 我一下子抽离了手,不顾他的反应,直接说:“我告退了,您……您请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王都。” 男爵点了点头:“祝你晚安,欧文。” 我正要端着烛台离开,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眼神里有些留恋,有些期待。 我不可以就这样走…… 于是我狠下心肠说:“大人,我……我说过……我对您并没有超越主仆的情谊,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男爵迟疑的说,然后他皱起眉头,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望着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您觉得我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准许我离开以后……” 我停住口,默默的叹了口气,还说什么以后呢,真是太傻了。 “不,没什么,祝您晚安。”我退出去,关上门,隔绝了他和我…… 第二天,男爵起的非常早。 他要在今天正式去王都继承子爵的头衔,所以庄园的一切都显得极为隆重。 早餐桌上,爱丽丝夫人像只兴奋的人猿,一个劲‘哦,哦’的叫个不停。 “我要成为子爵的母亲了,我真为你高兴,好儿子。”她边说边流泪,那副充满母爱的表情倒是有些感人。 凯瑟琳和玛格丽特看上去有些紧张,她们都知道我会在今天偷走盒子,并带她们离开这里。我们眼神交流了数次,我用闭上眼睛的表情,表达了‘一切顺利,盒子到手’的意思。她们都松了口气,甚至都露出了微笑,并向男爵表达祝福。 男爵却一直皱着眉头,一顿早餐,他频频看我,神情也有些奇怪。 我没有心思去揣摩他的想法了,其实我也紧张的很,我必须借着熟悉道路的优势,驱赶马车逃离庄园。并且还要骗过聪明的凯瑟琳,让她们老老实实跟我走。 用过早餐后,男爵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登上了马车,等他再回来后,他就是奥斯卡子爵大人了。 望着男爵离去的马车,我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然后向马房走去。 果然,凯瑟琳和玛格丽特都已经提前等候在了那里,她们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马车夫正为难的劝阻着什么。 玛格丽特看到我后,马上大叫道:“不必你驾驶马车了,我们有仆人。” 马夫一看来人是我,急忙挥手阻止:“不可以,欧文不能驾驶马车,大人吩咐过他不可以离开庄园。” 玛格丽特和凯瑟琳眼神一对,突然用力把马夫推倒在地,然后挤上马车,我也趁机跳上高高的座位,用鞭子驱赶马车,跑出了庄园。 我身后传来马夫的叫喊声,还有那两姐妹的欢乐的嬉笑声。 “欧文,盒子呢?给我盒子!”凯瑟琳焦急的从马车车窗伸出头。 “请您坐稳小姐,路上颠簸,盒子我已经拿到手了,等安全后我会交给您,现在我们要尽快逃跑。”我说。 谁知玛格丽特也伸出了脖子,她大声说:“把盒子给我。” 凯瑟琳斥责道:“你疯了吗?不要捣乱。” “捣乱的人是你,凭什么盒子要给你。” “你这个蠢货!现在我们站在一条船上,不要再给我惹麻烦!” “你当我不知道吗!”玛格丽特大声说:“你想用盒子要挟奥斯卡要钱,等你拿到了钱,难道还会分给我吗?” 凯瑟琳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忽然对我大声喊道:“我们把她丢下,然后我们两个逃走。” “不行!”玛格丽特也对我大喊:“她骗你的,她才不会跟你结婚,等她拿到了钱,一定马上踹了你!” “住口!你胡说!我爱欧文,我要跟他结婚!欧文,把她丢下!” 然后两个女人就在马车里打了起来,里面乒乒乓乓,伴随着惨叫和咒骂声。 我没有理睬这两个女人,只是驱赶我的马车。 如果这两个女人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厮打,而是望望窗外的道路,她们就会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上。 甚至根本没有道路,这只是一条土坡,土坡将通向一条高高的悬崖…… 我决定,亲手杀了她们。 我没有资格代替上帝惩罚她们的罪恶,所以当我手染鲜血的那一刻,我也会把自己的罪恶也一同审判。 没有理由,我审判了别人,却无视自己的罪责。 所以,一切都会在今天走向终结。 终于两个女人意识到不对头了。 凯瑟琳大叫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知道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们先去躲一躲。”我说。 “为什么这里这么荒凉?我们可以直接躲去王都。”玛格丽特说。 “停车!先停车!”凯瑟琳叫道。 可是她话音一落,身后就传来了更多喊声。 “停车!欧文埃里克!停下来!” “哦,天啊,是奥斯卡!”玛格丽特惊呼道。 “快跑!快跑!”凯瑟琳小声焦急的说。 我慌了,他怎么会跟来,他不是去了王都吗? 可惜,虽然是四匹马拉动的马车,可到底跑不过灵活的单骑,我们很快就被追上了,几匹马包围了我们,奥斯卡男爵驱赶着泰拉站在其中。 “奥斯卡大人,这个仆人疯了,他企图拐带我们!”凯瑟琳一张口就诬陷了我。 “是的,是的。”玛格丽特急忙应和:“我们本打算出门买东西,他却驱车把我们带来了荒凉的地方,还威胁我们不许乱动,否则就杀了我们。” 跟随男爵的几个仆人发出了惊呼声。 我浑身都绷紧了,不敢抬头,风从我耳边吹过,身体冰冷的仿佛置身冰窖。 “把他们都带回去。”男爵吩咐道。 一路上,面对两位小姐的哭诉,男爵始终沉默,有仆人问是否要叫治安官来,他也一语不发。 之后,队伍一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回到庄园后,我被关进了我的卧室。 第43节 有人给我送来了食物和水,可是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再从傍晚等到天黑。 我想今天是没有人来处理我了,烦恼中我躺上了床,心想睡吧,管他呢。 可是半睡半醒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阵燥热,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下半身升腾,压抑的我甚至无法呼吸。 我猛地惊醒了,发现身上正压着一个黑影,我急忙剧烈的反抗起来,可是身上的人压制着我,狠狠的说了一句:“别动!” 这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男爵…… 他伏在我身上,继续着他的动作,我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反抗他。 他却忽然低下头,咬住了我的脖子,而且是狠狠地咬了一下。 我吃疼的叫了一声。 “闭嘴!”他愤怒的说:“给我乖乖躺着!你这个混蛋!敢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把你全家都丢到印度去摘棉花!” 他强硬的扒开我的衣服,把裤子和外套都丢在床下,然后发疯一样在我颈部又啃又咬。 “住手,大人。”我用力推拒着他,黑夜中,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他洒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你才住手!”他生气的说:“你再敢反抗我,我就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你他妈带着她们两个打算去哪儿!” “我……” “说不出口吗?是去私奔吧,你本事不小啊,贵族小姐都肯为你离家出走了。”他语气讽刺的说。 “不是!”我难过的说:“我……我要带她们离这里,她们对你有威胁,你知道吗?她们还想要我偷那个盒子,所以我才……”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昨天晚上还跟我说,对我没有特殊的感情,今天就要为了我铲除威胁,也许你只是想拐带她们,她们可都是美人呢。”他咄咄逼人的说:“是你自己说的,你说自己是个卑微的仆人,做事不择手段。所以要拐带两位小姐,还顺便盗取了庄园的一辆马车不是吗?要不是我看你昨晚很奇怪,今天早上又和她们鬼鬼祟祟的使眼色,所以等在外面,险些就让你这个混蛋跑了!” 他的话像针一样刺在我心上,推拒他的手也无力的落了下来。 “我说过要惩罚你,在我的怒气平复之前,你都不允许离开这里,这是你该受的惩罚,所以乖乖躺着!” 他骑在我身上,把我身上仅剩的衬衣也撕了下来。 我的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寒冷使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低头在我胸前啃咬,力度很重。然后他冰凉的手指伸向了我的后庭,缓缓旋转看插入,我的后背一僵,又要抗拒。 “别反抗,你想让别人听到吗?”他哑声说。 我忽然意识到男爵来到这里并不是隐秘的事情,至少他经过了握着房间钥匙的希尔顿管家。如果我强烈反抗,也许隔壁的人会听到。 我的默许助长了他,他为我扩张了一会儿后,就不顾我的意愿,硬把他的男根插了进来。 “啊……嗯……”他一面征伐,一面在我耳边发出低沉的呻吟。 我紧咬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他征伐的力度很大,床榻吱嘎作响。 我们之前的那段日子,他已经对我的身体非常了解了,知道怎么样能让我兴奋,所以他对看那一点不断冲撞。即使我不情愿做这件事,也很快被他弄得陷入了情欲的漩涡,随看他奋力的抽插而失去了理智。 等我从高潮中恢复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看他的后背,双腿也紧紧的夹在他身上。 他气喘吁吁的趴在我身上,汗水打湿了发丝。 他的双臂紧紧的抱着我,闭合到没有一丝缝隙,我能感受到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因为我们是这样的贴近。 他忽然低头吻了我一下,这个吻非常轻,轻的像柔软的羽毛一样。 他为什么还要吻我呢? 我记得上一次他生气时做的那些事,当时他非常粗暴,不要说亲吻,任何爱抚都没有,后来我还受伤了。可是这次,他虽然那么生气,动作却极为温柔。 他灼热的呼吸洒在我脸上,他就这样伏在我上方。黑夜中,我们谁也看不见谁,可我知道他在看我。 然后男爵也脱光了自己的衣服,我们光溜溜的抱在了一起。 他紧紧抱看我,双手在我的后背、腰部和双臀上来回抚摸着,我可以听到静谧的夜晚中,光滑的皮肤互相摩擦的声音。 外面天寒地冻,可是他的身体却很热,我贴看他,一动也不想动。 我无法摆脱那个一直横亘在我心里的念头。 我想念他的怀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本以为再也不能躺在这样的怀抱里,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太傻了,为什么一定要被那些荒唐的想法占据,难道像我这样的罪人就不能赎罪吗?就不能坦然的拥有这样的幸福吗? 我爱他,我爱上他了,我不想离开他。 “你怎么了?为什么流泪?”他吻过我的脸颊,然后惊慌的抱紧我:“我刚才不是故意要那么说,谁让你又要逃走,你不可以离开我,你不可以的……” 这一刻,我不想反抗自己的心,我不想去想任何事情,只是紧紧的回抱着他,并在内心期盼天明不要到来。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我迷迷糊糊醒了。 我迷瞪了半响,然后倏然坐起。 我发现自己正不着寸缕。 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涌入脑海,我懊恼的躺回床上,用力敲了敲额头。身边的人早就走了,他应该是趁我熟睡的时候离开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觉得有点丢人,因为我昨晚不管不顾的哭了很久。我是一个男人,不管遇到多少难事,都不该流泪,至今我也从未做过这样丢人的事。可是昨天晚上,也许是长久以来的楚痛再也无法隐忍,所以才会控制不住。他也没有再对我做什么,只是抱着我,直到我睡着。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也许是在做出了那样冲动大胆的举动之后,却失败了的原因吧,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做一次。 当墙壁上的铃铛开始摇晃时,我的身体不经大脑的指挥,就先一步走出了被窝,这是常年来早起形成的习惯。 我整理好自己后,走向门口,刚把手搭在门栓上就犹豫了。男爵把我关在了这里,我能离开吗? 这样想着,我转动了门栓,房门‘吱’的一声打开了。我走出房门,看到了门外匆匆离去的仆人。 又是新的一天了,大家已经开始忙碌了。 “埃里克先生,你还不去吃早餐,站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一个严厉又冷清的声音咋然响起,吓了我一跳。 我转身一看,希尔顿管家正站在我身后,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我却顿时红了脸,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到了脸上,急忙低下头说:“很抱歉,我这就走。” 然后像身后有猛兽一样,飞快的跑了。 昨晚是这位老管家放男爵进来的吧,而且他就住在隔壁…… 早餐的时候,我从仆人们的交谈中知道了几件事情。 凯瑟琳和玛格丽特被男爵送走了,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男爵大人一早就去了王都,本来应该昨天受爵,但不知为什么改成了今天,昨天发生的事情似乎被隐瞒了下来。 莫蒙庄园里只剩下了爱丽丝夫人一个,她独自作威作福,像个君王一样站在楼上,指挥着仆人们跑来跑去。 “准备好一切,我们要迎接子爵大人了。”她尖声尖气的说。 等到中午的时候,男爵回来了。 不,应该说是子爵,他现在算是正式继承了祖先传给这支血脉的头衔,他是新一任的布鲁斯子爵大人。 他从大门走进来,身边围绕着许多先生,是莫蒙庄园的税倌、牛倌等等。他站在那里,却抬起眼睛四处看了看,似乎在找什么人,直到他看到了我,才像终于安心了一样,带着那些先生走进了他的书房。 ☆、第五十四章 一位男性贵族的私人物品并不比一位女士少,袖扣、戒指、项链、鼻烟壶,各种珍贵的小物件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个铺有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中,像女士的首饰盒一样。 我每天都要跟这些物品打交道,其中哪怕只是一个袖扣都价值连城,做仆人真的要有很好的意志力,否则很难压抑偷东西逃走的冲动。 我在整理橱柜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精致的象牙盒,盒子是奶白色的,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个盒子,不由得拿过来,敞开了盒盖。 盒子一打开我就愣住了,然后呆呆地看了很久。 这个盒子里一共放了三样东西,一件是那个六角形的金色胸针,一件是一条蕾丝领结,还有一盏脏兮兮的烛台。 我把那个烛台取出来,仔细看了看,竟然是我离开那天留在男爵窗下的灯,因为被雨水打了一夜,所以这盏灯看上去灰不溜秋的。 我又拿起了领结,发现这居然是我第一天走进他房间的那个夜晚,随意带上的那条领结,他居然收起来了吗? 看着这三样东西,我心里闷闷的,然后猛地关上了橱柜。 之后我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满脑子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我鬼使神差的坐到了小客厅的钢琴前面,打开琴盖,点了一下琴键。 ‘咚,咚’。 阳光照在琴钢上,在这样慵懒的冬日午后,一切都显得暖洋洋的,我忽然想起了男爵用小提琴演奏的那首曲子。 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独演奏小提琴,总是同一首曲子,总是那样哀伤的曲调。 我不经意就弹奏了那首曲子,因为指法很粗糙,而且没有曲谱,所以断断续续的,像幼儿磕磕绊绊的琴声。 我满脑子都想着他,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直到有人突然出现在了钢琴前面,我才如梦初醒。 奥斯卡子爵正静静地站在我面前。 他还穿着今天受封时穿的那身黑色礼服,棕色的卷发从两颊垂下,在夕阳强烈的光照下显得有些透明,他苍白的脸颊仿佛也更加削瘦了。 而他棕色的眸子怔怔地盯着我,幽深得有如最黑暗的夜。 我‘噌’的一下从钢琴前站了起来,欲盖弥彰般地盖上了琴盖。 “大人,您回来啦……”我低声说。 “为什么不弹了?”他转过来,打开琴盖,修长的手指点着琴键。 “自从我上次教你,已经过去很久了吧,你的指法还是这样生疏。”他坐下来,弹起了我刚才弹奏的曲子。 流畅柔美的音乐声响起,在这夕阳落下时的傍晚,忧伤得让人心痛。 “你也喜欢这首曲子吗?是什么时候学的?我不记得教过你。”他边弹边说。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每次我都偷偷靠在他的门外听他拉琴,听多了就会了,只好胡说道:“我在您的乐谱中看到了这首曲子,所以就弹奏了一下。” “是吗?”他闭上眼睛,似乎正享受着这首曲子,等音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他笑着看向我:“你知道这首曲子的故事吗?” 第44节 我摇了摇头。 他抬眼看向窗外,橘色的光芒洒在他的面容上,把他的眸子映衬的如同发光的珍珠。 他缓缓的开口说:“一个男人因为战乱和他的妻儿分别了,他走过荒漠,走过大海,走过森林,每走过一处他就呼唤自己的亲人,呼唤自己的故乡,这是个可怜的男人,因为他挚爱的人都不在身边。他走啊走,走啊走,一刻不停地呼唤着……” “这是小时候,我的家庭教师教给我的曲子,他是意大利人。我在第一次弹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觉得,我跟故事里的男人好像啊,我也是孤单一人,无论我怎样呼唤,都没有任何人留在我身边。所以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就会演奏这首曲子,我想世上总归有人和我一样,而我也总会找到这个人,我始终这么坚信着……” 他的眼睛忽然转向我,其中闪着灿烂的神采。 “你知道吗?这首曲子是我老师写的,所以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乐谱……” 我的脸刷地红了,因为撒谎当场被他抓住,可是心里却有一股温暖的如同春风吹过的感觉。 “您的老师现在在哪儿呢?”我问。 “我父亲死后,母亲他们不愿意在我身上花更多的钱,所以就把他赶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依然在做家庭教师吧。”他说。 然后房间里沉默了,我和他都没有说话,也许是彼此感到尴尬吧。 “昨天晚上……”他不好意思地说:“你没有受伤吧?我太粗暴了,很抱歉。” “我没有事……”我低声回答道。 “你总是这样,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生气吗?我真想狠狠揍你一顿。”他说。 “我很抱歉。” “你只是嘴上说抱歉,但你心里从未感到抱歉,如果你真的感到抱歉,就不会对我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当时是想带她们两个去哪儿呢?我今天派人去看过那里了,那里荒无人烟,如果按照你们前进的方向,没过多久就是一道悬崖……” “我知道你恨她们,所以你是打算杀了她们,然后就马上回来对吗?毕竟你的母亲和弟妹都还在这里。”他忽然焦急的看向我,急迫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是的……我是这样打算的……”我低着头说。 “好,你说,我就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他痴痴的看着我,眼中的伤痛无法掩饰。 “该……用晚餐了,我告退了,大人。” 我没有办法面对他,所以不经他允许就离开了这里。 在黑漆漆的走廊上,我独自呆立了很久。 我知道他爱我,我强烈地感受着他的爱情,可是我都做了些什么呢?我不可以这样对待他,如果我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会怎么样呢?他会难过吧?他是这个世上少数几个会因我的离去而难过的人,甚至他会是最难过的人…… 这天晚上,本已经睡熟的我又被弄醒了。 他压在我身上,但是头却蒙在被子里,正在我胸口到处作弄。 月光淡淡的,从窗口照进来,我只能看到蒙在被子里,在我胸口蠕动的人。 他怎么又来了?我本以为…… 被子里的人脱得光溜溜的,他也许是直接从床脚钻进来的,然后钻进了我的衬衣里,一颗大脑袋拱在我胸前,抱看我的胸口又亲又啃,火热的身体也用力摩擦我,双手像黏在我身上一样四处游走。 他轻轻咬了一下我的乳头,如同触电一样,一股热潮涌了上来,空虚和瘙痒集中在了下体,我的欲望缓缓抬头。 他磨蹭着我,然后握住了我的欲望,用修长的手指玩弄起来。从根部撸到尖端,然后揉捏敏感的细缝。 “啊……啊……”我忍不住呻吟起来,隔着衣服抱住了他的脖子,也许这个动作似乎鼓励了他,他分开我的双腿,急迫的把他的阳具在我股间摩擦起来,然后含着我的一颗乳头又咗又咬。 他的双手在我身上到处肆虐,用力的抓摸,所到之处点起一片火花。 在我情欲高涨到也用力回蹭他的时候,他的阳具抵在了我已经有些湿润的穴口,浅浅深入,然后再退出来。 这种折磨让我难受极了,我不由得抱紧了他的后背,主动迎合他。 怀里的男人嘶吼了一声,忽然一捅到底,用力的抽插起来,那滚烫的性器对准我最敏感的地方开始冲撞。 我剧烈的喘息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动臀部。 “啊一一啊一一”他表现的有些激动,没头没脑的,弄得我也失去了理智,所以即将高潮的时候,很自然的收缩了一下那里。 我的动作让他发出了一声闷哼,然后他就泄了出来,热流洒在了里面。 他似乎生气了,恼羞成怒一样狠狠一顶,然后把我的衬衫撸了下来,他也终于从被窝里面露出了脑袋。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出汗,一缕缕贴在脸颊上。 淡淡的月光照着他的眼眸,像银色的月牙一样,连睫毛都变得透明了…… “还没确定是我呢,你就让人碰你了,不怕是陌生人钻进了你的被窝吗?”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他的身体纤瘦又修长,皮肤也很光滑,而且体温总是比我高,不需要看到他的面容,他只要一贴上来,我就知道是他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作弄,只是紧紧的抱住了他。 “欧文,我爱……” 我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唇,把他刚要说出口的话堵住了。 “不要说,什么都别说……” 这样的夜里,我不想去想任何事,不想前世,不想复仇,不想我害死过他,我想忘记一切,只想紧紧的拥抱他。 他开口向我表白,却被我捂住了嘴巴,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所以他一下子就生气了 就着湿润的后穴,再次用力征伐起来。 “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他一边架着我的双腿用力抽插,一边愤怒的在我耳边说: “我要教训你,你是个混蛋,你知道吗!” “啊一一啊一一”我在他身下,被操弄的呻吟连连。 他粗重的喘息着,动作越来越大,抽插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吗?你是个混蛋,你是个混蛋!”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也很粗鲁,看来他是气急了。 我抬起手,摸上他的脸颊,上面全是冰凉的汗水,我用双臂搂住他,把他抱在怀里,任凭他在我身上泄愤一样的动作。 “我才不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心狠?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啊一一啊一一”我忍不住叫道:“不要……不要……那里……不要一一” 他报复一样,更加用力的碾压那里,顶着那个点捻动胯部。 我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种舒服的飞上天一样的感觉,让我无法控制的紧紧吸着他那。 在他激烈的抽动下,我不由得抬起臀部追逐着他,配合他一起,让他顶的更深更用力,这强烈的快感使我即将迎来高潮。 谁知正在这时,他一下子抓住了我欲望,然后按住了小眼。 “啊……嗯……大人……不要……求你……放开……啊……快放开……求你了……”我语无伦次的喊叫着,难耐的扭动着腰胯。 而他的阳物却更加的壮大和火热。 “你叫我什么?你叫我什么?” “艾伯特……艾伯特大人……快……求你了……” 他终于在释放的那一刻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在他怀中颤抖着达到了高潮。 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他抚摸着我的后背,一下下亲吻着我的脸颊,然后磨蹭我,仿佛有一丝委屈的意味在里面。 结果,过了一会儿,他居然真的一腔委屈的说:“我恨死你了……” 被他折腾了一个晚上,我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他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贴着他的额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想让他再回到情欲当中,不要胡思乱想,谁知道他不再受我迷惑,大声质问我。 “你这个混蛋!你不肯爱我就算了,为什么我说爱你都不可以呢?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到底是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不对我解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难以说出口?难道跟你怨恨我伯父一家有关吗?” 我望着他,前世害死了他这些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我只好贴到他身上,想要再次取悦他。 他却生气的推开了我,走下床,开始穿衣服。 我在床上犹豫了一会儿,掀开被子走下去,搂住他的后背。 用身体磨蹭他,不管不顾的亲吻他。 他愣了一下,又推开我。 我锲而不舍的缠上去,拾起一条腿勾在他腰上,用两股间去摩擦他的欲望,他的男根弹跳了一下,变得火热,手也黏在我身上,可是摸了两下,又依依不舍的推开我。 我又贴上去,抓着他的手在我身上摩擦,用大腿内侧挑逗他的男根,他‘嘶’了一声,全身的筋肉都陡然绷紧了,像痉挛一样抱住我,浑身火热,尤其是那根高高翘起的男根。可他却硬是忍住了,没有扑上来。 “你把我当什么?你以为我只想要做这种事吗?走开。”他甩开我,捡起衣服套在身上。 我坐在床上,冰冷的空气包围着我。 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说不出实话,难道要编个谎言骗他吗? 他已经走到了门口,看我还坐在原地,于是生气的重重锤了下房门,然后离开了房间。 ☆、第五十五章 第二天清晨,奥斯卡和爱丽丝夫人面对面坐在餐桌前。 主人们今天的早餐是乳酪,鸡蛋火腿和新鲜烤面包,爱丽丝夫人皱着眉头向管家抱怨:“怎么又是这些东西?难道就不能拿点新鲜的东西来招待我吗?王都每天都有来往于地中海的船只。” “很抱歉,夫人。”管家弯腰说:“现在是冬季,无论水果和蔬菜都非常昂贵,而且也并不新鲜,所以就没有采购。” 爱丽丝夫人的手指摸索着刀叉,然后猛地丢在餐盘上,她抽动着鼻翼说:“不必说这种话来应付我,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在管辖,一个仆人把持着庄园的事务,连主人的花销都是你说了算,真该叫治安官来查查你的家产。” 这话说的十分诛心,一向不动声色的希尔顿管家都瞪大了双眼,他紧张的望向奥斯卡子爵,期盼他能够解围。 而奥斯卡明显走神了,他一直面无表情的操纵着刀叉,直到听到爱丽丝夫人的尖叫声,他才眨了眨眼睛,抬起头。 “总之,我以后不会再吃这种东西,你若是还想在庄园干下去,就不要做出欺骗主人信任的事情。”爱丽丝夫人尖刻的说。 “夫人,您的指责是非常无礼的,我为布鲁斯家族服务了一辈子,始终勤勤恳恳,从未拿过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连一个便士都没有!”老管家显然被逼急了,激动的捍卫起自己的人品。 “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仆人!”爱丽丝夫人粗鲁的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站起来说:“奥斯卡,你不能继续容忍这个家伙了,你该开除他,我可以找来更好的管家,他们年轻力壮,聪明忠诚,比这个已经走不动路的狡猾老东西强无数倍!” “看在上帝的面上……”希尔顿管家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看向奥斯卡子爵:“我愿意接受任何人的查问,如果我拿了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愿意下地狱。” 第45节 “哦!你看看他,真是太失礼了!”爱丽丝夫人尖叫道。 奥斯卡叹了口气,把刀叉丢在餐盘里,他双手交叉,用那双棕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他一直不说话,可是爱丽丝夫人却陡然绷紧了身体。 “即使他只是我们的仆人,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侮辱和贬低他的话,身为莫蒙庄园辖地里地位最高贵的女性,我希望您的一言一行都符合您尊贵的身份。” 奥斯卡的话让爱丽丝夫人的脸色陡然变得青白,她高挺着下巴,一副受到侮辱,却强挺着自尊,凌然不可侵犯的姿态。 “我的一切初衷都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就算了,但是你不能这样侮辱我,我是你的母亲。”说着说着,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奥斯卡始终交叉着双手,但最终他仿佛妥协般叹了口气。 “希尔顿管家虽然已经年老,但他依然可以处理庄园的事务,而且他已经找到了接手的徒弟。”奥斯卡看了我一眼说:“他跟我说,欧文是个沉稳聪明的仆人,而且他了解庄园的一切,可以跟随他学习庄园的事务,我相信管家的选择。” 我的名字突然被提及,这把我吓了一跳,奥斯卡他居然打算让我接替管家的职务吗? 爱丽丝夫人的眼睛也突然盯住了我,她狭长的眼眸上下扫视我,冷哼一声问:“这么年轻,知道什么?” 说着,她睥睨道:“你上过学吗?会不会拉丁语和法语?懂得怎么和佃户以及税官打交道吗?” 我上前一步,弯腰说:“回禀夫人,我没有上过学,但是……” “连学都没上过,居然要当子爵大人的庄园管家,简直是异想天开。”她粗暴的打断道,然后对奥斯卡说:“你就是太心软了,什么都听这些仆人的教唆,他们会把你的财产一点点笼在手里,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爱丽丝夫人显然太愚蠢,而且不够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刚来的这几天表现的还算得体,可是这么快就露出了想要插手庄园事宜的贪婪嘴脸,而他的儿子对她的容忍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 “您又缺钱了吗母亲?”奥斯卡面无表情的说:“如果是这样,您可以直说,但请不要借着关怀我的名头无理取闹,否则下次我会拒绝您的光临。” “你……你……”爱丽丝夫人当即捂住脸,痛哭了起来。 “我不要钱,不要钱!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以为我只是为了钱吗?我是你的母亲啊,这个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把你放在心上,你这个狠心肠的,不怕下地狱吗,呜呜呜……” “我再给您一次机会,如果要钱您就点头,否则您这次离开的时候,我一便士都不会给您。”奥斯卡铁青着脸说。 爱丽丝夫人却忽然起身,哭着跑了。 她这次真的没有要钱。 也许,她这次真的学聪明了呢。 在一群仆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下,奥斯卡气势汹汹的走进了书房,自始至终像只被大火焚烧的铁炉,似乎马上就要爆了。 我跟着他走进了书房,他却朝我发火道:“你跟着我干什么?看到你就心烦!” 他的目光炯炯,显然正在气头上,我可不敢跟他硬碰硬,急忙欠身,想要退出去。 可我刚后退了一步,他就大步走过来,揪着我的领子说:“混蛋!你敢走出去试试!”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更生气了,大声说:“昨天晚上,我为了你这个混蛋一夜都没睡着,几次想再回去找你。你倒是睡得心安理得,难道你没什么跟我说吗?” 我仔细看了看他,发现他苍白消瘦的脸有些憔悴,黑眼圈都露出来了。 昨晚他离开之后,我被他折腾的很快就睡着了,早上五点钟又起床,所以根本没有力气去胡思乱想,没想到他纠结的一夜没睡…… 我不由自主的凑近他,搂住他的腰,然后缓缓接近。 他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推拒了一下。 我继续靠近,然后轻轻贴上他的嘴唇,他一下子连呼吸都屏住了,张开手臂搂住我,发狂的亲吻起来。 可是亲了一会儿,他就仓促的推开我,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背对着我说:“你不要这样……” “艾伯特大人……”我轻声叫道。 这是我们亲密的时候,他告诉我的名字,他的教名,他喜欢我们亲密的时候,我这样呼唤他。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艾伯特大人……”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转身抱住我,把我压在墙上。可是要吻我的时候,他却硬是停了下来。 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放开我说:“我不喜欢你这样。” “大人,您……不想要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想,这样的你我一点都不想碰,因为你只想敷衍我!我不需要单纯的肉欲,那种东西如果我想要,多少都可以得到。你这样对我,根本是在侮辱我的心,而且也侮辱了你自己。”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冬日的清晨,外面狂风肆虐,日光淡淡的,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就像我此时的心情,冰凉而模糊。 “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爱我?”他拉住我问:“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 我惊慌的垂下的眼眸,罪恶开始感升腾。 “看着我的眼睛,我不希望你总是逃避我!” “我没有逃避您大人,我只是……”我无力的垂下了肩膀,看着地板说“我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什么资格不资格。”他气急败坏的说:“你那天还跟我说你的尊严和人格,我以为你也想要平等的爱情,既然如此,你何必在意我们之间的地位。” 事到如今,我决定向他坦诚自己的心。我望着他,与他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从脑海中闪过,漫长的如同走过了一生。 “我并不那么在意我们地位之间的差距,哪怕我们相隔万里。我说自己没有资格,是因为我做过非常可怕的事情,我也并不如您想象的那么好。如果有一天您知道我做过什么,一定会把我当成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人,甚至连看我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这些话听上去很蠢,可这都是真的。奥斯卡是有仇必报的人,曾经伤害过他的爱丽丝夫人的情夫至今还被他用自己的方式报复着,而我比那个男人做过的事情可怕一万倍。 奥斯卡完全愣住了,他盯着我问:“你究竟做过什么?” “是您完全无法想象的可怕的事情。” “如果你不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接受?” “正是因为我知道您难以接受,所以我才不说。” “这简直太可笑了,我不能接受这么可笑的答案。” 我沉默了一会儿,狠心道:“因为我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请您原谅我。” 正在奥斯卡要反驳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门口传来比利的声音。 “大人……” 奥斯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瞪了我一眼,我急忙去打开房门。 比利走进来,禀报道:“大人,爱丽丝夫人吩咐说,要在庄园举办舞会……管家让我来问一下,您看……” “舞会?”奥斯卡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我现在没有心情去处理她的事情,问她要多少钱,然后让她离开!” 比利犹豫了一下,走到奥斯卡身边,在他耳边用很小的声音嘀咕了两句。 奥斯卡本来极不耐烦的表情冷静了下来,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吩咐道:“我知道了,让她随便吧。” 然后,奥斯卡把我丢在了书房。 当天下午,他给数个家庭写去了邀请函,而庄园也霎时忙碌了起来,因为新子爵大人要在莫蒙庄园举办舞会。 ☆、第五十六章 就像一个盛典,附近最有钱有势的单身汉家里要举办舞会了。没有任何体面的人家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人们着急的准备着,尤其是家里有年轻姑娘的家庭,新的衣服和首饰必不可少,要展现出自己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所有的人都跃跃欲试,所有的人都在交谈着,这位黄金单身汉是不是准备要娶一位妻子了呢? 他有两座庄园,是一位子爵大人,他有万贯家财,他还十分年轻,天啊!就算他是个驼背又怎么样,谁能获取的他的心就等于获取了一切。 于是在冷飕飕的寒风中,这个郡里凡是受到邀请的,大大小小的体面人家,全都驱赶着马车来到了莫萌庄园。 这是奥斯卡大人作为子爵第一次举办舞会,没有人敢轻慢,庄园上下一百多个仆人,从昨天一早就开始整理庄园。清扫大厅和客房,换下旧的地毯和窗帘,将银器和铜器通通擦亮,最后将自己整理体面和光鲜,务必要让所有的客人看到庄园最严谨的样子。 当天晚上,舞会大厅灯火辉煌,人头涌动,穿着奢华的男男女女挤满了客厅,他们或是坐在长椅上闲聊,或是互相挽着手臂在大厅中随人流行走,又或是躲在私密的地方做着什么私密的事情。 爱丽丝夫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丝绸连衣裙,这种颜色对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稍显年轻,但也不会有人笑话她轻佻,毕竟她现在是附近身份最高贵的女人了。她穿戴什么会成为流行,她谈论过的话题会出现在他人关注的话题,她评价某个人的优缺点也会成为这个人终生的标志,简直就像风向标一样。 我猜这位女士这一辈子都未这样风光过,而最风光的是,几乎所有的夫人都围在她身边,这些体面优雅的贵妇人都吹捧她,讨好她,用尽一切办法让她高兴。如果能成为她私密的朋友,并经常被邀请来庄园做客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位母亲也许不能决定他儿子会娶哪一个姑娘为妻,但她的影响力不容忽视。 就在这些夫人怀着美好的愿望,让她们的女儿一个个上前对爱丽丝夫人行吻手礼的时候,爱丽丝夫人却忽然满面笑容的向某位客人走去了。 “哦,亲爱的,你总算来了,天气这么冷,你没有冻坏吧!”爱丽丝夫人嘘寒问暖,一脸怜爱的看着面前的美丽姑娘。 伯爵大人的女儿艾米丽小姐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她穿着浅黄色的天鹅绒长裙,领口和长袖上镶了洁白的花边,高腰的设计造型让姑娘那苗条的身材清清楚楚的显了出来。她的头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点缀以细小的白色绒花,修长白皙的脖胫上挂着一根简单的十字架项链。 这位姑娘打扮得优雅朴素,却能衬托出她最美丽的容颜和高贵的秉性,简直就像是在昭告世界她并不需要任何珠宝的点缀,她本身就是这个世上最引人瞩目的珠宝。 “你好夫人,感谢您的记挂,我非常好。”她微笑着跟爱丽丝夫人寒暄。 “跟我来,亲爱的,我把你介绍给我的儿子。”爱丽丝夫人拉着艾米丽小姐的手,穿过层层人群,来到奥斯卡和一群先生围着交谈的地方。 “奥斯卡,亲爱的,帮我照看一下艾米丽,她是个腼腆的姑娘,我今晚不太方便跳舞,就由你带她开舞吧。” “哦,这不行。”艾米丽小姐显然比这位夫人得体,明白礼仪,她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这不合适,即使夫人您不太方便,也不应该由我来开舞,请您原谅。” “这有什么?我的奥斯卡也是很腼腆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女性朋友,如果我不跟他开舞,他可就要没有舞伴了,他没有舞伴不算什么,难道大家都在这里干站着吗?”爱丽丝夫人自以为幽默的打趣着自己的儿子。 身为一位绅士,当有人向自己介绍了一位舞伴的时候,为了这位女士的体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说不,即使这位女士有些害羞,绅士也必须主动邀请她跳舞。 “我很荣幸能带领您开舞。”奥斯卡向艾米丽小姐欠身说:“不知您是否愿意做我第一场舞的舞伴?” 艾米丽小姐倒也十分坦然,大大方方地点点头,带着长袖白丝绸手套的手腕,轻轻搭上了奥斯卡的手臂。 随着庄园主人牵着他的舞伴走入舞场的那一刻,舞会就正式开始了,乐师们开始演奏轻快的舞曲,周围的客人也纷纷迈入舞池。 艾米丽小姐的父亲哈洛克伯爵也在现场,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正跟奥斯卡子爵开舞的时候,那股兴奋劲儿就不用提了,要知道这位伯爵大人还欠着奥斯卡一大笔钱呢。 主人开舞的舞伴是很特别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主人和女主人,主人和自己的亲戚,以及其他高贵的女性。当男主人的母亲把一位漂亮的姑娘交给了他,非让他们二人领衔第一场舞的时候,一切就显得暧昧了起来。 我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 “怎么?这两家人要联姻了吗?我听说艾米丽小姐的追求者甚众,怎么会选择他?”这个‘他’字意有所指,带着某种的含义。 “听说哈洛克伯爵破产了,已经成了拍卖行里的常客,他的女儿虽然高贵美丽,可惜没有任何嫁妆。身为伯爵之女,嫁给子爵倒也门当户对,何况子爵大人身有残疾,能娶到这样美丽高贵的女子,应该也是很乐意的。如果伯爵大人没有破产,以他这种外貌,恐怕很难获得地位相配的美丽女子垂青。” 舞会举行的非常成功,一直到舞后三点,客人们才纷纷散场,有的客人当夜就坐马车离开了,也有的客人留下来过夜,等到第二天再告辞离去。还有的客人受到了爱丽丝夫人的邀请,要在庄园里长时间做客了。 其中就有哈洛克伯爵的女儿艾米丽小姐,在爱丽丝夫人其他的女性朋友中间,这位小姐倒也并不显眼,但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 贵族们的生活是非常丰富多彩的,但并不包括寒冷萧条的冬季,在这样的时节里,大部分人都躲在烧着温暖壁炉的小客厅里打发时间。 人们发明了各式各样的室内游戏,打牌算是其中最枯燥的一项,当前最流行的室内活动要数台球,无论男士女士都很喜欢。但最方便拉近年轻男女之间感情的,还要属弹琴唱歌。 当一位美丽的姑娘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时候,作为一位绅士,自当坐在她身边,殷勤地为她翻阅乐谱。有兴致的时候还可以合作一段儿,一个人弹琴,另一个人唱歌。 不需要多余的语言,在这充满浪漫气息的歌曲当中,男女彼此眼神交汇,和着柔软的节拍,爱情便在此中萌芽。 如果一位美丽的小姐有许多追求者,自然是先生们排着队,等候坐在她身边为她翻阅乐谱的机会。可惜在奥斯卡子爵温暖的客厅里,男士的数量真是……除了子爵大人就是男仆了。 所以子爵的出现倍受欢迎,每当奥斯卡出现在客厅里,女士们就会特别高兴,并邀请他经常下来陪伴她们度过愉快的时光。 第46节 作为绅士,任何一个懂得礼仪的男人都不可以拒绝这样的邀请,所以奥斯卡开始长时间地滞留在客厅里,陪伴女士们做各种休闲活动。 我发现他对这些室内游戏并不陌生,有一些还非常精通。 “艾米丽小姐,你为什么不为我们唱上一曲呢,我们都期待你美丽的歌喉。”爱丽丝夫人微笑着建议道。 然后她又看向奥斯卡:“让我的儿子来给你伴奏,他会很荣幸为你这样美丽的小姐弹琴的。” 这是爱丽丝夫人每天都会建议的活动项目,她总是想尽办法把奥斯卡和艾米丽凑成一对儿,不难看出她想让艾米丽当她儿媳妇的强烈愿望。 他们在众人的鼓励声中走向钢琴,艾米丽弹奏起一首奥地利小调,奥斯卡也加入她的演奏,伴随着艾米丽优美的歌喉声,这个冬日的白天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在仆人间里,最热闹的话题也莫过于此。 “我们大人会娶艾米丽小姐为妻吗?” “他们看上去很相配,艾米丽小姐温柔美丽、优雅高贵,如果他们结婚,一定是非常相配的一对儿。” “不过听说她没什么嫁妆,而且我们大人对她似乎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可是艾米丽小姐明显已经爱上了我们大人,瞧瞧她看他的眼神吧,她一定爱他爱得不得了。” 仆人们的话题总是离不开楼上那些身着华服的贵人,即使一件小事也能被他们讨论上半天。 奥斯卡大人是不会跟艾米丽小姐结婚的。 我真想这样插嘴,他亲口告诉过我,那位小姐并不爱他,她只是对每一个潜在的结婚对象抛媚眼,她表现的情根深种只是因为子爵大人很富有。 但同时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他说过的话。 “我渴望婚姻,即使没有爱情,即使并不愉悦……我希望没有爱情的婚姻,最终也可以演变成爱情,演变成亲情,我渴望得到这一切……” 自从庄园举办舞会以来,他再也没有半夜偷偷溜进我的房间,也许是因为上次的不欢而散。 他甚至也没有时间跟我独处,他总是周旋在楼上那些女人身边。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耐着性子敷衍她们,我知道他不喜欢交际,他甚至根本就不喜欢女人,难道真的是想要结婚吗? 我不由得感到烦闷,当有钱人的仆人让我明白一点,所有的绅士都会结婚,他们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即使他们讨厌这个女人,有时候结婚的目的甚至仅仅是为了保住土地。 而婚后,他们再跟自己心爱的女人鬼混,如此爱情和金钱都不少。 我没有想过,如果奥斯卡结婚,我会怎样。 如果在之前,我还可以坦然的离开他,欺骗自己说根本就没有爱上他,可是现在……我真的还能离开他吗? 如果有一天他要赶我走,我会怎样? ☆、第五十七章 庄园里的传言越来越多,什么‘子爵与艾米丽小姐在后花园幽会’,‘两人抱在一起读书’,‘单独在书房相处’,说的活灵活现,那股兴奋劲,似乎庄园马上就要迎来女主人和小主人了。 我的理智一直告诉我,这些都是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根本不会成真。 可是一连许多天,他总是脚步匆匆,路过我的时候,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给我一个。 我已经有很久没跟他交谈过了,我们的对话仅限于他命令我,然后我回答‘是的,大人’。 一种名为嫉妒和失落的情绪控制了我,我无法抑制的去想象奥斯卡和艾米丽小姐在一起时的样子,想象他们结婚后的样子。 如同我的脑海中居住了两个人,一个人说,他不会结婚的,他才刚刚说过爱你;另一个人说,子爵始终会结婚的,何况是你自己不肯承诺爱情,这责怪的了别人吗? 我时常站在角落里,观望着那些被我服侍的贵人们,奥斯卡被他们围绕着,如同众星拱月,美丽高贵的艾米丽小姐也爱慕的望着他。 他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我凭什么获得这样的他呢?我们之间谈论爱情两个字,难道不会很可笑吗? 就像有一只铁打的爪子,时刻抓挠着我的心脏,我甚至会突然生出一些很可怕的念头。 她凭什么抢走奥斯卡呢?她根本就不爱他,我要把她赶出去,就算用些卑鄙的手段又如何。要陷害庄园里的未婚女性,让她失去名节也不是太难的事。 这些可怕的想法偶尔会在一瞬间攫住我的大脑,理智的枷锁变成碎片…… 尤其是奥斯卡和艾米丽言笑晏晏的坐在一起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丑陋,丑陋到连我自己都难以面对。 可是我无从对任何人谈起,连奥斯卡也不能,他太忙了,忙到根本不肯理睬我。 这天,爱丽丝夫人又催促他们一块弹琴,奥斯卡和艾米丽走进小客厅的时候,爱丽丝夫人对身边的朋友窃窃私语。 “我觉得好事将近了,最近奥斯卡频繁的跟哈洛克伯爵的律师会晤,我听他们谈论说土地和夫人的陪嫁什么的,他应该很快就会向艾米丽求婚的,这真是大喜事……” “也许明年的这个时间就会迎来小继承人了。”有人奉承道:“这都多亏了您的撮合。” 爱丽丝夫人轻摇着扇子说:“做母亲的就是如此,就算儿子不记挂我,我却始终惦记着他。哦,我们从王都请来的演员到了,大家都去楼下吧……” 众人在爱丽丝夫人的招呼下,纷纷离开了客厅。 从听到夫人陪嫁的那一刻起,我的脑海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如同灵魂离体,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我径直走到奥斯卡身边。 “大人,税官来了,希望见您一面。”我说。 “哦,真是扫兴,让他等着吧。”爱丽丝夫人说。 挽着子爵手臂的艾米丽小姐倒是善解人意,她松开手说:“奥斯卡大人请去忙吧,我们在楼下等您。”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 他转身看向我,棕色的眼眸幽深。 “税官来了吗?”他问。 我绷紧了双腿,低着头说:“不,税官没有来,我只是想跟您说几句话。” 子爵沉默了,我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我害怕从他脸上看到不耐烦或者无奈的神色。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说吧。”他语气淡淡的道。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扑通扑通拍打着我的胸膛,以至于呼吸都艰难了,我飞快的说着,但是我的声音却沙哑并磕磕绊绊,我强忍着羞耻开口邀请他。 “大人,您今晚会来找我吗?” “……不。”