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 第1节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 专宠(推理) 作者:苏尔流年 第1章 楔子+001 楔子 柏林,隆冬十二月,小雪,零下二摄氏度。 教室白板上清晰地书写着三个娟秀的汉字,满堂白种人学生皱眉不解,面面相觑。 站在白板前的男子轻掀唇角:“charlotte身体不适,我是你们的师叔,今天起,你们也可以叫我老师。接下来一段时间的逻辑学课程,会有我代替charlotte来给你们上。” 男子语调温润,清朗的笑刮在堂下众人脸上力道柔和。 “这是我的名字。还有其他问题吗?”他瞥了眼教室内的温度监测仪,无视堂下学生压根看不懂汉字这件事,“在室温升到十七摄氏度之前,我都会回答你们”。 堂下有人跃跃欲试,终于出现第一个冒头的同学,问得问题中规中矩:“师叔,你多大?” 他还是笑:“不比你们大。不过你们大可放心,出了这个房间,没有人会因为你们被同龄人压倒智商和辈分而鄙视你们。嗯,刚刚忘了说,我是天才。全球产出不多,你们不必自卑。” 他的语调沉稳有力,不带丝毫地轻佻,让人难生傲慢无礼之感。 此话一出,堂下一阵窃窃私语,而后鸦雀无声。 室温马上就要爬升到十五摄氏度,又有人有些按耐不住:“师叔,那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美貌了吗?” 这一问,多少带些打趣的味道,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笑:“多谢赞美,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帅到惨绝人寰这种表述。”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配着紧随其后的鸦雀无声。 听到这里,一向课上困乏的夜色从教室后排抬起头来,眼睛终于对上适才那番自大、自恋的话的主人。 他的双眸清澈明亮,唇角的笑暖意渐融。 她从心底带出的那份讥俏就这么被挡在齿间,无法前行。 祸水。 她想。 “大概只剩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 他脱掉长风衣搭在一旁的木椅上,漏出脖颈处粉色的伤疤。肤肉纠缠的纹理那般明显,让人想忽略都难。 他的视线扫过堂下众人,笑得明媚如初:“好了,我知道你们想问的问题了。” 他的手搭在后颈轻微摸索疤痕:“上个月市区的地铁爆炸事件,还记得吗,那次意外中受得伤。” 市区地铁爆炸事故。 夜色记得。 快递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落网在即。警方派出专家与其谈判,谈判者轻信案犯最后愿意束手就擒配合调查的陈词。案犯却在其余警力进入地铁站之后,将他口中早已拆卸的炸弹引爆,进入的警力近乎全军覆没。 夜色记得自己在长篇累牍的新闻稿里见到的那个名字。 那个传言分析功力深似能读心的犯罪分析专家,和她一样,来自东方。 她隔着满室温热看过去,白板上那三个汉字清晰地跳进她的瞳孔:裴白墨。 和多日前,她在新闻中见到的那个名字完全吻合。 黑白分明。 这是宇宙洪荒间,她对他最初的印象。 ********************************************** 第一章: 冬雾寒凉。 重重堆叠的雾霭将天幕拉得更为低垂。 夜色小心翼翼地驾车行驶在外环线上,拐过盘山路上一个又一个弯道,终于看到近期网路上爆红的n市新近投入使用的殡仪馆。 殡仪馆的飞檐外翘的角度几近嚣张,躺着进去的人,也不知有没有兴趣停驻围观。 这么一想,车子驶远,后视镜很快又只剩近旁支离破碎的树影。 林垦片刻前在电话里就差哭给她听,夜色从方向盘上挪出一只手敲打额头。那家伙还真是霉运成灾,境遇多舛。 不多时,眼前终于露出她此行目的地的隐约边角。 熄火下车那刻,夜色脑袋里突然跃出林垦适才电话中评价某先生的一句话。 “住在殡仪馆旁边的神出鬼没的不可理喻的男人”。 她眼尾上挑一笑,万年拉低全组智商的林垦,真是难得精准一次。 *********** n市山地很多,半山这个别墅区修建年代已久。古朴的老房青砖素瓦,看起来是一副凄怆萧条的模样。 别墅旁的老树枝桠全秃,嶙峋的干枝赤/裸地袒/露在外。深雾朦胧了它的纹理,钻进人眼底,带着肃穆庄严的味道。 只可惜这肃穆还未达心底,夜色便瞥见正前方石板路上向她急速奔过来的身影。 林垦的声音先于他的人凌厉地靠向夜色:“师傅,我就知道你和厅里那些混蛋男流氓们不一样,义气。不会看着我掉进水深火热里还幸灾乐祸。” “现在拍马屁是不是有点儿晚?”夜色招招手把三步之远的林垦唤得更贴近些,他乍一靠近,她便抬腿踹了过去:“我都同情你智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是丝毫不见长进。” 林垦抱起被踢中的左腿一跳数步远:“夜色你个混蛋女流氓,不欺压我会死吗?!” 夜色白他一眼,瞥见深入别墅的石板路上散落的纸张问:“什么情况,你这撒纸钱呢?” 林垦眼角下压,闷声闷气:“里面那位干的,小爷我哪儿敢啊!” 夜色笑笑,指指满地凌乱:“林大少,屈尊把这儿收拾干净。你怎么惹到他了?” 林垦挠头,张嘴半分又闭上,而后再度微张,再度闭上。 夜色作势踹他,他才最终吞吞吐吐吐出几个字:“我说他……漂亮。” 夜色当即肩膀抽搐,转身回撤:“你完了,我帮不了你,你这是赤/裸/裸地调戏!” 眼见她转身就撤,林垦迅速跑到下行石板路上拦住夜色去路:“师傅,你不能见死不救。” 夜色笑得前所未有地斯文:“混蛋女流氓没插/你两刀,已经算是帮你了。” 林垦立刻无原则地丧权辱国:“师傅,我那都是开玩笑,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我才是猥琐又无能的小流氓,您是正直温柔善良美丽的中国好警花。” *************** 夜色自然不会真得见死不救。 别墅没有摁式门铃,只有古朴的摇钟镶嵌在门旁的石墙内。 夜色伸手拉了拉摇铃,清脆的声音随即荡了出来。 等人应门这段时间,林垦依旧在夜色耳边絮叨:“这么一号犯罪专家挂在警厅,杨厅在下好大一盘棋。那么一长串名誉、头衔的家伙也敢引进咱们这号小庙,虐死我们绝对小事——” 夜色猛地回头打断林垦的聒噪:“念叨差不多了吧,乖,滚到外面那条石板路上等我消息。” 林垦不情不愿:“还是一起吧,万一再次被他赶出来,我好给师傅你分担点儿丢人的挫败感。” 夜色抱臂瞪他一眼:“滚,还是立马滚?” 林垦这次消失的迅速又彻底。 夜色等了五分钟,没有人应门,便再度拉了拉摇铃。 裴白墨挂职警厅不足一周,一直在帮她们分析组做顾问。林垦是他和小组的联络员。裴白墨如今罢工,林垦免不了要受责难。 夜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裴白墨,也许三年,也许四年。 说是久违,又好像仅仅只是小别。 多年以前导师曾经劝告过她:“你小师叔哪里都好,但是感情上迟钝了不止万里。色/色,你若没有教会他爱人的耐心,就不要期盼他的回应。” 多好的醒世良言,可是当时年纪小。 当初委婉地追了他那么久,最后自己急匆匆地回国,没能把追他那事儿善始善终,来不及得到一个结果。 同在警厅分析组做事,日后难免碰头。原本她想酝酿好脚本之后再和他会面,却不想林垦会出岔子让这个日期提前。 三四年时光很短,远不够她遗忘什么;三四年时光很长,好像突然就记不清自己当年执着无畏的模样。 ************* 不久,门开了一条缝。 夜色依旧矗立门前,却不见内里的人现身。 她没有冒昧入内,站在门外喊:“小师叔?” 寂静的空间仍旧只声不闻。 夜色慢慢推开门走进去,晦暗的光线中,墙上的壁灯撒下的光束将她心底隐约地雀跃照了个清清楚楚。 “小师叔?”她站在门内又唤了一遍。 这次回应她的是清脆的咔嚓声。 夜色忽而笑了起来,想到裴白墨最爱的苹果。 再往前几步,果然,壁墙另一侧,裴白墨手里拿着个啃了一口的苹果,站在开放式厨房的梳理台旁。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松垮挽起,浅短的额发凌乱搭着,一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模样。 夜色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裴白墨闭眼,睁开。 再闭眼,再睁开。 第2节 清澈的声线最终带着笑意吐出两个字:“色/色?” **************** 夜色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夜母姜北薇催命一般连环call。 夜色摁掉一个电话,下一个接着进来。瞥到裴白墨微皱的眉,她认命地走远几步接了起来。 她太了解姜北薇,不等姜北薇开口,先严词拒绝:“我不去。捉奸是你的事,你真的觉得带着你的女儿去捉奸她的继父是为了她好吗?” 姜北薇在电话那头一愣:“色/色,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我只是想趁此机会教育你认清男人的本质。你和他相濡以沫十五年,敌不过妖冶的一张脸。” 夜色深深叹了口气:“这次你自己真的认清了吗?这是你嫁的第二个男人,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在甩这个男人一巴掌之后闪速嫁给另一个男人?” 她怕听答案,直接掐断了电话。 一回身,却意料之外地撞上一方柔软的人墙。 原本站在厨房的裴白墨就立在她身前,仅留一丝微小缝隙,两人近乎相贴。 他认真的盯着夜色的脸看,末了勾唇,手指提到她腮畔的高度,揪起她的腮帮一拉:“还是这么软。” 他的手指很凉,触到夜色腮畔,沾了些暖热回来。 夜色微怔,禁不住发笑:“小师叔,这叫调戏你知道吗?哪有人久别重逢招呼是这样打得。” 裴白墨眉峰一蹙,夜色做好了他发表惊世骇俗言论的心里准备,他却只清清淡淡地说:“为什么要和别人一样,我喜欢这样。” 夜色无奈嘴角一抽:“男女授受不亲,小师叔,你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裴白墨黑眸微眯,修长的身躯微弯倾向她:“这么说,你觉得被我占了便宜?” “这样好了”,他继而指指自己侧脸,“你拉一下,我让你占回来”。 夜色:“……” ***** 遇到他,似乎没有一次,可以按照她预计的走向推进情节发展。 夜色愣了太久,以至于裴白墨看向她的眼神益发古怪。 她心底有很多疑问。 想知道中国之大,为什么他回国会落在n市; 想知道n市之大,为什么他就是那么凑巧挂职进她在的警厅分析组。 可她也知道。 裴白墨会落地n市,无论如何都不会和风花雪月沾边,千里迢迢为谁而来这种事情,在他纯粹的只有对和错的世界里,无异于天方夜谭。 想到门外惨兮兮在石板路上等消息的林垦,夜色还是清理头绪利索地表明来意。 裴白墨听后一阵留白,沉默四散。 夜色无奈打破沉寂:“小师叔,林垦是我的徒弟。他是组里的新人,和家里强烈抗争才做成警察。他需要支持,你能不能,多鼓励他一下?” 裴白墨缓缓从果盘中的苹果堆里移开视线看向她:“我回国以后的日子挺无聊的,我大概只剩下打击人这一个爱好。” 夜色交握的手一抖:“小师叔,你可以不用这么坦白的。” 裴白墨继续云淡风轻:“色/色,你是喜欢他吗?” “没有,不是,哪里,怎么可能。小师叔你真会开玩笑。” 夜色话刚落,裴白墨正正经经地点了下头:“没错,我是开了个玩笑。可是你这么认真地解释,该不会是真得喜欢他吧? *************** 裴白墨哪里只剩打击人一个爱好。 夜色觉得他之前那句坦白着实过于谦虚了。 等她再度现身别墅外的石板路,林垦已是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别傻站着了,快进去找他拿沉尸案的详细素描。” 林垦一下子活了过来:“果然还是美人计管用,师傅你太棒了。” 夜色嫌弃地瞥他:“以后在他面前少说话,说得越多,越暴露你智商。他最不喜欢的人种,就是笨人。” 林垦听她话里的语气过于熟稔,一脸八卦地问:“师傅,难不成你早就认识里面那尊神?” 夜色敷衍地“嗯”了一声。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林垦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致愈加高昂。 夜色耳垂一抖,果断干脆:“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他的关系。” 她琢磨了下又补充道:“是我在德国留学时的师叔。” 林垦有些意外,一副义正言辞地架势:“师傅,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思想觉悟极高的人,不会肤浅地迷恋外貌这种东西。裴博士这性格……你口味……可真重。” 第002章 .血娃娃 第二章: 口味重的人,打人下手也重。 林垦捂着下巴蹿进别墅院内,夜色就回到车内准备归城。 车窗外的雾更浓重的弥漫,对于n市的冬天而言,实属罕见。 她看不清咫尺之距的景色。 一如现在,一如当年,她看不清,裴白墨的未来,还会不会和她有一丝关联。 ********** 回城车行缓慢。 刚回到公寓没多久,门铃和拍门声震天齐响。 乍拉开门,酒气扑鼻熏天。 姜北薇的胳膊还保持捶门的姿势,架着她的萧子规一脸扔了不是,架着遭罪的纠结。 夜色闪身让他们俩个进门,深吸一口气堵住自己即将喷发的愤怒,压低声音问萧子规:“妈找你去捉奸了?” 萧子规把姜北薇运到床上,身体恢复自由,扯了扯自己歪皱的领带:“我说,我替你当劳工,你好歹先感谢一声吧。” 夜色扯过他的领带没好气地整理:“我妈有你这样心甘情愿陪同捉奸的继子一定是上辈子好事做多,等她清醒了让她做满汉全席好好谢谢你。这待遇,萧哥哥还满意吗?” 萧子规笑:“别人都说我有个贤良淑德的妹妹,你就这样贤良淑德。喂,轻点儿拽,你再恨我也不用就地领带一拉勒死我吧!” ******** 伺候姜北薇安睡,夜色就送赶夜航的萧子规出门。 姜北薇带着夜色嫁给萧子规父亲萧何近十五年,原本众人以为会冻如寒冰的萧子规和姜北薇的继母子关系,却出人意料地数度好得让夜色这个亲生女没有存在感。 一向玩世不恭的萧子规难得一脸严肃,夜色火速关门的想法被他伸胳膊一挡彻底破碎。她无奈叹口气,老的消停下来,少的又来。 果然,萧子规不负她望:“上个月你受伤,妈吓得半死。我落地一开机,被讯息电话狂轰乱炸。你初做警察的时候向妈保证过什么还记得吗?” 夜色挺尸门后,纹丝不动。 萧子规递出另一只手敲她额头:“少装死。” 夜色吃痛瞪他一眼:“明知道我多不容易才考进警厅这个机构。我们只做罪犯分析,不是重案要案难案根本用不到我们,又不是要直接上阵去和罪犯搏斗,技术活而已,只要省内治安好,无比清闲。上次纯属意外。” 萧子规皱眉:“你以为我是妈,别用糊弄她那套来对付我。” 夜色咬牙:“萧叔让你去进修,你去当兵;萧叔让你回家接手公司,你跑去当老师;当老师好啊,萧叔大发善心给你捐学校,你书又不教了跑去开飞机。” “萧叔每次看到听到坠机这种字眼都浑身哆嗦,你生来就是为了折磨他的吧!” “你看,相比之下,我是个多么乖的女儿。” 夜色的话太顺溜,萧子规听得一乐:“一段日子不见,你脸皮又厚了啊。最后这句话,你说出来也不脸红。算了,你想做的事只此一件,我们怎么可能真得去反对阻碍你。不过是担心你。别的我不管,你得保证,我没从天上掉下来,你就不能从地上倒下去。” 最后一句话,夜色听得心底一动,蹭到萧子规身上抱他。 她难得做娇小女儿状,萧子规噗嗤笑起来,而后皱眉啐她:“少装淑女恶心我,滚一边儿去,我可没爱你到打算今天和你乱伦的地步,不知道我赶时间啊!” 夜色白他一眼:“赶时间还像个婆婆似的罗嗦,快走吧,别让惯性搭你车那位美空姐马路边等到疯掉。” ****************** 近期分析组跟进的,是发生在n市轰动全国的血娃娃案。 残暴的凶手接连闹市掳走4名14—17岁的少女,囚禁虐待之后将其杀害,而后将受害人放血用以浸染数个玩偶娃娃,随即抛尸荒野,亦或埋尸地窖。 血娃娃案的凶手落网已经数日,最后一个受害者的遗体,却依旧没能找到。 凶手秦止供认将其杀害,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吐露尸体所在。 一如他供认杀人,却绝口不提细节。 夜色跟着组长许南康去见秦止。 眼前的男子体形瘦削,眼神柔和,丝毫不具备攻击性。夜色无法将他和虐杀4名少女的凶残杀手对号起来。 许南康没有开始盘问,只是静坐和秦止四目相对。 夜色心有犹疑,却知道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离开前一刻,许南康终于发问:“你恨你的前妻和你的女儿,为什么?” 秦止不改表情继续斯文有礼地笑:“谁规定恨一个人还得理由长得能书写万言书。不过是我喜欢。” 他顿了一顿,又愉悦得补充:“噢,就像杀人,我喜欢。” *************** 夜色从隔离室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玻璃壁外的林垦在捶墙。 第一个遇难者的尸体是他随市局刑警队在秦止别墅的地窖内找到的。苍白的少女满身破败褴褛,肌肤几乎找不到干净未受蹂躏的地方。 夜色皱眉拎他回会议室。 等在那里的同仁各个面色深沉。 组长许南康敲敲小会议室的那方白板:“疑点很多,不合常理。” 林垦在旁附和:“所有的受害人均被虐杀,没有性侵迹象,罪犯对她们不存在性幻想。最后一个受害人长相与罪犯的女儿相似九分。他离异前和女儿关系很亲密,没道理在挑选受害人时选择一个和自己女儿如此相像的人,这会造成片刻的认知偏差,让他产生凌虐他亲生女儿的错觉。” 第3节 夜色抱臂轻轻点头:“没有性侵迹象,只存在几种可能。一,是凶手存在性障碍;二,是凶手厌恶性行为;三,是凶手对女性没有性/欲望。” “第二种情况,要么是年幼时父母亲属等近交人群滥交给他留下心里阴影,要么就是成年后女友和妻子背叛出轨留下的创伤后遗症。第三种情况,无非两分。一是罪犯是男性,但是是同性恋;二是罪犯是女性,当然,异性恋。” 许南康唇角下压,摊手:“秦止出自本市名门南湖秦家。他不存在性功能障碍,案卷档案里的记录这一点很明确。秦家家规很严,生活作风清明。他的感情生活更加简单,与青梅竹马的女友结婚,离婚,复婚,再离婚。这个女人现今是他前妻,他们离异与出轨背叛无关。第二种情况也可以排除。” 林垦声音一颤:“难道凶手是女性?” ******************** 案件似乎总是这样,以为天朗气清时,瞬间又会云遮雾掩。 散会后,林垦窝在小会议室的长椅上捂着胃嗷嗷叫。 夜色翻看案件细节的过程中抬头看他一眼,而后低头继续钻研。 林垦嚎叫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夜色啪嗒一声阖上记录案情关键点的笔记本:“你再叫,外面的人会以为有人在这里生孩子。” 林垦瞬间爬起来坐正:“不损我会死吗?” 夜色慢死条理地转身重新打开笔记本,林垦在一旁忍不住了:“我都要胃穿孔了,师傅,你帮我个忙吧。” 夜色听着头疼:“我真怀疑将来某一天你会说:师傅,我都要心脏病发了,结个婚好麻烦,你帮我娶新娘吧。” 林垦听出她话里的软化:“这笑话好冷。师傅,许组让我去半山接裴博士出山,你知道的……我和他……那什么,我怕他不肯跟我走,不如你替我去吧?” 夜色满眼散着鄙夷的光,话不多说:“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 昨日的浓雾已经散去,再次驾车行驶在市郊的盘山路上,夜色依旧饶有兴致地围观山下那座赫赫有名的殡仪馆。 她车停在别墅旁,还没来得及进入别墅院内,就见一个包裹的圆圆的东西走过来。 夜色停下脚步,看到那个高大圆滚的东西露出一双清澈黑眸。 夜色目光微扬:“小师叔,你病了?” 裴白墨翁生闷气,声线略带喑哑,内容却是一本正经:“武装严实些,防止招蜂引蝶。” 夜色募地想起林垦刚刚因为提及“漂亮”一词惹来他的极度不满被赶出门。 他此时这句话,怎么听都像自嘲。 裴白墨话毕也是自己先乐,清澈的笑声划过夜色耳畔:“开个玩笑,预防感冒。” 夜色走在前面行向轿车,想到他夸张的造型还是后知后觉地一乐。 他总是这么夸张。 不管是他的才华,他的长相,还是他的处事。 并非刻意,却总是人海中独一无二的出挑。 自身未及察觉,先被万众瞩目。 夜色自觉坐在驾驶位上,等裴白墨坐进副驾驶位关好车门,雨刷器却意外地抢镜摇摆起来。 夜色心里低咒一声,冲裴白墨尴尬地笑,手则握拳去砸雨刷器按钮:“老古董了,喜欢凑热闹。师叔你别介意。” 裴白墨拨开遮围到鼻翼的围脖:“嗯,蠢极了的老古董。” 第003章 .血娃娃 夜色没想到裴白墨会附和,呆愣片刻。 他慢慢靠向椅背,摘掉围巾:“我们不去警厅,去第一个受害人被发现的现场。” 夜色微撇头:“许组他们还在等你。” “这么冷的天气,我不辞辛苦鞠躬尽瘁呕心沥血地把几公斤重的衣物穿在身上出门,不是为了去找一些迟钝的人类,和他们一起愚蠢的浪费时间。不过色/色,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我们带上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前面用得几个成语,听得夜色胆战心惊。 这种情况下,夜色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不去纠正他的用词,否则结果一定是挖坑埋掉自己。 ***** 第一个受害人的尸体,是在秦止别墅的地窖内被发现的。 夜色走得有些慢,看着眼前裴白墨长腿微动,几步就和自己拉开距离。 四周罕有路人,一派沉寂。 秦止被羁押,秦父重症入院,这座坐落在江畔的别墅便只能自己唱空城计。 裴白墨弯腰拨开地窖门上的铁链和窖板,夜色见他皱了皱眉,转瞬起身利落地剥掉外衣。他几步走到夜色跟前,笑意浸染眼角,驼色呢大衣一扔,就将夜色的头完全罩住。 夜色拨开他衣服那刻,他已经跳进地窖没了身影。 夜色也便慢慢顺着绳梯爬下去,内里天窗漏进的光线将一切照的清清楚楚,并不晦暗。 这个地窖早年是秦止前妻魏倪的小型陶坊,后来废弃被过渡为储物室,而今这是凶案现场之一。 ***************** 魏倪是j省陶艺名家,以裸女陶塑和精细的盘碗工艺闻名,地窖如今还堆叠着许多废弃的陶盘。 裴白墨目光掠过地窖内纷杂的事物,敛眉沉思。 夜色顺着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地窖狭窄的入口,内里各色陈旧的儿童玩具,落满灰尘的搁置许久的滑板,脱漆的网球拍,最后落在角落里残破不堪的裸女陶塑上。 陶塑不多,却均被人为损毁过,断臂断头。 一直敛眉的裴白墨突然微笑,夜色知道他有发现,自然好奇。 问他他却只欠揍地回:“你想知道?” 夜色咬咬牙,就听他理直气壮地继续说:“我饿了,饿了就会影响心情。心情不好,就会不想开口说话。” 他的黑眸深且亮,专注盯着人看的时候,内里的光华更加肆无忌惮地外露。 夜色在脑袋里搜集了很多词汇想要灭他气焰,最终还是闭嘴作罢。 *********** 夜色最后带裴白墨去的是萧子规的青梅吕宋宋开的餐厅。 身为n市名记,吕宋宋自身没有时间打理店铺,都是雇佣周边的学生在运转。 店员都跟夜色很熟,却是第一次见她带第二人出现。挤在一起窃窃私语,还不断对夜色使眼色。 点的餐上桌之后,裴白墨抬眸看夜色一眼。 苹果派、苹果拼盘……夜色盯着餐桌确认了一遍,没有问题。 “早饭?”裴白墨淡淡吐出几个字。 夜色点点头。 “我喜欢苹果没错,可我并不喜欢被蹂躏过的苹果。”他抱臂,脊柱紧靠椅背而坐,一副打算绝食的架势。 夜色拈起钢叉的指一顿:“这家店的味道很不错。” 可惜裴白墨并不买账,目光先后扫过夜色的薄唇、秀挺的鼻梁、细长的眉,最终停留在她汪了一潭白月光的眼眸上:“并不是所有长得像吃的的东西都能吃。” 夜色抿唇吞掉口中的食物,目光同样先后扫过裴白墨精致的五官。 眼前这个男人时而龟毛,时而毒舌,时而冷漠,时而可爱……每一种样子,似乎都比年少时印入心头的更为深刻。 他不是林垦,也不是萧子规。 不合作的时候,她不能威胁,不能压迫,只好冷处理。 ********** 这一餐还没结束,林垦来电。虽然独处被裴白墨气场煞住,但高手在前,他自然乐得亲近接受熏陶。 裴白墨之前还特意提到可以带上林垦,夜色便应了下来,稳住裴白墨在餐厅等他前来汇合。 等林垦风尘仆仆赶到,他们便奔向下一站,魏倪的工作室。 魏倪并不配合工作。 “身为公民,我应尽的义务,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告诉警方,此外无可奉告。” 裴白墨在浏览大厅挂的陶塑图片,夜色看了裴白墨一眼,他点点头,她便放弃继续追问。 魏倪工作室所在的金寰广场中央是座喷泉。 从魏倪的工作室出来,裴白墨就站在喷泉外围沉思。夜色距离他几步之遥,没有上前打扰他思考。 全天候开放的喷泉扑过来的湿气打在手背上让她禁不住微微瑟缩。 裴白墨的样子很专注,驼色风衣双排扣全开。走动一阵,停驻的位置靠喷泉更近一些,水雾将他的背影模糊了一片。 这样干冷的冬天,衣服不能沾湿。 夜色脚步禁不住往前迈出,快靠近沉思的他时微有犹豫,停滞下来。却不防踏滑板路过的少年吹口哨恶意撞向她,推撞力引她身体前倾,扑向裴白墨的身躯。 气温很低,喷泉打散的水花溅到地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夜色为防滑倒下意识地想要抱住裴白墨的腰,却不想听到口哨声的裴白墨会突然转身。 她整个人,就这样形成了从他眼前壮烈地对他投怀送抱的姿态。 裴白墨的怀抱很暖,夜色扑过去的那刻紧紧攀住他的腰侧。 夜色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跃动的声音,立刻放下手臂。臂弯还没落下,却被裴白墨骤然收拢的双臂困在他腹前。 “太冷了,n市的冬天真冷。” 他抱得那样紧,出口却只是天冷这样随意的一句家长里短。 他抱够了松手,迈出几步又回头:“还没站够,难道你又爱上了这座喷泉?” 夜色咬牙跺脚:“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裴白墨拢了拢围巾拉拽几下,重新让它遮盖住鼻翼:“生活这么无聊,你难道不好奇我们亲爱的凶手此刻正在做什么?” 林垦将车开过来,恰巧听到裴白墨最后一句话,从半开的车窗漏出头来:“看守所的日子,一定比我们过得更加无聊。” 裴白墨看了他一眼,慢斯条理得地转身问夜色:“色/色,现在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是这么蠢的?” 第004章 .血娃娃 第四章 第4节 ******* 往医院走的途中车内维持着低气压。 夜色坐在前排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瞥到裴白墨在后排闭眼休息。 林垦则因为方才裴白墨那句话,满心郁结,一心沉默而专注地开车。 到了目的地,往秦止父亲秦淮安病房走的路上,林垦趁机拽住夜色胳膊,将她和走在前面的裴白墨拽开一段距离。 然后压低声音问夜色:“师傅,裴……你很喜欢很喜欢那位,是不是一直这么招人恨的?” 夜色点点头:“你是嫉妒他长相,还是嫉妒他智商。放心,他会让你慢慢习惯接受打击的。” 林垦即刻瞪圆双眼:“夜色你他妈是在安慰人吗?我从今天起不认识你。” 他话毕步伐加快脚步去追裴白墨,夜色在身后看到前面身姿挺拔的两人禁不住微笑。 这世上的男人,还真是幼稚、无比幼稚以及极端幼稚。 ****** 秦淮安是n大退休教授,夜色甚至看过他编写的心理学读物。 南湖秦家是本市名门,亦是书香世家。 秦淮安这一支人丁单薄,他的妻子早逝,两人只育有一子秦止。而秦止两度踏入围城,也只与前妻魏倪育有一女。 裴白墨说要带他们来看凶手正在做什么,夜色直觉并不想怀疑,眼前这个颓衰虚弱的和蔼老人,是血娃娃案的真凶。 并且按照她们先前的分析,秦淮安和凶手的特征完全不符。 裴白墨走到病房门前停了下来,回身看夜色:“眉峰微蹙,眼角下压,嘴唇深抿。你在为里面的人担忧。” 夜色没有反驳:“我通常相信科学,偶尔也会相信直觉。小师叔,你真的确定这个案子是秦淮安炮制的吗?” 裴白墨紧紧自己的围巾,轻笑:“我有说什么吗?” “你这样……好像我是黑面的阎王。我一直觉得,以我的形象,只适合演上帝。” 夜色脑补了一下他脑后闪着金光的模样,艰难地忍着笑意。 ******************************* 秦淮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听到室内的些许响动睁开眼,示意一旁的护工摇高床位,上身半坐倚靠在软枕上。 一连串动作做完,微喘乏力。 他是这般体力不济的情况,夜色松了口气。 “几位到这里来,该不是来欣赏我这个老头子的容貌。”倒是秦淮安温和随意地先开口。 他的视线跃过夜色,定在她身后的裴白墨身上,脸上的皱纹勾勒出一个慈祥的弧度:“charlotte几个月前联系过我,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j.p对吗,我见过你的照片。” 裴白墨身形微弯:“charlotte也在坚持要我拜访您,很抱歉拖得这样晚。” 这几句寒暄里两度扯到自己老师的名号,夜色脑袋一转自然明白了这一出。 秦淮安是心理学泰斗,charlotte虽然也是学界名流,可她有生之年从未踏足中国地界,理应不识秦淮安。 但二人有所牵扯熟识也在情理之中。 “她很担心你,你要体谅。”秦淮安的话说了半截,裴白墨微微一笑,不做深谈。 秦淮安的视线又在夜色和林垦身上绕了一圈。 “并非是单纯来拜访我,为了案子而来,是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话毕秦淮安呛咳数声,护工即刻警醒上前,他摆摆手示意无碍。 “秦止是我儿子,我了解他,对他的选择自然感到难过。我夫人过世之后,他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也很自私,不会大义灭亲。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 一段话,秦淮安说得还算流畅,夜色看向裴白墨,等他开口提问。 “秦先生,和我们谈一谈,你眼中的秦止一家三口。” 秦淮安的视线一下子拉得很长:“我爱他们。” “魏倪进入陶艺这行,是为了配合阿止做厨师的梦想;阿止做过无数菜,每一道,用的都是阿倪烧制的盘子。他们两个一起长大,童年一起共度,青春一起共享,梦想也相互配合。很早以前,我就把阿倪当做自家人,我想魏家也是这样看待阿止。” 这次倒换林垦沉不住气:“既然他们如此相配,为什么会离婚?” 秦淮安摇摇头:“阿倪和阿止都是有感情洁癖的人。阿倪的孪生姐姐,试图插足他们两个的婚姻。阿倪是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的那个,阿倪的姐姐在他们婚后才回到n市。从心理学……不好意思,职业病。” “秦止出轨?”夜色皱眉发问。 “阿止不是这样的人”,秦淮安再度摇头,“阿倪的姐姐和魏家人相处不睦,自小没有在一起生活,感情也很淡薄,无论魏家夫妇怎么靠近,始终有隔阂。阿倪又是开朗好动的性子,就显得她的姐姐更加阴郁。阿倪的姐姐不久便离开这座城市。一切本该风平浪静,可是很可惜,她带走了阿止和阿倪的孩子,以假扮阿倪的方式。” “能说一说你的孙女吗?”裴白墨再度发声。 “她很乖。”秦淮安终究还是吝啬自己的语言,谈话戛然而止。 ************************* 离开病房,在走廊上,夜色先问林垦:“乖徒弟,你怎么看?” “秦止和魏倪因为丢失女儿爆发矛盾离婚,女儿回归前复合,找到女儿后再度离婚。我认为的时间线。秦淮安是心理学家,不需要说得一清二楚。这个小家庭,问题远比我想象的多。刑警队那群家伙真不办事儿,给我们的都是一堆什么破资料,该透露的一点儿没提!” “小师叔?”夜色又转身问裴白墨。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裴白墨在原地停了下来,无视周遭的聒噪骚动:“给你讲个故事。” 夜色点点头,捂住一旁林垦好奇想要开张的嘴巴:“嗯,愿闻其详。” 她的模样很认真,裴白墨原本想逗逗她,看到她眼底的期待只好真的开口:“从前有一个金牌律师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案子,替一个卷入杀人案的人辩护。检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委托人,一个年仅15岁的小姑娘。” “律师凭借多年的从业经验,莫名坚信小姑娘的清白,全力扭转局势,使他的委托人免受法律制裁。” “几年后,他在媒体上见到一个连环杀人案的追踪报道。凶手所用的杀人方式,与当年他主力参与辩护的那个案子完全相同。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最新遇难者,他也依稀有印象。里面包含当年聘他为女儿洗刷冤屈的小姑娘的父母,以及姐姐。这一次,警方锁定的嫌疑人中,依然有当年那个小姑娘。” 故事讲到这里,裴白墨刻意地停顿。 夜色很自然地追问:“然后呢?” “律师不吃不喝苦思两天两夜,从此再不曾回归法律这一行。” “你认识这个律师?” 裴白墨笑:“是我生父,当然。” 夜色一怔,他的手就顺势搭上她的头顶一揉:“你们警察的确是笨。色/色,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什么时候见我这么严肃正经地讲事情。说了你就信,骗你的。” 第005章 .血娃娃 第五章 夜色一怔,他的手就顺势搭上她的头顶一揉:“你们警察的确是笨。色/色,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什么时候见我这么严肃正经地讲事情。说了你就信,骗你的。” 裴白墨的掌心温和,贴在夜色头顶,带给她一阵暖意。 骗。 夜色辨不清裴白墨指的是这个故事是假的,还是故事主人公是他生父这件事是假的。 亦或者,他说骗她这件事,才是假的。 ******************************** 裴白墨讲的故事用意太过鲜明,不用夜色提醒,林垦已经先向组长许南康汇报进展。 他们依旧不清楚缘由,却同样相信裴白墨的判断。 裴白墨讲的故事里的小姑娘是杀人犯。 也告诉他们,现实中的凶手,是她们一直不曾怀疑过的秦止的女儿,秦遥光。 女性。所以受害者均未遭受性侵害。 17岁。与受害人同龄,相伴而行完全不引人注目,所以受害者闹市失踪没有吸引路人的注意,在失踪地,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供给警方有用的线索。 *************************** 如此年轻的凶犯,本该纯真纯粹的年纪。 想到病床上残喘的秦淮安、工作室里冰冷拒人千里之外的魏倪和看守所里等待尘埃落定的秦止,夜色心底一沉。 “我见过她本人”,夜色在脑海里回忆秦遥光的模样,“她很瘦弱,怎么会有体力搬运尸体?” 裴白墨淡淡开口:“没有体力搬运尸体,但有能力骗取活人跟她下地窖,去荒野。” “怎么排除魏倪的嫌疑?她也是女性,受过女儿失踪、爱情亲情变故的双重打击,心理的异动完全有可能发生。”夜色依旧不甘心。 裴白墨扫她一眼叹口气:“第一,魏倪所制的所有的陶俑,都是左撇子人像,均是左手持物,她工作室陈列了大量图片可以证明。而地窖内的陶俑,不存在左撇子这一特征,这些陶俑并非出自魏倪之手。断头断臂这样没有规律的破坏性,和虽废弃却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盘陈列风格完全不同。” “第二,魏倪是个陶艺工作者,发泄情绪最先下意识选择的会是少女的双手,而目前发现的受害人,双手洁净未受伤害。” “第三,血娃娃这个案件里出现的娃娃,是骨瓷公司2001年出品的主打款。2001年,是秦遥光失踪的那一年。她的学龄档案,从02年初,才有记录。这款娃娃,对她而言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对于失去女儿的魏倪来说,那段时间,她最不能接触的事物之一,应该就是小女孩喜爱的玩具。”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补充:“受害人的致命伤都是割喉导致的颈动脉大出血。通常凶手选择割喉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避免受害人尖叫引人注意;二是她的体力限制她采取其他杀人措施,割喉考验的是凶手的技巧,而不是蛮力。” ************************************ 许南康很快反馈过来消息,秦遥光不知所踪。 寄宿学校、秦家、魏家……所有他们想到的她可能出现的地方,均不见她的踪影。 “也许她去了刑警队还没有发现的最后一具遇难者尸体所在的地方。裴大神,你觉得呢?” 夜色伸出手敲他额头:“我们根本不知道最后一具尸体在什么地方。” 裴白墨望着这二人的互动眉头微皱:“嗯,很明智的想法。明智的夜色徒弟,不如你分析一下,最后一具尸体,可能出现在什么地方。” 林垦手一抖,隔着后视镜瞄裴白墨一眼:“我今儿可没招惹您!” 裴白墨理直气壮:“你觉得我在为难你?” 林垦下意识地摇头:“哪里,大神你可别诬陷我。” 裴白墨更加的理直气壮:“我刚才的确是想为难你。” 夜色闻言肩膀禁不住抖动,看向林垦的神色中带着难以掩饰住的幸灾乐祸。 “既然你已经觉得这么为难,那就算了。”裴白墨的语气听着万分不愿,甚至带几分委屈。 真正委屈的林垦满腹憋屈吞下肚,立马内伤。 ******************************* 第5节 秦遥光所留下的线索不多。 刑警队盯梢的人力集中在魏倪和秦淮安这寥寥几个和秦遥光有联系的人身上。 林垦听从裴白墨的建议,将车开回魏倪的工作室外围。 他是一静下来就想制造声音的主儿,禁不住问车内两尊前辈:“她会不会去看守所见秦止?” 夜色这次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以为秦遥光是劫持李嘉诚儿子的劫匪,敢大摇大摆的出现问受害人要赎金?!她去看守所干什么,自投罗网还是劫狱?你以为这是演电视剧呢!” “师傅,你真以为我是弱智啊!秦遥光虽然只有17岁,智商和情商绝对不止这个数字。也许她会幡然悔悟呢?她没有冲父母下手,说明还是有感情存在。秦止身陷囹圄,秦魏两人对女儿的异常变化肯定早就有所察觉,却知情不报。她这样脱逃地干净,父母怎么办?”林垦辩驳。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夜色这句话刚落,就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一回身,果然,是裴白墨开门下车。 她紧跟着跳下车,看到他向不远处许南康所在的车队走去。 许南康远远的冲他点头:“魏倪的情绪很稳定,刚刚叫了一堆外卖分给在工作室加班的员工。” “快递员的身份确认过了吗?”裴白墨认真地问询。 “没有问题,刑警队的便衣认真盘查过。” 裴白墨点点头回撤,转身的刹那,瞥到金寰大楼的四层,一扇紧闭的窗意外开着,露出魏倪远眺的身影。 她张望的角度,是金寰大街的主路。 裴白墨皱眉即刻开口:“快递员的交通工具是什么?” “黄色byd。”许南康接口。 “即刻派人拦截这辆车,查看后备箱。” 许南康双眸一亮瞬间又变晦暗:“你的意思是,秦遥光借由快递员的车架刚刚从这里离开?” 裴白墨没有否认。 许南康跟刑警队的人沟通过,很快发出命令,联系各方配合。许南康也跟着刑警队的的人驱车离开,向路警报告的黄色byd所在的方位行进。 大队人马撤离,夜色跟着裴白墨慢慢往回走。 还没回到林垦停车的位置,他募然停住脚步。 “快递员的车目标那么明显,风险太大,不对。” 他似是自言自语,而后抓住夜色胳膊:“联系许南康,查跟他出去追截的警车的后备箱。” “魏倪这里警力密布这么危险,她若敢来,一定会选择最安全的方式离开。” 夜色眼底一震:“警察眼皮底下,她怎么敢——” 给许南康的电话正巧通了,夜色急忙传达裴白墨的意思。 许南康在电话那端吼了句国骂:“其他几辆警车进了国道,我们这辆车刚拐出加油站。” 他说着跳下车打开警车的后备箱,里面没有秦遥光的身影。 他松了口气,刚想要关闭后备箱的那刻,却瞥到后备箱盖的内壁,粘着一张白纸黑字的卡片,上面书写着七个英文字母:“goodbye”。 第006章 .血娃娃 第六章 对秦遥光的追踪似乎就这么断了线索。 真相撕扯开,刑警队对魏倪和秦止的问询却依旧未取得丝毫进展。 林垦捧着案卷啧啧称叹:“秦遥光智商胆识过人,我跟着市刑警队去学校扫网,她周边的每个同学都说她乐观好施、上进好学。潜伏这么久,我真得很好奇她被拐跑那一年到底遭遇了什么。话说,她竟敢大摇大摆地把警车当的士让警车送她一程,她就这么自信能够逃脱?真是赤/裸地鄙视警方的智商。” “林公子,特别提醒你,你就是被鄙视的警方里的一员。”夜色在一旁翻看当日晚报,挑准时机呛林垦一句。 刑警队压下的案件信息,被晚报的记者以更加鲜血淋漓的姿态暴露在大众眼前,配着最后一个失踪的受害人的凄惨身世,渲染出的效果完全惨绝人寰。 孤女,被拐,不久前才回归亲生父母身旁。 和秦遥光相似的长相背后,是和秦遥光相似的身世。 遍寻不到的受害人尸体。 夜色揉揉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报纸上失踪的受害人照片看。 会不会,最后一个受害人还活着? ******* 案件侦查进入死胡同。 裴白墨不敬业地已回别墅闭门谢客,夜色急匆匆抱起晚报开车从警厅驶向郊外。 她需要人来肯定她的想法。 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 ******* 山中雾霭依旧比城中低垂,所有的景物都被笼罩进白茫茫的纱幕下。 夜色失了摇铃的耐心,握拳敲门,一声比一声急促。 额发均因急促地奔跑贴在前额上,微微卷翘。 终于有人应门,夜色不等见到来人身影即刻便开口:“小师叔,我有新发现。” 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意料之外,不是她长身玉立的裴白墨。 棕发、蓝眼、雕刻般的五官、颀长的身高。 这样深邃的轮廓,夜色多年前,每每遇见,并不陌生。 她下意识地想倒头就跑,站在门口的人却扳过她的肩将她往旁边一提,顺手关上门立在玄关。 他嘟囔着冒出一串并不连贯的汉语,夜色听不分明,只见他皱眉似是在回忆在哪里见过她。 夜色提起的心再度落了下来,顺手一摸自己的脸,有些灼烫……因为紧张。 她下意识地用德语说抱歉打扰,话一出口,才觉得失策。 果然,棕发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严肃紧绷的脸骤然绽开笑颜。 “katze”,男子猛地扑过来抱她入怀,“我好想你”。 夜色知道男子的汉语水平,并不计较这句“想你”代表的含义。 她轻轻一挣,就离开了他的怀抱。既然被认了出来,再装陌生人难度太高。 夜色挤出一个还算能看的笑,未及客套的寒暄,眼角已经扫到客厅的楼梯拐角出现的身影。 裴白墨倚墙而立,额发湿润,随意地搭着。身着奶白色连帽衫,清清爽爽一副刚出浴的模样。 夜色站在原地不动。面前的棕发男子看看裴白墨再看看夜色,突然双手一拍:“j.,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 ************************* 夜色撤离的速度,远比她进门的效率快很多。 裴白墨几乎是在刚听清她的来意之后,她就已经闪身出了门。 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迈,耳中却募然轰鸣了一声,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 棕发男子呆愣在原地:“j,是我把你的姑娘吓跑了吗?” 裴白墨慢慢走下楼梯,坐到客厅的软榻上:“所以呢,你打算赔我一个吗?” 男子大咧咧地走到裴白墨身旁落座:“看在我陪你睡了这么多年的份儿上,不如我还你负一个。” 裴白墨嫌弃地瞥他一眼:“林瑟,适可而止。” 林瑟不死心地继续往他身边靠:“你回国是为了katze?” 裴白墨皱眉:“katze是我的师侄。” 林瑟扁嘴:“j,你能不能有点儿人类发展的长远眼光?!katze除了是你师侄,还是一个女子。” 裴白墨点点头:“嗯,就像你除了是我舍友,还是一个可男可女的男人。” 林瑟皱眉不解地看着他:“katze喜欢你。” “你也喜欢我。”裴白墨几乎立刻接口。 林瑟见说不通,有些着急:“这不一样。她喜欢你,想要成为你伴侣那种喜欢。伴侣,你总该明白吧。” 裴白墨骤然侧转,侧脸面向林瑟。 “很久之前,她每天在我们楼下想要巧遇你,最终都是碰巧遇到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不知道,多年以前,有个姑娘很认真地想用偶遇来追求你。” 裴白墨眉心的褶皱骤然加深,林瑟拍拍他的肩膀:“节哀,这就是传说中的错过。真是傻姑娘一个。” ************************************* 夜色知道21岁的自己很傻,可是如果时光倒流,她大概可能也许会比当年更傻。 她不知道这世界上会不会有人比她更加悲剧。年少时鼓起勇气想要追求一个人,被追的那个人却不知道自己被追。 林瑟是她荒唐的过去的鉴证人,他的再度出现,于她而言,着实与美妙无关。 这么胡思乱想一通,事关秦遥光案件的思路完全被打断。 如果存在活着的受害人—— 夜色挠头,思路刚要开启,又被久未联络的吕宋宋来电再度打断。 ********************************************* 吕宋宋是n市晚报记者,今年也转入电台做嘉宾dj,纯粹地为了兴趣在做事。 吕宋宋一反常态没有闲扯,提到自己刚刚遭遇的奇怪事件:“今天我在电台接了两通群众来电,很奇怪,对方什么都不肯说,只往外报凌乱的数字。无论我怎么尝试沟通,都没有改善。” 她话毕又补充道:“不过那个小姑娘的声音非常好听,很清脆,很甜。” 夜色扶额:“吕小姐,你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些?” “ok。色/色,身为广大的人民群众布衣老百姓一员的我,非常没有安全感,不如你发扬一下友爱互助的精神来开导一下我。第一通这样的来电出现时我们以为是恶作剧,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第二通来电出现同样的情况,我才觉得不对。幸好直播有延时,这一部分诡异的片段被导播抹掉没有播出来。不过我特意记下了第二通电话里女声说得内容。很凌乱,完全没有规律的一串数字。” 夜色谨慎地问:“你的节目里每天接入的电话大概有多少通?” 第6节 “我的直播只有一个半小时,和听众互动的时间不多,最多五六通电话。这两个电话都抢在两次插播的开头打进来,一直在线上。我让同事查过了,号码都被隐藏,完全找不到记录,所以我更加怀疑这个事情。” “这一期节目是什么内容?” 吕宋宋声音压低些许:“和今天晚报头条……那个连环杀人案的特别报道一样。” 听到这里,夜色眸色转深:“我知道了,把那串数字发给我。还有啊,你要是害怕呢,就去找萧子规。美女他向来来者不拒,你们从小一个床单滚大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夜、色!” 夜色把手机挪远一些,隔了几秒又挪回来让听筒贴近耳侧:“宋宋,机不可失。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是有守身如玉的想法的。你是他第一个女人的话,他会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的。萧子规那么爷们儿的人,一定会赖着你让你负责任。抓紧扑倒。” 吕宋宋啐她一口,接着说:“说得简单,我只睡只想睡我的男人,挂了。” ***************************************** 很快,吕宋宋就把那串数字发给夜色。 夜色打开信息,里面的确是一些杂乱无序的数字。 2531 3647 0514 1689 0375 8321 9354 4673 这样杂乱冗长的数据,到底代表什么? 又会不会和失踪的秦遥光有所关联? 夜色心中满是遍地铺设的疑问。 第007章 .血娃娃 第七章血娃娃 晚报对于血娃娃案的大幅报道引发的效应远比夜色想象地更为显著。 比如她万年见不到人的母亲姜北薇,再度光临她的寒舍。 夜色一开门,迎面而来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夜警官不用加班捉凶,真是难得。” 夜色从玄关往客厅走的途中小腿一颤,声音甜到发腻:“妈,几天不见,你怎么又漂亮了。” 她几步扑到姜北薇身上,胳膊环上她的脖颈。 快、粘、准。 姜北薇利索地伸直胳膊将她推开:“心虚什么,你妈我一没让你跪搓衣板,二没让你卖身养母,你这样心虚讨好合适吗?” 夜色伸伸舌头:“不合适,确定肯定不合适。” 姜北薇被夜色的表情逗乐:“你就作吧。今天报纸上说得那个案子你也参与了吧?” 夜色立刻点点头。 姜北薇叹口气不耐地说:“你萧叔的弟弟的女儿的侄女今年刚好14岁,家里人看到报纸上的报道非常担心,找到你萧叔,然后又让我来打听进展。” 姜北薇话落盯着夜色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夜色后背有些发凉,不明所以。 “你不觉得这时候你应该说点儿什么?例如表表决心之类的”,姜北薇幽幽地再度开口,“你说你这么笨,连点儿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怎么破案?我又不能把你塞回肚子里去重新生一遍,真是造孽啊!” 夜色瞬间差点被自己吸进的空气呛到:“我一直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今天终于可以确定我真不是你亲生的。” 姜北薇白她一眼:“警察都被人民群众的口水淹没了,身为警察家属,你妈我……和人民群众觉悟一样高,觉得你们警察十分无能。” “不过我还是觉得庆幸,你好歹是个蠢点儿的警察,不是个精明的罪犯。” ************************************** 让夜色唯一觉得欣慰的是,姜北薇直到临走前也没有嘱咐她万事小心,这算一大进步。 吕宋宋发过来的那一堆数字,夜色通过许南康转发给一众同僚。 技术科关于电台热线的电话录音分析报告还没有出炉,不能仅靠性别和根据声音大致推测出的年龄就断定那俩个莫名的来电和血娃娃案的主人公秦遥光之间存在联系。 夜色对着这几串数字看。 是某种密码? 是纯粹的数学推理题? 还是仅仅代表着一些刻画符号? 她正在冥想的功夫,手机震动,上面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她摁了接听,里面传来的,竟然是裴白墨低而性感的声音:“在钻牛角尖?” 夜色想起白日里自己急匆匆到他郊外的别墅,三言两语提了提最后一个受害人可能还活着的这种推测:“没有,小师叔,我已经睡了。” 话毕才觉得和他交谈这些话题过于亲密,并不合适。 她也不知道林瑟会否有跟裴白墨说些什么,隔着电波听到他的声音,莫名觉得紧张。 他没有退避三舍,夜色还是松了口气。 手机听筒过分安静,捕捉不到彼此的呼吸。 夜色倏尔听到裴白墨的笑声,带着他一贯的明媚清澈。 “我从来不知道,你有开着灯睡觉的好习惯。” 夜色一愣,走到窗前拉扯开纱帘。 果然,裴白墨立在楼下不远处的路灯下。 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冲着她所在的位置挥手。 进入夜色耳中的,是他柔和温润的声音:“一直忘了说,好久不见。” 这样寂静的夜,这样温和的人。 这样澄净的月光。 夜色心底那种熟悉的蠢蠢欲动再度被惊醒。 可她的感动尚未回味完毕,他已经亲自给她浇了一盆冷水:“色/色,你落跑那个学期,欠我的学年论文,打算什么时候还?” ******************************************************** 夜色向吕宋宋转述这一段的时候,直笑得吕宋宋前仰后合。 吕宋宋一遍遍跟她确定:“你确定你不是在做梦?” 夜色隔着圆木桌伸手去拧吕宋宋耳朵:“是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半夜到我家楼下催我交论文。你说是我有毛病,还是让我交论文的人有毛病?” “你喜欢有毛病的人?”吕宋宋顺口问。 夜色微一拍桌:“少来,别给我挖陷阱。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 吕宋宋慢斯条理地搅拌手畔的拿铁:“心理分析你是专业人士,你来问我这个江湖术士,你确定?” 夜色闷声开口:“当局者迷。” 吕宋宋停下手中的动作,抱臂认真地盯着夜色看:“你回国快四年了。老实说,如果他没有凑巧出现在这座城市,你会千里迢迢地回去找他吗?” 夜色毫不犹豫地摇头,吕宋宋还没来得及打击她,就听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能成长为像他那样好的人,站在他身旁给他帮助,我才会再努力一次。我已经不是21岁的我,我不会因为喜欢他,就要求他来喜欢我。” 吕宋宋的唇还没来得及贴向咖啡杯壁,便缩回来轻启:“虽然听着有些酸了吧唧的,但是不影响这话感人的程度。色/色,我不知道,你已经有那么喜欢他。” 夜色唇瓣微抿,语调恢复严肃正经:“可能也没有那么喜欢。如果他没有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可以快乐地生活,偶尔怀念一下。因为爱情舍生忘死那种事情,离了某个人难以活下去那种事情……在我身上,不可能发生。” 吕宋宋笑,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去碰夜色的杯壁:“共识。” 夜色显然不认同:“你舍得萧子规?” “好像你舍得裴白墨一样。”吕宋宋立马呛声。 “老实交代,你到底喜欢我哥哪一点?”难得话题聊到这里,夜色自然不肯放过。 吕宋宋皱眉,考虑三秒才开口:“不知道。也许是中学的时候,有同学在散播事关我的谣言,他第一时间站出来为我说话,选择相信我。” “也可能,是因为我生下来在育婴室就见过他,大概那会儿一见钟情。” 她不愿直面这个问题,夜色便不多问,换了话题:“傅云深呢,你搞得定他?” 吕宋宋作势要捶夜色:“他一涉黑地痞,小爷我要是搞得定,自己早做大姐大了。” 闲扯了半天,话题最终还是落到了昨天吕宋宋交给夜色的那串数字上。 “我希望这串数字和秦遥光有所关联,现在关于她的线索基本中断,追踪她的难度太大。你们报社发出的那篇报道给下面市局刑警队制造的压力很大。” 吕宋宋敛眉:“如果那个来电人真的是秦遥光,那她未免也太折腾。现代社会中成长起来的青少年,有这么复杂吗?” 夜色语重心长地纠正她:“她不是普通青少年,她是虐杀多名少女的凶犯。” ******************************************************* 夜色期待已久的进展,随着技术科音频分析报告的出炉最终出现。 经过声音识别,电台热线里的那个女声,确定就是失踪多时的秦遥光。 夜色接到消息立马赶回警厅。 一众同仁均集中在会议室,包括市刑警队过来的年轻警员。 夜色视线在会议室内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裴白墨。 林垦则在裴白墨的后方落座,全程注视着裴白墨的一举一动。 夜色从会议室的长圆桌一侧绕到他们身旁,手中的资料一卷敲敲林垦的头,悄声说:“老大派你来当监视者不成?” 林垦捂着头顶一顿乱揉,恶狠狠地瞪夜色一眼。 裴白墨那夜的举动太过奇怪,夜色理不出头绪之前不想贴他太近,便拉拉木椅坐在林垦的斜后方。 第7节 裴白墨听到响动回身看了夜色一眼,很浅,却让夜色意外地带着很深的笑意。 许南康站在会议室那一方白板前开始对照照片一一讲述秦遥光日常生活的一切习惯,和她房间内的所有陈设。 细节,是他们从秦遥光那里唯一能够不断挖掘出来的东西。 裴白墨静静听着,不止林垦,在坐数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期待他的发言。 这种万众聚焦的感觉……裴白墨再度回身看向夜色所在的方位。 她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在座数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理会他在做什么的人。 *********************************************** 秦遥光实在爱好广泛。 象棋、围棋、网球、滑板、游泳、填字游戏……她的卧室书架上,也陈列着各类学科的书籍,泛读面非常广。 裴白墨目光捡拾到秦遥光书架上的解剖学概论,目光再往右移,就是已经发现的三具受害人尸体上奇特的伤痕留影。 裴白墨首度见到这堆图片,目光焦灼其上,难以割舍。 十字,米字,田字……秦遥光似乎对规矩的天圆地方的东西格外情有独钟。 她在受害人的尸体上进行创作,简单的比划,勾勒出一个个符号。 裴白墨将视线又移回白板上张贴的秦遥光的书架图,这一次,眼球被一旁斜搭在众书之上的地图所吸引。 飞翘的书角,显示主人经常翻阅。 许南康继续说了什么,裴白墨统统没有听到,白板上那堆杂乱无序的数字在他眼前飞快堆叠重组。 2531 3647 0514 1689 0375 8321 9354 4673 “尸体”,裴白墨微微眯眼,“她在尸体上下刀划破皮肉所留下的字符”。 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众人并不明白。 裴白墨眼睛眯得更深:“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长出来都只是为了增加身高的吗?” 一众警员被噎得不轻,面色尴尬。 裴白墨却依旧坦然处事没有自觉:“把她在三个受害人身上留下的字符按受害人遇难的顺序排列拼接起来。放到这一串4 x 8 排的数列里。每一个字符的每一个比划都串联了两到三个数字。” “它们组合出的是: 32 03 47 42 118 54 50 67。” 众人皆在沉思他报出的这一串数字。 裴白墨环视一圈,自己点点头,下了结论:“你们的脑袋,果然是为了装饰用增加身高高度的。” ***************************************************** 裴白墨自行推门而出后,林垦立马转向面对夜色:“他——他——他——” 夜色抬头看林垦一眼:“你结巴了?” “简直无药可救,不能更加张狂,膨胀到了珠穆朗玛峰。”林垦深深地被脑袋只是装饰品给伤害了,却并不擅长语言表述,竭尽所能地把他脑海里的词汇拎出来表达对裴白墨的不满。 夜色拍拍他肩膀:“我真没想到,你对自己的反思这么深刻、这么有深度。” 林垦愣了半秒咆哮:“你们都是人渣,本少现在头顶都是乌鸦。” ********************************************************* 裴白墨读出的那一堆数字特征很明显。 众人思索过后很快得出结论。 八个数据,对应经纬度,刚好在本市的地理坐标范围内。 那里,是n市市中心的蓝塘会所。 秦遥光为什么会刻意通过如此辗转的方式留下这样的信息。 更多的疑问,继续接踵浮出水面。 第008章 .血娃娃 第八章:血娃娃终 蓝塘会所在n市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所有人,就是n市原本的黑帮头目之一傅云深。近些年他的事业逐步漂白,仅留的这所内涵混杂的会所,也渐渐成了只有n市贵胄才能入内消费的场所。 刑警队的人还没进入蓝塘,在外厅,就被大量安保人员拦了下来。 因为吕宋宋的关系,夜色见过傅云深几次。那个男人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在他的地盘,警务人员并不能自由出入。 虽然早有数面之缘,当夜色看到从裂开的人墙中走出来的傅云深时,依旧被他凛冽的气场震慑在原地。 他扫了众便衣一眼,扫到末尾的夜色,冲她点点头,而后不发一言地转身重新向人墙后走去。 他并没有直言拒绝,身上的每一个举动,却都在彰显他的不配合。 夜色望着一旁愁绪渐长的同僚,叹口气,拨通吕宋宋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刻,夜色只觉得难以启齿。 吕宋宋并不想再和傅云深有任何关联,夜色身为萧子规的妹妹,对此再了解不过。她不知道这通电话,会不会给吕宋宋带来新的困扰。 “宋宋。”夜色语调犹疑。 吕宋宋从小察言观色长大,对夜色的秉性自然清楚:“说吧,什么事儿,只要不是要我去死。” “我们在蓝塘这里,门口。” 夜色说得并不清楚,却不妨碍吕宋宋串联一众信息得出结论:“把电话给傅云深,我来跟他说。” 夜色瞟到即将消失在人墙后的那个身影,用吕宋宋的名字拦住了他的脚步。 傅云深转身地动作很快,准确地将目光对准夜色的位置,而后是夜色手中的电话。 夜色把手机递给他。 “云深?”听筒里传出的吕宋宋的语调温婉可人。 傅云深轻轻嗯了一声:“我在。” “我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可我也一直相信,你从不会主动做坏事。”吕宋宋在话筒那端叹了口气,千回百转的滋味,直戳电波这头的人心底。 他没有接话,安静地听她难得对他不吝啬言语:“色/色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为难她们。” 傅云深依旧沉默,吕宋宋也收敛急躁的心情耐心地等。 良久他才开口:“四十二个字。宋宋,我就当你给我最后四十二天时间。” “我——” “别拒绝,你放弃这四十二天——我怕我依然会霸道地坚持要你的四十二年。” 傅云深的话丝毫不加遮掩,完全不避讳站在他一侧旁听的夜色。 他阖上手机递还给夜色:“谢谢。” 夜色一怔,即刻反应出他道谢的原因。 她并不想因此拖累吕宋宋的感情抉择,却也知道,她电话拨出的那一刻,给吕宋宋增添的一定会是负担,可人命关天,她别无良选。 傅云深手臂一挥,立在外厅的人墙立马散开。而后他才转身对夜色说:“让你的同仁进去,你留在这里。” 夜色眉一皱,便听他继续说:“你是宋宋的朋友。我不能允许放你进去受伤回来这种可能存在。” “你不能妨碍我执行公务。”夜色向同僚靠近,立刻被傅云深的保镖挡了回来。 傅云深没有理会夜色的抗议,反而接口:“是,我今天就妨碍你执行公务了。” 他一脸暮雪千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夜色目送傅云深宽阔的脊背远去,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受制。 ******************************************************************* 刑警队进入之后,夜色在外厅等得愈发焦急。 秦遥光留下如此周折隐蔽的线索,内里一定大有文章。 夜色想要亲力亲为,所以才会自己去联系刑警队参与行动。 而如今却被傅云深禁足在蓝塘外。 她正懊恼,对讲机灯一闪传来了同僚的声音:“2001号房,有发现。” 夜色一喜,对着拦住她的保镖解释行动结束,不存在危险,急匆匆遛向目标房间。 电梯里的人丁稀落。 夜色进入后,电梯内的服务生刚巧摁下最下排一个按钮。 夜色轻声说:“二十楼。” 第8节 服务生的手指在一众按钮间轻滑最终摁下第三个按钮。 电梯内所有的按键均不带文字或者数字。 蓝塘一直以尊重客人隐私为上,客人的每一步动作,都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进行,没有进入其他楼层的自由。不能窥探其他客人的情况,自然也就不能被其他顾客窥探隐私。 电梯在十四层停留,无人上下,而后再度启动。 夜色心内焦急,二十层一到,飞身出电梯。余光扫到电梯内的服务生抬头看她。 她急促地步伐骤止,回身的刹那,对上的已是仅剩一丝缝隙而后紧紧闭合的电梯门。 有什么不对。 她在脑海里回放进入电梯之后的每一帧画面……最终停留在服务生摁键前滑动的手指上,而后终止于电梯在十四楼的那一刹停顿。 蓝塘这样的消费场所,每一个服务生都是千挑万选,不可能对按键位置存有疑惑,而那十四楼的停顿,分明是有人操作失误。 秦遥光—— 夜色扫到电梯下一站停留在24层,开启对讲机:“目标在这里,电梯,下一次停靠24层。易服男装,伪装增高、无框眼镜、棕色假发套。瘦削,175cm。” 所有信息汇报完毕,夜色已经顺着楼梯间爬上21层半。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咆哮。 24楼悄无人声。 夜色轻轻倚靠楼梯间的墙壁,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楼梯间门的那一侧逡巡。 楼道里的光线黯淡无比,她放轻脚步向楼道转移。跃过楼梯间的门那刻,募然听到一声女声尖叫。 夜色慢慢从皮靴内侧拔枪出来,拉开保险,一步一顿地从楼道末端往前探。 又一声尖叫划入她的耳朵。 夜色心底一紧,步幅加快,半身暴露于楼道内。 身后募然一记尖踢震翻她的手腕。 夜色吃痛,枪把手后移随着胳膊肘砸向偷袭人的颈动脉。身后闷哼传来的同时,夜色瞥到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刀片即刻划破肌肤,鲜血瞬间外溢。 夜色腰微弯双臂瞬时扣住来人双腿外侧,顺势后撤将偷袭人往前摔。 枪在近身碰撞那刻被抛出身外。 到底实战经历少,夜色犹疑的刹那,对方皮靴的坚硬鞋底猛然假动作一晃,趁她不备踹向她下腹。 这一记力道很足,逼得夜色撞向楼梯间的门,而后摔向一旁。 适才听过的女声尖叫再度传来。 夜色脑部在撞击过后的刹那一瞬丧失清明,而后回想起那声音……才发觉,是秦遥光诱她现身的杰作。 下腹的痛胀来袭,夜色笑自己愚蠢拖累同僚。 陷入黑暗前眼前晃过的最后一个画面,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看不分明的颀长身影。 那不属于秦遥光,那么又会是谁? ********************************************************** 夜色再度随着痛意清醒,眼前出现的是吕宋宋那一双硕大的熊猫眼。 乍见她醒来,吕宋宋放水杯杯底砸向桌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采访一下夜英雄,逞能的感觉如何?” 夜色不理吕宋宋的揶揄,抬起未受伤的右臂指指她的黑眼圈:“很丑。” 吕宋宋不满地瞬间瞪圆双眼抗议:“本姑娘形象绝对比你当年在本姑娘床前痴守三天那邋遢样儿强。” 夜色伸舌头舔舔唇:“秦遥光呢?” 吕宋宋刻意不出声,而后反问:“你想知道?” 她这样的德行很像裴白墨。 夜色愤怒地回看:“死都想知道。” 吕宋宋呸两声,除掉夜色不吉利的话:“死了。” 夜色脸色骤然霜降。 吕宋宋语气放缓:“没骗你,真得死了。你那小徒弟林垦好不容易从天台抓住她胳膊把她从坠楼边缘拉回来,跟警车押送的路上,听说被她关在2001号房那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那个姑娘身亡之后,自杀了。” “看起来,她很介意那个跟她长得特别像的小姑娘的死活。” 夜色动动嘴唇:“我们一度以为,那个失踪很久的少女,早已遇害。也许我们能更早一点发现秦遥光留下的线索,她就可以活到现在。” 而秦遥光一死,许多的困惑,便会永远成为死结。 她的杀人动机,她的受害人选择,她的被掳经历…… 再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的解析那个世界。 夜色闭上眼,眼前出现24楼楼道里刀片一闪映出的秦遥光伪装过后的那张脸。 憔悴、沧桑、疲累。 不知道她生的最后一刻,会否对这个她年少时对她残忍过的世界多一些留恋,对她手上沾染的鲜血,有一丝悔意。 ******************************************************************* 夜色觉得心底疲累,很快就又迷糊睡过去。 梦里听到一番并不清晰的对话。 “大神,没想到你体力那么好。”是林垦欠揍的声音。 “一口气爬上24楼就算了,从24楼一口气背个人走楼梯下来,这简直不是人干的事儿嘛!”依旧是林垦的声音。 “出去。”终于夹杂着一道清澈的男声。 “大神你体力这么好,不要谦虚不承认。”又是林垦的声音。 “闭嘴。”再度冒出一句清澈的男声。 “大神,你这么身体力行,是不是,嗯?”林垦的声调益发古怪。 短暂沉默。 “你这么罗嗦,不断夸赞我的体力,难道是想让我上了你?抱歉,我性取向一向正常。即便我是你师公,也没后门可走。”清澈的男声未变,略带犀利。 林垦终于没了声音。 夜色眨眨眼,睁开,被刺眼的光线挡了回去。 再度睁眼,光线便黯淡了下来。 一方阴影笼罩头顶,她再度眨了眨眼,视线才恢复清明。 四目相对。 她头顶那一方小天地,满满的都是裴白墨的眉眼五官。 他的手温度很凉,刮过她的鼻翼,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唯恐惊醒了什么:“还疼吗?” 第009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九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她头顶那一方小天地,满满的都是裴白墨的眉眼五官。 他的手温度很凉,刮过她的鼻翼,声音轻的不能再轻,唯恐惊醒了什么:“还疼吗?” 夜色睡梦中被压下的痛觉转瞬便再度苏醒,她扯了一下唇角想笑,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张口就尝到眼泪咸咸的味道。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以他那样潇洒的姿态成长,却总是一停顿,就让他看到自己最难堪最脆弱的模样。 “师叔你嘲笑我吧,特别没用是不是?”夜色嗓音干涩喑哑,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难听。 她抬起手放在脸上遮蔽自己泪流满面的混乱模样,声音嗡嗡无力:“你现在嘲笑我,我一定不会打击报复。” 等不到人回应,夜色手指并拢留出一丝缝隙偷瞄外面的情况。 裴白墨竟然不见了。 有女性在自己面前哭,他难道不应该留下来想办法安慰的吗? 苦肉计少了鉴赏人,剩下的部分该怎么继续? 夜色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空荡的病房只觉得无趣。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凄凄哀哀没多久,病房门便再度被人打开。 夜色侧卧向窗边,没有回头。 来人脚步很轻,几步之后便没了响动。 没有人自报家门,夜色自然忍不住好奇心回身。 一回头,便看到裴白墨拿着一个勺子站在病房内的矮几旁。 “哭好了吧”,他的语调再平常不过,“该吃东西了”。 夜色视线随着裴白墨的一举一动在转移,他动作利索地将保温桶拎到夜色病床旁的木柜上,拉开木柜的第一层抽屉拿出内里倒扣的瓷碗,将清粥倒进瓷碗内。 他一系列动作做完,放下手中的勺子,才开口对夜色说:“你继续盯着我看,我也不会失忆忘掉你刚才哭得很难看的模样。而且我的审美观一向正常,你再哭一次给我看的话,我大概可能也许只会觉得你在我眼前两次哭得很难看而已。” 他话毕又重新拈起适才放下的勺子,在瓷碗中浅浅挖了一勺,将它递到夜色唇畔,很简洁地吐出一个字:“吃。” 他是这样一副生硬,不知情趣的模样。 夜色看着被递到自己唇畔的那方瓷勺……她哪里还有享受美食的心情。 夜色迟迟不动,裴白墨将瓷勺又往夜色跟前递了递:“你打算看粥充饥?” 夜色盯着裴白墨细长的手,艰难地吞咽了一口。 他这才笑了起来,一改严肃正经的表情:“是不是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 夜色不语。 裴白墨拎起她的手腕将她右手拎到折叠桌的高度,掰开她的掌心,将瓷勺按在她的掌内:“这么美味的东西,你一定迫不及待想要吃完它。自己来,这样比较快。” 他话毕蜷身缩在病房内的沙发上:“我在这里睡会儿陪你。你慢慢吃,我醒来应该还早。” 第9节 *************************************************** 裴白墨这一觉睡得很沉,迟迟未醒。 夜色坐在床边审视他温和的睡颜。 难道不应该是他醒着看着她这个病号入睡吗? 为什么是她这个伤患无聊地坐躺在病床上数星星,而陪床的他,却毫无知觉地睡得天昏地暗。 ************************************************** 夜色这一伤,没敢惊动姜北薇。 只是萧子规到底神通广大,飞约翰内斯堡之前,抽空来医院看她。 久未谋面,加之不久前刚刚被傅云深的气场震慑过一回,夜色此时再看萧子规,怎么看都觉得是一副炮灰相。 “见过宋宋吗?”她不想话题开启地太过刻意,却忍不住提及。 萧子规闻言靠近,一副要来掀夜色被子的架势:“不如你去建议宋宋当空姐,这么一来我应该是能经常见到她的。” 夜色皱眉,从他语气里听到她所不熟悉的黯沉,自身的情绪也跟随他下坠:“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希望看到的一件事,就是宋宋站在你身旁。” 萧子规摸摸夜色的头:“丫头,好好担心你自己吧。我和宋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夜色还未来得及将他和她美满的画面勾勒在脑海里,便听到萧子规这一句让她泄气的话。 她下意识地反驳:“真俗。我想的哪样?举案齐眉,两小无猜还是终成眷属?” 萧子规再度微笑,摸摸夜色的头,将她满头长发揉乱:“你脑袋里能不能装一些男女关系之外的东西?” 夜色很直接地摇头。 萧子规掌心从她头顶下滑,拉拽她的耳垂:“我认识宋宋,比你认识她更长更久。我在意她,所以不会把我和她变成一段将就。我能给她最好的关爱,就是拒绝。你知道的,我像她喜欢我一样喜欢你闻西姐,我知道闻西不爱我却接受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所以我不会在还不爱她的时候,给她一个开始。” 他话毕就伸手捂住夜色的嘴巴,堵死她即将开口说出的那句话:“你有教育我这功夫,不如帮我研究一下,我这么好,为什么你闻西姐都不要?!” 夜色毫不留情地咬他一口:“宋宋那么好,惦记别人的男人统统配不上她。你以后别哭着求我帮你倒追,滚蛋吧!” 萧子规上前一步,抱她一下,双臂紧紧摁住她张牙舞爪的手臂:“好了,马上就滚了,真不可爱。我真不想坦白地告诉你我嫌弃你很久了。” ************************************* 萧子规走了之后,夜色很快就办好出院手续回公寓。 她刚安顿好在客厅坐下来,门铃就响了起来。 夜色几步踱到玄关开门,门开后,露出的是林瑟那一张雕塑般轮廓深刻的脸。 “hi,katze.” 乍见林瑟,夜色面色微露诧异。 林瑟倒是没有急着进门,身形往旁边一晃,露出了身后长身玉立的裴白墨。 裴白墨的手里攥着一根绳索,夜色顺着绳索往下看,瞥见一头还未成年的萨摩耶。 林瑟这才几步蹿进门,贴在夜色耳侧轻声细语:“j给你的礼物。他太腼腆,非要迂回地说狗丑他看不上才不养,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你,你要理解他的羞涩。” 果然,紧跟着林瑟进门的裴白墨拖着小萨摩耶入内。门刚关的刹那,他便开口对夜色阐明狗的来历:“这是林瑟在路边看到的没人要的捡回来的小狗。” 夜色眼珠一转,他又继续补充:“他说狗很帅,你要原谅他的审美;而且狗和他在一起生活四天,越长越像他,似乎更丑了一点。” “你如果介意,我倒是不介意你现在就把它拒之门外。” 夜色偷瞄林瑟一眼,发现他一脸自我挣扎的菜色,只好冲裴白墨笑笑引萨摩耶入内。 一旁旁听的林瑟瞬间心内滴血,凭什么他裴白墨去讨女人欢心,还要顺带贬低小萨摩耶的自尊心和他这个绝世美男的基因以及审美观。 世界之大,他怎么就那么长眼和这个怪兽做朋友。 ********************************************* 夜色端着一碗温水放在萨摩耶腿边再起身,才发现客厅内的两个男人正襟危坐,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夜色微微奇怪,照理说他二人不应该如此僵峙。 她顺着二人视线瞄过去,客厅里打开的壁挂电视内,正在报道一起罕见的在本省发生的病例。 内里提到的名词,她有所耳闻,却并不足够了解。 那是发现于20世纪的马尔堡病毒。 林瑟蹙眉:“j,这不合理。” 夜色知道林瑟的专业是细菌学,对病毒自然有所了解,他的表情那般凝重,她便跟着心底浮沉。 “高致命传染病,死亡率不发达地区可高达100%”,他转身对裴白墨说,“你见过的,那个你说长得又丑又长的丝状病毒”。 “它的高发地区在非洲,猴子是很重要的感染源。” 林瑟摇摇头:“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裴白墨抬头看夜色一眼,话题抖转:“给萨摩耶取个名字。” 夜色潜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吵吵。” 裴白墨点点头:“让吵吵自己在家,你的休假,好像要结束了。” ******************************************************************** 承裴白墨吉言,夜色真得接到急召告别了假期。 林垦在去接她的路上已经把大概的情况都讲述了一遍:“第一例感染马尔堡病毒的患者已经死亡。他叫叶长安,是本省著名的生物学家,刚刚在重要期刊上发表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论述。他的家眷向警方提供了一封恐吓信,是他出差参加在r市的研讨会前收到的。” “内容很简单:只有六个字:上帝在召唤你。” “没有邮戳,是有人投进叶长安的邮箱。信封和纸张笔墨都是最大众的款式,没有任何区别性。” “叶长安所在的研究所,内里的活体动物和死亡标本上都没有检出病毒寄宿。” “这种病毒具备高致命性,一旦蔓延,将是一场灾难。” “叶长安平素为人低调,与研究所和同领域的学者交往都很和睦。” “他新近娶妻,蜜月行程还没有进行。” 夜色点点头:“他所有的同僚和家眷以及最近出入的场所都排查过了吗?” “刑警队那边查勘过他的车架,住所,研究所的实验室和办公室以及此次出差入住的旅馆和进入的研讨会会场。目前没有发现新的进展。” 夜色和林垦刚回到警厅,形色匆匆的许南康就神色凝重的推门而出:“发现第二个感染病例,在r市。” 一行人迅速出动,向r市前进。 “感染者叫宁汉,是一名医生,上周从n市回r市。从个人经历上看,和叶长安完全不具备任何关联。”许南康边开车边向众人传递最新情况。 夜色蹙眉:“如果完全是自然意外感染,不应该找不到传染源,而且怎么解释恐吓信?” “万一家属提供的恐吓信是假的呢?”林垦问。 “如果是人为,马尔堡病毒致死率这么高,目前发现的病例又这么分散,不会是报复社会的行为,而且一般人根本没有接触掌握这种病毒传播源的能力。只能是有预谋有针对性的谋杀。” “如果是非人为,传染源一定会出现。恐吓信那part,我持保留意见。” ************************** 一行人刚在r市落地,就接到n市出现第三起感染病例的通知。 “感染人是寰宇航空的高级空姐,名叫乔翘。” 听到这里,夜色心底一坠,追问:“叫什么?” “乔翘。”许南康隔开话筒重复。 空姐…… 叶长安从n市飞r市。 宁汉从n市回r市。 “许组,空姐乔翘最近飞的航班,里面有没有从n市到r市的班次?” 许南康一顿,联络刑警队查问细节。 结论很快出来,许南康是老手,自然已经想出这其中的关联:“有。和叶长安还有宁汉从n市回r市的班次重合。” ******************************** 案情出现新的转折,夜色心底却愈加沉重。 乔翘是萧子规的同事,经常搭萧子规的车去公司。 萧子规和她的接触非常频繁。 夜色立刻播萧子规的电话,响了几声,才有人接听。 话筒里传出来的萧子规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副感冒的症状。 夜色的声音有些抖:“高烧?” “头痛吗?” “呕吐吗?” “腹痛吗?” 她一连串抛出数个问题,一声比一声急厉。 萧子规从没听过她这般慌张的语气,摁着自己酸痛的手臂问:“色/色,你怎么了?我最近很累,等我睡醒再说。” 他转瞬就想挂掉电话,却听到夜色在那端急吼:“不许睡!戴上口罩去医院,不要密切接触第二人。” 夜色的声音吼完那句,嗓音已经完全喑哑。 “怎么了?”萧子规被她一吼大脑即刻清明。 夜色这才想起重点:“乔翘感染了致命性马尔堡病毒。航空公司和她有过接触的人都不安全。会死的……会死……” 萧子规在电话那端笑起来:“这么怕我死。放心,我肯定等你嫁出去再死。” “滚!”夜色赏他一个字就撤。 这端挂掉电话的萧子规,却猛然被胸腹里骤然翻江倒海涌上来的恶心逼向盥洗室。 第010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10节 第十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这端,林瑟载着裴白墨从购物中心转移回郊外的别墅。 在裴白墨这里寄宿几天,他不仅担当裴白墨的厨师、清洁工,还要附带做他的司机和保安。 盘山路从首到尾,一如既往的寂静萧索。 并不习惯大陆右行的林瑟,始终驾车行驶的小心翼翼。 这样和日常行为习惯相悖开车是异常痛苦的一种体验。 林瑟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问:“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开车比你亲自上阵会安全一点?” 正盯着窗外的青松看的裴白墨伸出右手五指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光线倏尔黯淡,忽而明烈:“你对自己的车技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倒是难得。” 林瑟这次倒是没有选择呛声回去,只是语气带点儿哀怨:“你什么时候能对自己的健康提高一下觉悟才叫难得。” 裴白墨闻言即刻转头看林瑟,林瑟感受到他的注视很自然地回视:“看在我表达地这么语重心长的份儿上,你好歹点下头意思一下。” 裴白墨笑得很温柔,林瑟却随着他温柔的笑开始为自己默哀。 “原来你喜欢听话的人。我会转达给方津,让她以后听话一点。你说点头,立刻就点给你看。” 林瑟鸡皮疙瘩立马起了满身……那头母老虎……还是算了吧。 他知道裴白墨是故意转移话题,懒得和顽固不化的他比嘴力,适时选择打住。 到了别墅,裴白墨扔下他就自动回了室内。 林瑟停好车,打开后备箱面对一筐筐的苹果皱眉。 如果他没记错,裴白墨今年二十五岁。 林瑟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才喜欢苹果这种东西。 这么低端的喜好……真是幼稚地令人发指。 他也真的很担心,和裴白墨这样相处下去,每日以苹果充饥,明天饿不死,后天也会饿死。 ************************************************ 一个人任劳任怨地把苹果搬回厨房旁的小储物室,林瑟才有时间在只剩寂静的别墅里寻找裴白墨的身影。 裴白墨日常生活里习惯悄无声息。 他绕了好大一圈才在二楼阳台分割出的书屋里找到裴白墨。 林瑟靠近两步,一向警觉的裴白墨却没有对他沉重的脚步声表示抗议,林瑟禁不住皱眉。 裴白墨手里摊开一本大开本词典,放在膝间看一眼,又提起拿到胸前审视。 来回几次尝试,才将词典扔到一旁闭上眼睛。 林瑟倚在第一列书架上旁观他的郁闷和懊恼。 这小子平日里的云淡风轻还真是伪装的好。 裴白墨的昵大衣已经脱掉,林瑟再靠近几步,视线转换才看到他后脖颈旧年留下的伤疤。 那场事故对裴白墨的影响,从最初的鲜血淋漓,到后来的无声抑郁、流言蜚语,再到而今的后遗症发肤之痛。 每一次他都是旁观者。 看着裴白墨在窗边瘦削静默的身影,林瑟突然涌出许多心疼……他拍拍自己脑袋,清空那堆莫名其妙的情绪。 这是他的好友,用自己的智慧和生命为许多人的安危奔走。换来的却只是孤寂和失去的健康。 林瑟正伤感,突然脚边落下一本词典。 他顺着词典飞来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裴白墨正在抱臂盯着他,看那姿势,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第二排第六列第八本。”