他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 这个‘不’字像冰冷的鼓槌,重重的击打在我的心上,一瞬间,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 我没有抬头看他,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道。 “那么,我退下了。”我愣愣的说。 “欧文……” 这时,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爱丽丝夫人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奥斯卡,快点下来,戏要开演了,不要再去管什么税官了,你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我趁着爱丽丝夫人说话的空档离开了房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我只是如同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尴尬和丢人已经不算什么了,我在一瞬间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只是凭着本能飞快的逃离了这里。 我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但是我又不想离开庄园,所以我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偌大的城堡里游荡着,最后狼狈的跌坐在城堡楼顶的一个通风口处。 寒风中,我抱紧了自己的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怜,什么时候我竟然沦落到了这样的地步,难道爱上了一个人就会变得卑微和可怜吗? 他已经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吗? 因为我总是拒绝他的示爱?是啊,我推开了他,对他不够好,所以这又怪得了谁呢。 我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西斜。 冬季的寒冷像最幽深的针刺,侵入到人的每一个毛孔。 可是很奇怪,身体并未感到多少寒冷。 到天黑的时候,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然后向奥斯卡的卧室走去。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去告诉他我爱他,然后让他留在我身边。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觉得这些走廊从未这样漫长,幽深而狭窄,模糊一片。 来到他卧室的门口,我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他正独自对着壁炉喝酒,见我进来了,他皱起眉头走过来。 “你去哪儿了?要不是知道你没有离开城堡,我差点就发动所有人再找你一次了。城堡里到处是客人,我们要小心一点。” 我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然后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 我发疯一样吻他。 他却推开了我,摸了摸我的脸说:“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热?” 我也觉得热,奥斯卡看上去有些摇晃,像周围的火光一样,变得模糊。 我伸手解开自己的领结,丢在地上,然后一件件脱下衣服,再次走上前去,抱住他,亲吻他,诱惑他。 他却再一次推开我,大声说:“你怎么了?你不太对劲。” 他的声音嗡嗡的,我却只觉得难过。 这一定是我做过的最丢人的事了,我在祈求这个男人拥抱我,我在卑微的用肉体引诱他,可是他却一再把我推开。 我绝望的看着他,然后向他说出了一直压在我心上的话,那些我早就想对他呐喊的话:“是的,我爱你,我爱你!我早就爱上你了!我向你臣服,你拥有我的一切,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的整个人整颗心都属于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可以从城堡的楼顶跳下去。我爱你,奥斯卡,你听到了吗……” 喊出这些话后,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双腿一曲,跪倒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那样……” “天啊,你发烧了,怎么回事。”我耳边是他惊慌失措的声音,可是这声音混混沌沌的。 他用衣服盖住我,然后跪在我身边抱住我。 “快,穿上衣服,我带你去看医生。” “艾伯特,你告诉我,你要跟艾米丽小姐结婚吗?” “别胡扯了,谁说我要跟她结婚!” “那你为什么跟她那样亲昵?为什么不再理睬我? “我……我是为了她父亲的土地……所以……” “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有你的责任,你要对你的身份和地位负责,我知道你有一天会结婚的……我只是你的仆人,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了我不要婚姻和子嗣,但我也不想有一天变成一个可恨的人……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你已经拥有了我的一切,而我已经一无所有,我把一切都献给你,所以无论你有什么决定,我都会遵从你……” 奥斯卡愣愣的看了我很久,然后忽然紧紧抱住了我,我能感到他身体的剧烈颤抖。 “天啊,我都干了些什么……对不起,欧文,对不起,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问你了……对不起,我是个混蛋……” 第47节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到后来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似乎一直在做梦,梦中我回到了前世。 我为了活命,在狭缝里苟且偷生,过着像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日子,并且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自己的过错。 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像奥斯卡那样对我好,可是我却害死了他,我不能释怀,也许是因为,我早就感受到了这种爱,并且也早就在我下意识的否认中爱上了他。 我曾短暂的醒来,模模糊糊的世界里,奥斯卡的面容看上去非常遥远,他在紧张的呼唤着什么,我却一点都听不到。 我甚至模糊了前世和今生,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然后亲口向他道歉,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又沉沉的睡去。 直到一根冰凉的软管插入了我的嘴巴,我被呛了一下后,睁开了眼睛。 “感谢上帝,你总算是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发高烧昏迷到现在,也算你体魄健康才能安然无恙……” 雅克医生正站在我身边,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再不醒来,你的主人怕是要掐断我的脖子了。” “欧文,欧文,你还好吗?你觉得怎么样?你清醒了吗?”奥斯卡焦急的拍着我的脸。 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一脸苍白,满眼血丝。 “奥斯卡大人……”我试图叫他,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哦,天啊,哦……”他却一下子跪在了床前,抓着我的手哭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原来那天我忽然得了热病。 当晚发了高热,一直昏迷不醒,连续找了几个医生都不见好转,直到请来了雅克医生。 这位医生在前世时就救过我的性命,没有想到这次又多亏了他。 “你要好好休息,不可以马上起床,如果再次发热就糟了。”雅克医生对我说。 “谢谢您,医生,您救了我的命。”我沙哑着嗓子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要谢谢你自己,如果不是你身体健康,发这样的高烧,人早已经扛不住了。” 雅克医生收拾好东西,向奥斯卡欠了欠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奥斯卡只顾激动地看着我,把什么都忘了。 我犹豫了一下,提醒道:“大人,您该去送送医生。” 奥斯卡愣了一下,擦擦眼泪说:“是,我马上去送他,你……你等我……” 他匆匆离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里不是我的卧室,应该是某间客房。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已经到了傍晚,原来我昏睡了两天。 想起之前头脑一热做出的事情,简直有些不堪回首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哟一声开了。 奥斯卡走进进来,他先是期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垂下头。 他一步步挪过来,趴在我的枕边,却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很久,他才闷闷的开口:“我一直在打哈洛克伯爵土地的主意,那里的河流非常湍急,土地平整肥沃,而且靠近王都,是建造纺织厂的好地方。从两年前我就故意借钱给他,加上后来他投资失败借的钱,他除了把土地让给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当然不甘心,想把女儿嫁给我,以为只要他那漂亮的女儿获得了我的心,这笔账就可以购销了,我不想和他撕破脸,所以才一直跟他们周旋。我不会娶她,我不会娶任何人,我只和我爱的人厮守终生……” 他平静的坦陈着自己的心情,然后抓住我的手,紧紧攥着。 “是我不好,我总是太贪心,我想要知道你的一切,明明已经知道你爱我,我却总觉得不够,明知你有难言之隐,却一定要让你向我坦白,所以我才……对不起,欧文,对不起……” 我犹豫了一会儿,抽回了自己的手。 “您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我已经告诉过您了,您现在拥有我的一切,我爱您,所以全心全意向您臣服,无论您想怎么对待我,我都没有异议。” 他呼吸急促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被单,焦急的挺起身子。 “你……你生气了对吗?”他再次抓紧了我的手:“不要这样,不要对我这么冷淡,你知道你生病的这几天我有多么着急吗?我真害怕,我害怕你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如果你就这样把我丢下,我该怎么办呢?我会因为自己的骄傲和残酷害死了我的爱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活着与死了再无区别。” 我心头一痛,不由得看向他的脸,他真的非常憔悴,也许根本就没有休息吧。 “不要这样说,大人,我只是不小心生病了,您怎么可以责怪自己呢?这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他忽然凑过来,把头靠在我的颈部,伤感道:“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也对我自己生气,你可以埋怨我,责怪我,但你不可以跟我撇的这么干净,你也不可以再喊我大人。我爱你欧文,我只是从未爱过,甚至连我的父母我都未曾爱过,我只是太自私,所以不懂得宽容,但你不可以因为这样就让你的心远离我,跟我撇清干系。你说你爱我,所以你会包容我的无知和自私对吗?” “请您不要这样责怪自己,如果您这样说,那我就无地自容了,是我……是我总是伤害你……” 奥斯卡没有再说什么,他趴在床上,抱紧了我。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可正在这时,房间外却传来了争执声。 “他在里面干什么,让我进去!” “夫人,您不可以进去,可以请您离开吗?” 伴随着一阵嘈杂,房门被推开了。 爱丽丝夫人正站在门口,当她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后,呆滞的站在了原地。 她脸上的表情凝固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态,可是她却迅速的回笼了心神,平淡的开口道:“奥斯卡,你怎么能把客人们丢下呢?快跟我下楼,大家都奇怪主人突然不见了人影,艾米丽小姐一直在等你。” “我现在很忙,没空招呼他们,母亲您就辛劳了。”奥斯卡说。 “别开玩笑了,你在忙什么!”她高抬着下巴,严厉的眼神忽然转向我:“等把客人们送走了,你想怎么荒唐都可以,但是不要让艾米丽小姐受到冷遇,毕竟她这样爱你。” “爱我?”奥斯卡冷笑了一声:“她爱我吗?” “她当然爱你!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会是个好妻子,会给你带来荣誉和体面,让你……” “让我干什么!”奥斯卡忽然拔高了声音,他从床榻上站起来,望着自己的母亲:“让我这个驼背因为一个漂亮妻子而得到荣誉和体面吗?她还真是好大的脸面呢。” “奥斯卡,你怎么能这么说!”爱丽丝夫人尖声道:“我是为了你好,所以才想方设法为你谋划了这么好的姑娘,你以为凭你……谁会爱上你这样阴沉的人,也只有我才会关心你……” “可笑,你是为了我吗?”奥斯卡冷冷的看着她:“你敢发誓是为了我?” 爱丽丝夫人忽然僵住了,她眼神闪烁了一下,强自说道:“不是为了你,谁会操这些心……” “难道不是因为你跟哈洛克伯爵私下的交易吗?你帮艾米丽小姐成为我的妻子,而她成为庄园女主人后,会每月给你多少钱。”奥斯卡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不要以为我不揭穿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所以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试图不跟你计较,但是不要在我的面前显摆你的愚蠢,这让我很烦恼!” 爱丽丝夫人像是被重重的击了一拳,她踉跄了一步,仿佛被残忍的伤害了一样,悲伤的望着奥斯卡。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你的母亲……我……” “住口!有你这样荒唐的母亲是我一辈子的耻辱,不要再说什么你关心在乎我,你只关心你自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养着一个年轻男人,每天花天酒地,他带你赌钱吸鸦片,所以你才缺钱缺的无所不用其极。” “你!你!”爱丽丝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忽然看了我一眼,然后恶狠狠的说:“你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你这样对我,将来会后悔的!” 奥斯卡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哦?让我猜猜你可笑的脑袋里有什么能让我后悔的办法,你是不是想去法庭告我和我的仆人犯有鸡奸罪?” 爱丽丝夫人抿着嘴唇不说话,却是高高的抬起了下巴。 “不,不,你不会傻到去告我,因为你明白,就算你告了我,身为子爵的我也不会被碰到一根毫毛,而我却再也不会给你钱,所以你最多只是威胁我而已,因为这会让我丢尽脸面。”奥斯卡笑着摇摇头,然后冷冷的说:“那么我也告诉你,无论是谁敢去告发我们,或者外面有什么不好听的传言,我都把责任算在你的身上,我会直接把你送去疯人院,那种地方不需要法庭的判处,我只要付给他们每年几十镑,你就会被认定为疯子,然后一辈子关在里面!” 爱丽丝夫人浑身颤抖了起来,甚至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她哀求的开口:“奥斯卡,我的儿子,不要这样说……我是真的关心你……你应该找个好姑娘,然后结婚生子……” 奥斯卡却打开了房门,对爱丽丝夫人说:“记住我说过的话,只要不给我添麻烦,我不介意养着你和你的那些情夫。” 他把爱丽丝夫人请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拍上了房门。 他背对着我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转过身说:“我很抱歉,让你看到了我这么糟糕的一面,每次看到她,我总是控制不住脾气。” 然后他走过来,爬到床上,像小孩子一样把脑袋埋在我的胸口,低声絮叨:“我知道我应该对她宽容些,她只是喜欢奢华玩乐,这没什么,所有的贵族女人都这样,我只是不喜欢她打扰我的生活。” 他抬起眼睛,用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凝视着我:“尤其不喜欢她打扰现在的我们,我才刚刚从上帝手里把你抢回来,我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可是我不想睡,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怕你又要趁我不注意偷偷离开了。” 我贴上他,搂住他,像他被怀疑生天花的那天一样,紧紧的抱住了他。 “睡吧,大人,我陪着您。” 他安稳的靠在我怀里,低声说:“你能保证,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吗?” “我保证,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说。 他在我怀里拱了拱,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很快就传出了他平稳的呼吸声。 我抱着他,渐渐地,我也睡着了。 这一觉我睡得很熟,长久以来的担子似乎都消失了,我的心从未这样安稳过…… ☆、第五十九章 我并没有在床上躺太久,第二天我就准时起床工作了。奥斯卡不太赞同,他让我回房间躺着,但是常年形成的习惯没有办法改变,我反而躺的腰酸背痛。 爱丽丝夫人的朋友以及艾米丽小姐都被他客气的送走了,艾米丽小姐看上去依然大方得体,可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一脸愁容。 奥斯卡依然非常繁忙,不说要处理刚刚接手的庄园,他正在加紧步伐收购哈洛克伯爵的土地,并且每天要接见很多客人,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建造棉花纺织工厂了。 “利物浦有个很聪明的工人,他改良了现有的水利纺织机。”奥斯卡兴致勃勃的对我说:“我去看过,那架大机器可以带动几十架纺织机同时运作,而且纺锤也改良成了自动穿梭式,这大大节省了成本和时间,所以我想投资。我已经计划了很久,场地、原料、货运、销售商以及关系都一一打通了……” 商人是被上流社会普遍鄙视的群体,其中自然包括纺织厂的厂主,所以很多绅士即使破产也不会从事商人的买卖,这在他们看来有些掉价。一旦某位贵族或绅士舍弃尊严,从事了这样下贱的行业,很快就会被人瞧不起。当然他们也有变通的法子,他们不去开设工厂,但他们可以投资。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用你的名义开设纺织厂。”奥斯卡说。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向他表白后,他就显得有些赧然。特别是跟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动不动就脸红。 他提的这个建议让我非常惊讶,要知道这不仅仅是名义的问题,这代表一大笔财产会以赠送的形式放在我的名下。 “不,这不行。”我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了。 “你知道我不能用自己的名义建造纺织厂,所以才会用你的名义。” “您……您可以选择……”我犹豫着开口。 “选择谁?”他抬起眼睛看我,然后又迅速垂下:“这世上还有谁比你和我更亲密吗?” 就像薄雾中的朝霞,他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 “你不是说你属于我吗?所以我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他嘟囔道。 第48节 我的脸霎时红了,这是我病歪歪的时候,头脑发昏,一时冲动说过的话。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其他的事情,并不代表……您明白的……” “那么你会带着我的钱跑掉吗?当我让你成为富翁后,你会一脚踹开我,然后离开我吗?”他站起身来,贴在我身边,声音轻柔的像新生的绒羽。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他双手拥住我,然后轻轻靠在我颈间,低声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对吗?求你不要对我这么疏离,我错了,我不知该怎么挽回你的心。” 我迟疑了一会儿,也抬起手臂搂住他。 “大人,我的心始终属于您,没有半分远离。” “你撒谎,你明明说你的整颗心整个人都属于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可是我才刚刚提了个小要求,你就决绝我,所以你就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疏远我。” 我忽然有种被抓住小辫子的憋屈感。 他怎么把我头昏胡扯的那堆话记得这么清楚。 “大人,您不可以用我的话柄来堵我,您知道这不一样的……” 可是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了我,手臂紧紧的箍着我的腰说:“你说愿意为我而死,哦,你真是个大傻瓜……我才不会让你为我而死,我要你永永远远陪在我身边……” 他似乎突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离,嘴角轻轻翘起,一脸幸福的样子。我们保持这样的姿势,拥抱了很久很久,或者说,子爵大人一脸幸福的靠在我身上,靠了很久。 我当时就懊悔不迭了,深切的为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更加羞耻的是,这位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那些让人恨不得忘在太平洋里的事。 “欧文,一想到你是爱我的,我就快乐的像要飞起来。”他低声呢喃着:“你可以把那天的话再说一次吗?当时我光心急你生病了,都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这次我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忘……” “……” “……” “……,大人,我答应了希尔顿管家,要帮他清点新买的银器,可以允许我退下吗?” 已经陷入了犹如恋爱中的少妇一般奇怪氛围的子爵大人,猛地从我颈窝抬起头,说出了一番让我呆滞的话。 “我的爱人,每当你消失于眼前,我就如同失去了光明的瞎子,深陷窒息的沼泽,在冰冷黑暗中孤独的等待你再次照亮我的人生……” 这是首爱情诗里的句子,这段篇章非常感人,经常出现在戏剧和歌词中,但是这样凭空冒出来,却陡然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吻我……”他闭上眼睛,神情居然带上了点委屈和酸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纠结了一会儿,附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他睁开眼睛,松开紧紧环绕着我的手臂坐回凳子,沉默了半刻后,忽然难过的说:“一想到你要把我抛弃,我就难过的如同心脏被插上荆棘的鸟儿,你去吧,快点回来。” 我带着无话可说的心情,身体僵硬的离开了书房。 只是离开一小会儿而已,为什么他会营造出这种生离死别的气氛。 只用一天的时间,我就发现,陷入恋爱的子爵大人有点伤春感秋。 他也许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总是冷酷强硬的,但这似乎不是他的真面目。作为一个从小失去庇护的贵族继承人,不够强硬是不能保护自己的,所以冷酷铁血的外表并不一定真实。 相反,他是个心内纤细的人,从他一难过就拉小提琴,便可见一斑。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把我拘在身边,说些肉麻的甜言蜜语,并随时随地要求亲亲抱抱。 当然这仅限于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有外人在时他还是非常克制的。 这天晚上,城堡外下了大雪,时间已经进入深冬。 客人们终于不再频繁出入莫蒙庄园了,因为即使乘坐马车出行也很不方便。 奥斯卡子爵清闲了下来,所以他把一切精力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没有再在半夜三更悄悄溜进我的卧室,也许他意识到之前逼迫我的行为太过分了,所以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总是想尽办法委屈求饶。 没错,就是‘委屈求饶’。 他总是表现的那么委屈,仿佛我欺负了他一样。 “明明说爱我,可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我故意逼迫你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他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我无奈的说:“大人,我真的没有责怪过您。” “那你吻我。”他棕色的眸子忽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我。 我没有办法,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嘴唇分开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像演员一样,马上露出了难过可怜的表情。 “你又用这样的吻糊弄我,我没有从你的吻里感受到强烈爱意,我要你那天给我的吻,就是那天……”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就是我昏了头,送上门去勾引他的那次。 简直是故意惹我想起最不愿意想起的丢人往事。 “你不再责怪我了吗?欧文,今晚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他暧昧的在我耳边低语。 “只要您愿意,随时都可以。”我回答他说。 他却不满的咬了咬我的耳垂:“这听上去是在说气话。” 老实说,的确有些赌气的成分在里面,在以为奥斯卡会结婚的前提下,我不顾一切向他白刨了内心,当时的痛苦难过,至今记忆犹新。 也许是我心里的想法露在了脸上,奥斯卡看着我,忽然焦急了起来。 “我……我也是属于你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说一声,我也愿意为你而死。” 他急切的表白让我愣住了,我抬头看他,他此时的表情无比认真,像个傻瓜一样。 “别胡说了,大人,死这种字眼不可以随便挂在嘴上。” “你不相信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我爱你,为了你我愿意献出一切,与我的爱相比,我的生命微不足道。” “不要这么说,我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不及生命贵重,何况是为了我这样的人,我才是微不足道,像尘埃一样不足一提,不值得您为我舍弃任何东西,更何况是生命,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他前世就是为我而死的,他现在又说这样的话,这让我一时间万分痛苦。 “你是什么人!你对我而言就是这样宝贵,比我的生命都重要,而且凭什么你可以为我而死,我却不能为你献出生命。”他生气的反驳我,神情异常认真,可是随即他又笑了,一脸幸福:“哦,我们真傻,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吵起来,我从想过我能拥有这样深刻的爱情,我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居然把这当成了什么罗曼蒂克的甜言蜜语,天知道我有多么生气他这样的赌誓。 他真的这样想吗?愿意为了我而死,为了我这样卑微的人。 “我想要吻你。”我无法抑制的开口。 他愣了愣,脸色一红说:“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随时期待着。” 我感慨的看着他,他不知道我此时痛苦的心情。 我迟疑了一下,动手解开了自己的领结,长长的蕾丝带子被我握在手中,然后我看向他。 他盯着这根带子,整张脸都涨红了,然后两眼放光的看着我,我在他期待的表情中,用带子盖住了他的眼睛,然后系起来。 他很激动,呼吸都变得急促和沉重起来。 我轻轻吻了上去,他激动的回吻我,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不能自已。 他是个傻瓜,我绝不原谅他说出为我而死这种话。 ☆、第六十章 简直如同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阀门。 第二天清早,我一迈进书房就看了令我颇为无奈的画面。 子爵大人自己带好了眼罩,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听到我进门的声音后,他欣喜的面向我,一副期待的模样。 我呆滞了半响,差点转头就离开这里。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声响,他焦急了起来,所以拨开一边的眼睛看了看我,然后又盖上,招招手说:“过来呀,愣着干什么。”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一头靠过来,歪在我身上。 过了一会儿,他不满的抱住我,把我压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还不吻我?” 然后不等我说什么,他就自己吻了上来,亲亲摸摸半天。 他似乎把带着眼罩亲吻当成了一种情趣,而且乐此不疲。 这几天,我们一直这样亲密,不需要特意做些什么,就可以这样厮磨一整天。 有时候,奥斯卡会跟我说他对未来的计划。 “等工厂成立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工厂工作,或者你也可以做我的管家,让希尔顿教你庄园的事务,又或者你有别的打算,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总是希望让你高兴。” 他跟我亲昵了一会儿后,低声在我耳边说:“外面在下大雪,今天不会有任何人来拜访我了,我们去我的卧室好不好?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把我领进卧室,然后打开壁橱,拿出了那个象牙盒。 我已经知道了盒子里都放了什么,所以有点紧张的看着他。 他打开盒子,取出了其中那枚金色胸针。 他把胸针放在我手心里,郑重的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依然对你很生气,如果你真的爱我,就绝对不要再做出狠心抛弃我的事。如果那天我没有找来那位叫安妮的女士,也许我就要一辈子失去你了,你知道吗?当时我甚至已经买好了去珐国的船票,因为我真的以为你不爱我,所以痛苦之下决定离开这里。” 原来如此,我愣愣的看着这枚胸针,羞愧的垂下了头。 “我当时把你带回庄园,说是要教训和惩罚你都是认真的,因为你对我太残忍了,明明爱我却离开我……一句话也不说,冒着大雨连夜离开,只留下了一盏灯给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难过吗?我四处都找不到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抛弃了我。可是我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你后,你却又残酷的拒绝我,说你根本不爱我,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呢?我真想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我摸着那枚胸针,迟迟没有说任何话,他的谴责是应该的,我的做法很糟糕。 接着,他恨恨的说道:“所以我还没有讨还我应有的补偿。” 他似乎是打算秋后算账了,当然这位做买卖无往不利的机灵鬼把我的罪责推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再把自己说的可怜至极,简直如同被玩弄感情后再被狠心抛弃的无辜妇人。 所以我在他单方面的声讨和指责中,已经降格为了无情无义的狠心肠的混蛋,要是再不对他好点,简直要天理难容了。 先是逼我承认对他的感情,然后死缠烂打征得我先原谅他的过错,转脸就踩住我的错处穷追猛打…… 我忽然有种被牵着鼻子玩弄的错觉…… 莫非他这两天乖得像小狗一样,都是为了现在向我发难吗? 果然,他厚颜无耻的开口说:“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我感觉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犹豫道:“我都听您的,您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可是我还能给您什么呢?” 第49节 他笑眯眯的靠上来,在我耳边说:“你说呢?难道猜不到我想要什么吗?” 我突然很想回他一句,真是个色胚,一天到晚就打这些心思。 “你这个狠心肠的,就会往我的心口扎针,我却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谴责你一句,我就想要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你连这都不肯答应我吗?” “大人,您不用这样说……我愿意补偿您,什么都听您的,直到您满意为止……”我无奈的说。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抓着我的胳膊,唯恐我反悔一样跟我确认:“这可是你同意的,这是对我的补偿,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可以生气。” 说完,他亟不可待的把我推倒在床上。 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新花招。 把我脱光后,摆弄成一个极为丢人的姿势,然后热切的做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坦诚了彼此的原因,他做起来格外兴奋,动作和声音却温柔的不像样。尤其是在插入的时候,他满脸红潮,小心的像对待处子一样,一边亲吻看我的身体,一边小心的律动。 “欧文,欧文,我爱你。”做到兴奋的时候,他闭看眼睛在我身上征伐,说不出的快意。 第一次结束后,他抱着我光溜溜的身体,一脸满足的说:“今天我就不放你下床了,我已经盼咐了比利,他会照管好一切。” 我听到比利的名字,身上的热潮迅速褪却了,尴尬的说:“您怎么能这样做,这也太丢人了,他……他知道了……” “他是我的贴身仆人,你以为他会不知道吗?” 我头疼的抓了抓头皮,以后我可怎么面对他啊,而且我们大白天在房间做这种事,居然还让人家来‘照管’…… 于是我犹豫的说:“这种事我们可以晚上再做,我看我们还是起来……” 奥斯卡硬压住了我,不满道:“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马上就食言了,你这个小混蛋,就知道玩弄我。我还打算天天这样呢,你现在就着急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在被窝里磨蹭光滑的身体,对我又亲又揉,缠绵的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这真的不太好……”有希尔顿管家用奇怪的目光看我还不够吗,再加上一个比利,他们一定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待子爵,只有我才会尴尬的面对他们。 “他是我的贴身仆人,本来就要照料主人的私密生活,你也受过男仆的培训,难道不知道贴身男仆的职责吗?要满足主人的一切需要,只是你们的职责不同,他有他的工作,你有你的责任,从今天起,你只要在床上满足我就行了。” 我抚摸着趴在我胸前又亲又咬的人,知道自己已经陪他丢人丢到家了,而且他似乎脸皮厚到根本不在乎这些。 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我像报复一样狠狠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然后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从他的脖颈开始吻他,从胸口一路吻到下腹的股沟处,他急促喘息着,男根又大又粗,上面青根暴起。 我摸了摸他的欲望,然后开始细密的亲吻这火热发烫的玩意。 “哦……”他惊了一下,猛地抬起身子,脸色涨红,双眼迷离的看着我:“欧文,哦……哦……天啊……我要疯了……” 我把它含入了口中,前后吞吐。 他的双手插进了我的头发,抓着我的头扭动自己的胯部。 等他激动的射在我嘴里后,整个人像失去了意识一样,躺在床上粗粗喘气。 过了一会儿,他把我拉过去,擦去我睑上的白浊,然后亲亲我说:“我也来帮你。” 他刚要顺着我的胸部开始往下吻,我就骑在他腰上,再次把他压在了身下。 “你不是要我补偿你吗?乖乖躺着,我会好好补偿你。”我舔了舔嘴唇说。 他呆呆的看着我,无意识的吞咽了一下。 说着,我再次挑逗他,很快他就被我舔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自己扩张了下后庭,然后扶着他的男根缓缓插入。 “哦……天啊……好紧……好棒……”他满睑通红的看着我,眼中一片痴迷之色,然后他挺起上半身,抱着我的胸膛亲吻:“欧文,欧文……” “啊……啊……”我不由的呻吟出声,然后骑在他身上极有节奏的起伏着,紧紧吸着他的男根上下吞吐,左右摇摆。 都是男人,我知道怎么让男人高兴。一直以来,我都因为歉疚的缘故,不肯打开内心接受他,做这种事的时候也多是被动的随他摆弄。 可现在没有那些障碍了,我只想让我心爱的人快活,也是真心想要补偿他,如果这样做就能让他高兴的话,我会使出全身的解数让他得到快乐。 所以我第一次主动爱抚他,使出一切手段让他得到极致的欢愉。 我们在这致密的接触中,一起迎来了高潮。 他气喘吁吁的倒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动静。 我趴在他身上,感受看他急促的心跳声。 “哦……天啊……你太棒了。”他抚摸着我光滑的屁股,把手指插入湿润的甬道,语无伦次的说着十分丢人的话:“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爽过,你……你让我太快活了……哦,欧文……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你这个小坏蛋,你真坏” 听看他傻兮兮的赞美声,我趴在他身上,颇有些奇怪的感觉。 真的有这么舒服吗?他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欢愉中,闭看眼睛一脸享受。 他觉得满意就好了,我心想。 子爵说过,除了我以外,他从未有过任何人,所以也没得比较吧。 倒是我以前跟村里许多女人做过这档子事,她们事后也会夸赞我很棒,然后对我念念不忘,隔三差五就来找我,也许我真的还不错。 “你这个坏蛋……”他忽然又把自己的男根挤进了我的后穴,然后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粘腻的捅了几下,压在我身上辗转身体,然后细密的亲吻我的脖颈。 刚才已经做过了三次,他暂时没有兴致了,却就是腻在我身上,跟我交连,而不愿意放手。 “你怎么会这么棒?”他心满意足的蹭着我:“刚才太棒了,我差点就失去理智了。” 我干巴巴的看着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蹭了一会儿后也忽然停下了,如同醒悟过来了一样,撑起身子看着我。 然后他眯起眼睛:“你在我之前有过情人吧?是谁?” 这是非常肯定的问句,我伤脑筋的抓了抓脸。 “呃……”有点记不清楚了,是十几岁的时候跟村里几个浪荡女人,有些年纪都颇大了。 我这一犹豫不要紧,他气呼呼的从我身上爬起来,翻到床的另一边,背对着我生闷气去了。因为我技术太丰富,所以他不知道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在默默的难过了。 我只得讨好的靠上去,从背后抱住他。 他继续背对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心里叹了口气,骨气勇气道:“你知道我是穷村子里出来的,家里只有母亲,也没有受过教育,我不愿意欺骗你,所以我会告诉你实话,要是你因此讨厌我,我……我也不想对你说谎。” “我的确跟不少女人做过这种事,从十四岁就开始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要耕种土地,母亲是酒鬼,家里还有三个弟妹,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所以经常饿肚子,我……我跟她们做一次,就可以得到一块面包,甚至得到几个便士。她们很好,对我很慷慨,我不后悔做过这种事,这让我在最难捱的时候填饱了肚子,我的弟弟妹妹们也没有饿死。” 过了一会儿,我小心的问:“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他还是背对着我,一语不发。 我暗道糟糕,子爵是个道德感比较高的绅士,也许不能接受我不堪启齿的过往,他现在一定更加看不起我了。 “我爱你,艾伯特,对不起,我……我爱你……”我无力的描补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借口。这就是我的人生,我跟他很不相同,他也许很快就会发现,我这样的人并不值得他花费心思去爱。 “你这个……”他忽然转过身抱住了我,紧紧把我抱在怀里,双臂的力度甚至箍的我有些疼。 然后我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颈部。 “我也爱你,欧文,我爱你……”他发出了浓重的鼻音。 我想抬头看他,却被他使劲压在怀里。 “今后我会好好对你……”他说:“我会好好对你。” 雪越下越大了,在夜里发出簌簌的声音,清晨醒来的时候,大雪已经有人的膝盖那么厚了。外面漫天遍野都是雪白的世界,人们躲在城堡里,围在壁炉旁,不舍得走出门一步。 这样的日子对奥斯卡和我而言,却简直如同节日一般。 我们大可以一直躲在书房或者卧室里,不会有任何人在这样的日子打搅我们。 但是当新年到来的时候,即使再怕冷的人也不得不外出了。 奥斯卡需要在王都渡过新年,作为一位新出炉的子爵大人,他不能缺席这样的场合。 所以我们冒着严寒,乘马车来到了王都的宅邸。 这个时间,王都有大大小小无数的宴会和舞会,作为一位富有尊贵的子爵,奥斯卡收到的邀请函如同雪花一样纷繁。 尽管子爵大人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尤其是那些男士极为匮乏的舞会,可是一些重要人物的邀请他却不能缺席。 于是,宴请和舞会源源不绝,如同赶场一样,奥斯卡大人每天都奔波在这些场合。 这天,他应邀来参加一位侯爵举办的宴会。 这场宴会是在广场大厅举办的,非常盛大,邀请了各界社会名流。 我在人群中见到了两个非常熟悉的人。 安妮和她的丈夫安德烈。 不同于当初的落魄,他们都打扮的十分体面,简直如同一对绅士夫妇。 安妮也见到了我,她穿着王都流行的束腰长裙,像所有贵族女性一样佩戴珠宝首饰,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她还是个在工厂苦哈哈的纺织女工。 她的丈夫正在跟一位先生交谈着什么,她便独自向我们走来。 在我们面前站定后,她向子爵行了一个不怎么准确的屈膝礼。 “您好,夫人。”奥斯卡微微欠身道。 “您好,大人。”安妮高兴的说:“托您的福,我丈夫的画作现在出名了,我们过得很好。” 奥斯卡没说这么,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然后,安妮看向了我:“欧文……” “安妮……” 我们互相看着对方,彼此都有些感慨。 “咳……”奥斯卡忽然咳嗽一声道:“不介意的话,我想见见您的丈夫,我也想买几张画。” “哦,当然。”安妮急忙看向奥斯卡:“请您跟我来,我把我丈夫引荐给您。” 安妮带着我们走向他的丈夫,轻轻唤道:“安德烈,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随着安妮的声音,正在跟安德烈交谈的那位先生忽然转过了身。 我跟他一下就面对面了,随即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人。 那个人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第50节 ☆、第六十一章 安妮的丈夫安德烈似乎闯出了名堂,许多人都慕名来买他的画作。 “非常荣幸认识您,布鲁斯子爵大人。”安德烈兴奋的向奥斯卡鞠躬道:“我最近刚刚完成了几幅画作,也许您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的画室参观一下。这位是尤扎克男爵大人,他和他的夫人也正有意买几幅画。” 尤扎克男爵正是那位长相跟我父亲极为相似的男子,他四十岁出头,身材高大挺拔,金色的长发细密卷曲,五官深刻,眼眸炯炯有神。他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明显失态了,而我更是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了他的真容。 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尤扎克男爵,他绝对是我的父亲! 所谓的尤扎克男爵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满面笑容的向奥斯卡欠了欠身:“您好,布鲁斯阁下,您也对安德烈先生的画作感兴趣吗?” “您好。”奥斯卡向尤扎克男爵点点头说:“安德烈先生是一位优秀的画家,我正考虑买几幅作品来收藏。” 被两位贵族当面表扬的安德烈得意洋洋,他夸张的向二人鞠了个躬说:“鄙人随时恭候两位大人的光临。” “哦,主人要开场了,我们过去吧。”尤扎克男爵望了望会场中心说。 随着宴会主人的陈词,客人们都向会场中心聚拢而去,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可是我们刚走了两步,尤扎克男爵却忽然往我身边一歪,我伸手就搀住了他。 “大人!您怎么了?没事吧?”安德烈焦急的走过来,搀扶住他的另一只胳膊。 “我没事,老毛病了,有点头晕。”尤扎克男爵皱着眉头,为难的对奥斯卡说:“布鲁斯阁下,我今天没有带贴身男仆,如果您不介意,可以让您的仆人搀扶我去休息一下吗?” “哦,当然。”奥斯卡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眼睛在尤扎克男爵和我之间转了一圈,然后说:“您感觉怎么样?还是我来搀扶您吧,让我的仆人去请医生。” “怎么能劳驾大人您,让我来,让我来。”安德烈在一旁嚷嚷道:“安妮,快去请个医生。” “不必了,这是老毛病,不需要请医生。我只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就好了,请千万不要大张旗鼓,人太多对我的病情不好,我只需要仆人扶我就行了。”尤扎克男爵很不太客气的说道,我能感到他扶着我的手正在渐渐用力,力气大到我的手腕生疼。 “大人,我扶尤扎克大人去休息了。”我没有等奥斯卡点头,直接架起尤扎克男爵的一只胳膊,扶着貌似虚弱的他向休息室走去。 “我去通知您的妻子。”安德烈在我们身后叫道。 宴会大厅人来人往,十分拥挤,我们二人的步伐却都不自觉的加快了。 我身边的中年男人一身华服,彬彬有礼,身上还有股清雅的香水味,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此时这个男人非常紧张,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水。 “我们不去休息室,去那边的楼道。”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扶着他,快步向仆人们出入的楼道走去,一走进黑暗狭窄的楼梯间,刚才还一脸病容的男人立马恢复了精神。 他拽着我的领子把我推进一个角落,力气大的惊人。 这一套动作是如此的熟悉,我甚至带了点微微的恐慌,小时候我做错了事情,父亲总是揪着我的领子教训我,他的口头禅是:臭小子,找打吗! 当然,他从未真的打过我,作为他唯一的儿子,而且是长子,尽管我们家中贫穷,小时候我也曾备受宠爱。 “你他妈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记忆中的声音,这个人就是我那杳无音讯的父亲,一离开家就是八年,抛弃妻子和孩子,任我们自生自灭。 “这话该我问你吧,你他妈的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我反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一个踉跄,我已经不是那个随便他揪着领子教训的孩子了,我现在比他高大,比他强壮,比他年轻。 “你!”他生气的瞪着我,却深吸了口气说:“你听着,这件事很复杂,千万不要来找我,等过一阵子,我会联系你的。” 这话一下就把我惹火了,这个混账东西,丢下妻子稚儿,他倒是在外面混的人模狗样,可怜我们这些年的苦日子,母亲成了酒鬼,到现在还整天期盼他回家。 “男爵大人是吗?约翰·埃里克,穷的叮当响,莫蒙庄园的佃户,怎么一转眼就当了男爵呢?”我冷笑着讽刺道:“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父亲却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话,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的鼻子说:“混小子,别对你的父亲这样说话!你以为我现在不能揍你了吗!” “哦?原来你还承认是我的父亲。放心吧,我不会打破你的富贵梦,这次回家我就告诉母亲,说已经查到了你的消息,你八年前就死在了王都,她以后再也不会天天念叨你了。” “混蛋!”他却忽然抬起手,打了我一巴掌:“你以为我不想找你们吗!你以为我的日子很轻松!” 我愣愣的看着愤怒的父亲,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里说不清楚,我马上就得离开,我们找机会见个面。十八号,布尔克罗广场有个画展,你去那里,千万不要暴露,否则我的小命就没了。” 他迅速说完,然后四处看了看,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狭长的走廊,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我摸着被他打的地方,心里生出了疑惑,他刚才是什么意思,他都成为男爵了,日子还会不轻松吗? 之后,我一直在想父亲的事情,直到陪奥斯卡回到家里。 一进卧室,他就开口问我:“怎么了?