裴白墨很正经地对他说。 林瑟习惯了被支使,从书架上找出那本书就要递给他。 裴白墨却出声阻止:“建议你看的,不用递给我。” 林瑟闻言低头,这才看清裴白墨让他从书海中淘出来的那本书的名字——《论痴呆和发呆的区别》。 ******************************************************************* 夜色没有时间发呆。 当地刑警队的人在侦查细节,配合有关部门隔离已发病例和相关密切接触人群。 ca3855。 原本是很多人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旅程,却变成了一次死亡之行。 云端那么靠近天堂的地方,带他们进入的,却是地狱。 资料里关于马尔堡病毒的陈述非常简短,每一个字,诉说的却都与死亡相关。 夜色盯着白纸黑字的案卷一字一字认真地看:“突然高烧、头痛,大量出汗,肌肉酸痛。最初的症状很像流感,从发病的第五天开始,胸部、背部和腹部出现斑状丘疹,伴之恶心、呕吐、腹泻、腹痛;症状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严重,出现黄疸、胰腺炎、体重大幅度减轻、神志不清、休克,直至全身多处器官衰竭,最后出现口鼻出血、尿血、阴/道出血和消化道出血。通常而言,在5至10天潜伏期后发病,多数患者将会在一周之内死亡。” 她异常担心萧子规的情况。 n市的疾病防控中心已经介入,事态的严重性远比她们预计的更为严重。 n市的两起感染者,都在病发后不可控制地迅速走向死亡。 如果萧子规也和他们一样……夜色完全无法想象。 她抱着希望在等最后的结果,等那个萧子规与此无关的平安的消息。 ************************************************************* 林瑟看到书名的那刻,异常淡定。 他把书重新摆放回自己将它抽取下来的那处,然后一个不小心,碰掉了整整那一列规矩摆放的书籍。 裴白墨更加淡定地旁观,看他刻意地举动甚至善意地开口提醒:“你这么突发奇想地想要替我把书架上的这一列旧书都换成新版,我倒是不好拒绝的。” 林瑟也不着急,始终抱着纠正裴白墨做人原则的希望:“做人得有最起码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你这么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让我给你换书,而且还是一整列书,并且是不同语言的绝版书,你怎么好意思?” 裴白墨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林瑟身旁拍拍他的肩膀:“价值观和道德观是什么?理直气壮这个词我倒是懂得。” 裴白墨话毕又是一副甩手就走扔下他的架势,林瑟努力半天还是决定雄起一次:“好吧。我大度,我理解你、原谅你。我好歹是你救命恩人的儿子,你这么压榨我合适吗?” 裴白墨没有丝毫反应。 林瑟一着急喊了出来:“别装做听不见我的话无视我。我知道你的听力在下降,可是这句话,你绝对听清了。” “哦,你知道了。” 裴白墨最终还是回身应了一句:“那以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来考量,这么对待伤病患合适吗?” 林瑟真得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几秒才说:“我放弃,你闭嘴。” 他把掉在地上的那列书摞起来抱走:“我堂堂正正一男子汉,硬生生让你逼成了受气小媳妇,这个负罪感你必须有。” 他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回头补充一句:“友情提醒,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善解人意的、体贴的、风度翩翩的男人。” “善解人意?你一定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体贴?你的字典里好像也没有这个词。” “风度翩翩?你对风度的理解一定是外星人教的。” 第011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十一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夜色几人在r市的行程非常紧凑。 ca3855航班,当日所纳旅客和班组一共125人,当地刑警队通过机场方面交付的旅客名单进行排查,其中目前在r市的人口,只有35人。 已知病发的受害人,与马尔堡病毒最可能存在关联的就是第一个病发亡故的n市生物学家叶长安和r市依然挣扎在死亡边缘线上的医生宁汉。 凶徒并非意欲报复社会,那么这中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可惜宁汉此人的简历异常简单,r市土生土长,在r市求学生活,这次去n市,也只是替代同事去参加上级医院的研修。 他的交际网络一如他的生活一般单调。 父母双亡,只有一众关系并不密切,却也可以勉强称得上熟络的同事。 寻求进展如此艰难。 夜色她们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耗费在r市,又即刻启程返航。 ************************************************** 在n市刚落地,夜色就接到林瑟的电话。 “katze,我要回柏林复工,帮我看好j。” 夜色从机场大厅出来,寒风扑面,顺手拢了拢昵大衣的立领挡风:“这么快,他知道吗?” “他一向不喜欢我说再见,即便他知道我总会再次出现。” 林瑟用他一贯的闲散的语气刻意说得幽怨。 夜色紧绷的情绪闻言得到舒缓,笑着说:“你这样嘱咐我,真像远行放心不下爱人的小姑娘。” “我以为我爱他早就不是秘密”,林瑟也笑,“好了,不开玩笑,有些情况不应该是我告诉你,总之多照顾他。哪怕他嫌弃你是累赘,嘲笑你是白痴”。 “我的长相看起来是一副欠虐的模样吗?”夜色皱眉。 考虑到裴白墨异于常人的人际交往方式,林瑟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夜色鼓励,酝酿半天才说:“你能有那么好的眼光看上他,要觉得骄傲。你可以的,把他交给你,我放心。” 夜色听他拐弯抹角仍旧不忘去夸奖裴白墨,因案件和萧子规而生的忐忑感全部消散:“在我不知道他在n市之前,在你没有穿山越海到这里来之前,他一个人,也一直生活得很好。” “你嫌弃他。”林瑟给出结论。 夜色笑:“胡说,我很明显是在赞美他。” 林瑟在电话那端打个哈欠,很快挂断:“其实我只是担心他每天吃苹果会饿死,你经常帮我确定下他是活的就好。” ************************************************************ 夜色在机场外的出口站了一会儿,就瞥到林垦开车过来。 第11节 一上车,没了适才和林瑟交谈时的轻松,满脸忧虑挂起。 林垦也不多话,径直将车开向n大附属医院。 传染病防控中心的专家这几天也一直坐镇附属医院,夜色上楼之前,还在手机里调出萧子规前一晚留给她的讯息查看:我去医院,别担心。ps:别告诉爸妈。 医院里客流很多,夜色在电梯前站了一会儿,又拐到楼梯口急匆匆往上爬。 林垦知道她担心萧子规的情况,并未多言,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萧子规的初显症状和马尔堡病毒病发患者如此相像,夜色远在r市时,就通过厅里的同仁了解入院检查的萧子规的这一点情况。 她想起多日前萧子规说过的:我若没从天上掉下来,你就不能从地上倒下去。 他怎么能,自己先倒下。 ************************************************************* 夜色直奔这次应对马尔堡病毒特例开设的会诊室。 还未爬到那个楼层,便意外地看到继父萧何和吕宋宋沿着楼梯相扶往下走。 夜色抬头对着萧何喊:“爸。” 眉梢眼角如蒙霜降的萧何冲夜色点点头,抬手摸摸她的发尾:“色/色,你说的没错,你哥专注坑爹一辈子。等他出来,我一定不再纵容他,他要是不听话,就和小时候一样关禁闭。” 夜色勉强笑笑,原本很平静的心绪,在听过萧何这样故作轻松的语气之后,反而渐渐感觉到一丝心酸。 萧子规要她隐瞒,可是面对真正关心他的人,他们了解关于他的消息,又怎会只有通过她那一种途径。 林垦接替吕宋宋去送萧何,吕宋宋这才对夜色解释:“萧伯伯有朋友在附属医院,自然瞒不住。姜阿姨你妈妈还不知道。我是靠消息吃饭的,别这么疑惑看着我。” “结果出来了吗?”夜色脊背贴在墙面上,冰凉的温度直戳心底。 吕宋宋没有回答夜色的问题,转而很直接地抱怨:“倒是你非常不地道,竟然不给我漏风。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隔离,我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转移话题?我懂了,别直接告诉我答案了,不爱听。” “你懂个鬼?!我从十一岁发现他其实除了坏还有个长得帅的优点,到十四岁开始喜欢他,虽然人人都知道,但是我还从来没有表过白!!” 夜色将身体从墙壁剥离站直,双臂插到吕宋宋腰间将她勾拉过来给她一个拥抱:“别逞强了,闺蜜当前,你哭也是可以的。” “我对着你哭没用,不用安慰我。” 吕宋宋伸伸舌头,接着对夜色说:“色/色,夜闻西就在这家医院里,上周刚从非洲回来。你哥还真是死性不改,什么时候都往她在的地方钻。” 夜色这是第一次听到吕宋宋如此轻易地提起夜闻西的名字。 夜色知道她不喜欢萧子规和夜闻西这两个人名。 他们取名时并不相识,却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割不断的关联。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出自李白) 夜色始终记得旧年月里吕宋宋酒醉大骂李白时的样子。 这一场三人行,吕宋宋明明来得那样早,却在后来发现,有些东西,无关早晚,名为命运。 ******************************************************************* 案件亟待告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夜色却还是自认自私地抽出一些时间逗留在附属医院里。 既然萧子规已经确认感染,病况她完全无法干预,能为他做得,不过是圆这些年,他放不下的执念一场。 一如吕宋宋有从未告白过的缺憾,萧子规守候在为了理想活着的夜闻西身旁,不想她为了自己绊住前行的脚步,又何曾表白过。 夜色从守在医院的同仁那里借来白纸板,站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手里拿着吕宋宋给她的号码,在手机虚拟按键里一一摁下。 久违的夜闻西的声音最终出现在手机另一端,夜色没有多言,直入正题:“闻西姐,我是夜色,我在附属医院,能不能请你现在抽空站在能看到医院一楼大厅的位置往下看。” 夜闻西停顿几秒才应下,回话再简短不过:“好。” ********************************************************* 后来时隔多年,夜色都能记得自己当时看到出现在二楼护栏旁的夜闻西时加快的心跳。 那种节奏,比她年少时守在裴白墨楼下来得更加迅猛。 夜闻西有那么多理想。支边、支教,做无国界医生。 但萧子规的理想只有一个。 一生一世一双人。 夜色不知道萧子规日后若能活下来知道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跳脚,但她对着夜闻西的方向,将白纸板举起一一亮相扔掉,亮出的字完整地串出那一句“夜闻西,萧子规爱你”时,除了自认有些矫情之外,想到的,都是有关于良辰美景的未来。 回n市的路上她曾经那样怕。 从吕宋宋闪避问题,知晓萧子规确认感染的那一刻起,她却突然松懈下来。 从小到大,萧子规摔断胳膊、折断腿那么多次,每一次,都很快复原还她一个健康的哥哥。 她相信这一次他依旧会舍不得离开。 而这世界,不会冰冷残忍如斯,迫他远行。 ********************************************************** 案件侦破仍旧没有取得丝毫进展。 相反,第五例确诊病例出现。 感染者是空姐乔翘的男友,同是生物学家的顾臣。 夜色奉命去接裴白墨出来帮手。 林瑟走后,夜色还没有见过裴白墨,便在出发去别墅前致电联系他。 近来事端颇多,更让夜色体会“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来”这个道理。从萧子规出事到现在,夜色自认还算坚强,甚至可以无所谓地安慰吕宋宋,有精力和理智帮萧子规告白,去分析案情。 在听到裴白墨声音的那一刻,却突然觉得眼底一湿。 组长许南康早已告知裴白墨案件的相关情况,夜色自然无需多言。她托着手机不敢言语,怕一开口就会泄露自己的软弱。 裴白墨配合她静默了五秒,而后出声问:“你见过比我更加善解人意的、体贴的、风度翩翩的男人吗?” 夜色被他太过意外的话题绕得一愣。 裴白墨倒是不需要她出声的:“我喜欢你的默认。这么说我的确是你见过的最善解人意的、体贴的、风度翩翩的男人。” 夜色疑惑开口:“小师叔?” 裴白墨在电话另一端皱眉,语气尽量委婉:“其实你笑起来更符合正常人的审美观。” 他忽而又觉得自己用正常人这样的词汇这么谦虚地形容自己不够合适,这么委屈自己的审美观好像有悖自己的原则,(色/色是美人,你们原谅裴师叔的审美观,让他尽情脑洞吧)并且不该说谎说她笑起来比哭起来好看,还是决定采取最简单最正确的策略——直说。 “色/色,不要随便哭。我还没有忘记你上一次哭起来……不美观的模样。” 夜色:“……” 他敢更生硬,更“委婉”一些吗? 夜色觉得自己拿手机的胳膊非常酸,即将托不住手机将它摔在地上。 她此刻特别想建议林瑟研究一个课题:苹果会否影响人的情商发育。 裴白墨等不到她的反应,微有些后悔直说地不够彻底。 比如,他下午去医院复查,不小心瞄到她在大厅对一个女人表白,那场面,还是蛮帅蛮酷的。 第012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十二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有了那通沟通存在些许障碍的电话,夜色再见到裴白墨的时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去应对他可能出现的另类思维。 一直到上路,裴白墨都是安静乖巧地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上,安静地有些不像平时的他。 夜色于是在汽车前排的储物柜里翻掏cd想要制造声音出来。 她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支手摸索了半天才把许久前扔进储物柜里的cd盒翻出来。 一直安静悄无声息的裴白墨这时突然侧转看着夜色。 夜色把cd抽出来放进播放槽,还没听到流转出来的音乐,就听到裴白墨那一如既往的低淳的声音:“你的耐力真是越来越好。” “常年在乱如垃圾堆实际上也的确是一堆可有可无的理应叫做垃圾堆的东西里翻找物品,需要异于常人的忍耐能力。” 夜色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才一定是异于常人的。 之前一直远观,裴白墨基本是站在神坛上的人物。 这么近看……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这样丝毫不懂得拐弯抹角地与人去和谐相处,是怎么没被围殴至死活到现在的? 夜色十分不解。 她把cd声音调大,隔着舒缓的音乐声对裴白墨说:“小师叔,你无聊的时候,可以开发新的爱好出来,没必要对打击人这件事那么执著。” 裴白墨皱眉反驳:“我只是在简单地陈述事实。” 夜色投降:“好吧,个人建议……你陈述事实这件事其实做得真得十分不明显。” “色/色”,裴白墨的眸光清澈明亮,字字分明,“你对我很有意见”。 夜色清咳两声:“是,你对我很有意见。” 裴白墨闻言一笑。 想起重遇她以来的片段,和旧时光里事关她的掠影。 他作为老师教她的时间不长。 第一堂课,就对她有所印象。 不是因为在诸多白种人中一眼望去便能看得分明的她和自己一样的肤色,而是他那么生动可观精彩绝伦的开场白过后(原谅裴白墨的自恋吧),她竟然赤/裸裸地在课堂上睡觉。 后来…… 在他的印象里,她经常在自己笃定地阐述自己的想法时站起来打岔; 最后那一年的平安夜,她和另外一个学生摁响了自己公寓的门铃,留下一份礼物。在他关门的那刻,却又伸出一只手来递进第二份。 他举世无双的绝好记忆力让他至今还记得,她清甜的嗓音留下的那几句话:“师叔,我这份儿送不出去没人要了,给你吧。祝你……想不到……那再见吧。” 第12节 他历来知晓自己无以抵挡的魅力所得的高人气……可似乎印象里,她一直不待见自己。 唯一一次亲密接触,也是在师姐charlotte的庆生party上。他不喜欢这种一堆人凑在一起制造噪音的活动,但是还是在零点前去露了下脸。 这一去,就被charlotte逮到做司机,送得乘客凑巧便是送他“便宜”圣诞礼物的她。 那一次,她好像是醉了。 扯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对他说:“师叔,你拉一下,很软。” …… 林瑟说她喜欢自己,裴白墨微微一笑。 而后想起自己几天前有生之年难得的“交论文”那次头脑发热,瞬间黑脸。 ****************************************** 关于感情,他自认并不是后知后觉的一个人。 很久之前,远在学生时代。 和林瑟的出双入对衍生出许多蜚语流言。 他听到过许多版本,为此特地去翻阅过相关书籍。 想到林垦会傻笑?没有。 万事考虑林垦的感受?也没有。 会很想很想他?依然没有。 渴望和他亲热,渴望拥抱他?更加不可能。 完全胡扯。 自此他便完全理解地球人奇特的智商水准。 *********************************************** 裴白墨思考事情的时候,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夜色将车开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路口,才发现裴白墨终于不是敛眉沉思的模样,开始抬头看红绿灯。 夜色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又欢快地唱了起来。 接听以后,那端许南康的话简短直接:“夜色,计划有变,不用过来警厅了,带裴博士去叶长安的家和我们汇合,我们已经在路上。” ********************************************* 叶长安的住所位居n大南苑近旁,是近年新建的徽式高宅小院。 小院外是镇宅的小型石狮,夜色跟在裴白墨身后往前走,推开大门后,内里是暗青色的地砖,配着屋顶之上的乌瓦,看起来黯淡失色。 只有中庭的一株生机勃勃的藤蔓矗立其中,点缀上一丝生机。 叶长安新婚变新丧。他的妻子顾采薇年仅二十三岁,比其年幼十一岁。 一个是生物学家,另一个是美术老师。 即使相差十一岁,这种结合在外人看来也依旧不失为一段良缘佳话。 可惜转眼天上人间,新妇变新寡。 “我碰过他的尸体。不是说接触感染者的尸体也会感染上马尔堡吗,为什么我是例外那个。”顾采薇拉开客厅正对的壁柜抽屉,抽出一本封面暗黄色的影集。 她熟练地翻开一页,对着一张照片和大家分享他们的过去:“这是我上小学的时候,他在外地上大学,寒假归来,我们的留影。他讨厌拍照,每次表情都很僵硬。我总是哄他,跟在后面甜声叫叔叔。” “叔叔说这次回来,就带我去旅行。很可笑,我以为很多障碍跨越过去,跨过这十一年,后面就是一生一世,他终究还是舍弃我。” 林垦从后面迈步上前,意图打断顾采薇与案情无关的细节描述,被许南康拦了回来。 “收到恐吓信那天,你在做什么?”夜色对照裴白墨跨进客厅前塞给她的问题列表问。 “我清晨一向晚起,那时正在睡觉。” “叶长安,你先生当时在做什么?” 顾采薇双手阖上影集:“他前一周就定好要去r市参加研讨会,那时正准备出发去机场。” “他发现恐吓信之后,掉头回来去卧室叫醒你?” “没有。” “那是他在电话里告知你恐吓信的事情,还是他从r市回来后才告诉你这件事,又或者,是你自己发现的?” 顾采薇视线调转对准夜色的眼睛:“他一向怕我担心,没有告诉我。”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恐吓信。”又是林垦忍不住追问。 “那天早晨我起床后,发现玄关的矮柜上躺着一张闭合的信纸,一打开,就看到那一行字。” “那你是怎么确定,那是一封恐吓信,而不是仅仅代表一句话而已。又凭借什么判断,那封恐吓信是威胁你先生,而不是你,又怎么确定他已经看过,并且认为那封信是针对他,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夜色紧接着质疑。 “天气”,顾采薇答,“前一晚我给叔叔整理行李,睡得很晚,那时这封信还没有出现。后来我看到的信纸,也是干净光洁的。我家的信箱在室外,没有任何避雨装置。那天的雨是在我先生走之后才开始下的,那天信箱里的报纸都全被淋湿无一幸免。但是信纸上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而且我出门前,它已经躺在玄关,这中间,没有第二个人进过我家家门。” “至于定义为恐吓信,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之前,我们有收到过这样的信件。那次信上写明的是我先生的名字。” “警官,还有其他问题吗?” 夜色看了一眼裴白墨所给的纸条上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顾臣吗?他和你先生一样,是生物学家。” “不认识。” 顾采薇回答得很干脆,夜色便接着问下半句:“你的祖籍在r市,宁汉这个人,你有听说过吗?” 顾采薇抱臂双眼微眯:“我以为你们是来寻找信息解决我先生的案件,没想到,是对我的个人隐私更加感兴趣。” 顾采薇出现抵触情绪,许南康冲夜色摇头,问询便到此作罢。 *************************************************** “缜密,却又漏洞分明。” “敏感,却又反应迟钝。” “这个女人有问题。” 出了叶长安家门,林垦三句简短的话抛出他对顾采薇的看法。 “通常人们在说谎的时候,才会去刻意加深对细节的描述。师傅,你说顾采薇,是不是这其中之一?” 夜色皱眉:“真相不是我认为。顾采薇的确有问题。她口中的自己和叶长安自年幼相识,感情深厚,加之新婚。叶长安意外身亡,她的情绪却不合常理地异常平静。究竟是她根本不觉得悲伤,还是痛苦到麻木我们无法判断。但她思维缜密,分析给我们听恐吓信那部分,完全不像是一个沉浸在苦痛里的丧夫女。” “另外,这个案子,最初是她报的案。” 林垦低头,若她是病毒夺命的根源,报案这一点的确解释不通。 *************************************** 裴白墨一直置身事外,林垦在夜色那边得不到进展就绕到裴白墨身侧去寻找答案。 “裴大神?” 裴白墨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 “裴博士?” 裴白墨的步伐更大了一些,依旧没有理会林垦。 “黑土。”林垦轻微嗯哼两声,没敢亮开嗓门。 夜色在身后听到林垦给裴白墨新起的这个称号,噗嗤一声即刻笑场。 第013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十三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转移场地的路上,裴白墨看林垦,明显是不顺眼的。 亦或者说,他从最初认识林垦那刻,就没觉得顺眼过。 夜色觉得裴白墨这次赤/裸地表现出不友好,罪魁祸首应该要归结于“黑土”两个字。 黑土…… 夜色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严肃下来,可是这两个字,完全戳中她的笑点。 萧子规还躺在医院命悬一线,夜色思维放松过后也急于寻求突破口。 “叶长安、宁汉、乔翘、顾臣和我哥,除了最初三例发现感染者所乘坐的都是ca3855航班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适用于所有人的联系。” “叶长安和顾臣同是生物学家,若目标只是他们两个人,凶手没道理选择在航班上下手,不如直接借助研究所的实验室,这样谋杀的成功率会更高。马尔堡病毒难以人为操控,几乎不可能人为干预它的传播。” “凶手的犯罪组织活动明显是有预谋的。” “目标同乘一架飞机完全是小概率事件,是偶然发生的,巧合性太高。凶手提前预谋过,理应想到各种可能,选择最万无一失的那一种方式。凶手没道理提前知晓旅客名单……除非,ta是航空公司内部人员,或者有内线。” “顾臣和我哥是通过乔翘感染的,很大概率是出于意外被牵连进来。” “宁汉的履历我们也有观察过,简单、干净,找不到他被害的原因,也许,他也是意外被牵连进来的。” 裴白墨眼神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另外一个联系,就是顾臣和宁汉,同为r市人。宁汉土生土长,而顾臣则是自从大学时期在n市落地,再也没有回去过r市。” 她静默了一秒,又补充:“牵扯进这个案子的顾采薇,叶长安的妻子,也是r市人。这中间,会不会有某种我们还未发现的联系?” 夜色双眼瞪圆专注地盯着他,裴白墨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只停留一秒,手掌便归位落在自己身侧。 夜色觉得他适才看自己的眼神,和看蹲在家里的吵吵,没有任何区别。 “是案子,就有凶手。只要是人不是鬼,就总会留下踪迹。” 裴白墨清俊的侧脸一转,精致的具有攻击性的五官便完全暴露在夜色眼前。 “很显然,我是无神论者。七小时。七小时之内,我一定会找出ta。” 他的语气自信而笃定,傲慢也好,自恋也罢…… 这是她所喜欢的世上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那一个他。 夜色被感染,却依旧心存疑惑:“为什么是七小时?” 裴白墨非常淡定地说:“噢,我昨晚失眠,补觉大概需要五个小时。” 第13节 夜色:“……” 也就是说,他能在两个小时之内就将他们纠结了数天的案子告破。 警员的智商,现在已经被鄙视到这种程度了吗? 夜色觉得自己需要去和林垦聊聊找一点自信回来。 她瞬间安静,裴白墨看她一眼,再看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善解人意地在补觉前给她一点儿提醒。 “从你的分析里跳出来,回到案件最原始的模样里去。当时,你知道什么?” 夜色开口答:“三个人感染致命性马尔堡病毒。两个是生物学家,一个是空姐。他们同乘一架航班,空姐又将病毒扩散给另外两人。” “让你凭借最基础的案情给罪犯心理画像,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夜色顺着裴白墨抛出的问题思考:“马尔堡病毒非常罕见。凶手对它非常了解,是生化医科专业人士,从事医生等职业,或者是该领域的研究员。” “还有呢,年龄在什么范围内?” 夜色答:“二十二到三十五岁之间。和所有受害人的年龄段符合。” “精神状态和性格如何?” 她略一沉吟,继续说:“日常生活低调谦和,没有存在感,不会和人非常亲密,也不会与人存在隔阂异常陌生。工作学习态度严谨,无懈可击。” 裴白墨点头:“嗯……看来我做老师,是异常成功的。还有吗,你还能想到什么?” “ta近来多次往返n市和r市之间,皆因公干,很好地掩盖下ta预谋犯罪实地勘察的经过。” 裴白墨笑笑:“还过得去。