你和那位尤扎克男爵认识吗?扶他回来后就一脸愁容。” 像这样的事情,我无法隐瞒奥斯卡,而且我还非常迷惑,需要他的帮忙。 “尤扎克男爵是我的父亲。”我直截了当的说。 奥斯卡愣愣的看了我一会儿,挑眉道:“恕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刚才告诉我,你其实是尤扎克男爵的私生子?” 我头疼极了,像这样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的父亲,一个乡下农夫,消失了好几年,再见面的时候却成了一位贵人,简直像小说一样离奇。 我一五一十的告诉奥斯卡后,他也极为震惊,不敢置信的说:“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一位爵爷换了人,怎么可能没人发现?据我所知,尤扎克男爵曾经是交际场合的名人,因为长相俊美,花边新闻可不少呢。” “您知道尤扎克男爵家里的情况吗?有没有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奥斯卡凝眉思索了半响,盯着我的眼睛说:“如果你父亲跟他长得很像,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占据了尤扎克男爵的位置,那么……除非男爵夫人和他的儿女都知情,他们帮你父亲隐瞒了这一切……” “为什么?这根本说不通,原来的男爵呢?他们为什么找我父亲来代替?”我一头雾水的说。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人打听一下。”奥斯卡笑着看了看我:“明天我带你去拜访雪莉夫人怎么样?” “雪莉夫人?她知道吗?她跟尤扎克男爵家很熟?”我好奇的问道。 “不熟。”奥斯卡摇摇头:“但不妨碍她知道,你可不要小看这位女士,说起来,我当时多亏了她的帮忙才能找到你呢。” “她……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我结结巴巴的说。 “你知道吗,她跟我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奥斯卡走到我面前,悠闲的整理着我的领结说:“你当时一声不吭的离开,我找你找的快疯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去找了,甚至不顾礼仪找到了雪莉夫人府上,她跟我说了一些很有趣的事,都是关于你的,你想听听吗?” 这真是个糟糕的话题,我忽然有点脊背发冷的感觉。 “她对你可真是念念不忘呢,尤其赞赏了你热辣辣的吻,说你是个少见的调情高手……” 我对自己说不需要感到心虚,那时候我和奥斯卡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没有资格谴责我当时跟哪位女士有什么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由自主的低下了脑袋,似乎有点良心不安的感觉。 “天知道我当时多么难过,一想到你根本不爱我,只是为了某种原因玩弄我的感情……” “那您为什么还要找我呢?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您应该把我忘在脑后才对。”我底气不足的说。 “因为我当时想,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回来,让你留在我身边,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对的。”他然后深深的看着我,然后抽掉了我的领结。 我的内心一片火热,跟奥斯卡真正在一起后,我才发现他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克制的人,相反他的感情非常炙热,总是毫不吝啬表白他的感情,一些肉麻到极点的话也能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他把我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然后把我抱在怀里:“我知道自己不能放开你,因为即使你不肯承认爱我,我的感觉也不会错的,我的感觉告诉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然后我们躺上了床,在这寒冬的深夜里,奥斯卡的怀抱像火炉一样。 被窝里,奥斯卡告诉我:“雪莉夫人知道你利用了她,不过她正巧也很讨厌我伯父一家,所以不但不介怀,反而很高兴。她提议我,让我在伯父一家的附近寻找,果然我就找到了你。” “那位夫人不仅聪慧,而且熟知王都上上下下无数秘密,还记得她跟我们说起过尤扎克男爵家的闲话吗?也许她能解答我们的疑惑。” 于是第二天,我们满怀希望的乘坐马车来到了雪莉夫人府上。 这是一位很注重享受的夫人,她美丽的宅邸是一幢纯白色的建筑,花园里即使萧条的冬季也绿意盎然。 她在温暖的小花棚里招待了我们,还摆出了她最珍贵的瓷器。 可惜我们提出前来的目的后,她却遗憾的说:“恐怕我也不知道。” “这位大人曾经是社交场上的宠儿,可是最近几年深入浅出,几乎不公开露面,即使外出,也总是被妻子陪伴,而且也没了年轻时的潇洒劲,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切都由他的妻子说了算。” 连消息灵通的雪莉夫人都对此毫不知情,恐怕真的打听不出什么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难掩失望之情。 “别着急,我会再帮你打听的。”奥斯卡安慰我说。 “可是……他们一家都非常低调,恐怕大人您也无能为力,我看就算了吧,等我见到父亲,一切就真像大白了。”我说。 奥斯卡当时并未说什么,可是两天之后,他就给我带来了消息。 ☆、第六十二章 那天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可是并没有要我跟随,傍晚的时候他回到家里,然后直接把我叫进了书房。 “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原来的尤扎克男爵很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我听说那位男爵大人是个花花公子,整天在妓院流连。几年前他爱上了一个叫海莉的高级娼妓,几乎不怎么回家。可是突然之间,这个海莉被确诊染上了爱情病,她所有的客人在一夜之间都不再登门了,其中也包括这位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的尤扎克男爵。” 奥斯卡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那个海莉早就死了,她的客人也纷纷染上爱情病离开了人世,唯独跟她最亲密的尤扎克男爵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别说什么上帝施舍了怜悯,所以唯独不肯带走男爵大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尤扎克男爵也染病死了,但是他死后,他的妻子艾薇儿夫人找了跟他极为相似的男人代替了自己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父亲。” 爱情病是一种很可怕的疾病,一个世纪以前就开始在欧洲传播,尤其是在妓院里,几乎只有要一个人感染,那么没过多久,这里所有的人都会感染上。因为是通过性爱来传播的,所以有一个颇为浪漫的名字‘爱情病’。虽然这种病很可怕,但是在浪荡的珐国人当中,却有不少人以感染爱情病为荣,认为为爱情而死很浪漫,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染了病,依然毫不节制的四处扩散。 感染的人初期会生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疙瘩,后来这些疙瘩破裂流脓,再后来整个身体都会发臭,最后整个人腐烂而死。这种病是绝症,凡是感染的人都逃不过死神的召唤。 “为什么一定要找人代替呢?”我问。 奥斯卡背着双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缓声道:“具体情况我们不得而知,我只打听到了一个非常私密的消息,艾薇儿夫人的子女没有任何继承权。这样我们可以推测,一旦尤扎克男爵身亡,艾薇儿夫人就失去了依仗,庄园和爵位属于男爵大人前妻之子,而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最有可能的情况是,艾薇儿会和她的子女一起被赶出庄园,她们会彻底失去身份和金钱,变得一文不名。” 这个推测比较靠谱,似乎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既然是为了钱,那么一切不可能的都变得可能了。 我不由得慌乱了起来,难怪父亲会说他的日子不轻松,也许他是被硬拉上贼船的。一旦冒充男爵的事情曝光,首当其冲的就是父亲,毫无疑问会被拉上绞刑架。 “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奥斯卡看着我说:“而这个问题关系到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已经被这突如起来的事件搞乱了心神,根本拿不定主意,所以我看着奥斯卡,等他的后文。 奥斯卡显然已经打好了腹稿,他条理清晰的说道:“我们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不是自愿的,倘若他是因为贪慕荣华富贵,故意跟艾薇儿夫人欺骗众人,那么我要建议你保护好你的母亲和弟妹。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因为害怕被人揭穿,而对你们这些知道他底细的人不利,甚至可能会派人暗杀你们。” 我的心霎时跳到了嗓子眼,他说的没错,这很有可能。 奥斯卡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可能是,你父亲是被逼迫的,他根本不想当什么男爵,可是艾薇儿夫人为了保住优渥的生活,所以挟持了你的父亲。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就要另想他法了,不过一切都要等到跟你父亲见面之后再做打算。” 奥斯卡的话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前世,那时候我厌倦了总是向我要钱,每天喝醉酒的母亲,所以常年不归家,等某一天回家的时候,母亲和弟妹们却都消失了踪影,房子里一片狼藉,早被流浪汉们占据,村里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那么她们当时究竟遭遇了什么呢?是逃走了?还是…… 尽管还没有弄清真相,但奥斯卡为我的事情如此奔波,让我十分感动和不安。连雪莉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奥斯卡必定花了很大力气吧。 “大人,您真厉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我毫不吝啬的称赞道:“让您费心了,我很感激。” “别这么说,只是一件小事。”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抬起拳头放在嘴边,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这当然不是小事,对我和我的家人而言,这称得上惊天动地。 能把我的难题放在心上,不辞劳苦为我奔波的人,也只有这个深爱着我的男人了。 也许是因为感动,这天晚上,我好好的慰劳了他一下。 第二天,他带着一脸餍足的表情,连步伐都轻快了很多,我甚至听到他在哼一首欢乐的乡村小曲,这让我的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第51节 可愉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傍晚的时候,我在仆人室里听到了一个不太振奋人心的消息。 “子爵昨天一早就去了高级会所,一直到午后才出来……”那是昨天跟随奥斯卡外出的男仆,他虽然用很低的声音说话,可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奥斯卡昨天去了那家高级妓院,就是加百列先生经常光顾的那家,我还因为揍了一位男爵差点被抓。 这真是个有些糟糕的发现。 我对自己说,奥斯卡大约是去那个地方打听消息了吧…… 可既然只是打听消息,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呢?我问他的时候,他也顾左右而言他,更何况他在那里还有一位非常熟稔的先生,上次还当着我的面跟他热吻…… 我忽然很想问问奥斯卡,你昨天去了哪里?都做过些什么?但我又有些犹豫,因为我们虽然是一对恋人,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所以潜意识里,我总有种他的爱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是万分荣幸才能得到这份爱情,而且随时都可能失去。 我总是对自己说,不要奢望太多,能得到他一时狂热的迷恋已经很幸福了,即使有一天情爱消驰,我至少也获得过这样珍贵纯粹的感情,我要做的就是珍惜。何况也不一定有什么,我应该相信他的,他对我的感情是这样强烈,难道还不足以支撑一个小小的谎言吗? 尽管如此,各种奇怪的念头还是不停的冒出来,我开始胡思乱想。 结果越想越生气,甚至暗暗觉得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否则他干嘛遮遮掩掩。想到这里,什么不要奢望太多,珍惜眼前已经被我兀自升腾的愤怒挤压到了尘埃里。 我决定问个明白,就算我位卑低下,可我的感情也同他一样真挚和纯粹,不容许任何欺骗和隐瞒。否则这样的爱情就显得可笑了,甚至根本谈不上是彼此相爱。 所以这天晚上,当他在我高超的技巧下,兴奋的难以自恃,一声声呼唤着我的名字的时候。 我忽然在他耳边问:“昆塔斯先生比我英俊吗?” 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奥斯卡一下就僵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我,似乎没听清我说了什么。 我轻轻地捏了他一下,然后说:“回答我,别装傻。” “哦……”他浑身颤抖了一下,求饶般的靠过来,吻了吻我的下巴,急切的说:“求你,宝贝,别这样……” “所以,你去了那里对吗?不但隐瞒我,还撒谎骗我。”我诘问道。 奥斯卡急促的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水,对我又是亲吻又是讨饶,好不容易才从我手下解放,然后他懊恼又无奈的看着我,目光充满了宠溺的神态。 “你生气了……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迷人……”因为刚刚缠绵过,他的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你最好不要转移话题,我在等你解释。”我压着他的脖子说。 “呵呵。”谁知他笑了起来,搂着我打了个滚,一脸幸福的说:“你这是吃醋了吗?” “我当然会吃醋,难道不应该吗?” 奥斯卡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他长长的头发垂下来,散落在我两旁,像是把我们和周遭的世界隔离开了。 (*) 然后,他就一脸傻笑的在我胸前拱了拱,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情,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 我还没有缓过神来,粗粗的喘息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所以你是想蒙混过关,不准备向我解释了吗?” “别生气。”他摸着我的胸膛说:“我保证没背着你做过什么,我不带你去是因为……” “因为上次我在那里……做了些傻事,还害得你不但受伤,还那么难过,我不想让你再想起那些事,所以才自己去的。”他咬了咬我,抬起头看着我说:“没有人能跟你相比,你是我的珍宝,我总是不想让你有任何不快的。” 原来是这样,我不禁为自己这一整天无端的烦恼感到脸红,更为怀疑他的自己感到气闷。 “那里的老板娘欠了我不少钱,我有很多消息都是从她嘴里打听到的,这次也不例外。”奥斯卡解释道。 “既然如此,你没必要向我隐瞒……”我不好意思的说。 “你知道吗?”奥斯卡的声音忽然温柔的不像话:“我很高兴,因为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到为这么点小事就吃醋……”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在笑话我,还是在责备我心胸狭窄。 我只是赶紧吹灭了蜡烛,在他的嗤笑声中,鸵鸟般的说:“已经很晚了,我们赶紧休息吧。” 黑暗中,他抱紧了我,胸膛轻轻颤动,我知道他在闷笑…… 当地面上的雪结冰时,就到了我和父亲约定的日子了,我们约定要去布尔克罗广场看画展。 这是皇家学院举办的画展,每一年学院都会把学生们的作品挂在墙上,然后邀请社会各界的名流来品评。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盛会,很多年轻人在这里一夜成名,狡猾的投资者可以用一笔小钱卖到将来大红大紫的画家作品,可以说是一个人人欢迎的集会。 ☆、第六十三章 一进大厅,我就看到了父亲。 他的位置非常显眼,因为他要拍卖家中几幅名贵的画作,所以主办方让他坐在了前排的观礼席。 我终于看清了他身边的女人,艾薇儿夫人是个满身奢华的漂亮女人,穿着打扮十分显眼,而且似乎格外喜欢红色。今天她穿了一条暗红色的天鹅绒长裙,群边做成荷叶状,腰部的褶皱让她每迈一步都走出摇曳的姿态。她的脸非常白,因为涂了厚厚的粉,可是嘴唇的颜色却异常鲜红,比盛开的玫瑰更加鲜红。就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难以想象她会做出这样大胆的行为。 自始至终她都陪伴在丈夫的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嘴角挂着如同圣母雕塑一样得体的微笑。也许在任何人眼中,他们都是一对亲密的夫妇吧。 父亲也看到了我,他显得非常冷静,只是用眼角扫了我一下,就淡然的看向了别处。 前来参观的客人围着画廊旋转,低声品评画作,或者聚在某一幅作品前窃窃私语。 奥斯卡一直行走在我身前,他低声问我:“他告诉你在哪里见面了吗?” “没有,他只是让我来,但是没说怎么见面。” 画展的进程十分缓慢,就在我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位主办方忽然高声道:“下面将展示《普罗修斯》,在此要感谢将这幅名画出让的尤扎克男爵大人。” 父亲微笑着站起来,向众人鞠躬,他用优雅的礼仪赢得了阵阵掌声,他真是位赏心悦目的先生啊,连神态都如同从绅士教科书上搬下来的一样。 “这是上个世纪的著名画家艾伯伦爵士的名作,在当时弗洛伦撒技巧统一的背景下……”主办方开始介绍画作,所有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了。 我注意到父亲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他看了看拐角处的巨大铜雕像。 我点点头,向雕像后面走去。 父亲低声在艾薇儿夫人耳边说了句什么,艾薇儿夫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一张雪白的脸充满戾气。父亲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松开了紧紧抓着他的双手。 父亲也走到了雕像旁,不过他站在正对着艾薇儿夫人的地方,似乎正在欣赏一副画作。从这个角度,艾薇儿夫人可以随时看到他,但是却看不到站在雕塑背后的我。 “我以为你不能来了,没想到你能让你的主人带你来画展。”他面无表情,用极为细小的声音说:“你母亲好吗?安琪和艾莉尔好吗?我每天都想着你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焦急的问。 “嘘,小声点,不要被任何人发现。”他迅速说:“我跟她说过来看画,时间紧迫,我现在要说的很重要,你仔细听着。” “我身边那个女人是尤扎克男爵的妻子,她丈夫早死了,为了保住财产,她让我这个跟她丈夫长得极为相似的人冒充了男爵。我被她抓住了,她像盯着贼一样盯着我,还要挟我……她不允许我出门,不许我跟任何人见面,即使出门,她也跟我寸步不离,我没办法通知你们。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跟她继续装下去,一旦被发现,可能她一点事都没有,我的命却要玩完了,还有可能连累到你们……” 没想到真的跟我们料想的一样,我望着父亲,却发现他嘴唇颤抖着,落下泪来。 “我……我这些年像坐牢一样……她把我像犯人一样看管着……” “父亲……” “嘘……”他镇定了一下,又迅速对我说:“我等会儿在地上留下一个袋子,里面有五十磅,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你拿上钱带着你的母亲和妹妹们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出现在王都了,万一被她知道,她为了保守住秘密,说不定会对你们动手……” 这是真的吗?我依然不敢相信,这件事太突然了,可是离开这里……我怎么可能离开…… “父亲……你说的都是实话吗?”我盯着他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气恼的说。 “也许这是您假装的,目的不过是让我带着母亲她们远远离开,不对您今天的富贵造成威胁……” 父亲愣了半响,面容显得更加苍老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怀疑,一消失就是八年,一点音讯都没有,把你们母子丢下不闻不问,现在还让你们离开,如果是我,我也会疑惑……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个女人和她的管家都不是善茬,我们这些人遇到他们,随意被诬陷两句,小命就没了。尤扎克男爵原来的贴身男仆就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被他们硬按上盗窃的罪名送上了绞刑架!” “那也没必要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可以带您逃出去……” 这是我和奥斯卡讨论的结果,倘若父亲是被逼迫的,那么就把他救出来,或者送去别的郡躲起来,甚至送出国也可以。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你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位男爵带走吗?” “我有我的办法,而且保证很安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逃走?” “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孩子……” “我不会遇到任何危险,我已经把您的事情告诉了我的主人,如果你愿意逃走,他会帮助我们的。” 父亲似乎突然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一时间神情数变。 “母亲很不好,自从你离去,她就开始喝酒,现在已经离不开酒了,我唯恐她会在某天喝醉,然后冻死在路边……” 听了这句话,父亲眼眶里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下,整个人似乎都在抖动。 “她……她……怎么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好,我跟你走,可是你的主人真能确保我们的安全吗?我不想出事……” “如果您决定了,那么我们会安排好一切,您只要在家里静静等候就行了。” “好。”父亲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然后说:“他们该开始竞价了,我现在就要回去,我会等着你。” 这次对话以非常迅速而紧张的方式结束了。 等人群再次散开之后,我才悄悄从雕像后面走出来,回到奥斯卡的身边。 “怎么样?”他问我。 “父亲是被他们控制了,他决定逃跑。” “果然如此,我早在听说尤扎克男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就觉得奇怪了,庄园的一切事务都是由一位管家来操办的,看来里面的内幕,你父亲牵扯的问题真不小。”奥斯卡低声说。 我在他意有所指的目光中看了看那位艾薇儿夫人。 她的画作被拍出了高价,所以正在享受着众人的赞美,此时她紧紧挽住了我父亲的胳膊,可是看他的目光却比之前严厉很多,似乎在斥责他的不安分。 回家之后,奥斯卡对我说起了他的打算。 “既然决定要做,就要赶快行动。我打听到这位艾薇儿夫人一直在拍卖家中的壁画和收藏品,看来她的财政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借此机会做做文章,趁机把你的父亲带出来,然后连夜送走。” 奥斯卡深的眸子微微闪烁:“首先,你得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要提及,连你的母亲和弟妹们也不行,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奥斯卡说的没错,一位男爵凭空消失可不是简单的小事,他们也许会找上门来。所以如果要送走父亲,那么母亲她们也得跟着走。 “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奥斯卡像个无所不能的人,直接包办了所有的事情,他是这样的可靠,似乎可以解决一切麻烦。 “奥斯卡,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帮我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我看着他说。