剩下的等我睡醒再说。” ******************************************************************* 夜色却是很着急的,没有时间等到裴白墨睡醒再去继续追踪凶手。 按照这样的画像排查,刑警队很快反馈过来信息。 “发现一个嫌疑人,叫麦厉。和叶长安同在一个研究所,近期刚因职称晋级问题和叶长安产生不快。三十一岁,男,性格沉静,唯一一次意外,就是和叶长安的这次口角之争。近期因为参与在r市的生物工程研讨会的布置工作,多次往返于n市和r市之间。他和另外一个受害人顾臣是多年好友,和空姐乔翘亦是熟识。” 支队的同仁很快请麦厉来参与配合调查工作。 许南康带着夜色进入隔离间。 刑警队的人还在进行进一步的盘查,年轻的警员非常恼火:“人不是你杀的,那你跑什么?” 麦厉低着头半响不语。 再开口也只是喃喃重复:“人不是我杀的。” 他看起来是那样沉闷的一个人。 夜色觉得挫败。画像,难道又错了?!可是那么挑剔的裴白墨,在听过她的分析后,都没有指出她的错误来。 “七日前,你和同事叶长安发生龃龉,跟我们回顾一下当时的场景。”小警员压下火气,还算理性地继续审问麦厉。 “是叶长安主动挑事。” “我已经够忍让了。所里有苦活累活都是我的,一起研究课题,成果却是他的。就这样,他依旧不满意。他是所有人都看好的明日之星,同事喜欢他,每个见到他的人都喜欢他,连我都很难讨厌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提起几天前死在培养皿里的病菌,怪我遗失数据看管不利。” “我平时只是本本份份地在工作,也没有别的想要争名夺利的想法,根本不会威胁到前途一片明亮的他。我和他平日里除了碰到会打招呼问候一下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交集。本来病菌死亡已经过去很久,我到如今也很奇怪他为什么在那天突然对我发难。” 麦厉边说语调渐渐开始失准哽咽。 夜色看看他低垂下去的肩膀,再看看身旁矗立的许南康叹气摇头。同是雄性,差别还真是大。 “为什么要跑?”年轻警员再次重复夜色进门时问过的那个问题。 麦厉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渐渐低垂聚焦在木桌上的那封恐吓信上。 “是我。” 他边叹气边垂首:“这封信,是我那天和他吵完架之后一时生气写得。” ********************************************************** 大家一直怀疑的那封恐吓信,竟然是真的。 夜色在去找裴白墨汇合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些疑点。 顾采薇着重强调恐吓信,把她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怀疑这封恐吓信上。 而今,制造恐吓信的主人麦厉主动承认恐吓信出自他手。 源头找到了,可是谜底依然没有揭晓,反而使案件陷入新的谜团。 裴白墨没有如他所言睡足五个小时。 夜色在警厅的大门外,就看到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他又把自己包裹地非常严实,只留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夜色向他靠近的时候,还瞄到一旁路过的同仁不断地回头看他。 她若是没有与他相识这些年,大概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夸张的行为奇特的怪物,也会是不时扫他一眼的人之一。 n市的冬天哪里冷到需要他严丝合缝到这种地步。 他真得是……奇异。 *********************************************** 夜色走到他身旁,才开口:“小师叔,我们找到恐吓信的来源,是由叶长安的同事投出的。” 裴白墨没有回话,只是盯着夜色的黑色手套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套。 真巧,竟然是男女同款。 和他一样品味高端的女人。 他笑了笑:“我知道。” “嗯?”夜色不解。 “你觉得我没补完觉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冷哼一声,露出的那双眼睛神采飞扬:“你的不懂体贴不懂善解人意的上司以及你更加不懂体贴更加不知善解人意的徒弟联手电话轰炸扰我睡眠。” 所以呢?夜色继续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有起床气的。欲求不满、睡眠不足,心情一向不会很好。” 于是要怎么做?夜色依旧疑惑。 “立刻把凶手找出来,让他们产生提高智商的觉悟。” 第014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十四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所以呢?夜色继续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有起床气的。欲求不满、睡眠不足,心情一向不会很好。” 于是要怎么做?夜色依旧疑惑。 “立刻把凶手找出来,让他们产生提高智商的觉悟。” ********************************************************* 一上车,夜色就追问裴白墨下一步要作何打算。 这捉凶,到底要怎么捉。 “我们按画像排查过周边所有的可疑人员,唯一存在可能的就是已经被收监配合调查的叶长安的同事麦厉。” 夜色懊恼:“可他不是凶手。” 裴白墨还在艰难地摘取他遮围在脸上的口罩和围巾,闻言停下斯文的动作,大力一扯,口罩围巾纷纷顺着曲线掉落,刚好落在夜色车内安置手套的角落。 裴白墨向后看了一眼,摘下手套也往那个方位一扔。 他的手套和她的手套紧紧挨在一起,看起来像十指相扣、相拥。 他满意地笑笑,看起来异常舒心。 “你确定所有的可疑人员都被排查过了吗?” 夜色点头:“所有符合条件的,和我们的受害人有所牵扯的同仁、亲属、密友,都一一排查过了。” “这就是你理解的所有人?”裴白墨问。 夜色仔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 裴白墨立刻给她下结论:“噢,原来你没学好的是语文。” 夜色闻言僵硬地一笑。 在他周边生活这么久,她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应对此类言语的免疫力。 但是鉴于未来生活中的心理健康,夜色还是决定趁着在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个难得的机会和裴白墨就说话的艺术这个题目展开探讨。 “小师叔。”夜色柔和地唤他。 裴白墨嗯了一声,没有下文。 “我是一个正常的有自尊的人,你也是一个正常人。” 裴白墨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看她。 “正常人和正常人交往,说话时要为对方考虑,要顾及对方的自尊心。” “自尊心?”裴白墨立刻接口,“不熟悉、不了解”。 夜色的话被他这么生硬地一堵,后续内容完全无法继续说出口。 看起来这依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且夜色历来觉得俗话说的“本性难移”四个字,是真理。 还是慢慢来好了,尽量潜移默化地去影响裴白墨。 ********************************************* 夜色再度提起适才断掉的关于对“所有人”范围这个词汇理解的问题。 第14节 “小师叔,除了我刚才提到的那些人,你说的所有人里还包括哪一些?” 裴白墨嘴唇微张:“你——” 夜色等他的下文,他却停顿了半天才接续,并且换了用词:“凶手所在的那部分人。” “你忽略了这个案子里最重要的那部分,我们所一直认为的受害人。” 他难得这样像个正常人似的说话,但是因为内容的独特性,夜色依旧觉得震撼。 受害人? 夜色在脑海里一一过滤一个个案卷里的面孔。 从最初的叶长安, 后来的宁汉, 到最后的乔翘, 以及顾臣和萧子规。 哪一个,是他们要找的真凶。 她想起自己之前跟随裴白墨的问题导出的画像分析。 “生化医科专业人士,从事医生等职业,或者是该领域的研究员。” “年龄在二十二到三十五岁之间。” “日常生活低调谦和,没有存在感,不会和人非常亲密,也不会与人存在隔阂异常陌生。工作学习态度严谨,无懈可击。” “ta近来多次往返n市和r市之间,皆因公干。”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首当其冲的,是医生宁汉。 夜色眼中光亮明明灭灭,最终定格。 裴白墨在一旁缓声问她:“有结论了?” 夜色点点头,刚要开口,又被裴白墨抢先截断。 “是错的。” 夜色问:“什么是错的?” “你刚刚考虑出的那个答案。” 夜色反驳:“你甚至都没有听我说出那个答案,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能判断那是错的?!” “我知道。”他一副笃定的架势,同时摆出一副禁止别人问他为什么,没有兴趣解释的模样。 “不是宁汉。” 夜色眼底微露讶色,他是真的知道:“为什么不会是宁汉?” 裴白墨注视着她:“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之前读过两年医科。如果我杀人,不会这么麻烦。医院里能够接触的毒物很多,若是投毒,我不会选择这么不受控制的需要中介的病毒进行操作。我也会很愿意一刀毙命,然后选择化学溶尸或者碎尸灭迹。” “虽然和我相比,宁汉是稍显笨拙的医科生,但并不是弱智,我和他杀人在环节设置上不会差别太大。” 夜色被他说得微怔。 裴白墨自己是依旧保持微笑的。 “我只是假设,你没必要露出一副即刻就会被我解决掉的难以置信的模样。另外,我对于以杀手的身份留名后世,真心没有一点儿兴趣。” 得不到夜色的回应,裴白墨继续自言自语:“还是说,我长得是一副类似杀人犯的脸。我不记得历史上出现过像我这么美观的凶犯。” 夜色是真得不记得,为什么他们前一秒还在讨论凶手是谁,下一秒就变成了裴白墨在自夸自恋。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话题重新绕回到正道上去。 “小师叔,我天生资质愚钝,后天懒惰不努力悟性极差。迫切需要你的点拨,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凶手到底是谁吧!” 她给自己加的形容词倒是非常多的。 裴白墨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坐正对她说:“我们的凶手很聪明,一直在引导我们顺着他想让我们知道的真相去寻找下文。” “你把案件倒带回叶长安、乔翘和宁汉登上ca3855航班之前的那个时间点。乔翘和宁汉那时在工作,一切正常。叶长安的家里,出现了一封恐吓信。” “这封恐吓信是叶长安的同事所写,但是他为什么会给叶长安寄恐吓信?” “对。不要怀疑你的判断。正如叶长安的同事所说,是事发前叶长安主动挑起和他的口角。” “恐吓信之后,是叶长安最先病发。他的新婚妻子顾采薇报案。” “案件进行到这里,一直是叶长安在主导事件的发展。” 夜色皱眉:“是这样没错,可是叶长安已经死了。” 裴白墨瞥她一眼:“是,一个死人在引导你把凶犯的目标对准他的同事。写恐吓信的人指向他的同事,画像里在航空公司有熟人并且能将各个受害人都串联起来的都熟知的人物,依然是他的同事。” “既然是叶长安导演了这一场病毒扩散,为什么他选择让自己最先中招?”夜色继续问。 裴白墨笑笑:“哦,这个需要去问顾采薇。看她和宁汉还有顾臣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015章 .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第十五章:马尔堡病毒——致命邂逅 夜色皱眉:“是这样没错,可是叶长安已经死了。” 裴白墨瞥她一眼:“是,一个死人在引导你把凶犯的目标对准他的同事。恐吓信指向他的同事,画像里在航空公司有熟人并且能将各个受害人都串联起来的都熟知的人物,依然是他的这个同事。” “既然是叶长安导演了这一场病毒扩散,为什么他选择让自己最先中招?” 裴白墨笑笑:“哦,这个需要去问顾采薇。看她和宁汉还有顾臣到底有什么关系。” 夜色记得很清楚。 顾采薇,那个她自己口中和丈夫情深意笃的年轻女子,祖籍r市。 夜色记得去叶长安住宅探访时,裴白墨曾经塞给她一张纸条,里面罗列的几个问题,其中就有问到她和宁汉以及顾臣是否相识。 裴白墨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怀疑叶长安了? ********************************************************************** 被害人转眼变身施害人。 五个感染马尔堡病毒的人中,叶长安、宁汉已死。按照裴白墨的分析,剩下的顾臣,也是这个案子发生的根源之一。 那么另外的感染者乔翘和萧子规就是无辜受到了牵连。 高知人群犯罪,历来是更为惨烈的。 想到萧子规,夜色心底一沉。 *********************************** 再见顾采薇,她这次异常配合。 不知道是叶长安已死,还是叶长安作案的行迹败露让她失去遮掩的动机。 只是夜色心底始终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顾采薇会选择报案。 那是叶长安的指使,还是她自身的决定? 顾采薇给出的答案很简单:“我想不明白。” 审讯室昏暗的光线打在她年轻鲜活的脸上,意外带着些腐朽的颜色。 “我需要人来告诉我,为什么他选择以死来放弃我。” “你知道他要杀人?”刑警队的专案组警员问。 顾采薇轻轻点头。 “为什么不阻止?” 她眉头紧蹙,拧在一起,而后眉峰散开,笑了起来:“为什么要阻止,我在梦里,早就杀了那几个人渣千百遍。” 她说得很直接干脆,丝毫不畏惧盘问,也不怕担责。 “叶长安有跟你分享过他的杀人计划吗?”专案组的警员接着问。 顾采薇摇头明媚地笑:“不需要分享。我们是伴侣,他不用说,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目标最初针对的是谁?” “不知道。”她立刻回答。 “撒谎。” 顾采薇抬头,迎着众人的目光:“他死了,杀人事件也暴露,我为什么要撒谎?!你们都知道我是孤女,离开他我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进一步柔声问一直对她发问的年轻警官:“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专案组的警员调整灯光照射的角度,将它对准顾采薇。 而后问:“你和顾臣是什么关系?宁汉呢?” 顾采薇的态度从最初的配合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扭转,闭口不言。 无论刑警队的同仁怎么努力,她都不肯再度开口。 *********************************************** 夜色站在隔离室的玻璃墙外,旁观着内里顾采薇的沉默。 一旁信息组的同仁此时有了新发现。 顾臣、宁汉以及顾采薇的档案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事关n年之前的那次意外,只字未提。 可是报纸社会版里,事关当年那场轶事的报道却无意间提及了顾采薇的名字,和顾、宁二人的姓氏。 放在旧报纸里,那是一场青少年失足乱性的难堪旧事。 再从当年所辖地区的派出所收藏的报案登记记录里,却能够找到当年那个j□j案的进一步的蛛丝马迹。 夜色突然明白了顾采薇在说“我需要人来告诉我,为什么他选择以死来放弃我”时哀戚的神色。 十一岁的差距不算什么。 叶长安和顾采薇依旧可以神仙眷侣,百年好合。 第15节 这一场悲剧的源头,原来是顾采薇年少时的那一场悲戚遭遇。 她和叶长安隔着的,竟然是——第一次,不是你。 夜色想顾采薇最想人告诉她的,并不是叶长安选择死来放弃她的原因。 而是他这些年,明明说了一辈子释怀,却最终仍旧陷入那场旧事里难以自拔的原因。 顾采薇一定很想知道,在叶长安眼里,她此后数十年的人生,是不是真得不如年少时那春光一夜。 如果他们没有在n市和当年那一场j□j里的顾臣再次遭遇。 那一段往事,会不会有被时光掩埋尘封的机会? 顾采薇一定想从那样难堪的夜走出来,可叶长安的死……抹杀了这种可能。 ********************************************************** 这个案子的终结,让夜色觉得无限唏嘘。 最初的受害人,竟然是最后的凶手。 更遑论叶长安和顾采薇残缺又残忍的爱情。 她站在市局刑警队的大院里,看着这夜初升的月光,只觉得周身冰凉。 信任,原来是这么困难的事情。 裴白墨从警队的车棚下走出来,夜色看到他,突然觉得庆幸。 她有第二次机会,重新遇到这个在年少时莫名其妙就让自己沦陷的人。 可以有第二次机会,这是她的运气。 她一直是个惜福的人。 裴白墨走得很慢,远不及夜色从台阶上跳下来跑到他面前的速度。 澄澈的月光给夜色壮胆,让她有勇气说出现今成熟的自己,不敢随意开口说得话。 她问得很认真,一字一顿,唯恐裴白墨听不分明。 “小师叔。” 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在德国的时候,我曾经追求过你,你知道吗?” “我很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那么聪明,不如你告诉我原因。” ****《小剧场》************************************(补齐) 裴吵吵小时候一直有一个毛病,喜欢啃自己老妈的脸蛋。 还不会说正经人话的时候,经常伊伊呀呀扯着自己老妈的脸蛋咬一口。 每当这时,他妈就会对着卧室的位置大喊:“裴白墨,你快来管管他。” 一直到他长到三四岁,还是有粘着自己老妈的习惯。 可他妈非常不负责任。 他想要听故事,他妈妈就坐在床边对着门外喊:“裴白墨,你儿子想听你讲故事。” 他要妈妈搂着睡,他妈妈就掀开他的被子,对欣赏他屁股的他老爸说:“你儿子是淫/魔,要睡我。” 这种情况下,他总是会哭得很大声抗议。 可是没有人理他,他本来就不负责任的妈跟他老爸夸奖他嗓门大。 而他爸爸则皱眉嫌他吵,将他提起来拎到门外,然后啪嗒一声,闭门关灯和他妈过家家去了。 后来,他听说很多小朋友都是被拣回家收养的。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妈那么像后妈,他老爸那么像后爸。 原来,那的确是后妈和后爸。 他是马路生出来的啊!! 第016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十六章食人,诗人,是人 夜色问得很认真,一字一顿,唯恐裴白墨听不分明。 “小师叔。” 她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在德国的时候,我曾经追求过你,你知道吗?” “我很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你那么聪明,不如你告诉我原因。” ************************************************ 夜色终其一生都记得那一晚的明月,和月下的良人,以及在她话落那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揪住裴白墨问关于案件看法来打岔的林垦。 那样好的机会…… 裴白墨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 林垦这小子真是她命里的克星。 但她总算将演练过千百次的话说了出口,虽然是在时隔四年之后。 这人类史上的渺若尘埃的几句话,已是她人生中跨越性的进步。 *************************************************************** 小萨摩耶吵吵在被裴白墨和林瑟送到夜色家之后,一直处于一种自生自灭无人问津的状态。 这个案子结束,夜色就奔回家给它添食。 吵吵很乖,没有扰乱夜色家的秩序,也没有制造多余的垃圾,乖巧地窝在客厅的沙发旁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如果裴白墨也是这幅模样就好了。 夜色自己嘘声,这显然不可能。 他和忠犬的唯一相似点,大概只有挑食。 马尔堡病毒案已经结束,剩下的细节考究部分,都是刑警队专案组的工作,不再和他们小组有任何关联。 但是死亡的威胁,依然在她最亲密的人之一萧子规周身环绕。 结案之后,夜色即刻便到医院去过一次。萧子规依然在隔离,挣扎在死亡线上。 感染马尔堡病毒存活下来的人口全球几少,寻找有效的抗体超出想象的艰难。 唯一欣慰的是,夜闻西出现在医务团队里,站在萧子规身旁。 她从非洲回来,马尔堡病毒的高感染区就在非洲。 夜色数年没有和夜闻西深聊过,即便代替萧子规告白,夜色也没有时间用来和夜闻西回顾她远走非洲这几年。 这一次医院碰面之前,相对于明媚的吕宋宋,夜色从不偏爱自己的堂姐夜闻西。 即便她自立优秀出众,一直是家族里闪耀的明珠。 她旁观过萧子规的无尽等待和坚守,多少对于夜闻西的不近人情有所怨言。 夜色从脱掉隔离服的夜闻西身上看到憔悴的神色。 这一刻,她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等待健康的那个萧子规重新出现。 “色/色”,夜闻西摘掉医用口罩,“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你有多爱子规,就会有多讨厌我。” “这些年我在你眼里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现在回想,我自己也这样觉得。我一直觉得世界很大,想多走一走,看一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子规是我对男孩最初的认识,也是我对男人最初的了解。我喜欢的一切,他身上都有。但是过去我的人生里,第一位的从来不是爱情,我也从未想过,让它占据我的人生。” 她摸摸夜色头顶:“很抱歉,以后我会争夺他对你的宠爱。我是个自私的女人,这次生离死别的考验,耗尽了我身上这些年积攒的勇气。以后,你和我男人适度保持下距离。我好歹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堂姐,子规是你半路哥哥,你对我这么疏离对他那么亲密,我吃的醋,也会是双份儿的。” 夜色静静听她的长篇大论,从一向坚强干练的夜闻西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晶莹。 她往前贴近夜闻西,像拥抱吕宋宋一样对夜闻西伸出双臂:“谢谢你给我他会回来的信心。” 夜闻西温柔地笑,带些宠溺:“到时候,别怪我横刀夺爱就好。” 夜色也笑,这世上最好的后来,不过是终成眷属。 ******************************************************** “黑土”大神此刻的心情很糟糕,完全笑不出来。 林瑟离开不足一周,他那满满地堆积了苹果的小储物室,竟然空了。 没有苹果等于很难看得饿死等于周身焦躁万事不爽。 林瑟每日按时来电那刻,裴白墨依然沉浸在苹果没有了的懊恼里。 林瑟畅谈了半天回德国后积压成山的工作,最后才发现是自己在欢乐地自言自语。 “j?我现在在跟你说话。” 裴白墨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他这样漫不经心,林瑟和他相处多年,自然足够了解他:“你饿到想吃人,也不会选择皮糙肉厚的我啊!苹果这么快就没了?” “你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裴白墨出声表达不满。 “给你个建议,要不要听?”林瑟开始卖关子。 “说或者挂电话。” 裴白墨给得选择如此没有娱乐性,林瑟无声损他两句,而后语重心长地说:“你需要食物,苹果之外的正常人吃得东西。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食客,跟着她们,一定饿不到你。” “你是想告诉我,我不是正常人?” 他思维倒是随时保持警惕,林瑟哀叹两声,怒其不争。 “我是建议你,去找katze。蹭饭再回家,或者吃完接着蹭地方睡换个环境也不错。” 第16节 裴白墨闻言沉思,想到昨夜夜色清澈的眼眸,还有那句缱绻的“我喜欢你”。 “萨摩耶还在她家里,你如果不能像对我一样厚脸皮,可以借口去看萨摩耶。”林瑟在电话那端把理由都给他准备好了。 裴白墨自然要反驳:“我是那种为了一口吃的就违背原则说谎找借口的人吗?” 林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白墨便自己再度接口:“okay,我的确是这样的人。很忙,挂了。另外,你难道是不记得今天是你又老了一岁的日子?虽然你会越来越智慧、越来越帅这种脱离实际的祝福我不会违背原则乱说,但是生日快乐这种歌,我还是愿意唱给你听的。” 认识裴白墨那么久,他从来没有连贯地对自己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林瑟暂且无视他扔出来的那一堆打击人的东西,追问他阔谈的原因。 “哦,”林瑟听到他浅笑的声音,“她对我表白了,我现在心情大概可以称作愉悦”。 “什么?” “她说喜欢我。”他竟然拿来炫耀。 林瑟自然好奇进展:“你接受了?” “当然不会。” 裴白墨给得答案着实让林瑟震惊。 “身为一个男人,我若喜欢一个人,一定会选择一个光辉灿烂的时刻自己来表白。她只需要选择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接受我的表白,或者成为世上最幸运的女人接受这一份惊喜。” 被他告白,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林瑟咬咬牙,他还真是死性不改地自恋。 光辉灿烂的时刻……依照裴白墨的审美,那一刻也许历经百十年才能找到。 情商可有可无的人突然对自己畅想未来某一刻的精心告白……林瑟心底只有惊悚一种感受。 他琢磨开导裴白墨,好好指点他恋爱的功夫,裴白墨已然想起刚才被岔开的话题:“生日快乐歌。” 他这一提,林瑟才是真得受到惊吓,决心直接点拨裴白墨免得日后更多人遭受他五音不全的荼毒:“别唱,你是真得不知道自己唱歌很难听吗?” 可他到底低估了裴白墨厚脸皮的程度:“我为什么要唱给你听?” 他接着自己回答:“就是因为难听才唱给你听。噢,就像我拉小提琴给你听的原因一样。” …… 被打击的怀疑人生的林瑟几分钟后才找回智商:“我还是建议你多和katze沟通一下,看看她说喜欢你前面是不是忘了加上一个曾经。” “另外,我一直觉得,光辉灿烂是用来形容你现在用的纸币上的毛爷爷。” “还有,等你选好了告白的时刻,人家早就心灰意冷的被打击地体无完肤跑掉。” 为了免受荼毒,林瑟几乎机关枪一样说完这几句话就立刻切断通话。 *********************************************************************** 吵吵将自己盘成一个半圆形坐在沙发下面,夜色则打坐坐在沙发上面。 不远处的液晶屏正在播放的是新近热播的剧集。 女主角爱上的,是将她绑架囚禁三年的罪犯。 这样畸形的爱情,出路不知在何方。 近来的影视题材丰富了不少,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灰姑娘和王子莫名其妙就离开彼此不能活的情节,也不是高富帅和白富美不食人间烟火只谈情说爱的碰撞。 她安静地看了几分钟,正巧听到背负人命的男主角询问女主角爱上他的原因。 