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一只手贴在了我的胸口上:“你不需要对我说谢谢,在任何时候都不需要……” 艾薇儿夫人在各个拍卖行出没,想要掌握她的踪迹再简单不过了。 第52节 很快,奥斯卡就打听到了她即将参加的一个宴会。 这个宴会是一些爱好绘画的社会名流举办的,艾薇儿夫人频繁出入这些宴会的原因非常简单,她要把家里的老古董卖个好价钱,所以至少要在懂行的人当中,才能找到大方的买家。 “宴会就在两天以后,错过这次就不知道下次机会在什么时候了,我们要做的很简单,把他偷出来,然后悄悄送走,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奥斯卡严肃的对我说。 当做正事的时候,这位大人的一切都是那么有条不紊,似乎所有的步骤都在他的计划当中,他了然于胸、胜券在握,任何阻碍都不是问题,因为他已经把一切都细细的策划好了生…… 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要去告诉我的母亲,并要她在最快的时间里准备好一切,然后跟我的父亲一起逃离这里…… ☆、第六十四章 乡村的生活是非常单调的,日落日出,人们耕种在漫无边际的土地上,落下和提起的头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息。 所以酒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东西,它让人在短时间里忘记一切烦恼,忘记疲惫的生活,忘记乏味的日子,甚至忘记自己。 父亲离开家后,我的母亲格蕾丝就醉倒在了这迷人而妖异的液体中,我猜她是难以面对生活的可怖。那时候我十三岁,安琪九岁,艾莉尔才只有四岁,三个孩子,贫瘠的土地,没有其他进项…… 那时候的记忆并不深刻,母亲总是疲惫的回到家里,递给我们几块黑面包,然后她就独自抱着酒瓶,一醉到天明。 后来,她越喝越多,直到再也离不开酒,她不能出门工作了,当然也拿不回任何吃的东西。我们兄妹三个用各种方法填饱肚子,春天的野菜,冬天的河鱼,秋天的野果,虽然过得很苦,但都没有饿死。 我曾经非常厌恶这样的母亲,觉得她是个混蛋,只知道喝酒,只知道要钱,从不关系我们,根本没有母亲的样子。 直到很多年以后,再想起她时,却觉得她是个坚强的人,如果她没有留在我们兄妹三人身边,而是像父亲那样离开,再找个男人嫁了,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所以后来,不管她要多少钱,只要给得起,我就会给她。 我知道她一直在等父亲回家,而且她坚信他始终会回家,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可现在她的期待实现了。 当我告诉她后,她几乎一分钟都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我,然后她开始哭,嚎啕大哭,最后哭的声嘶力竭,可是哭声却一直无法停下。 “他一直受人挟制,我们已经想好办法,把他救出来。可是一旦救出来,就必须离开这里,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你得带上弟弟妹妹跟他一起走。”我说。 “好,好。”她抽泣着说:“我都听你的安排,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今晚。”我叹了口气说:“时间很紧迫,你和安琪他们直接在船上等他,然后连夜离开。” 安琪和艾莉尔也一起流了半天眼泪,可是听到要离开却傻了,似乎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安琪问道:“离开?去哪里?” “去北方苏格。”我说:“都安排好了,会有房子和土地,放心吧。”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去那么荒凉的地方!”安琪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她当过女仆,见过世面,当然不想离开繁华温暖的南方。 “你呢?你跟我们一起走吗?”母亲不管安琪的抱怨,急切的问我。 “我会帮你们安顿好,然后再回来,我是子爵的贴身仆人,没人会找我的麻烦,可是你们不行,你们必须走。” 时间紧迫,我们要尽快收拾随身物品。 艾莉尔准备了好几个包袱,她甚至还带上了一个破烂麻绳做的大娃娃,我无奈的拍拍她的手,夺下那个娃娃:“这些东西不能带走,亲爱的。” “可是……我不想走……我喜欢的东西都在这儿……”艾莉尔显然还没有明白为什么要逃走,她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看着我说:“我不能留下吗?我可以种地,可以当厨娘……” 因为马上就能见到父亲了,母亲显得极为兴奋,似乎恨不得长上翅膀,立刻飞到他身边,所以艾莉尔耽误时间惹她生气了,她嚷嚷道:“只带上吃的和衣服就行了,等我们一家人团聚了,你想要什么,你父亲会给你买新的。” 可怜的姑娘只好把所有的‘宝物’都扔了,只留下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包裹。 等我们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的时候,母亲忽然说:“我们不能带上他。” 我没有听明白母亲的意思,转头问她:“不能带上谁?” 然后我看到了她的眼神,她正盯着我怀里的萨姆。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不敢置信的问。 “你听到了,我们不能带上他,把他送去……送去随便什么地方……济贫院不是收养孤儿吗?”母亲眼神慌乱的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不准备跟她抬杠,所以柔声道:“别担心妈妈,爸爸他会明白的,他不会责怪你,相信我。” “我让你把他送走!”母亲忽然大声嚷道:“送走!送走!” “这太可笑了,我不会把萨姆送去济贫院的,爸爸他不会在乎……” 母亲突然扬起包袱,朝我狠狠打了两下,包袱里都是衣物,所以并不疼,可是她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说了,我不会让他跟着我们走的,我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孩子,你们的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如果你们还愿意给你们可怜的母亲一点怜悯的话,就照我说的做吧。” 萨姆是在三年前出生的,母亲在家里的木床上生下了他,生下他的当天就又跑出去喝酒了。三天后她回到家里,却连看都没有看他,萨姆这个名字还是我起的。 萨姆是安琪和艾莉尔照顾长大的,母亲没有喂过他一口奶,没有抱过他一次,我曾问过萨姆是谁的孩子,母亲却只是木然的说:“不知道。” 我想她是真的不知道,她看萨姆的时候没有欢喜,没有厌恶,她只是无视他,就像他从来不曾存在,而现在,她真的希望他不存在了。 “你要留下萨姆?这不行!”安琪生气的说:“济贫院是什么地方,送进去还能活吗!他是我的弟弟,我不允许你丢弃他。” ‘啪’的一声,安琪的脸上挨了一个大巴掌。 这一个巴掌把大家都打懵了,萨姆哇哇哭起来。 母亲红着眼睛说:“我说了,你听不明白吗?他不是你们的弟弟,他是这个家的耻辱!你父亲现在回来了,我们要合家团圆了,我们要变得像以前一样幸福了,怎么能让他毁了我们!” “妈妈,不要扔下萨姆……”艾莉尔躲在安琪身后,小声说。 母亲更生气了,似乎觉得全家人都在跟她作对,她哭着说:“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为了把你们养大,你们知道我都牺牲了什么吗?” 她的眼神从我转到安琪,再转到艾莉尔。 “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你们除了吃不饱外,还受过什么磨挫!”她一把揪住艾莉尔的耳朵说:“这样的小女孩,给村里的男人上一次能得三个便士呢,我有两个女儿,可我像别的母亲一样糟蹋过你们吗?” 她推了安琪一把说:“我让谁欺负过你吗?你整天都用不正眼看我,可我昧着良心把你嫁给村里的混账男人了吗?有个瘸子要用三十磅娶你,三十磅!可我从没答应,你知道吗!” 她嘶哑的哭喊着,然后撕住了我胸前的衣服:“我的儿子,你会这样对我吗?我只有这个要求,你也不肯答应吗?” 萨姆在我怀里大哭着,他还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知道了,萨姆我会照顾的,我们也不会告诉父亲。”我叹了口气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 母亲终于满意了,她催促着两个女儿坐上马车,满心欢喜的眺望着未来。 我把萨姆抱去了庄园的城堡,命女仆照顾他,然后我穿戴整齐,准备陪子爵参加今晚的宴会。在宴会上,我们会趁机带走父亲,把他送上船,让他们连夜逃走。 这次的宴会是弗拉德子爵大人举办的。 他对艺术品出了名的热爱,尤其爱好绘画,为了收藏各类古董画作,每年他都会举办类似的宴会。他的宴会总是别出心裁,像画廊一样,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竞价的画作,客人们可以四处走动欣赏。 艾薇儿夫人今晚带来的画叫《西斯科女郎》,画中是一位坐着马车的少女,少女穿着华丽的服饰,坐在一辆敞篷马车里,因傲慢而微微抬着下巴,眼睛也高傲的眯起。背景是下着雪的街道,到处雾气蒙蒙,这是一幅很美丽的画,也是一幅名画,可以说是尤扎克男爵家中最值钱的一幅画了。 在很久以前,艾薇儿夫人就放出风声要卖掉,可是她要价一万磅,这个数额实在是太高了,即便这幅画再珍贵,普通人也很难承担这个价格。 可是今晚,艾薇儿夫人却将这幅价值连城的画带来了宴会现场,因为一位富有的子爵大人对这幅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似乎有很大的意向要买下来。 这位子爵大人正是奥斯卡,他显然对这笔交易非常重视,所以整整请了八位专业画师来到宴会现场,目的就是验证这幅画作的真伪。 当画师们将这幅画围得密不透风的时候,子爵大人开始了他挑剔的评价。 “艾薇儿夫人,如果这幅画是真的,那么我愿意花一万磅将其买下。可是我有几个问题,这幅画为什么会流传到您的家中呢?” 艾薇儿夫人今晚真是容光焕发,也许是因为她终于可以把这幅珍藏已久的画卖个好价钱了,所以她难得的多了一份耐心,开始向众人解释这幅画的来历。 “我对每位客人都说过这幅画的来历,这是先父花三千磅从上一位梅丽尔伯爵手中买来的。”艾薇儿夫人矜持的说:“当时那位伯爵正面临破产,这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是这幅画用的颜料似乎太过新鲜,而且下笔也有些僵硬,的确是真迹吗?”一位画师问。 “这当然是真迹,你到底懂不懂,不要胡说八道。”艾薇儿夫人皱起眉头道。 又一位画师插嘴道:“有一定程度的皲裂,保存并不妥当,敢问是用那种油养护的?” 还没等艾薇儿夫人回答,下一位画师说:“这幅画一定没有好好保养,瞧这些尘埃……” 很快这位夫人就应接不暇了,她被画师们团团围住,急切的辩解这幅画的确价值一万磅。 这些画师是被奥斯卡雇来验证作品真伪的,但奥斯卡还向他们表达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尽量给这幅画挑些毛病,他希望借此跟画作的主人讲讲价。 画师们都很理解,而且因为收了钱,所以格外卖力。 所以当艾薇儿夫人忙着跟几个画师争辩的时候,‘尤扎克男爵’悄悄挣脱了她的手臂,而她完全没有意识到…… 机会来了,父亲随我悄无声息的没入了人群…… ☆、第六十五章 “快点走,快点走。”我不住地催促着父亲。 黑暗中,我们跌跌撞撞的走过狭窄的楼梯。 我手里端着一盏烛台,灯光微弱,随着我们的脚步发出剧烈的晃动,在墙壁上留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楼上的音乐以及我们仓促的脚步声。 “我们要去哪儿?”父亲问道。 我喘着粗气说:“我们先乘马车去港口,然后坐船去北方苏格。” “你的母亲和妹妹呢?” “她们已经提前去了港口,会在船上等我们。” “感谢仁慈的上帝,感谢圣母玛利亚,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狱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父亲在胸口画着十字,泪水溢满了眼眶。 我们来到了后门,后门一个仆人都没有。因为奥斯卡早就做了准备,他的仆人备好了美酒和饮食,楼上在开宴会,楼下的仆人也照样在开宴会,他们把所有闲暇的仆人都召唤在了一起,无论男女都在喝酒、跳舞,所以没人注意到有两个人影悄悄从后门跑了出来。 后门外有一辆小马车,父亲上了后座,我坐上了驾驶台,然后挥舞着鞭子正要离开。 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站住!你们要去哪里?天啊!快停下来!听到了没有?叫你们停下来!”那女人发疯一样冲到了我的马车前,眼看就要撞上来。 我急忙勒住了马车,那个女人正举着一盏灯挡在我们的路上,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艾薇儿夫人。 昏暗的烛光下,她的脸像地狱来的恶鬼一样,那种愤怒和扭曲的神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恐慌。 “天啊,是你……”父亲的声音微微颤抖。 艾薇儿夫人不顾一切的爬上马车,她撕住父亲的衣服说:“给我下来,你要去哪里?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此时就像一个市井泼妇一样,对着我父亲又打又骂。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街上要饭呢!我给你富裕的生活,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马车?是谁帮你逃走的!” 第53节 “天啊,你就……你就放过我吧!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了,我要跟我的妻儿们离开这里。”父亲哀求着说:“你已经有足够的钱了不是吗?就算男爵不在了,你们的生活也会跟富裕,根本不需要我。” “给我下车,下车!”女人却依然撕扯着父亲,企图把他拉下马车。 “儿子,不要管她,赶快驾马车走,不要停下来。”父亲推搡着女人说。 我慌张了起来,因为女人死死地抓在马车上,我硬是驾着马车走了几步,可是她就算拖在地上,也仍然不肯放手,声音却是柔软了下来。 “约翰,你听我说,我知道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对,我们可以商量,你有别的要求我也可以满足你,我可以给你一部分钱,请你不要走,请你留下来,看在我照顾了你这么久的份上。” 父亲显然也急了,他朝女人吼道:“照顾我!是把我当犯人监禁吧!我绝不会留下的,给我放手。”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女人吃疼的叫了一声,被推下了马车。 “快走,快走!”父亲催促道。 “不行,她还抓着车门。”我操纵着马车走了两步,却发现她死死抓着车门不肯放手,然后就尖叫了起来。 “来人呐,救命啊,有人要绑架男爵大人!”她高声喊叫着:“快来人,快来人……” 虽然周围没有仆人,可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害怕被发现,所以我跳下马车来到后面,企图把她打晕。没想到跟她柔弱的外表不同,这个女人非常强悍,我一靠近,她就抓住了我,对我又撕又打,一边打还一边大喊大叫。 我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想去捂住她的嘴时,却被她狠狠地咬住了手腕。 “喔!”我吃疼之下,下意识的用手肘敲在了她的颈部。 一声闷响后,女人歪倒在我的怀里,销声匿迹了。 我把她扔在地上,粗粗的喘了几口,然后就急忙跳上了马车。 “我们走。”我气息不稳的说。 谁知父亲按住我的手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他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愣愣的站着。 黑暗中,我看不清楚父亲的面容,我以为他在担心那个女人,心里不由得急了,难道他不想走了吗?也是,他们毕竟相处了很多年…… 父亲始终一语不发的站在那个女人身边,忽然,他蹲下来,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也跳下马车向他走去,谁知还没走到他身边,我就看到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父亲举着石头一样的东西,狠狠的打砸在了那个女人头上。 随着父亲手臂的下落,我听到了重物落在肉体上‘碰碰’的闷响声,我似乎还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声音。 那个女人被砸醒了,发出痛苦的叫声,可是声音很微弱。 “救命……救命……” 我上前拉住父亲,颤抖的嘴唇吐出破碎的句子:“别……别打了……快住手……” 父亲的力气在这一瞬间变得难以置信的大,他下子就推开了我,继续举起石头,朝女人的脸上狠狠砸去,黑暗中传来石头砸到骨肉上那种闷钝的声音,以及女人微弱的哼哼声…… “贱人!你去死吧!”父亲的声音非常疯狂,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恨意,带着彻骨的冰冷:“你害我们一家分离,让我的妻子和儿女在外面受罪,还把我像犯人一样监禁着,去你的荣华富贵!以为别人稀罕吗!你该死!你去下地狱吧!” 父亲一下下砸着,嘴里一遍遍重复着:“你去下地狱吧!你去下地狱吧!” 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呆住了,大脑里一片空白。 冬夜的寒风吹过,冰冷刺骨,可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因为那女人身上的血是那样火热,热度照着我的身体,照着我的脸,照着我的手,那热气腾腾的血液似乎把我整个人都烧熟了。 ‘砰,砰,砰’ 随着石头的每一次落下,地上女人的动静越来越小。 月光下,地上流淌的血液漆黑一片。女人美丽的容颜早就血肉模糊了,刚才她还有点力气在地上哼哼地捻动,可现在她一动也不动了,胸前也没有了任何起伏。 女人死透了,她现在静静地躺在那里,华丽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和血液,言笑晏晏的美人变成了一滩死肉,连她体内热腾腾的血液也渐渐冷却了。 父亲终于丢掉了石头,他瘫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那喘息在这漆黑寂静的夜里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你疯了吗?”我想大声责骂他,可是我的声音却沙哑细小,简直说不出话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一直在颤抖。 “我们……我们赶快逃跑吧。”我逼迫自己稳住颤抖的身体,不去看地上那具死尸。 “快坐上马车。”我催促道:“快点!快点!” 父亲低哑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起,他说:“走?还走什么?我们不用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走了?我们跑吧,再不走就糟了,我们杀人了,你知道吗!” “杀人?我们才没有杀人,男爵夫人只是被突然闯入的盗贼杀害了而已,尤扎克男爵也受了重伤,而你突然出现救了我们,于是盗贼就匆忙逃走了。”父亲变调的声音在黑暗中透露出一股隐隐的兴奋。 “你在说什么?”我不安的看着他。 “这个害了我们的女人已经死了,我们还走什么?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父亲从地上爬起来,摸索着找到了敲死艾薇儿夫人的石头,然后往自己脑袋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马上就流了下来,他丢掉石头,往我的身上一靠说:“扶我上楼,快点。”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听我的,儿子!”他朝我吼了一声:“相信我!” “你……你不想走了吗?妈妈她们已经在船上等你了……”我说。 “你这个榆木脑袋!我们要是逃了,就真成了杀人犯了,快扶我上楼!”他捂着脑袋,自己颤巍巍的向后门走去,我没法子,只好跟上他,天知道我浑身颤抖的厉害。 该怎么办?还是应该直接逃走吧,如果被人发现我们杀了人,那就真的完了。 还没走到楼上大厅,父亲就高声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命,有强盗,他杀了我妻子!” 所以当我们一身血污出现在宴会大厅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父亲捂着满头的鲜血,一脸泪水,痛苦万分的喊道:“艾薇儿……艾薇儿……我的妻子被闯入的强盗杀了……” ☆、第六十六章 一时间激起千层浪,宴会大厅如同突然涌入了数万只马蜂,嘈杂到房顶都快被掀起来了,甚至有女人尖叫一声昏了过去,先生们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一个个面色苍白,如同见了鬼一般。 父亲原本虚弱的靠在我身上,此时他无力的滑落到地板上,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捂住脸,不住的喊道:“艾薇儿……艾薇儿……上帝呀!怎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快喊治安官来,快啊!” 他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额头上被他自己砸出的伤口也在流血,人们把我们团团围住,不停的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喝了酒,想出去吹风,艾薇儿跟着我……谁知突然有人跳出来,把我打倒在地,我昏过去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人正举着石头,一下下砸在我妻子身上,把她砸得血肉模糊……要不是这个仆人突然出现救了我,我就要被那个魔鬼一起杀死了!哦,上帝啊,为什么这么对我?我的妻子……我该怎么办?我的孩子们该怎么办?”父亲一边大哭,一边用语无伦次的方式清楚的诉说了他遭遇的一切。 这些话引起了众人一波又一波的惊呼,有人当场就高声喊道:“在座的军人们听着,随我去追拿那个强盗!” “去叫医生和治安官来,都愣着干什么!” “仆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把男爵大人搀扶到房间去……” 没人相信杀了艾薇儿夫人的竟是眼前这个满身血污,哭得肝肠寸断的丈夫。 我愣愣的站在一旁,虽然身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可我却觉得自己的双手全是鲜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还残留着艾薇儿夫人咬过的牙印,刚才她咬的那么用力,可现在这个印记也已经变浅了,很快就会消失…… 父亲还在声情并茂的演出这场戏,他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捂着胸口大声嚎啕。 我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奥斯卡的身影,然后我看到了一脸呆滞的他…… 他原本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却忽然转身离开了。 我想去追他,父亲却一把抓住了我,他说:“你要去哪里?请你留在我身边吧,我一定要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要跟我的主人汇报一下。”我推开父亲的手,追着奥斯卡而去。 我跑到楼下大厅,可四处都没有奥斯卡的踪影,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丢下了我……是啊,我和我的父亲杀了人……我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拽住我,把我拉出了大门。 奥斯卡的黑色风衣在寒风中鼓动着,猎猎作响,他把我推上了一架马车,关上车厢门,他才低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奥斯卡……我……我杀了人……”我惊慌的说。 “冷静一点!”他突然厉声道:“刚才你们一出门,艾薇儿夫人就发现了,她去追你们,为了不被怀疑,我没有阻拦她,本打算下次再找机会的,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是你杀了她吗?你有没有受伤?” “你没听到吗?奥斯卡!我和我父亲杀了她,你……你不把我交给治安官吗?” “你在胡扯什么!”他生气的瞪着我:“就算你失手杀了她又怎样?她罪有应得!先冷静下来,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当时太混乱了,她抓着我们不让我们跑,我把她打昏了,然后父亲……就举起石头砸死了她,他一下下砸着,几乎一眨眼就结束了,我……我没有办法阻止他,我们完了,我和父亲会被送上绞刑架……”我抓着脑袋,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不!你不会被送上绞刑架,我不会让你被送上绞刑架!你也没有杀人,杀人的是你的父亲,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胡乱责怪自己!” “是我把她打昏的,上帝啊,她是个贵族!我没能阻止他,我应该阻止他的……” “这不关你的事,要怪也怪那个女人自己,是她自己作恶才落得这种下场,恶人就应该有恶报!”奥斯卡抓紧了我依然颤抖的手,用力拍了拍我的脸颊,让我面对他。 此时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声音也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威严。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活命才是最重要的!你父亲说是强盗杀死了艾薇儿夫人,那么你也要咬死这点。这里的大门是敞开的,那么有外人闯进来也无可厚非。你马上给我镇定下来,然后回去,剩下的事由我来摆平。” “不……我们杀了她……我们杀了人……我们应该……应该对治安官说实话……” 奥斯卡忽然吻住了我,他的吻强而有力,这一吻结束后,他盯着我的眼睛说:“不要为坏人造成的恶果去惩罚你自己,如果这个世上还有正义的话,就不会让无辜的人为捍卫自己而承受惩罚。如果你要为此惩罚自己,那么我该怎么办呢?你要丢下我吗?” “奥斯卡……” “如果你爱我,就照我说的做!”他异常坚决的把我推下了马车,幽暗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 “快去。”他说:“答应我,照我说的做,你不是说过再也不会离开我吗?所以照我说的做!” 于是,我仓皇的逃回了父亲身边,父亲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编出一整套故事,让整件事的发展合情合理。而且他还是个很会演戏的人,脸上的泪水和痛苦的表情不是假的,几乎每个来质问他的人都会看到他为妻子痛哭流涕的模样,我简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泪水。 有关今晚的事情,父亲的回答始终只有一个答案。 “天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我只记得他又高又壮,一下就把我打倒在地……哦,我求你们不要再问我了,我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恨不得跟我的妻子一起死去,太残忍了……他把我的妻子用石头砸的血肉模糊……艾薇儿……艾薇儿……你们还没抓住他吗……”他哭的太凄惨了,人人见了都得跟他抹一把辛酸泪,继而不敢再多问什么。 我也只好跟着父亲的口风说:“天太黑了,我只看到了那人的背影,没看到脸。” 第二天,尤扎克男爵夫妇在宴会上遇袭的消息传遍了王都的大街小巷,甚至还上了报纸头条。父亲把我带去了他的庄园,或者说是尤扎克男爵的庄园。这位男爵祖上曾富裕过,所以庄园非常庞大,而且因为热爱画作,收集了无数名画,称得上财大气粗。 艾薇儿夫人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只有十岁,小儿子才七岁。父亲告诉我,这个小男孩其实是艾薇儿夫人和庄园管家的私生子。但父亲口中的那位管家根本不在庄园,只有艾薇儿夫人的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哭得惊天动地,不停的呼唤着母亲。 艾薇儿夫人很少让她的子女接近我父亲,所以他跟两个孩子并不熟悉,甚至两个孩子也可能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父亲。 父亲对那两个孩子满脸厌恶之情,他吩咐仆人把他们带下,不许他们随便出房门。 “不要让他们出现在我面前。”他对仆人们说:“要是他们踏出了房间半步,你们就别想继续在庄园干活了。” 父亲跟我说过,过去八年,他日日夜夜被艾薇儿夫人关在房间里,像囚徒一样不能迈出房间半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而这位夫人和她的子女,却依赖着他被监禁的痛苦,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荣华富贵。 “我要让她的孩子也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他冰冷的说,语气带着刻骨的仇恨。 “父亲,他们只是两个孩子!”我跟他争执道。 第54节 “你知道什么!整整八年的时间!我被他们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若不是要拍卖那些画作,她根本就不会让我出门!现在她终于死了,我是名正言顺的男爵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等我把你母亲和妹妹们接过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们再也不会受穷了,我们会过上富裕的日子。对了,对了,我还要把你送去念大学,你以后会成为绅士!”父亲猛地推开窗户,向天空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瞧啊!儿子,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了,你再也不用去当什么仆人,我们再也会被欺负了,只有别人来伺候我们,我们埃里克家也是上等人了!你母亲和你们受的苦不会白受的,看啊!看啊!看这美丽的庄园!” 我没有漏掉父亲脸上疯狂的神色,在他突然砸杀艾薇儿夫人的那个晚上我就发现了,也许是因为多年的监禁,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总之他变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怎么?你不高兴吗?”父亲看着我说:“怎么愁眉苦脸的?” “父亲,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什么事?我的好儿子,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都快变成陌生人了,我离开的那年你才只有十二岁,可现在你都长大了,我们该好好说说话,把我们这些年分离的苦楚都补回来……”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我直接打断了父亲温情脉脉的声音。 “你说什么……” “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明明要带你逃走的,你为什么还要杀了她!”我愤怒的说。 父亲一直看着我,同我一样碧蓝的眸子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颓然的说:“我恨她!这个原因足够了吧。” 我愤怒的说:“恨?我们本来可以一家团圆的,可你就这么杀了人,万一我们被送进了监狱,母亲她们该怎么办?你想过我们没有!” “我就是为了你们才杀她!” “胡扯!真是胡扯!” 就在我们争执的当口,有人敲了敲房门。 仆人送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庄园的管家罗伯特把我们告上了法庭。 ☆、第六十七章 这是我第二次登上法庭,上一辈子我曾站在审判席上,因被指责偷窃,送进监狱等待绞刑,这一辈子我同样站在审判席上,但是却被指责杀害了男爵夫人。 王都的法庭是一幢方形的宏伟建筑,这里的最高法官名叫詹姆斯布朗,他是侯爵的儿子,拥有王室血脉,虽然已经很老了,但一双眼睛依然灵动而精明。 据说这位大人二十几岁时就当上了王都的最高法官,就连伯爵大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阁下。至今,他已经书写了好几本厚厚的法律条文,当前所有律师遵循的法庭细则都是由这位大人一一书写而成。 要面对这样一位精明的法官,我恐惧极了,奥斯卡一直没有出现,我和父亲也一直没有见面,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这一天,观众席上坐满了来听审的人,人头密密麻麻的,坐着的,站着的,趴在横梁上的,简直成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盛景。 因为一位男爵府上的管家控告了他的主人,管家说他的男主人是冒充的,不仅如此,他还联合自己的儿子杀害了男爵夫人。 简直是惊天的指控,就算是小说里也没有更加离奇的情节了。 所以大街小巷的人都涌入了法庭,不管是贵族,还是路边的流浪汉,他们都对这次审判报以极大的热情。 “肃静,肃静。”詹姆斯法官敲了敲木槌,拖着他慵懒的声调缓缓开庭了。 “罗伯特先生,你指责尤扎克男爵是假扮的,有什么证据吗?” “是的,法官大人,我有证据。”罗伯特站在原告席上说。 罗伯特是个高大而纤瘦的男人,他五官深刻,眉毛英挺,肌肤白皙,绝对是个美男子,可此时他站在那里,用丝绸手绢抹着眼泪说。 “我有女主人的一封信,信就在这里,请您看看吧,这是我那可怜的女主人被害前写下的……” 对方律师将这封信呈送到了法官的手中。 罗伯特继续说:“女主人在信里告诉我,男爵大人其实被一个叫约翰的男人冒充了。八年前男爵大人感染梅毒死在了外面,夫人痛苦万分,偶然间她遇到了一个跟男爵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我可怜的女主人太傻了,她看到这个男人后,以为自己的丈夫根本没有死,还把这个男人带回了家中,假装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因为女主人瞒过了所有人,虽然这是违背法律的,可念在女主人已经上了天堂的份上,念在她爱自己丈夫爱到不可自拔的份上,我恳求你们原谅这个可怜的傻女人,就算她有错,也都是这个假扮了男爵的恶棍的错!” 罗伯特边哭边说:“这个男人在家里作威作福,仆人们都觉得他很奇怪,但没人能想到他是假扮的。现在他为了永远隐藏这个秘密,霸占男爵的家产,所以将男爵夫人残忍的杀害了,他以为这样就能够永远获得男爵的爵位和一切财产了,他做梦!因为男爵夫人早就把一切都写在了这封信上,为了谨防被这个恶棍杀害,我偷偷离开了庄园,来到这里来报案。请法官大人一定要为我的女主人报仇,让这个恶棍绳之以法,为我可怜的小主人们讨回公道。” 罗伯特的话引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法庭里乱成了一锅粥,法官大人不得不敲响木锤。 “肃静!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法官看向被告席上的父亲。 “当然,法官大人。”父亲像一位绅士那样抬头挺胸的站着,声音沉稳的说:“请恕我面对这样的指责无法保持冷静,因为他的指责实在是太荒谬了,我决定要自己辩护。” “您请说。”法官向他抬了抬手。 几乎在还没有任何辩解的时候,法官大人就已经偏向了我的父亲,实在是原告的指责太过荒诞,稍微有点理性的人都不会相信。 父亲的嘴角微微翘起,他背着双手,像在阅读诗歌一样,用清澈的声音说:“先不说这样的指责荒谬至极,这世上真能找出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吗?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发现?” “当然看出来了,我们只是没想到世上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而已。”罗伯特张口辩解:“你这个下三滥的贱人,泥沟里蛆虫,你连我们男爵大人的鞋底都不配舔。” “反对。”父亲的律师站起来说:“我方还在陈述。” 法官向我父亲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继续吧!” “感谢您大人。”父亲向法官行了一个完美的躬身礼,然后才说:“我已经遭遇了妻子被杀这样可怕的事情,但没有想到还会再遇到如此荒谬绝伦的事,这个人还是我的管家,居然想要污蔑我,把我关进监狱!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把我关进监狱之后,他就可以趁着家中没有年长的主人,继而霸占我的家产了吗?” ‘嗡嗡嗡’,场上再次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人们的心再一次的偏向了我的父亲,一个是满口脏话、地位低微的仆人,另一个是彬彬有礼、相貌俊美的绅士,换了你,你会相信谁呢? “反对,大人!他的指责纯属猜测!”对方的律师站起来说:“我们这里有他原来的资料,这个人原名叫约翰埃里克,住在布鲁斯子爵掌管的莫蒙庄园上,是一名农夫,他的儿子欧文埃里克正是当前布鲁斯子爵的贴身男仆。我们有证人,可以证明这一家人的身份,约翰埃里克在八年前消失了,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替代了尤扎克男爵的身份,而现在这两个贪图富贵的恶棍联合杀害了男爵夫人!” “带证人。”法官说。 很快,几个农夫被带了上了法庭,他们都是住在莫蒙庄园上的佃户,都认的我们一家。 “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埃里克父子。”胆小怯懦的农夫指证道。 “法官大人,这些人都可以证明,站在被告席上的就是约翰埃里克和他的儿子!他们罪大恶极,应该被判处钉刑!”律师高呼道。 父亲的律师急忙站起来说:“法官大人,我方也要求带证人上庭,我方的证人是波里塔男爵,欧凯丽夫人,罗克曼勋爵,阿尔塔大人,他们是男爵大人的朋友和亲戚,他们全都可以证实庭上的人是尤扎克男爵本人。” 然后律师用眼角瞄了瞄陪审团:“敢问到底是这些花一点点钱,就能让他们在法庭上胡说八道的穷鬼让人信服,还是这些尊贵的大人们让人信服呢?” “反对!”对方的律师焦急地说。 父亲的律师径直走到被告席前,抬起一只手,指向父亲。 “你们看啊!这分明是一位绅士,怎么可能是哪里来的农夫假扮的!你们不觉得荒谬吗?怀揣这种指责的人何其歹毒,这分明是心怀叵测的仆人企图霸占主人的家产!你们怎么忍心让这位尊贵的绅士站在这里遭受侮辱!” 父亲挺了挺胸说:“我不惧怕任何人歹毒的诡计,因为我就是尤扎克本人。” 法庭上再次响起了议论声,人们向罗伯特发出嘘声,有人甚至高喊‘吊死他’。 法官用力敲了敲木槌:“原告还有什么说的吗?” 原告的律师道:“我恳求法官大人当庭考考他,尤扎克男爵大人曾读过大学,修习过拉丁语、法语、希伯来语,精通音乐、绘画、骑马,善于击剑、游泳、跳舞。如果他真的是男爵本人,那他应该不惧怕任何考验。” “反对!”父亲的律师说:“如果一位贵族不会法语、拉丁语、希伯来语就被认定是冒充的话,那么有多少贵族都该被送上绞刑架了,他这是在残害贵族!” 法官停下来,看向陪审团:“你们的意思呢?” 陪审团都是贵族和绅士,但能坐在这里的人通常没有那么不学无术,相反他们非常理性,于是经过讨论后,陪审团赞同了这个提议。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门眼,完了,这下完了…… 老法官耷拉着眼皮,从桌面上随意挑了本书出来,又随意翻到一页:“那就读读这张纸上的内容吧。” 原告律师接过书,然后得意洋洋的捧到了父亲面前:“读读吧,这是拉丁文写的法律典籍,这一页内容并不难,只念过中学的人也能读懂。” 父亲接过书,看了一眼说:“没错,的确不难。” 随即他扬了扬嘴角,当场说出来一大段拉丁语,原告律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只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我跟男爵学习了两年时间,对拉丁文也是一知半解,没想到父亲居然能脱口而出,还说得如此流利,我甚至根本听不懂他都说了些什么? “如您所见,我曾读过大学,精通法语,拉丁语,希伯来语,所以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你们,我不怕任何人的陷害,因为我就是我,你以为随便从街上拉一个农夫过来,就可以假装一位绅士吗!”父亲的情绪忽然变得十分愤怒:“你们还要继续考验我吗?我虽然并不介意以此证明我的清白,但今天我所受到的侮辱,永远会被在座的所有绅士贵族铭记在心!”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不过是个连字都不会写的农夫而已!”罗伯特失声大叫道。 陪审团里的许多人皱起了眉头,就连法官都眯起了眼睛,现在结果已经非常明显了,根本是这个仆人无端控告了一位贵族,到现在还纠缠不休,他的行为已经严重触及到了贵族们的尊严。 原告律师急的满头大汗,如今他也骑虎难下,只得继续约好的计划。 “我们还有证人,还有最重要的证人,是尤扎克男爵的孩子们,他们都可以证明这个男人是冒充的!还有男爵大人的前妻之子戈尔曼大人,他今年已经21岁了,他有证据!” 律师的话音一落,父亲的脸色就变了,他似乎非常紧张这个前期的儿子。 很快一个瘦弱的青年被带上了法庭,他坐在证人席上,向上帝宣誓他的忠诚。 然后原告律师走到他面前说,:“戈尔曼大人,非常感谢您出庭作证,请为您可怜的父母讨回公道吧!我问您,被告席上站着的那个男人是您的父亲吗?” 这个瘦弱的青年长得有些猥琐,据说像极了他的母亲,也因此很不得男爵喜欢,从小就被送到外面读书。此时他盯着被告席,冷冷的说道:“不,他不是我的父亲,他是冒充的,我和我的弟妹都可以作证。” ☆、第六十八章 “戈尔曼先生,您确定要在这里指认您的父亲吗?”父亲的律师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为人子女者竟然为了金钱罔顾亲情,做出这样没有人伦的事。” “住口!你竟敢侮辱我,他才不是我的父亲,他是那个贱女人找人假扮的,为了保住男爵夫人的头衔!为了把我赶出家门!为了本该属于我的财产!”瘦弱的青年歇斯底里的吼道。 “肃静!”法官敲响木锤道:“请问戈尔曼先生,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男人是假扮的呢?” “我当然有证据。”青年阴狠的笑了笑:“我父亲曾因骑马受过伤,他的小腿上留有一条一掌长的伤疤,当时为他治疗的医生可以作证,同去骑马的绅士们也可以作证,你不会告诉我,人的伤疤也可以轻易消失吧。” “露出你的腿,让所有人看看!”罗伯特大喊道。 “反对!”父亲的律师皱眉道:“法官大人,他们的要求太不合理了,这是在侵犯贵族的身体,完全是犯法的!” 法官叹了口气说:“既然证人已经提出了异议,我们就不能无视,如果侵犯到了尤扎克男爵的尊严,也只能请他原谅,可以请他到后面让我们检查一下吗?” 现场议论纷纷,已经有贵族开口反对此事了。 “这太不合理了,根本是在侵犯贵族的尊严……” “他的儿子是想要爵位吧,听闻他们的关系很差,所以才陷害自己的父亲……” 在这样的氛围中,我紧张的望着父亲,果然发现他的脸也苍白一片。 他小腿上哪里来的疤痕! “男爵大人,您请吧。”治安官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父亲摇了摇头,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不甘心的说:“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尊敬的大人,在法庭上,法官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如果您不肯听从,我们只好在这里强迫您露出小腿了。”治安官无奈的说。 父亲额头上的虚汗越冒越多,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可依然不肯走下审判席。 治安官不得已走上审判席去拉扯他,但很奇怪,也不知这位治安官说了什么,父亲紧张的脊背突然放松了,跟他走下审判席,来到了一扇遮板后。 第55节 治安官蹲下身子,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回禀大人,男爵的腿上的确有一道伤疤。” “这不可能!你胡说!你被他收买了吧,让我们亲眼看看!”罗伯特大声咆哮道。 “你们已经百般羞辱于我了,究竟还要对我做什么!”父亲怒视着众人:“难道非要强迫我在众人面前裸露身体吗?” 简直像是气急败坏,所以破罐子破摔了,他一下子推到挡板,把小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好吧,你们看吧,这就是我的伤疤,看清楚了吗!” “不……不……这不可能,他也有伤疤……他不是我父亲!他不是!”戈尔曼发疯一样喊道。 “法官大人,我原本不想把家务事到处去说,可现在我被逼的没办法了。我的大儿子一直都精神不稳定,我已故的妻子也一直和我商量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医治,但我舍不得他受苦。而现在那个阴险恶毒的仆人竟然利用我可怜的儿子,因为他脑袋不清楚,所以蛊惑他诬陷自己的父亲!法官大人,我才刚刚遭遇了妻子被杀这样的事情,今天却要站在这里蒙受羞辱,请您本着仁慈公正之心,给我一个交代吧。”父亲说着,竟然又流下了眼泪。 一位俊美优雅的绅士竟然承受了如此大的冤屈,还是被自家恶毒的仆人迫害的,这挑起了在座所有贵族阶级的不满之情。 “吊死他!吊死他!”群情激奋的人朝罗伯特吼道。 罗伯特一脸苍白的掉下了原告席,然后被他身后的两个治安官抓了起来,还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被人捂住了嘴巴。 “原告罗伯特将以侵犯贵族的罪名被审判。”法官宣布道:“至于您的儿子戈尔曼先生,不知道尤扎克男爵打算怎么处置,鉴于他精神不够安定,我还是建议您将他送去专业机构进行疗养。” 戈尔曼被法官的话吓坏了,他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而且一看就知道有些冲动,能被罗伯特这种人带来法庭,就知道他本身也并不聪明。如果他保持沉默,那么当现任男爵死去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爵位了,而不是现在这样,他被怀疑精神有问题,很可能被送进精神病院。 父亲向法官谦卑的行了一礼,他流着泪说:“感谢大人,我的儿子就交由我看管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这场轰轰烈烈的审判,以一种荒诞绝伦的方式结束了。 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因为告发的原因就很荒谬,怎么可能真的发生一位男爵被人冒充这种事。 没有人知道,最荒谬的,也正是最接近真实的…… 父亲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了庄园,他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简直像是突然年轻了十岁。 “布鲁斯子爵帮了我大忙,治安官是他的人,当场给我贴上的伤疤,真没想到那个混蛋会联系戈尔曼来告发我,腿上有疤痕这种事差点要了我的命!”父亲掀起裤腿,露出那条狰狞的伤疤,然后轻轻一揭,那条疤痕就被揭了下来。 “做的太像了。”他小心的把那条假伤疤收了起来,然后愤然道:“我要把戈尔曼那个小子送进疯人院,他就在里面浸冷水,上夹板吧!” “父亲……请您不要这么做……”我不满的说。 “你说什么?”父亲不解的望着我。 “请您不要把戈尔曼先生送进疯人院。”我重复道。 “你疯了吗!”父亲惊呼道:“他想害死我,我不弄死他就算了,你还不让我把他送进疯人院!难道让他以后再来害我吗!” “戈尔曼先生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他不应该指责您吗?您难道没有冒充男爵吗?难道您没有占据本该属于他的家产吗?那么他站上法庭有什么错!” “难道是我故意要冒充男爵的吗?这都是别人逼迫我的,我是逼不得已的!” “您的确逼不得已的,所以我才在法庭上为您说了谎话,可是戈尔曼先生呢?他没有对您做过什么吧,您凭什么把无辜的他送去精神病院呢!” “凭他要害死我!如果我不先下手,后悔的就是我了!你不会单纯的以为他真的无辜吧,他就是想弄死我才坐上法庭的,他要是真的善良,心怀怜悯,就不会这样逼我了!”父亲朝我吼道,脸愤怒的扭曲着。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忽然走到书柜前,把里面的书统统扫到了地上。 “你怪我吗!我做错了什么,我被那婊子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还以为自己会被关押一辈子。每天心惊胆战的想着你和你们母亲,担心你们会被那女人害死,现在你却来责怪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并不是责怪你……而是……这一切并不属于我们。”我叹息道:“我们应该把这些归还他真正的主人,父亲,请您跟我走吧,我会照顾你的,今后你和母亲不会再受穷了。” “凭什么!你真是疯了!这些当然是我们的!现在已经没人能威胁我们了,傻子才会放手已经得来的一切!” “我知道您受了无数委屈,可我们一家现在能团圆了,你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因为我们是埃里克,祖祖辈辈的农夫,不是什么贵族。即使隐瞒一时,也隐瞒不了一辈子。” 父亲忽然捡起一本书,朝我丢了过来,他大声说:“住口!贵族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看啊!看啊!这些书,这里所有的书,八年了,我只跟这些书为伍,你以为我怎么能在法庭上读懂拉丁文。我是埃里克没错,可我不比任何一个贵族绅士差,相反我比他们更聪明,比他们更优秀。凭什么他们只是投了个好胎,就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而我们却只能卑微的活在尘埃里。尤扎克男爵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他是男爵,而我是农夫;他吃面包,我吃黄土;他的妻女穿绫罗绸缎,我的妻女破衣烂衫;他的儿子在大学读书,我的儿子当仆人!只是因为贵族的出身!那么现在贵族也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凭什么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而且这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你以为随便哪个农夫就能冒充男爵吗!” 父亲的话像锤子,一下下击打在我的胸口。 我不是不懂,相反,我最理解这种不甘和愤怒。 前世的我何尝甘心过,因为不甘心,所以才追逐富贵,即使蒙住了双眼,即使被恶魔蛊惑…… 我们埃里克家的人都一样。 