女主角泫然欲泣,无限缱绻柔情地回答:“我爱的,是你爱我。” 很酸…… 夜色即刻换台。 下一秒,便听到门铃响得声音。 原本摆放在沙发旁的棉拖只剩一只,另一只不知道被吵吵拖到哪里去了。 夜色只好踩着一只棉拖往玄关蹦。 一摁开监视器,内里出现的,竟然不是她以为的姜北薇,而是昨夜在她表白过后,被林垦扯走不见下文的裴白墨。 第017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十七章:食人,诗人,是人(三) 裴白墨的逻辑历来是天下无双的。 他竟然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地让她负责任……以这种类似强抢民女的方式。 这,科学吗? 女朋友? 她和他从师叔侄的关系光速变成男女关系竟然只是因为她突发奇想的那个调戏之吻? 夜色在回程的路上只好自己做起了司机。 值此非常时期,夜色不想尴尬地让车内冷冻,主动问起适才裴白墨提及的第三个受害人尸体会缺少手部的问题。 裴白墨闻言侧转面向她浅笑,温柔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魅惑。 夜色能够深切地感觉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这混蛋真是上帝派来报复自己的。 “色/色。”裴白墨那蛊惑一笑之后,竟然又柔和地唤她的名字。 夜色咬咬牙,从郊外回程的路这样曲折,沿路的路灯残缺晦暗,她需要专心致志。 “裴白墨”,她一改叫他师叔的习惯,字字咬着舌尖吐出来,“你不要面向我,闭上眼睛,也不要开口说话”。 裴白墨听到这个新鲜的称呼唇角翘起,异常乖巧:“好。” 他真得如她所言转身面向前方,闭眼,默声不语。 夜色对他偶尔的反常表现有心理准备,看着他静好的侧脸,心底一阵又一阵叹气。 一栽到底的感受,到底是该兴奋还是该懊恼? 车子很快拐进市区,滑进灯影蹿动的车河,夜色刚松了口气,又听到裴白墨清澈的嗓音。 “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闭上眼睛、闭上嘴巴安静地等待,难道接下来不应该是这个女人吻上来?” 他的语调微露不满,夜色刚松下的那口气瞬间提了起来。 裴白墨这样一个爱情白痴,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些七情六欲?! 到了警厅,夜色刚车泊好,第一件事就是和“保姆”林瑟通电。 林瑟开口声音就透着幸灾乐祸:“katze,你要告诉我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他了吗?” “阿瑟,是你教他的吗?”夜色直入正题。 林瑟不明所以:“冤枉我,我现在距离他有近半个地球那么远。让我猜一猜,那小子干了什么。他脸不红心不跳地j□j你?还是像个变态一样悄无声息地直闯你的卧室?难道说,他用凶器……耍流氓?” 林瑟中途很暧昧地停顿了一下:“我早就发现孺子可教。” 夜色太阳穴猛地一抽:“我在很严肃地问你。” 林瑟哈哈一笑:“katze,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去问j。他一定会告诉你。” “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们深交的这个人,是世上最好的那个。你依旧在他身旁陪伴,他很开心。katze,给自己点信心。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相信,没考虑清楚之前,他不会乱来。他也许是个爱情白痴,但他不会一辈子白痴下去。” 这世上,夜色所认识的人中,除了她自己,另外两个了解裴白墨的人就是她远在德国的昔日恩师和林瑟。 有些事,她对第四者说,可能并不会被理解。 她历来惜福,珍惜得到,同样也便害怕失去。 她一直都算勇敢。 但拿真爱做赌注的局,失败的代价,她不敢随意承受。 他未回应之前,她迫切期待;他突如其来的攻势之后,她反而踟蹰。 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在自我困扰中走向灭亡的。 夜色挂掉电话。 林瑟说得对,她有任何不解,都应该直接面对裴白墨。 他就站在不远处地长廊口等待,夜色一步步走过去。 从心如止水,走到双颊发烫。 “什么时候和林瑟这么聊得来的?”他随口嘟囔一句,随手就牵了她的手包裹进他温热的掌心。 自然而然地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了很久。 夜色晃晃脑袋,自己是真得不想问那些痴男怨女问得恶俗问题,但是实在好奇。 “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小师叔,”夜色主动提起称呼的问题,“既然我们神速晋升男女朋友,我以后会叫你的名字”。 裴白墨微笑看她,摸摸她的头:“做得好。” “裴白墨,我有些不确定。你确定你是喜欢我,你都没有和女性/交往过?!” 他低下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我的确没有吻过第二个女性。” “角度似乎不太对。”他甚至随后还能接一句对于适才那个吻的评价。 夜色渐趋常温的侧脸再度发烫。 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角色转换完毕,并且适应良好。 “你想知道为什么?” 夜色微怔,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我们相配。” 他前面那句问号勾起她的求知欲,最后这句回答,却戛然而止。 他话毕从上到下打量她,隔了数秒才接口:“精神上的匹配已经被证明,至于身体,目测更相配。” “我没有试过二人世界,你要教我。” “我没有试过宠爱别人,你也要教我。” “我一贯善解人意,这点我可以熏陶你。” “我喜欢身体力行,这个你也要有心理准备。” 第17节 “我不会谈恋爱,也许会谈的和别人的恋爱不太一样,这个也希望你理解。” “我今年二十六岁,除了智商高了些,没有别的缺点,除了偶尔爱好打击人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性取向正常,财力尚可,体力更加不错。” “这样的男人,你还需要考虑到下一秒吗?” 第019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十八章:食人,诗人,是人(三) 第三具尸体出现得很快。 几乎是在第二具尸体的初次尸检报告火速出炉那刻,市局就有下属警队报告发现新尸体。 如同裴白墨所预料的那样,这次出现的尸体缺少的部分,是左手。 夜色盯着案卷沉思。 三具尸体同样手握刻字的金属片,一、三两具尸体血肉模糊,第二具尸体脸部也有刀痕划过的痕迹。 尸体同样不完整。 第一具尸体缺少肝脏,第二具尸体缺少心脏,第三具尸体缺少左手。 她将视线对准几小时前对她宣布所有权的裴白墨,发现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资料里金属片上镌刻的字迹看。 “a shriveled, lifeless, vat form; it lies on my abandoned breast.” 一个萎缩、僵死、空虚的形体, 被搁置在我冷落的胸襟。 夜色对英文诗并不熟悉,哪怕这是著名的percy bvsshe shelley(雪莱)的作品。 “ta幻想自己是鱼。”裴白墨发现她的盯视,转身对夜色说。 “为什么不是幻想自己是某个人,或者其他东西?”夜色问。 裴白墨双眼此刻全弯:“ta还幻想这些受害人都是自然淹死在海里的,而不是被ta所谋杀。” 夜色皱眉:“这难道不是人格分裂,精神病患者的临床症状?而且既然ta幻想这些受害人都是溺水身亡,为什么抛尸现场都在荒野树林,而不是湖泊、江河和海洋?” “ta幻想自己是鱼。”裴白墨再次重复。 夜色皱眉:“什么意思?” “肝脏、心脏、人的手,你觉得为什么尸体缺少了这些部位?” 夜色眉峰一蹙,不敢正视自己的猜测。 “换句话说,你觉得我们亲爱的撒旦是有特殊的收藏爱好,还是有特殊的饮食爱好?” 裴白墨已经阐述的如此分明,夜色想装聋作哑亦不可能。 “杀人食尸?” 夜色将最后一个字吐出来的时候声音低到不能更低。 裴白墨倒是没有对她在他的引导下最终得出结论给予鼓励,而是死性不改地吹冷风,虽然已经尽可能地含蓄:“我记得你过去不是这么……后知后觉的。” “难道你除了逻辑学得f之外,文学鉴赏也是f?” 这就是如他所言的善解人意吗? 夜色叹口气,说:“裴白墨,你说过要我教你怎么宠别人的吧?” 他点点头,默认。 夜色莞尔一笑:“宠别人就是对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要珍视珍惜夸奖。” “即便要违背良心说假话?” 夜色苦恼:“那叫宠,不叫说假话。” “这样看起来,宠人这种暴露智商的事情还真不适合我。这样好了,换你宠我。” 夜色:“……”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之外真得存在第三个物种,名为裴白墨。 *********************************************************** 裴白墨表明自己的观点后,小组一阵沉默。 林垦和夜色一样对于鱼的角色有所不解:“没有水,这不符合一个幻想者制造情境的原则。” 裴白墨不急不躁:“你觉得人血在幻想食人狂眼里代表什么?” “你怎么能确定凶手食尸?” 裴白墨缓缓吟诵出三具尸体所赘述的诗句:“a shriveled, lifeless, vat form; it lies on my abandoned breast.” “见到这句诗,你们一定去查过相关的资料。” “诗人percy bvsshe shelley是怎么死的?” “对,是葬身大海。” “他的遗体被发现时,很巧合。和我们的受害者一样,面部血肉模糊,被鱼啃食掉许多血肉,尸身j□j在衣服外的部分大面积被食用,缺少手。” 林垦停顿沉思数秒,接着说:“凶手幻想自己是鱼,像鱼食用percy bvsshe shelley尸身一样食用受害人尸身?也许ta只是想要分尸,或者是发泄某种极端情绪。” “受害人面部均有刀痕,其中两具尸体脸部完全血肉模糊。通常凶手毁掉受害人脸部或者分尸是为了什么?”裴白墨对夜色安抚地笑,接着说,“是为了影响尸源的追踪”。 “ta幻想自己是鱼,大海中的鱼。鱼是自由的,只要仍旧在水里,它并不担心失去自由。” “鱼对水都是饥渴的,这就是ta对血的渴望。” 听裴白墨的表述,简直像在阐述吸血鬼。 夜色接口:“你的意思是,还会出现第四个受害人,ta的幻想食人旅程,远没有结束?” 裴白墨从位次上站起来走向她,拉起夜色的手提到唇畔印下自己的体温:“聪明。” 夜色脸颊的体温骤然高升。 这一室同仁,有许南康,有林垦,还有几个技术科骨干。 他这样旁若无人地和她进行肢体接触,真得不会妨碍和谐社会建设吗? *************************************************** 杀人食尸,这样恶劣的随时可能再次犯案的凶犯,必然是警方争分夺秒的追击对象。 许南康追问裴白墨关于凶手的描摹。 “抱歉,这次我不能草率地下结论,我痛恨偏差。我需要了解受害人的所有情况。我们的凶手的内心独白,都写在他们身上。” 许南康点头:“第一个受害人是兼职社工——” “谢谢。”裴白墨在他第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出声将其打断。 “这个案子,我不需要第二手资料。” 他话落就喊夜色离开。 夜色明白他是要去亲身探访受害人家属亲朋了解情况,火速跟随他上路。 ******************************* 第一个受害人名为许攸,男,32岁社区兼职社工,现无主业。 他的社交网络非常简单。 78岁高龄老母和他一起居住。早年旅行中与前妻相识结婚,轰轰烈烈一场,而后因柴米油盐的摩擦离异。 新近又被前东家辞退,失去饭碗。 他的母亲在夜色面前落泪:“我知道他不开心,我一直知道。他之前工作总是非常忙,闲下来之后,我经常会看到他发呆。我总是在担心有一天他会离我而去,我甚至想过他也许会选择自杀,却没想到这孩子命苦遭遇不测。” 夜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人,转头看裴白墨更是一脸僵硬,完全束手无策。 ****************************** 第二个受害人名为时遗,女,29岁,证券操盘手。 抵达支队做案情记录时登记的地址,夜色敲开门,内里出现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他依旧在笑,只是显得勉强。 “时遗是个感情至上的人。我们一起生活了四年,在她研究所毕业那天我们跑去登记结婚。” “那时候年轻,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情。登记完绕了半城的路只为去吃一碗面,庆祝她毕业,庆祝我们结婚。还倒霉地遇到大雨,两个人淋成落汤鸡。” 回忆甘甜的过去,他眼底露出一丝欣慰。 “她出事前一天,我们刚吵过一架。” 男子双手抱头,神色渐渐浸染苦痛:“我告诉她,我但愿从没认识过她。” “我们曾经那么相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一笑,她会怀疑我在想别的女人;我晚归,她会不停狂轰滥炸地催促;我身边出现任何一个异性,她都会对此充满敌意。” “我抱怨她的多事,为此爆发无数冲突。” “是我没有给她安全感。我明知道她是个感情至上的人,工作压力又很大,她只能对我发泄,我却没能理解她。两个人都是工作越来越忙,交流却越来越少。每每想起聊一聊,最终也都是以吵架收场。” 夜色看到一旁的裴白墨面色不郁,怕他出言打击面前这个失败的男人,扯扯他的衣袖。 男子还在继续絮叨:“她是被我害死的。如果不是我和她吵架,她不会如此缺少警惕性,不会遭此不幸。” 他问夜色:“我已经很多年忘了对她说:我爱她。她会不会,但愿从未认识我?” 夜色很尴尬,想起一众悔不当初的痴男怨女,叹口气作罢。 ************************************************** 第三个受害人名为唐越,女,22岁,幼师。 她生在一个富裕之家,夜色第一眼见到唐越的父母,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痛苦的表情。 “我们并不对她的这个结局感到奇怪。” 唐越的母亲云淡风轻地对夜色说。 第18节 “唐越自小是个惹事精,自从她来到我们身边,我们遭遇的霉事和由她挑起的琐事就没有断过。” 她唤自己的女儿全名,毫无亲昵感,语调间一副以唐越为耻的姿态。 “学习差,从小无论我们怎么说服她,她交友都是接触社会上的闲杂人等,不三不四的人群。我过去总是担心她有一天在外面带个父不详的孩子回来,没想到,竟然是无名女尸这种结果。” 唐越母亲的语调冷酷地像是在评价于她无关的第三者,夜色作为一个旁观者,听到都觉得莫名忿恨。 生在这样的家庭,面对这样寡淡的亲情,唐越的早逝,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 三个受害人的家庭都已经探访完毕。 夜色在等裴白墨总结陈词。 步出唐家小院,裴白墨一直脚步缓慢地走在自己身前。 小巷如此狭窄,夜色只能落在他身后,无法并排。 他倏尔骤停,回身面向她,说:“我已经从一数到十,然后从十倒数回一。” 夜色不明所以,听他接着说:“你打算什么时候问我结论?” 夜色抿唇浅笑,原来他真的会善解人意:“随时。” 他搭在上眼皮下的长睫轻轻抖动,指指自己的薄唇:“正合我意。亲一下换一个字。” 第020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章:食人,诗人,是人(四) 夜色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能相信不食人间烟火的裴白墨能说出这样类似于打情骂俏似的话来。 她想起裴白墨在这个连环案第二具尸体的抛尸现场声明“我的女人”之后,一众亲朋同僚闻讯给予的评价。 林垦说:“师傅,你此次抱得美人归,惊呆警厅一众大叔。你快告诉我这是你数年抗战最终攻克冰山的结果,还是黑土大神一时脑抽逗我们玩,又或者是我这中国好徒弟做梦都在惦记你的终身大事其实并不是真的?” 一向稳妥有度的组长许南康也问:“色/色,暗度陈仓这一招够绝的,你和裴博士是火速一见钟情?” 连往常历来沉默,年初至年尾发言有限的同仁乔叔都说:“我还以为裴博士真得像传言说得那么不近人情,干得好,色/色!” 夜色一直知道,人人都觉得裴白墨不可高攀。 可难不成因为大家如此觉得,他就真的要孤老终身? 亲一口换一个字…… 这哪里是孤老终身的人会说出口的话。 他学起恋爱来,可真是一日千里,练兵火速。 ***************************************************************** 已知的三个受害人情况基本摸清。 夜色决心直接忽视裴白墨那句话,将话题再度绕到凶手身上来。 “目前的三个受害人,都在近期出现源自生活、工作或者感情上的挫折和失败。我觉得这不是偶然的巧合。这是凶手筛选受害人的条件之一。ta甚至可能觉得自己是在拯救这些受害人于苦痛之中,以救世者自居。” “谋杀、损毁尸体、抛尸,镌刻诗文的金属片,这些表明凶手是有预谋有组织地犯罪,并非激情杀人。ta对受害人一定事前有过了解,决心谋杀之前,甚至有过亲密交谈。” 夜色将自己的看法一一陈列,裴白墨立在一侧,清隽的侧脸上散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无视我的话。”他的语调疏离而冷淡,夜色却是不怕的。 因为他真正生气时,是懒于多费口舌的。 “裴白墨,”夜色语气放柔,“我们来日方长”。 他抿唇不语,而后浅淡地笑:“是,来日方长。夜小姐,你可以继续热爱你的案子,我不会吃醋的。我的智商,还没有低到要和一个案子争风吃醋的地步。” 他适才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夜色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嘴硬。 “我并非言不由衷。你觉得我刚才不高兴?”裴白墨好似真得能读心一样,夜色心底的想法一字未露,他竟然知晓。 “我没有不高兴,我可能只是高兴的不明显。今天脸部肌肉很累,懒得提起再放下。”他完全能自圆其说,哪怕有些思维奇特,夜色也不好质疑。 他这样幼稚地吃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狡辩,着实难得。 几句话又将话题扯离了案子。 夜色生硬地将话题又绕了回去:“你怎么看?我想不下去,你得帮我。” 他好像极乐意听这句话,目光瞬间黑亮璀璨:“我的智商都可以给你,在你犯了白痴、愚蠢的时候。” 他前半句话,夜色刚要生出一丝感动,后半句又被他硬生生将感动打消完毕。 “我的智商,就是你的。”他竟然还不自知地继续补充。 夜色赶走即将喷薄的笑意,“高智商先生”,她扯他的手臂勾紧,“你的当务之急是点拨下我”。 他把右掌覆在她攀在他左臂上的手面,两手相贴,两种温暖汇集,层层裹紧。 “你说得对,凶手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 “ta事先接触过受害人,与他们有过交流,知晓他们新近的糟糕境遇。你能够想到有哪些职业的人与社工、证券操盘手和幼师交流而不吸引人注意?” 有交流时间、私密的环境,并且不会引起受害人警惕愿意畅谈。 夜色思索数秒答:“快递员,出租车司机?” “画像很简单”,裴白墨轻描淡写地说,“男性,中老年,面貌丑陋或者被毁容”。 “有过精神病史或者家族有过精神病史”。 “一度患有厌食症。” “爱好文学。” “性格孤僻,厌恶社交生活。亲情寡淡,单身或者离异。” “兼有强迫症,万事规划彻底,不允许瑕疵存在。” “在社会公共事业中工作,新近遭遇离职威胁。” 他表述完毕甚至有心情提问夜色:“为什么他面貌丑陋或者毁容?” 夜色立刻吐口而出:“受害人均被毁容。” “亲情寡淡、离异以及离职威胁呢?” “这来源于三个受害人的鲜明特点。爱情婚姻失败,工作失利,亲情淡漠。” 裴白墨点点头:“嗯,不错。我的智商你收到就好。” *************************************************************************** 即便画像已出,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符合条件的凶犯却并不简单。 专案组急于抓获凶手,刑警队的人马严阵以待。 许南康冲夜色摆头,下巴点向裴白墨在会议室里所坐的位置。 夜色还没有接受大家的嘱托询问,裴白墨自身先启唇发言:“鉴定报告里提到,第一个受害人死亡时间是在12天前,第二个受害人死亡是在7天前,第三个受害人死亡是在2天前。” “我们的凶手有强迫症,他不会舍得破坏如此完美的作案间隔时间。” “第四个受害人,他还在观察挑选阶段。” 他顿了顿,桀骜的视线扫视一圈。 “你们还有3天时间,找到他,挽救第四个无辜生命。” 他微微开眉:“茫茫人海,既然你们找他那样困难,不妨引他出来找你们。” “什么意思?”林垦不解。 “他需要第四个新近遭遇不幸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制造这样一个符合条件的人给他。经历越悲惨,他救此人于水火之中的欲望就越高。即便他选定了受害人开始跟踪观察,没有进入谋杀进行时之前,他也会甘愿舍弃原本的目标,选择更悲惨的那个先下手。” 林垦自告奋勇:“我来,我来做这个诱饵。” 刑警队里的小警员也站出来想要上阵。 柔和的女声这时钻入大众耳间:“诱饵放出去,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打草惊蛇的话,我们要想找到他,就会更加困难。我是唯一的女性,最能让他放松警惕。” 夜色先将足以说服众人的理由罗列出来,最后才在裴白墨的瞪视下说:“我来,这是最好的选择。” 第021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一章食人,诗人,是人(六) 夜色等待众人的反应。 她环视四周才发现,众人都在等候裴白墨的宣判。 她的主动权,就要这么被剥夺吗? “说得对”,裴白墨细长的眉一动,“诱饵放出去,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林垦不可以。如果我没有记错,他选择夜色这个同为菜鸟的警员做师傅,就是因为体能测试成绩太差被前辈拒之门外。” “至于斗智这部分”,他看林垦一眼,很认真地寻问,“你需要我来说明原因吗?” 林垦默。 他虽然不喜欢被人鄙视体能,但更不喜欢被人贬低智商。 “至于夜色,更加不合适。” “我可以。”夜色闻言下意识地反驳。 “噢,你上次在追凶途中挂彩之前,一定也认为自己非常可以,结果呢?” 他说得再浅淡不过,眸中涌出的却是不容置疑的抉择。 “和连环杀人犯亲密接触的经历我有过。” “这个诱饵,我来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 夜里林瑟来电询问近况,裴白墨放下洗净的青苹果,三言两语陈述正在计划地诱饵之行。 “警局里任何一个还算稳重的警员都可以来做这件事。j,即便你不想让katze去冒险,也不要自己上阵。” 林瑟的语调并不欢快,是面对裴白墨时惯常性的杞人忧天。 第19节 裴白墨蹙眉:“自告奋勇的那个人,是她的小徒弟。” 林瑟在那端突然就笑了:“你怕她徒弟受伤她会伤心?你这么善解人意,katze知道吗?” “谢谢夸奖”,裴白墨很自然地接口,“我正在试着努力做个教科书里那样的好男友”。 林瑟继续笑:“嗯,祝你成功。” *********************************************************** 夜色也一样有些担心。 裴白墨落地n市到她在的分析组之前,她并没有真正的见到过他追凶的过程。 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裴白墨初次出现在她眼前时,身体上残留的伤疤。 和凶犯近身接触,有许多难以预料的危险情况可能发生。 他受过伤,她并不想再在他身上见到新的伤口。 而当年在德国的那一场爆炸,给他留下了多少创伤,她无从完整得知。 她会担心。 她的这个开始学会感受亲爱的爱情的男人,即使这次行动身未伤,也会被戳到旧年因失误而起的意外留下的心底伤痕。 他从未说过,但她一直知道。 他热爱每一个可贵的生命。 ***************************************** 裴白墨解决掉苹果补充能量出来,就看到夜色坐在警厅这个楼层的长廊排椅上。 他长腿几动就到她身侧落座。 “我的身份是什么?” 夜色摆头看着他一如既往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瞳孔。 “杜牧元,入殓师。” 她吸口气接着说:“28岁,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被赶出家门。父亲新近过世,母亲不许他进灵堂。他有个未婚妻,死于车祸肇事逃逸,连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一起身亡。杜牧元自己数日前还因为给遗体装殓所描的妆容黯淡而被死者家属殴打。” “这是杜撰出来的身份,还是确有其人?” 夜色垂下眼帘:“确有其人,他昨日刚进入云山疗养院。” 云山,那是精神病院。 裴白墨的视线落在夜色弯曲交叠的十指间,神色从适才的平淡变得温暖。 “别紧张”,他硬梆梆地试图缓解夜色的情绪,“不要太看得起这个幻想食人狂”。 “我不会受伤”,他向她保证,一字一字地确定,“我不会给ta这个机会”。 “我怎么可能亲自上阵,最终还是流血让你担心。色/色,你所要做的,不是担心,而是相信我,等我回来。” 夜色没想到裴白墨会这样重复坚定她的信心,她怎么舍得,让这样的他不放心。 她噗哧一笑:“裴白墨,你可真是越来越像个正常的男人。” “我没有在担心这个,我只是怀疑,这个身份,是否足够引起凶手的注意。” “杜牧元的人生经历很惨淡,但是真得会吸引ta放弃正在观察的目标从头再来吗?” 裴白墨嗯了一声,手臂自然地搭上夜色的肩膀,将她勾了过来,靠向自己宽阔的胸膛:“ta会的。” “世上有悲惨遭遇的人很多,但不是每个境遇惨淡的人,都刚巧会在报刊上发表关于on a faded violet的评论。” “ta热爱那首诗,怎么会放弃关注事关它的一切。” “ta会认真地搜索那篇评论的作者信息,最终会发现,ta想要知道的一切。” ************************************************* “杜牧元”是个入殓师。 有洁癖的强迫症患者。 他居住在近郊的周山公寓,习惯用厚重的黑窗帘遮蔽住所有的日光。 第一天,他收到了一个包裹。 电话里,他请快递员进入楼门上楼,一定要亲自检查包裹完整度并验货。 门一开,出现在快递员眼前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里面是尸首还是骨骼?”“杜牧元”微笑着问递笔给他签字的快递员,吓得快递员手抖笔掉,火速撕掉签单跑路。 林垦在音讯里听到“杜牧元”的问题,摆头问一旁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夜色:“他这样你都还是喜欢?” 夜色推他脑袋拨到一边,反问:“怎么,你想当我情敌不成?” **** 这天下午,又有物业的员工致电“杜牧元”。 他接了起来,听到那边在说:“杜先生,有业主向我们反应您——” 那端的人磕磕绊绊,似是难以启齿。 “杜牧元”嗤笑一声说:“说我举止古怪,影响居住安全?” 他很快切断电话:“如果是说我貌美影响邻里夫妻关系,我倒是承认的。” 林垦听到耳麦里“杜牧元”的这句话,刚拧开的矿泉水瓶倾斜洒了一地。 他推推夜色胳膊:“师傅,你管管他。” 夜色笑得双眼全弯,手中的早报一卷就去敲林垦的头:“看不惯?