我也没有资格说服父亲放弃唾手可得的地位和财富。 “我很遗憾您不肯跟我离开,既然如此,您就留在这里吧。”我向他欠身后,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父亲惊讶的说:“你要走吗?为什么要走?这里不好吗?留在这里我可以让你成为绅士,你会成为上等人的。” 我顿了顿说:“父亲,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你真的仅仅是因为憎恨艾薇儿夫人才杀害了她吗?”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他大声说:“你是什么意思!” “请恕我失礼了。”我没有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房间。 有很多事情,不能任由自己去揣测,因为一旦放任这种揣测,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怀疑中去。 上一辈子,母亲和安琪她们的消失,到底是艾薇儿夫人造成的,还是父亲弄走了她们,一切都不得而知。 我唯一知道的是,奥斯卡在庭审结束后,悄悄在我耳边说的那段话。 “我刚才去见了罗伯特,他在监狱里大喊大叫,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 奥斯卡似乎是有些犹豫,他从来都很果决的,很少有这样纠结的时候。 “你父亲最初并不是被强迫的,他很主动的配合了艾薇儿夫人,所以才能在一开始顺利的冒充了男爵。想想看吧,一个不配合的人,就算再被要挟,难道就真的没有破绽吗?他似乎是以为能和艾薇儿夫人假戏真做,就开始插手庄园的事宜,这引起了艾薇儿夫人的不满。她只想找个傀儡而已,可你父亲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真的成为她丈夫了,想着反客为主,艾薇儿夫人这才监禁了他。” “所以他想逃跑是真的,但我怀疑他一时冲动杀了艾薇儿夫人,根本不是单纯的愤怒自己被监禁,他在看到你无意中打昏了艾薇儿夫人的那一刻,就动了杀人占产的念头。因为他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都太理智了,理智的像是早就计划好的,看看他在法庭上的表现吧,他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无辜,我们或许都被他利用了……” ☆、第六十九章 叫我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父亲就出现在了家里。 一身黑色礼服,潇洒倜傥的父亲跟这间破旧的木房子根本格格不入。 他一见母亲就哭了,双腿一曲,跪在母亲脚下,抱着她大哭不止。 “格蕾丝,对不起,对不起,你受苦了……”他抱着她,像是抱着最珍爱的宝物一般,泪水很快就打湿了母亲的发丝。 母亲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肥硕的身躯轻轻颤抖着,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那天她们在港口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奥斯卡接回家中。我瞒着她们父亲的事情,本来是不打算让他们再见面的,谁知道父亲竟然找来了。 “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孩子们了……”父亲毫不介意的亲吻着她,天知道母亲早就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美丽纤瘦的女人了,而且她整天埋在酒桶里,这让她的容颜迅速衰老,不到四十岁就满脸皱纹,头发花白。 “约翰……约翰……”母亲终于控制不住,也放声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嘘嘘……”父亲安抚着她说:“不要这么大声,我是冒着危险过来的,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又会把我送上法庭的。” 母亲点点头,止住哭声,却一下子扑在他怀里,闷闷的流着眼泪,泪珠大颗大颗滚下,滴落在屋子的黄土地上。 “你这些年吃的苦我都知道了,你一个人养大了我们的孩子,我要感谢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父亲拍着她的后背说:“以后就好了。” 安琪她们对父亲很陌生,但也不知不觉跟着哭了起来。 父亲一个个搂住她们,他的双臂足够长,足以抱住他的妻女。 “我给你们带来了好东西,绸缎、衣服、食物,你们还要跟我住到大庄园里去,我们会成为贵人,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我的孩子们。”父亲激动的说。 “父亲……”我纠结的开口道:“您怎么会过来……” “欧文。”父亲放开了母亲,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我的儿子,昨天我说的太过分了,你不要怪我,我是真心想要补偿你们母子,跟我回家吧,你不用再做仆人了。”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妈妈和妹妹们也不会。”我盯着他的眼睛说。 母亲和安琪她们被我的话镇住了,母亲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生气的斥责我道:“傻孩子,怎么能这样跟你父亲说话!你父亲被人监禁了这么多年,我们好不容易团聚了,你却说这种话,难道是疯了吗?” “我没有发疯,你问问他!你真的以为他当年没有抛弃我们吗?他当年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去冒充了男爵,把我们丢在脑后不闻不问。他被监禁是因为他对那位贵妇人痴心妄想,想要把持别人的庄园,那位贵妇人早就有了情夫,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这才产生了嫉恨,然后借机杀了她!”我生气的说。 “欧文,你……你都知道了吗?”父亲痛苦的望着我。 “是的,我都知道了,而且我知道你利用了我!即使知道这会威胁到我的生命,你也毫不犹豫的利用了我!你不配喊我的名字,你不配当我们的父亲!”我愤怒的说:“请你离开这里,我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们的,你自去享受你的荣华富贵,但是我不许你再接近我们半步!” “上帝啊,我错了……”父亲忽然跪在了我面前,他哭着说:“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我不后悔这样做,我只能恳求你的原谅,求你原谅你可怜的老父亲吧,不要隔绝我和你们,不要抛弃我……” 母亲哭着扑过来,搂住父亲说:“你胡扯什么?我们才不会离开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 “格蕾丝你听我说,我真的做错过事情,我隐瞒了你们,是因为我说不出口,我怕你们恨我。我当年的确抛弃了你们,当我被那个女人带回家,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位爵爷的时候,我就被富贵荣华迷昏了头。我当时是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乞丐啊,可是突然我有了万贯家财,有了美貌高贵的妻子,我是故意把你和孩子们忘在脑后的。可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当她把我监禁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在被关押的这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和孩子们,这是真的,我对上帝发誓!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女人会像你一样爱我了,我有自己的妻女,你们是这个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会补偿你们的,再也不会让你们受苦了。” 母亲被父亲的几句话感动的痛哭流涕,她坚决的望着我说:“欧文,我们要跟你父亲走。”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我也是个做过错事的人,也伤害过深爱我的人,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 “你走吧,如果母亲和妹妹想要跟着你,我也绝对不会阻拦……可是这样好吗?你才刚刚因为冒充贵族的事情被告上了法庭,马上就接了自己的妻女回去……” “放心吧,不会有人再怀疑我了。”父亲掀开自己的裤腿,上面包着厚厚的白布,还可以隐隐看到血迹。 我惊诧的看着那伤口,他还真是狠得下心呢。 “我这次留下了真的伤疤,戈尔曼也被我送进了精神病院,没有任何人再有机会威胁我们了,就算我娶了你了母亲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能因为我和她去世的丈夫长得太像,因此得知彼此,进而产生了爱情吗?” “娶我?”母亲不敢置信的问。 “是的,我要再娶你一次,这一次你会成为真的男爵夫人!”父亲深深的望着母亲,他眼神中的深情不是假的,即使这个女人已经这样苍老…… “听到了吗?欧文,你就原谅你父亲吧。”母亲一脸恳求的望着我。 家里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回答,而我却难以承受这种目光,什么也没说,如同逃避一样,我跑出了家门。 信任是这个世上最难得的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难以找回。 我不能原谅父亲的原因,正如我难以原谅自己一样。 母亲和妹妹们都被父亲接走了,听说她们住到了父亲的庄园里。 等再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全都变了样。 母亲和妹妹们穿上了华丽的服饰,佩戴着昂贵的珠宝,虽然言行举止还非常粗鲁,可已经有了贵人的矜持。 她们分别来劝我跟她们走。 “你留在这里当仆人有什么好?跟你父亲和好吧,他说要送你去大学读书呢,到时候你就成为绅士了。”母亲说。 “我留下来有自己的原因,你就不要劝我了。”我说。 “你这个家伙,难道做了几年仆人,就把你的志气和尊严都磨光了吗?难道你这辈子就只想当个下贱的仆人?大好的机会就放在你面前,你真是疯了!”母亲说道,因为说话说得太急切,她还用力晃了晃扇子,我知道是因为她的束腰太紧了。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那些贵妇人,她们也总是这幅神态。 “仆人又怎么样?这是我的工作,我凭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而且不为此感到羞耻。”我反驳说:“所以我不会离开的。” 母亲喘着粗气说:“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你在意的是我们的富贵来路不正,这有什么?值得你为此抛弃至亲吗?还是你当了几天绅士的仆人,就自以为是什么圣人了?别傻了,我的儿子,你从前可不是这么迂腐的人,你过去的机灵劲都哪去了?” 安琪也对我说:“哥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父亲已经悔过了,看在我们能过上好日子的份上,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吗?” 我一直沉默不语,母亲生气了,站起来就离开了房间。 安琪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我:“是因为奥斯卡子爵大人吗?” 第56节 我惊讶的抬头看她,难道她看出什么了吗? “放心吧,欧文哥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之前也只是怀疑而已。”安琪咬了咬嘴唇说:“因为有时候他看你的眼神太奇怪了,就像母亲看父亲的眼神一样。” 安琪是我们家里最聪明的姑娘,她果然都知道了。 “可我有些话还是要告诉你。”年轻的姑娘犹豫着开口:“你没有说错,我们是埃里克,莫蒙庄园上世代的农民,被酒鬼母亲养大。我们从小坑蒙拐骗,为了一口吃的,我们撒过多少谎,做过多少坏事,所以我不觉得父亲贪慕富贵,甚至为此杀人是错的。因为我们是埃里克,这就是我们一家,无需掩盖我们的卑鄙和虚荣。 我不知道你和那位男爵大人的关系究竟如何,但男子和男子的关系本就不容于世,即使男人和女人之间也不见得稳固多少,何况是你们这种。也许年轻的时候你们山盟海誓,但一年年过去,你可以保证你们的关系永远不变吗?你可以保证你不会被抛弃吗?” 我张张口想要反驳,却被安琪打断。 “父亲也许并不那么可靠,可他的金钱和权势却不是假的,现在他也的确想要补偿我们。听我说,成为绅士跟你和他的关系并不相克,听父亲的话去念大学,这样即使将来你们的关系出现裂痕,你也不至于一无所有。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所以你要好好考虑才是。” 安琪离开了,我没有思考太多,而是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中去。 而令我奇怪的是,奥斯卡忽然变得很反常。 他经常没来由的发脾气,却又会突然抱住我,然后狠狠地吻我。他还在半夜三更溜进我的房间,发疯似的折腾我,再紧紧的抱住我,直到天明。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了,虽然直愣愣的看着我,里面却根本没有我,他总是在走神,连客人也不见了,整天躲在书房里。 我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直到有一天他半夜,我都睡熟了,却突然被他摇醒。 我以为他又想做什么,刚要去搂他,谁知他按着我的肩膀不许我动,然后冰冷的眼泪就落在了我的面颊上。 ☆、第七十章 “你……会跟他们走吗?”他的声音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颤抖。 “走?去哪?你在说什么?”我迷迷糊糊的问。 “不要装傻!我都听到了,你会离开我吗?你的父亲不是要送你去读书吗?” “当然不会。”我一下子清醒了,否认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可你父亲说要送你去上大学,让你成为绅士。”奥斯卡的手越按越用力:“我知道凭他的身份是可以做到的,我……我从未想过要让你成为绅士……” “奥斯卡……”我不解的看着他。 “我想过让你当我的管家,想过让你当工厂主,可我从来没想过让你成为绅士。”奥斯卡低着头,声音紧巴巴的:“因为……我没有自信你成为绅士后还会留在我身边……” “你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不会?前两者无论如何你都离不开我,但如果你成了绅士,我还有什么资格把你绑在我身边呢?你看过有哪两位绅士一天到晚在一起的吗?”奥斯卡痛苦的说:“对不起,我就是这样自私,我不愿意你成为绅士,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你的父亲能给你更好的,而我这个丑陋男人只想束缚住你,我……我也许不是真的爱你……” “不要胡说了!”我生气的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你以为我没有心吗?还是你以为我眼瞎?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我会不知道谁真心爱我吗?” 奥斯卡颓丧的低着头,不肯看我。 静静的夜里,偶尔会有夜枭的声音传来,春天快到了,我和他相遇至今,已经过了三个冬天…… 虽然他很强势的撑在我上方,但此刻他却显得异常软弱,我知道是我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想到这里,我张开双手,紧紧的搂住了他…… “你冒险救了我父亲,即使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巨大的麻烦,不但如此,你还为我撒谎,做了许多违背你良心和准则的事情。相反我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你不在乎我的连累,全心全意的保护我,救了我和我全家人的命,奥斯卡你这个傻瓜,世人皆知所得,而不知为何所得。我全心全意的爱你,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所以别再说这些傻话……”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奥斯卡趴在我胸口,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衫,他哽咽着说:“当你成为绅士后,一切就截然不同了,我只是担心会失去你……对不起,我也觉得自己很丑陋,觉得自己太自私太无耻,我只想把你留下,却不为你考虑。你应该听你父亲的,我会把你送去大学,你可以成为牧师或者律师后再回家,可到那时候,你也不会抛弃我的对吗?因为你爱我……” 这个傻瓜一直在为这些事情难过吗?我心疼的抱紧了他。 “别傻了,我才不去上什么鬼大学,要几年的时间都不能见到你呢,而且成为绅士有什么好,就像你说的,这世上有哪两个绅士能整天在一起呢?简直是自寻死路,有什么人明知是绝路还会走上去?”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走,我舍不得放你离开,你别走……我会把我一半的家产转到你的名下,你不必担心什么,就算我们是两个男人……这样总能让你的家人安心些了吧。”他还在说着一些傻话。 但这话把我惹恼了,我把他推开,走下床,开始穿衣服。 “你怎么了?你去哪儿?”他不安的跟下来。 “去别的地方睡,因为你这个傻瓜快把我气死了。” “欧文,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今晚说对了什么吗?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的人吗?你以为钱能让我安心,能买来我的爱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焦急的解释着:“我只是想给你一些保障,因为你妹妹说……” “别人说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争执过了,奥斯卡站在淡淡的月光下,高大的人一直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说:“有一些事情,我从未对你说起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躲避你的理由吗?” 奥斯卡惊讶的抬起头,愣愣的看着我。 我走到他面前,凝望着他的眼睛。 “我曾经做过错事,并且受到了惩罚,所以对我而言,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得失,我只听从我的心,而我的心只属于你。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事情的真像,因为我怕说出来你就不会再爱我,所以我也是卑鄙的,甚至是无耻的,可我不在乎,因为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只要能获得你的爱,我愿做尽世间最卑鄙的事!如果你也跟我一样,那就不要在意什么自私,因为我愿承受你所有自私的爱!” 奥斯卡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紧紧的抱住了我,他的胸膛在颤抖,我从不知道他是个这么爱哭的男人…… …… 半个月后,父亲在一座小教堂里迎娶了母亲,他以男爵的身份给与了她男爵夫人的头衔,安琪和艾莉尔也被他以养女的身份收养了。 母亲多年的等待没有白费,她等来了一位富有英俊的丈夫。这个丈夫精明能干,在贵族圈里混的如鱼得水,即使还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但所有的证据都被他掩埋了。那个前妻之子送进了精神病院,没多久就真的疯了,艾薇儿夫人的两个孩子被送去了名声狼藉的寄宿学校,即使不死,想要长大也很艰难,除了我们这些真正的亲人,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了。 所以我始终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打算什么,他太精明了,计划到了一切,并且表现的如此情真意重。如果他能够在下半辈子继续假装下去,那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母亲,她过的很幸福,甚至还戒了酒,面容也渐渐有了她年轻时温婉的模样。她甚至再次怀孕了,一年之后她给父亲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们最初还经常来规劝我离开,可见我根本不为所动后,也就渐渐不再往来了。 安琪和艾莉尔长大了,安琪嫁给了一位年轻的牧师,艾莉尔也以男爵养女的身份进入了社交界。 埃里克一家的人并不纯善,他们贪慕虚荣,向往奢华,崇拜权贵,并且足够机灵。 像所有善于投机的阴谋者一样,他们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谋划来的一切,并且绝不心怀不安。 尤扎克男爵今年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不出意外,这个传奇男人的大名还会在贵族圈里流传很久。 我一直留在奥斯卡身边,后来我成为了他的管家。 两年后奥斯卡以我的名义开办了纺织厂,纺织厂里的机器由水力纺织机变成蒸汽纺织机,后来出现了可以自己跑的铁皮火车,奥斯卡又在自己的土地上修了铁路,他的事业越弄越大。 我们的生活一直非常平淡,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 他是我的主人,而我是他的仆人。 一直都是如此。 时间像流水一样,一眨眼就过去了四十多年。 我们不曾像安琪说的那样分离,相反,我始终走在他身后。 从青年到老年,再到白发苍苍,如同所有普通的主仆一样,我们的日子平平静静。我们的爱情也没有多么轰轰烈烈,事实上,它寂静无声。 直到有一天,我服侍他睡下,清晨到了,他却再也没有醒来。 他已经七十几岁了,在贵族当中也算长寿的了,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天突然到来的时候,还是让我无所适从。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忽然走了,似乎我的整个灵魂都被他带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用来缅怀我们的过去。 其实我很满意他走在了我前面,别看他仿佛很强势,其实他比我更心软,如果是我先离去,那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呢?所以还是让我来缅怀他吧。 奥斯卡的爵位传给了他一个远方的亲戚,那个小伙子有些愣头愣脑的,不过非常老实,我有些担心他会因为太老实而被人骗钱。 奥斯卡不想让我受苦,但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给我太多财产,只给了我一幢莫蒙庄园上的小房子,还有一笔领利息的存款。弟弟萨姆跟着我和奥斯卡长大,他被送去读了大学,成了一名律师,后来又进入了议院,也算功成名就。他担心我一个人在外面住,总是让我搬去他那里,可是我不愿意离开莫蒙庄园。 因为我可以在每天清晨,步行到布鲁斯家族的墓园,然后给我主人的墓前换上一朵清晨刚绽放的鲜花。 没有人知道我和奥斯卡的关系,人们都以为,这个老头是一个忠实的老仆人,他的主人死后,也依然坚守着他的墓地。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人知道我们是相爱的两个人。 奥斯卡曾留下遗嘱,他身边的墓穴留给他生前最忠实的仆人欧文·埃里克,这是高贵而受人尊敬的子爵大人的遗愿。有一天我死后,人们会忠实的执行这一遗嘱,所以我并不担心会离他太遥远,而找不到他,我只是害怕离开他的时间太久了,他一个人躺在那里会孤独寂寞。 我这一辈子都没对他说出过我的秘密,可他死后,我却对着他的墓碑说过许多次。 重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知道人死后灵魂会去往何方,我有时候会生出非常奇特的幻想,也许等我离开人世后,我还会再次重生。 重生到遇到奥斯卡的时间里。 有他在的地方,我愿意一直这样重复下去。 这天清晨,我又把刚刚摘下的鲜花换走了他墓碑前凋零的那朵。 风吹过我花白的发丝,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急匆匆的赶回家中。 我找出奥斯卡送给我的金色胸针,然后别在了胸前。 从今天起我要每天带着这件东西,可不能忘了。 我开心的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小心眼的爱人会知道,他离开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想着他……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俩在一块幸福到老了呢,这不是he,什么是he~ o(* ̄▽ ̄*)ブ。会写番外的,木有交代清楚的地方后面都会交代,我会写几篇甜甜的番外。不过这几天作者要歇歇,一直连续更新,比较累,所以过一阵子再补番外。推荐大家去听《神秘园》,这是读者推荐我的哦,说是看我的文的时候在听这首曲子,觉得很合拍,我去听了下,才木有合拍,才木有,才木有~~~~(gt_lt)~~~~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