我就喜欢这样的。” ************小剧场********** 某日,xx书店老板接到一通电话。 内里传来一个异常清澈悦耳的男声:“我要买书。” 男人说。 女老板嘻嘻偷笑,开始幻想那端男人的长相:“很抱歉,我们书店不提供外送服务。” 她矜持了那么一下,又补充:“也不是不可以破例的。” “你要什么书?”女老板接着问。 男人在电话那端微一迟疑:“有什么书是……指导人恋爱,教人做个好男友的?” 女老板打了个激灵,难不成这是暗恋她多年的人迂回表白,她得鼓励此人火速上垒才行。 “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先生。” 男人嗯了一声。 “成为一个好男友的原则只有两条:吻得好,上/得好。” 第022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二章:食人、诗人、是人(七) 每个住宅小区门口,都会有一些蹲守的出租车停靠。 “杜牧元”第二日大清早一出来,就看到小区门口立在车旁的司机冲自己招手。 “用车吗?”中年男子热情地问, “杜牧元”很自然地点头拉开出租车的门,对司机说去郊外的衡水墓地。 出租车司机。 这是许多案卷里,犯罪嫌疑人用来掩饰自己频繁接触受害人所选择的职业。 夜色坐在用于掩饰的私家车里,林垦是司机,很快将车开出去跟随“杜牧元”所乘的出租车。 夜色透过耳麦清晰地听到“杜牧元”和出租车司机的谈话。 他们聊得并不密切,话题也无关痛痒。 司机问:“这片都是学区房,买的时候不便宜吧?” “杜牧元”回答得很彻底,很干脆:“嗯,倾家荡产。” 司机交流的热情丝毫没被打击:“小伙子你是做哪一行的?” 被称作小伙子的“杜牧元”这次倒是轻掀唇角问:“你觉得呢?” 司机笑呵呵地说:“长得这么眉清目秀的,感觉是个体面工作。公务员?” “杜牧元”蹙眉,司机这话前后两部分实在不成逻辑联系。 他淡淡地答:“是份为了使别人体面的工作。入殓师。” 他看到司机抬眼看后视镜,又补充:“对,就是你想的那种工作,殡仪馆以及尸体。” 司机叹口气,并不排斥“杜牧元”,反而增加了些许悦色:“有魄力。这样的工作,不好找老婆吧?” 一直专心开车的林垦听到这里转头看夜色:“师傅,你觉得接下来他会怎么回答?” 夜色很随意地接口,刚巧和电波那端裴白墨的声音重合。 “我有爱人,谢谢。” 林垦像看鬼一样惊讶地看着夜色:“你会未卜先知?” 夜色得意地透过车前玻璃将视线对准前方不远处正在行驶的出租车后排座那个劲瘦的身影。 “只不过是如果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会这么回答。纯属巧合,谢谢。” 林垦咬牙白她一眼:“秀恩爱,死得快!” 夜色伸出手揉林垦的右侧脸:“姐姐知道你个大龄男青年成日欲求不满。没关系,你把嫉妒都发泄出来,嫉妒死我好了。” 林垦无语地望着她:“上帝造人时造出你这样的脑回路真是造孽。” 夜色笑:“你每天这么赞美我,许组要是知道,周末介绍给你的美少女我看要告吹。” 他们两个闲扯这几句,司机和“杜牧元”已经聊到他的发妻。 第20节 “早点儿结婚好,碰到像我老婆那样的女人,能多幸福几年。”司机说得话的内容事关幸福,语气却是带些哀色的。 “杜牧元”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和司机进行深聊,很快,衡水墓地的边角进入大家的视线。 “杜牧元”下车之前,出租车司机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随手接过来,扫了上面的字一眼,而后推门下车。 夜色打开耳麦的话筒问:“要继续观察他吗?” “杜牧元”清澈的嗓音透过电波入耳,异常肯定:“不是他。” “这是一个不懂英文的发妻早逝,相依为命的女儿新近自杀的悲苦男人。”他简短的一句话,将适才的出租车司机的人生阅历简单勾勒了一遍。 夜色自然好奇他得到这个结论的原因。 “名片,他刚刚递给我的名片。” “他放置在车内的名片盒内壁沾染了许多灰尘,名片数量已经减少大半。说明这张名片印制时间已久,不是新近出炉。作为我们熟读英文诗的凶手而言,不会容忍名片上最简单最基础的单词serve被错写成seve。” “他提到发妻时一副物是人非怀念的语气,而且他在车厢内摆放的妻女照片,妻子那张,是三十岁左右的容颜,老照片。女儿那张却是近期黑白照,已经成年。为什么不摆放妻子的新照?不是因为没有,而是没办法有。” “至于女儿的自杀。车内他放了几本书,关于如何和女儿沟通,以及抑郁症的缓解治疗。书籍边角破损严重,说明经常被人翻阅。那是他在读。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他依旧是个乐观的男人。抑郁症?对,是有人得抑郁症,但那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儿。他很敬重入殓师,并且cd夹里夹带着的,是本市最近建成的用于存放骨灰的方格公墓的传单。抑郁症、黑白照片、公墓。” “这些,够了吧?” 夜色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想起他看不到,于是补充:“注意安全。” 他清淡地笑:“一定。” *********************************************************** “杜牧元”只身走在衡水公墓的众多石墓间。 杜牧元的未婚妻葬在这里,他的新近亡故的父亲,也葬在这里。 他走了一段,站在距离山脚下不远处的高度抬头往上张望。 募然间,舒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那是属于“杜牧元”的,随着诗歌评论的刊发留在报社的那个联系号码。 “杜牧元”低头审视手机屏幕,来自未知被隐藏的号码。 轻滑手机屏幕,通话便被接通,那端迟迟未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杜牧元”耐心地等待。 “还满意吗?”突然电话里传来一个尖锐的男声,“我为我们挑选的猎物”。 “杜牧元”异常平静:“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你大概是拨错了号码。” “杜、牧、元。”尖锐的男声一字一顿清晰地将这三个字念了一遍。 “杜牧元”挂掉电话。 不过瞬间,手机再次响铃。 “杜牧元”耐心地从一数到十,才接听。 电话里适才尖锐的男声已经变得暴躁难耐:“我说过,我已经为我们选择好了猎物!!” 同样在监听通话的夜色心底一震。 猎物,即是目标。 那些受害人,都是新近生活失利的。 裴白墨已经接触过的人里,猎物是……刚才的出租车司机。 夜色即刻回想适才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立即致电总控:“xa58679,定位这辆出租车的位置。” 这边的“杜牧元”,依旧在和未知男子通话。 “我不懂。”他平淡地重复。 电波那端传来的喘息声骤然加重,而后渐趋缓慢,最终恢复平静。 “你不需要太过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小时后,我请你吃大餐。” 吃大餐。 食人。 裴白墨蹙眉,这个人,要请“杜牧元”食用他精心挑选的猎物。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猎物。 他并未把杜牧元当做目标,竟是把同样注意on a faded violet的杜牧元当做自己的同伴。 食人?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人。 第023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三章:食人,诗人,是人(八) 食人?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人。 裴白墨片刻前从杜牧元的小区门口搭乘的出租车,最终在离衡水公墓不远处的林区入口被警方发现。 等夜色和林垦从衡水公墓赶到车停的位置,片警已经完成最基础的现场勘查记录。 荒野,没有任何目击者。 空车,出租车司机早已不知所踪。 “距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摄像头在哪儿?”夜色探身观望出租车内的情况,内里没有任何翻动挣扎痕迹,她又转身问身后的片警。 “这一带都没有摄像头,最近的那个,应该是在衡水公墓北侧的那个十字路口。” 哪怕大海捞针,徒劳无功,总要试一试。 “进出这片林区只有这一条路。把探头的记录找出来,对照案发时间分析路过的可疑车辆和行人。” 她嘱咐完片警,回头看林垦。 林垦领会接下来的分工:“放心,这边的消息筛查我搞的定,司机的个人和相关情况确认也是我的。” 夜色一笑,和他击掌:“值得鼓励,这儿交给你了。” *************************************************************** 放诱饵引凶手动作这步棋并没有出错,错的也许是他们低估了凶手残忍的程度。 已经衔到嘴边的猎物,他根本舍不得松口。 他将出租车司机作为见面礼送给杜牧元,或者说,他打算将出租车司机当做美食愉悦地送到杜牧元的刀叉下。 食人…… 夜色越想这个案子眉头蹙得越紧,她上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变态,还是七年前杀人食心的红心杀手。 那个时侯,她在案件里的身份,还只是个被动出庭的目击证人。 夜色回想那些凌乱不堪的场景,还未回望完毕,一股轻柔的力道便压向她的唇。 不知何时从出租车向下来的裴白墨,打开她正身坐的停靠在江畔小巷的车的车门,见面礼,就是这个绵长眷恋的吻。 “温习功课。”裴白墨这么对她说,“你得记得,这是我的力道”。 夜色看着他自然地在自己身旁落座,好笑地说:“裴白墨,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特别幼稚。” 裴白墨侧眸看她:“不要为难我。” 夜色不明所以:“我哪里有在为难你?”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架势:“我会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比这样的我更加幼稚的你。比幼稚更加幼稚叫做什么?” 他很认真地在思考,夜色伸出去抵在他唇畔的指刚碰到他唇线,就听到没能挡住的那两个字:“弱智?” 夜色叹气,与裴白墨语,果然是挖坑埋掉自己。 “不好的回忆。”裴白墨话题抖转,把夜色抵到他唇畔的手指包裹进掌心攥紧。 然后开口问:“你刚刚在回忆什么,可以跟我分享吗?” 夜色望着他清澈的双眸,想起回忆里那一双满是憎恨的奸邪的眼睛,摇摇头笑:“天才也有猜错的时候。我在回忆裴先生今天吓跑快递员的欢乐过程。” ******************************************************************* 等到下个十字路口接到组长许南康,三个人才正式交换关于案情的看法。 夜色面露忧色,想起食人这个词脑袋有些乱。 许南康简短陈述就开始问神色淡定如常的裴白墨的想法。 裴白墨这次回答得很利落干脆:“他并未向杜牧元解释。” “他说:我为我们挑选的猎物。为什么是我们?猎物是什么?为什么称作猎物?” “他说:我请你吃大餐。为什么是请,他又是谁?” 夜色接口:“他也许就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不屑于过多向外人解释的这样一个人。” “不”,裴白墨立刻反对,“是因为他认为这些都无需解释,杜牧元早该知晓”。 “杜牧元没有给出他预料中的反应时,他的表现是不满地念出杜牧元的名字。” “他把杜牧元当做同伴”,裴白墨眸光坚定,继续说出重点内容,“我想你们需要和真正的杜牧元好好谈谈”。 他说得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夜色下意识地问:“那你呢?” “一个小时”,裴白墨的目光扫向车前的表盘,“等你们和杜牧元谈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经开始了”。 “我们对于凶手所知的东西太少,这不安全。裴博士,今晚凶手的邀约,可以推掉。”许南康说。 裴白墨笑:“许组长,你好想忘了,他说得是我请你吃大餐。而不是我请你吃大餐,好吗?” “如果今晚是他再一次的预料之外,你说会不会刺激他改变作案手法,火速寻找下一个受害人?” “还是你觉得,真正的杜牧元出山会更好一些。” 他的话说得这样分明。 他的意思,夜色听得也分明。 真正的杜牧元和凶手也许有过前缘,并不是陌生人。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个“杜牧元”出山,完全是在冒险。 第21节 夜色心底有个声音在咆哮着阻止他,另一股力量,却又在支撑她相信他能做到。 那是她的裴先生,她前半生的幸运,后半生的信仰。 她压低嗓音问许南康:“许组,杜牧元的身份是怎么被选中的?” 许南康略一沉吟:“捏造一个假身份,或者挑选一个真人避世不影响我们办案的真实身份。这次我们选的是后者。杜牧元是在我们决定放诱饵的前一天,刚刚入住云山疗养院。” “他的履历符合我们筛选的条件。” “这样巧合的时间……”夜色喃喃自语。 许南康蹙眉,不愿面对深想带来的各种问题:“难道这个身份进入我们的视野是预谋?” ********************************************************************* 云山疗养院坐落在云山山脚下,整个疗养院的活动范围,却是覆盖整座云山。 这个季节,远观云山是一片苍青色,低垂的云似乎将要被山尖戳破。 精神病院这样特殊的存在,还未进入疗养院,四周景色的寂寥感已经扑面而来,让人无法抵挡。 夜色清晰地感觉到压抑,身前的许南康倒是依旧镇定。 选用杜牧元的身份之前,专案组曾经有警员到过疗养院来考察杜牧元的真实情况。工作人员对于警方的再次进入,并不感到稀奇。 “最近你们警察往这边跑得真得挺勤。前几天疗养院外面的林子里发生命案,也有人找到疗养院来了解情况。” “这里的铁丝网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随便出去。虽然都说精神病人杀人可以不负责任,但是他们只是精神病人,并不等于恶人,不可能为了杀个人装疯卖傻几年吧。这群人总是会被歧视,被特殊对待。” “现在有人问我的工作地点,我都不敢说是精神病院里,怕被连带歧视。” 接待他们的引导员一路喋喋不休,夜色和许南康只是偶尔表示尊重,有在听,不时点下头,并未开口附和。 终于到了杜牧元的房间外,引导员这才停下闲扯,说了些关于杜牧元的情况。 “8075号刚来,最近这几天表现一直都很好,就是对每个人都喜欢先自我介绍他是精神病人。没有出现狂躁、歇斯底里的情绪,对人很温和,也能正常交流,并不抗拒外面的世界。” 引导员摁密码锁开门。 夜色这才看到这个传说中阅历饱满的男人的真面目。 如夜色所想,这是个举止、衣着一板一眼的男人。 他有着英俊的外表,虽不如裴白墨出众,却也足够凭借这幅皮相赢得路人的好感。 引导员说他喜欢对每一个人自我介绍他是精神病人。 他将自己定义为精神病人。 许南康对夜色点头,夜色慢慢走向杜牧元。 他听到声响,很敏感地抬起头来,没有丝毫反应迟钝地表现。 “你好”,他温和地笑,“我是8075号,我是精神病人”。 他安静地坐在房间角落里的软塌上,话毕低头继续盯着手中拿着的适才便在反复审视的油画看。 夜色弯腰微微往他身前凑。 杜牧元再度抬头,指着油画上唯一一颗星星问夜色:“它亮吗?” 夜色认真看了一眼画,画上唯一那颗星星,在图中也是一副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情况。 她微一迟疑:“还算亮。” 杜牧元摇头:“不。” 他将指尖从星星移到一旁的黑暗夜幕中,对夜色说:“这里才是亮的。” 夜色笑:“你是对的。” 她很自然地接了下一个话题:“你喜欢这里吗?” 杜牧元轻轻点头,视线绕过夜色,对着后面的引导员说:“我要睡了。” 夜色敛眉……这是在逐客。 于她,这才刚刚开始。 她想要继续谈话,许南康伸手拦住她的进一步动作。 他们退出杜牧元的房间,继续和引导员交谈,了解杜牧元的情况。 “他今天也许心情不好。”引导员替杜牧元解释。 “他到这里来以后,有人来看过他吗?”许南康问。 引导员摇头:“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他有每天必做的事吗?”许南康接着问。 引导员思考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如果吃饭、睡觉、晒太阳不算的话,他每天的生活只有两外两件事一定会做。” “听《g弦上的咏叹调》和看每天的晚报。” “他看晚报有特别的喜好吗?比如每次最先翻阅的板块,或者看两遍的版块。”夜色追问。 引导员蹙眉:“这我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到,但是他特别喜欢看广告。” 《g弦上的咏叹调》、广告。 五线谱,音符,联络,信息…… 一时间,许多的词汇在夜色脑海里交叠反复。 “今天的晚报这里还有吗?”许南康和夜色对视一眼问。 引导员随即带着他们去找今天的晚报。 “巴赫的这首曲子我小时候联系过很多遍。”夜色拿过报纸翻到广告页面,回想《g弦上的咏叹调》的乐谱,对照文字位置找出广告页面对应的信息。 3,对应第一行第三个字——我。 下一个字是——今。 晚。 请。 人。 食。 用。 自。 己。 这。 个。 主。 意。 怎。 么。 样。 “是我今晚请人食用自己,这个主意怎么样。” 夜色话毕,想起裴白墨不久前说过的,“等你们和杜牧元谈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经开始了”。 第024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四章食人,诗人,是人(九) 夜色和许南康往云山疗养院行进之后,裴白墨就回到杜牧元居住的那座小区等待下午那一场邀约的到来。 市局刑警队的人留了一组人马在小区内蹲守。一是为了保障裴白墨的人身安全,另外也是预防凶犯以身犯险,突然出现,可以及时行动,不至于太过被动。 落日余晖和华灯初上的夜景交叠,这一日,即将落幕。 裴白墨很期待凶犯的现身。 上一次这样和罪犯亲密接触时隔已久,久到他无比怀念这种血液逐渐沸腾的感觉。 他的师姐,也就是夜色在德国的导师charlotte亲切的形容他的这种喜好为变态。 事实上,裴白墨一直觉得漫长的人生一直在规矩地生活的人,才是真得变态。 一个凶残的食人杀手,呵……光想想就心情甚好,如愿调动他身体内所有的敏感细胞。 ******************************************** 杜牧元的这所公寓,厨房宽敞明亮,也符合裴白墨卫生要求里光洁如新的那一点标准。 凶犯首次来电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十分。 凶犯指定的一个小时之后那个大餐开始的时间,自然就是六点十分。 裴白墨看了看时间,五点五十五分,距离对方限定的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他移动到厨房,拉开吧台一侧的冰箱门,从里面挑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洗净。 在杜牧元的厨具矮柜里找了半天,才发现那个姑且能被称之为水果刀的刀具。 他把苹果皮削干净,一圈一圈连在一起的果皮被他妥帖地摆放进果盘里。清嫩的果肉则呆立站在苹果刀的刀片之上。 他再度看了看时间,才只过去四分钟,还有十一分钟。 十一分钟,够林瑟那个以食为天的家伙解决掉十份牛奶蘑菇汤……这可真是段漫长的间隔。 他把削皮的苹果含在口里轻轻咬下去,视线在杜牧元客厅倚墙而立的庞大书架上逡巡。 很自然地,便被书架上那一本横向搭在一列书上的诗集所吸引。 杜牧元和凶犯一样熟读shelley,这一本诗集,便是诗人shelley的诗作选集。 裴白墨对照着书签所在的那页翻看过去。 最先跃入眼帘的,便是这起食人案中频繁出现的那首诗《on a faded violet》。 第22节 杜牧元在这首诗的每一句下面都做了注解, the odor from the flower is gone, which like thy kisses breathed on me; the color from the flower is flown, which glowed of thee, and only thee! a shriveled, lifeless, vat form, it lies on my abandoned breast, and mocks the heart, which yet is warm, with cold and sile. i weep ---- my tears revive it not; i sigh ---- it breathes no more on me; its mute and unplaining lot is such as mine should be. 枯萎、凋谢、残缺…… 似乎他标注在书本上的词,每一个,都是黯淡缺少色彩的。 ************ 裴白墨刚把诗集阖上,就听到杜牧元公寓客厅的座机电话在响。 裴白墨在心底默数十秒,才在电话转入语音信箱前摁下了免提。 一个男人的哭声从低到高,喑哑艰涩的传进他的耳朵。 一个人在重压之下,声音可能会发生截然不同的改变。他此刻不能判断,这几声哭腔,是否属于他在下午见过的那位出租车司机。 很快,哭声停了下来,一个颤抖着气息不稳的中年男人在电话那端对他说:“开门。” 裴白墨依旧立在原地没有动。 陡然尖锐的男声再度嘶吼:“开门!!!!” 这声含着无限惊惶,始终说不出第二个词的男人,突然让裴白墨想起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他淡淡地笑,拉开门,门外出现的是一个满脸泪痕,止不住抽泣的男人。 “救救我。”男人说。 “求求你。” 他缓缓拉开将自己包裹的臃肿的大衣,打开拉锁,亮出来的,是个捆绑在他腰间,已然开启倒计时的管线炸弹。 呵,原来这个准时送上门的,不是人肉大餐,而是人肉炸弹。 第025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五章:食人,诗人,是人(十) 红、白、蓝三色的线看起来是那样醒目分明。 裴白墨嘴角轻掀,接过面前轻颤的男人递给他的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他摁下免提,内里经过变声器处理得异常机械的男声漏了出来。 “杜,还记得多年前我告诉你的,炸死了四个小孩的那个炸弹吗?” 这个不明人物称他为“杜”,话里流露出的意思是,多年前便与杜牧元相识。 他若是杜牧元旧识,听过自己的声音却没有对自己产生怀疑……裴白墨轻阖眼睫,此人和杜牧元的交往方式,一定不是面对面相处。 对彼此的声音如此陌生,也不会是电话联络。 那么是通过邮件,信,还是明信片? 亦或者是某种奇特的交流方式。 杜牧元已经进入精神病院,而不明人物显然并不知晓这一进展,他们是远距离相处。 对方问:“杜,红、白、蓝这三个颜色相比,你更喜欢哪一个?” 眼前炸弹携挂的屏幕上倒计时显示的时间已经倒退至120秒,裴白墨浅淡的笑出声:“抱歉,我喜欢的是第四个颜色,黑色。” 不明人物也笑,丝丝缕缕的笑意透过声筒外露:“真遗憾。” “早知道是这样,我一定把黑色放在里面供你选择。” “红,白还是蓝?建议你选择看着最不顺眼那条剪断。” 对方的话依旧是轻松的调侃,裴白墨将视线从炸弹的管线中上移,看向在他身前额上冷汗直冒,满脸无助的男人。 “怕?”裴白墨无视不明人物的话,对面前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清晨刚刚给他送过包裹的快递员说。 身上的炸弹是个巨大的威胁,快递员声线一如既往地不稳:“求你救我。” 裴白墨将快递员递给他的手机搁到一旁的角柜上,对快递员说:“身为男人,要以拉低同伴的胆识水准为耻。” 他无视不明人物在听筒那端的不满,不去理会耳麦里楼下蹲守的警员问询的声音,站到身绑炸弹的快递员身旁。 “没什么可怕的。最差劲不过是今天你被炸死在这里,哦,大概是和我一起。” 倒计时跳进60秒,裴白墨听到开着免提的手机传来摔东西的嘈杂声。 他笑,边摊手边继续对快递员说:“你可能不喜欢和我这样的陌生人死在一起。抱歉,我对炸弹一窍不通,你好像没有第二个选择。” “对了,科学研究表明,被炸死的人感觉到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见快递员的眉毛一抖,便接着说:“你也不必担心死相太过难看,通常死无全尸之后就不再存在死得好看与否这个问题。” 放在角柜上的手机里突然传出阵阵癫笑,伴着声声咳嗽。 不明人物声线喑哑:“我喜欢你的安慰,” 裴白墨瞬间调转视线看向角柜上的手机,嘴巴在跟随炸弹所附带的倒计时装置念出声。 “谢谢。十二,十一,十,九,八,七——” 滴答声戛然而止,骤然断掉。 裴白墨松了口气,将适才放置在角柜上的手机再度拿起来:“甜品如此丰盛,我开始期待后面的正餐了。虽然于你只是举手之劳,还是多谢你放弃炸死我们。” 想起借用的杜牧元的入殓师身份,裴白墨又补充:“我对人死之后的仪容非常看中,死无全尸真是下下之选。” 那端的不明人物嗤笑一声:“给你找个乐子罢了,我还期待你告诉我,你杀死未婚妻伪造出的车祸现场到底是什么模样。你答应给我看的现场照片,不要忘记带过来。” 一旁呆立的快递员被不明人物话里的杀人伪造现场惊醒。 看向裴白墨的眼神无比怪异,双腿一颤即刻便跪倒在地上。 ****************************************************************** 杜牧元有问题。 夜色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她担心裴白墨的安危,和他的联络不能是电话,便只能通过留在杜牧元小区的警员透过耳麦跟裴白墨传话。 “有回消息吗?”她在线上着急,一旁的许南康拍拍她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留守的警员在这端喊话,裴白墨并没有回应。 小警员便对夜色说:“夜助,也许是设备突然故障,联络被迫中断,不要着急,我们一直在观察,没有异常情况。” 小警员的话刚落,耳麦里传来嗤嗤几声电波响,而后是裴白墨的声音。 “抱歉,我喜欢的是第四个颜色,黑色。” 小警员把讯号接续到夜色的线上,让她及时能够听清裴白墨的话。 红、白、蓝三色线。 剪断这样的提醒。 炸死这样的字眼。 …… 夜色脑袋轰的一响,即刻便转头看向许南康,眼眶瞬间发红。 她拔腿就想往云山疗养院外走,许南康摁住她的手臂,将电话接过来,和已然发现情况有变的留守警员交流行动计划。 等他挂掉电话,夜色已然冷静下来。 “带杜牧元回警厅”。 许南康点点头对夜色说。 夜色会意,在许南康向上级征求许可和寻找支援时,来搞定疗养院这边。 ********************************************************* 杜牧元看起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在云山疗养院和他简短沟通时遭遇障碍一样,在拘传室的盘查,依旧不见进展。 《g弦上的咏叹调》在狭小的空间缓缓流淌。 夜色注意到杜牧元放空的视线渐渐聚焦。 “和你在报纸广告栏里通信的是什么人?”夜色第五遍问出这个问题。 第五次,真正的杜牧元抬头看她一眼,也仅此一眼。 查找失踪的出租车司机详情的林垦此刻将杜牧元未婚妻乔羽的事故报告和现场相关调查档案调了过来。 林垦指着资料里的一处给夜色看,杜牧元的未婚妻乔羽发生车祸时,杜牧元并不在现场。 口述里,他当时正和自己的父亲在一起。 而他的父亲,亦刚刚过世。 这中间,究竟有没有关联? 乔羽事故现场的留影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雨冲刷血水成潭。 满目鲜红,那是乔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鲜活的生命。 第23节 “为什么警方调查刚刚起步,你们家属要放弃这起事故的原因追究?” 杜牧元迟来地起了反应:“二选一,我只回答一个,你们更想知道哪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条理分明,如在云山疗养院里那个引导员所言。 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并无异常。 “第一个,对吧?”他自问自答,“我知道你们一定更想知道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他依旧在卖关子,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成就感。 “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找我,我的身份好用吗?” 夜色一惊,果然不是巧合……他的档案进入警方视野,是计划。 他看着夜色,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最终停留到她的唇瓣上:“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尤其喜欢,聪明的女警。” 林垦旁观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怒火顿起,夜色冲他摆头。 “和你在报纸广告栏里通信的是什么人?”夜色压低嗓音再次发问。 杜牧元哂笑,答案异常简短:“我的小伙伴。” “我、们、要、他、的、身、份。” 夜色一字一顿,再度声明。 “真抱歉,我帮不了你。我对这个小伙伴的了解,只是他五年来把杀了哪些人怎么杀的过程分享给我,仅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杀,还是编故事。” 第026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六章:食人,诗人,是人(十一) 杜牧元哂笑,答案异常简短:“我的小伙伴。” “我、们、要、他、的、身、份。” 夜色一字一顿,再度声明。 “真抱歉,我帮不了你。我对这个小伙伴的了解,仅限于他五年来把杀了哪些人怎么杀的过程分享给我,仅此而已,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真杀,还是仅仅只是编故事。” 杜牧元回答得看似透底,但距离夜色他们想要知晓的内容还有万八千里的差距。 夜色停顿数十秒,理清头绪,再度发问:“为什么选择通过报纸的广告栏通信?你们的这种联络方式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杜牧元盯着她看了几秒,笑:“重要吗?我们最初通过电话留言沟通过,也写信交流过。很遗憾,我和他都不喜欢这些方式。我们喜欢将对话公之于众。” 夜色心神一凛,他们选择在公众面前探讨杀人,仅仅是因为……喜欢。 人命,似乎只是他们游戏之中的一部分,在他们的世界里如此不值一提。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林垦问。 杜牧元很配合:“我以为你们已经发现我和他之间的联系。” 林垦即刻反应出来:“因为同样喜欢诗人shelly?” “读者吗?”杜牧元自己淡笑出声,挑衅地看着林垦。 这个问题就此中断。 林垦无意去深究杜牧元这一个问句背后的深意,出租车司机的情况他刚刚完整地摸查一遍。 那是个普天之下最平凡不过的民众一员,每时每刻都在面临死亡的威胁。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那个人的信息都告诉我们。” 林垦话落,夜色继续补充:“比如说,当初你们通信时你寄给他信件的地址,你们最初通信时的电话号码,他向你描述过的杀人细节,还有受害人的信息。” 杜牧元笑:“我不是在帮助你们破案。我只是一样好奇,他到底是谁。” 他在向夜色林垦他们讲述线索之前,先做出如此声明。 他并非和警察站在同一线,他主动让自己走进警方的视野,是因为想知道那个和自己通信多年,沉寂数年,突然活跃在他周边行凶的人的真实面目。 “五年前,他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说自己是个二十岁的学生。” 夜色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问:“你不相信他?” 杜牧元答:“我相信他这个人,但是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这并不矛盾。” 他很直接地将夜色他们想要知晓的不明人物早年的通讯地址和电话号码说出来。 在夜色询问最初他和不明人物通信的那些信件时,杜牧元指尖敲敲桌面说:“抱歉,一共三四封,全部当做垃圾被我处理过了。” 他有所保留,夜色并不急于逼问。 林垦将信息转给正在和市局沟通的许南康去查,即时反馈过来的结果,没有任何惊喜可言。 电话号码已停机。 杜牧元给出的那个通信地址存在,查询到的,却只是个废弃已久的公交车站。 “号码所属地和地址所属地都在隔壁市君港海天区的所辖范围内。师傅,你说是不是杜牧元带我们兜圈给出无效信息干扰我们?” 离开杜牧元所在的审讯室,林垦问夜色。 “杜牧元在寻找对方的真实身份。他的话应该是真实的,但是他一定先于我们私下根据这些信息查探过不明人物的踪迹,一样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夜色话落林垦就不乐意了:“你既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还让我把这几条消息当着杜牧元的面转给老大去做无用功。” 夜色敲他的头:“你以为老大和你一样傻?杜牧元是个行事目的性很强的人。我们顺着他的思路动作,他才会愿意继续和我们分享更多信息。老大现在一定在联络君港的同仁请求配合,等我们从杜牧元这里拿到更多细节,就可以开始侧写,从君港的茫茫人海中筛选我们的嫌疑人名单。” 后面的再度交流,杜牧元的确表现地乐于分享。 “他向我描述过许多杀人现场。” 夜色点头:“把你能够记得的所有细节都告诉我们。” “他说自己第一次杀生,是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带回家一个女人和那个女人的猫。他将猫乱棍打死,最后秘密掩埋,而后欣赏那个陌生女人因为丢失爱猫而痛哭流涕的模样。” 杜牧元抬头对夜色笑:“我回信时嘲笑他胆小。” 夜色不语。 杜牧元接着说:“下一次他再度来信时,就向我描述了另一个事件。说他在中学毕业那天,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来庆祝自由。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用电线勒死。他描述这次犯罪经过最为详细,也许是受了我上一次回信给他时嘲笑他胆小的影响。他说自己从未犹豫,看着最好的朋友在自己眼前从挣扎到一息不闻。他享受观察别人死亡的过程。” 最好的朋友……他选择杀戮,怎么能将受害人依然描述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如此变态的交友方式。 夜色继续沉默,听杜牧元接着说下去。 “后来,就是如何杀害他的父亲。他称这次谋杀是他生命中最温柔的一次。他为父亲准备了他最爱的酒,将他灌了个饱,再服务到底将他搬运到江边投到江里。” “再后来,他不再和我交流杀过什么人,而是单纯阐述他感兴趣的觉得高效的杀人方法是什么。” “比如这次,让人自己吃自己。” 杜牧元的陈述到这里打住。 他神色欢愉地看着夜色:“警官,我渴了。” 林垦闻言握拳就想靠向杜牧元,夜色回身瞪了林垦一眼。 她而后双手摁在审讯室的桌板上,俯下身对杜牧元说:“知道最高效的解渴办法是什么吗?” 配合杜牧元的情绪等他陈述已久,夜色拉了拉自己的警服衣领:“喝自己的血。” ************************************************************************ 离开杜牧元所在的侦讯室,林垦还在偷笑:“师傅,你刚才靠杜牧元太近了,不知道裴博士在现场看到的话会不会吃醋。” “让他喝自己的血,亏你敢说。你那么潇洒地转身就走,没欣赏到杜牧元脸上精彩的表情转换真是可惜。” “师傅……” 夜色骤然止步:“我觉得现在你去关心下重新启动调查的杜牧元未婚妻的死亡事件比研究杜牧元的一个表情来得有意义。” 夜色继续往办公室走,就看到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刚出电梯的许南康。 他打个手势示意夜色止步,夜色便停下来靠向他。 许南康把自己手里的电话递给她,夜色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她知道对方是谁,回想起适才在监听时听到的事关炸弹的那部分,心跳再度被勾引起来,砰砰不断。 “色/色。”她听到裴白墨一如既往的可以称之为清澈,可以描述为柔和,可以阐述为清冷,也可以解释为缱绻的声音。 许南康和林垦这种时候从来是嗅到八卦讯号不可能离开的,都站在她咫尺之距。 夜色有许多话想对裴白墨说,却一时之间众人当前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依然好好的。” 她没出声,裴白墨就自动接着说:“如果之前是你的小徒弟上阵,也许现在你们就多了一个烈士。” 他从来是不会多说无关紧要的话的。 夜色那点担忧的情绪都被他带动起来琢磨他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来:“你想让我转达救命之恩?” 她紧接着就听到裴白墨在那端叹了口气说:“你亲爱的、可爱的、敬爱的、伟大的、智慧的、勇敢的男朋友在你眼里只有画蛇添足这一个爱好?” 夜色笑,她明明以为他是继续习惯性地想要打击人而已。 另外,他语气自然平和的给自己加那么多形容词冠在前面难道真得不会觉得脸红吗? 他要不要每次都这么让她意外。 “你是最好的,”夜色突然心领神会,也不吝啬去夸赞他。 他在那端满意地笑,夜色却还是有些担忧:“不明人物的侧写我们根据杜牧元提供的信息进一步细化了。” “男性。他的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不会一定是杜牧元所描述的不明人物自称的那个年龄,但是偏差不会很大。” “他出自单亲家庭,早亡的是母亲,也不排除是父亲的可能。成年时双亲全无。” “他性格孤僻,交友甚少。很可能曾经因为朋友和别人接触而嫉妒引发斗殴。” “他成绩很好,可能是部分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厌恶别人不好的评价。或者说虚荣心也很强。” “我们要找的,是符合这些条件的新近从君港来到n市的人员。” 裴白墨嗯声表示认可。 第24节 “这样筛选范围依然太大。” 他接着说。 “清晨我和那位出租车司机交谈的很愉快。他大概等不到我们将名单统计出来挨个排查。” 夜色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努力一次,最大限度地争取那位出租车司机生还的机会。 但是她不知道,这样一来,他们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什么。 “白墨”,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你想怎么做?” 她更不常见他这样踟蹰的时刻。 尤其是前一分钟,他才刚兴致勃勃信心满满地要她的表扬。 他初次出现在她生命中,就是一副张扬明媚的姿态。骄傲、轻狂。 她第一次有些了解,在她进入他的生命之前,那场远在德国的犯罪现场的判断失误,带给他怎样的影响。 夜色这样苦恼地一想,却不妨碍裴白墨瞬间的情绪转换。 “我有些担忧。” 夜色不知道他的所谓担忧和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在同一个频道上。 “你的词汇量太少了。等我迅速追捕到我们的凶犯时,你依旧想不出夸赞我的词汇来。” “ 最好的这个词虽然还不错,但是比较容易审美疲劳。” 夜色闭眼抚额,听他继续说:“其实你可以直接说,我爱你,这个更加利于陶冶情操。” 夜色:“……” 第027章 .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七章:食人,诗人,是人(十二) 裴白墨说得没错,在这个牵扯众多的案子里,按照凶犯的侧写来寻找嫌疑人,并不是一个高效的办法。 夜色并没有亲口听到裴白墨的下一步打算。 他在和她几句话打趣之后,就让夜色把电话重新交还给组长许南康。 夜色看得到许南康渐渐蹙起的眉头。 不明人物是个高智商罪犯,不然不可能这么多年潜伏于人群中作案而不被发现。 对方并不是傻瓜,杜牧元和警方交待的部分到底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也无从定论。 裴白墨此前是借用杜牧元的身份,并不是真正的杜牧元。 持续的和凶犯接触下去,再好的遮掩,也终究会被狡猾的凶犯拆穿。 夜色慢慢想到裴白墨此刻可能存在的想法。 既然迟早要被拆穿,不如借势主动暴露。 这样一个连环杀手,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必然存在问题。 他需要刺激,缜密如他,必然痛恨欺骗。 刺激之后,也许能让他匆忙反应,露出马脚。 而这个导火索,选择让假的杜牧元暴露,是他们现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方式。 ******************************************************************************* 夜色跟随许南康和其他组员回到杜牧元公寓所在的小区。 裴白墨依然在杜牧元的家里等候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窗外的夜色渐渐上涌,浓的让人看不清咫尺之距的景色。 小区里的路灯并不明亮,闪闪烁烁,在明灭之间交替变化。 今冬还没有落雪,夜色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看,呼啸而过的北风,怎么看都是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许南康透过耳麦和裴白墨在简短交流。 不明人物一定也在观察“杜牧元”,就如同真正的杜牧元一直在探察他的底细。 要想让“杜牧元”身份被拆穿,最简单的办法不过是动用真正的杜牧元依旧健在的唯一的亲人,他的母亲。 老太太和杜牧元的关系很僵,警方试图和她接触,乍听到杜牧元的名字,就被拒之门外。 但她终究是个明事理的人,答应帮忙。 ******************************************************************* 和杜牧元之间的冲突根本不需要伪装,老太太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颇多怨言。 夜色透过杜牧元的公寓楼道监视器旁观老人的动作。 她不知道老太太哪里来的力气,对着杜牧元的家门又拍又砸,而后开始咒骂。 夜色突然觉得让杜牧元的母亲来参与这次行动是错误的。让老人再度认识到和儿子之间不可磨合的矛盾,并不人道。 她将脑袋转向一旁,不再继续围观老太太的动作。 直到听到老太太凌厉地咒骂终止,耳朵里钻进“你是谁?”这句话。 那是老太太恨入骨的儿子,不可能认不出来。 唯一的可能,便是杜牧元有假。 ****************************************************************************** “不明人物会怎么做?”老太太走后,整个监视环境重归寂静,夜色忍不住问一旁资历深的许南康。 “好些狗急跳墙,坏些就是按兵不动。” 狗急跳墙? 夜色不知道如果真是这种可能,到时面临的局面,还能不能用“好”字来形容。 ************************************************************** 裴白墨在翻阅杜牧元的藏书,等待那个人的进一步动作。 殡仪馆、尸体,即便他成长环境中一切健康发展,也难以保证杜牧元这个人不会在工作压力下心理产生异动。 更何况,他的成长中,便存在不和谐因素,连最基础的亲情,都没有得到保障。 除了他之前翻阅过的那本雪莱诗集,杜牧元书架上的所有书本全部崭新不沾染一丝尘埃。 好似只是书柜里被遗忘的摆设,长久无人问津。 杜牧元的母亲走后已经半个多小时。 让老人家出山相助,依旧存在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假杜牧元没必要在明知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开门让她来拆穿自己的身份。 他堵的,只是凶犯的一时冲动,愤怒之下,丧失缜密的思考能力。 一个小时……如果是再长的时间,这次身份暴露的结果,便是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夜色已是完整的遮蔽天幕,厚重的让人拨不开。 杜牧元公寓里的座机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裴白墨没有立即接听,给了对方滋生情绪的时间,等他摁开免提,那端流泻出来的,是一串抑制不住的长笑。 他从这串笑里听出了不甘、愤慨、讥讽…… “我的朋友在哪里?” 裴白墨直入正题:“你所谓的人肉大餐在哪里?” “我tm这辈子最讨厌警察,哪怕是个性格合我胃口的警察。” 裴白墨嗯一声表示在听:“这么说我合你的胃口。” “想要出租车司机活着对吗?”不明人物在电话那端问。 “是,说出你的条件。”裴白墨顺着他的思路问。 那人嗤笑一声:“很简单。你,带着我的朋友,来换那个可怜人的命。” “听好了。你,带着杜牧元,来换那个可怜人的命。” “好”,裴白墨立刻应声,“时间、地点”。 “玄湖地铁站,上行一号线。立刻、马上。” ************************************************************************** 通话就此中断,市局刑警队的技术员无法追踪号码的来源。 已经选择摊牌,裴白墨便下楼来到夜色他们所在的车内。 “地铁站鱼龙混杂,进出口有多个,公共交通牵扯的群众也太多,对我们而言,是个再糟糕不过的场所。” “我们不能排除杜牧元和不明人物合伙作案的可能,万一放跑了杜牧元,还搭进我们自己的人员,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和我们需要保障的群众安全受到致命威胁一样严峻。” 许南康的话完全正确,众人均是面露忧色。 “杜牧元在哪里?”裴白墨看向夜色。 “还在局里协助调查,他是涉案嫌疑人之一,动他做诱饵,一样有风险。” 裴白墨蹙眉:“我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人命关天,这一步再艰难,也要迈出去。 “不必如此愁眉苦脸。他只是个想不开的罪犯,仅此而已。”他摸摸坐在身侧的夜色的脑袋。 “他哪里想不开?”夜色下意识地吐槽裴白墨的话。 “我怎么可能放跑一个说我合他胃口的凶犯。”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出租车司机说我是个好青年,我还想再听他说一遍。” 他再度给她信心:“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无条件相信我。尤其是,遇到自作聪明的凶犯的时候。” ************************************************************************ 地铁站不能封锁,警方安排地四散的便衣警力很多,但是依然不能阻挡众人忐忑的情绪滋长。 第25节 裴白墨将自己的手腕和杜牧元的拷在一起。 一进入玄湖这个全市最大的地铁换乘站,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人头攒动的场面。 四周的人均是行色匆匆,擦过他们肩头时,甚至没有余力看一眼这两个在地铁站静默的男人。 偶尔有闲散地晃过去的群众扫到他们扣在手腕之间的手铐,还是会不解得回头看一眼,而后敬而远之。 渐渐的,在裴白墨和杜牧元周身,形成了一个空白的包围圈。 杜牧元扯动胳膊笑:“你难道不担心我的小伙伴直接剁掉你的胳膊?” 裴白墨回看过去:“不如你从现在开始祈祷,在你的小伙伴剁掉我的胳膊之前,我没有先卸掉他的脑袋。” 他神色一本正经,杜牧元眯着眼最终给了他两字评论:“闷骚。” “杜先生”,裴白墨随即开口,“我们是这个案子结束以后,就再也不会碰面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请你不要用熟识的语气来评价我,谢谢合作”。 “罗嗦。” 裴白墨摆头看了他一眼,摸到口袋中的凸起,两指并拢撕开胶带,直接贴向杜牧元的唇。 杜牧元即刻伸手去撕,裴白墨余光扫到,友情提醒他:“你如果撕下来这一块,我立刻贴你全身。” 杜牧元呜咽着嗯哼一句话出来,裴白墨听得懂,对方不出现,他也有精力应付杜牧元。 “投诉我?很抱歉,我不是警局的正式警员,你如果真得看我不顺眼,买凶杀人比较合适。” 他们交流这几句,突然后面出现一股力道推了杜牧元一把。 杜牧元虽然脑袋灵光,身板是绣花枕头,没有力量抵抗突如其来的冲撞。 裴白墨手臂紧箍住他的腰,将他从摔出去连累自己的境地中拯救回来。 耳麦里传来林垦的提醒:“便衣截住刚刚那人盘查过,小混混,不是他。” 他们继续在等,上行一号线进站,裴白墨带着杜牧元上车。 车厢里零零散散的数人,并不算多,线程过半,车厢内的其余人员,全部下车离开,这一节车厢内,仅剩裴白墨和杜牧元。 突然他们正对着的车厢门遭遇重物袭击,裴白墨扯起杜牧元准备查探时,车厢上方的天窗骤然打开,一股凉风吹散车内空调制造的温热。 对方没有留给自己丝毫回旋的时间。 裴白墨余光扫到从天窗而落的人时,一抹尖利的刀锋已经直冲杜牧元而去。 不明人物要求自己带杜牧元出来,竟然不是为了将他从警方手中解救出来,而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杜牧元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死亡的威胁,等他自己反应,根本避不开直冲他颈侧而去的刀锋。 裴白墨胳膊罩向杜牧元后颈,瞬间拖着他扑倒在地。 杜牧元这才意识到车厢内出现第三者,即刻撕开唇上的胶带说:“我是杜牧元。” 对方的刀锋又一次冲他而去,杜牧元翻身的动作太慢,刀尖眼看就要擦破他的肌肤。 裴白墨皱眉,顷刻附身其上,扯着杜牧元侧转离开对方的刀下范围。 辽阔的后背避开了刀锋,尖锐的刀尖瞬间划破他覆在杜牧元头颈的胳膊。 鲜血后知后觉的慢慢外溢,一瞬间,不过是有些苏麻而已。 在隔壁车厢的便衣这时才冲进来将对方制服。 ***************************************************************************** 夜色再见到裴白墨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他的外套上,划破的锋利的口子。 众人当前,她也无所顾忌,迅速地扎进裴白墨胸前。 这个案子一开始,他就一直近在咫尺,却从不在她身畔。 “你挂彩了?”她没了在监听时听到他面临炸弹威胁时瞬间红了眼眶的脆弱,他真的在她身侧,即便负伤,她依旧能明媚地笑出来。 裴白墨伸出未受伤的胳膊拢了拢,将她更紧的圈在怀里。 “心疼吗?” 夜色噗嗤一声笑:“你难道不应该是藏着掖着不让我看到怕我担心?哪有人像你这样把伤口摊开来唯恐别人看不到。” 时隔很久之后,裴白墨残破地倒在病床上时,好友林瑟也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 “你难道没看到katze哭得多么凶残,怜香惜玉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难道不应该担心自己活不过明天,悄悄地离开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养这一身伤病,能见人的时候再回来,免得让她担心?” 裴白墨那时虽然气力虚弱,但是仍旧条理分明,说得很理直气壮:“色/色向来怜弱,同情心泛滥。我装装凄惨,实际也的确凄惨换她温柔相对有什么不好。我可没无聊的圣父们那么伟大,爱情里还要分出来不要同情生的爱。嗯,她可能是会一度很伤心。可是这让我知道她有多在乎我,她也会因此加深非我不可这种认识,这难道不是一种收获吗?” ************************************************************************** 地铁里预置杜牧元于死地的人落网了。 异常轻巧,似乎不应该是那个谋杀数人的凶残罪犯。 但是人在冲动之时,会做出多少有悖常理的事情,没人能够知晓。 比如从缜密变得不顾一切。 比如从奸诈狡猾,变得漏洞百出。 落网之后,那人一语不发。 他究竟是不是大家要找的最后的凶手,还不能确认。 那个被不明人物带走的出租车司机是生是死,更加未知。 根据侧写从君港市筛查的嫌疑人名单,此时才出炉。 一共十三个人。 等刑警队那边确认在地铁站落网的歹徒身份,和君港警方递交的名单对比,发现重合时,让大家松了口气。 ********************************************************************* 夜色在从地铁站出来之后,就跟随裴白墨监督他去医院包扎。 急诊的人熙熙攘攘,裴白墨的手臂还在隐隐渗血。 他一脸柔和灿烂,夜色则是单纯看着他的伤口就觉得疼。 夜色戳戳他被划破的刀口两侧的肌肉:“你该不会是有失痛症?” “这个程度,远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裴白墨说这句话时,没有注意夜色的表情,等他发现有问题时,夜色已经脸色惨淡。 他说这道伤口带来的疼痛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不值一提……他到底,捱过怎样的痛。 到底是个小姑娘,哪怕是个渐渐成熟的小姑娘。 裴白墨刚想安慰夜色几句,就听到有人不合时宜地喊自己的名字。 “裴白黑。” 夜色噗嗤一声乐开花,挂号的时候,明明说得是裴白墨呀,哪个才人给打成了裴白黑。 她瞬间灿烂起来,裴白墨心底也渐渐温暖,但是对着急诊那边叫号的护士,依旧黑脸。 他长这么大……最不喜欢的就是黑或者土这种东西。 ******************************************************************************* 等她们从医院包扎出来,裴白墨盯着那道弯曲的纹路止不住皱眉。 夜色看看缝合的伤口,再看看裴白墨紧蹙的眉头。 “这里即使是条蜈蚣也不影响你帅得惨绝人寰”,她把手伸向他的眉心揉开他蹙起的山峰,“你这里再纠结,小心长皱变老”。 变老? 裴白墨看看夜色,不能想象她年老的模样。 裴太公和夜太婆,似乎再圆满不过。 回程的路上,夜色就接到林垦的电话通报案件进展。 “是个警察。”林垦在那端叹气,低咒一声,“这个败类竟然隐藏在公安内部”。 “我们和那支警队没什么接触,不然最初的时候难保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死活不肯开口,还是多亏杜牧元让他暴露真性情。” “落网那么轻松,落网后看起来那么老实,太有欺骗性了。一见杜牧元就完全疯魔了。他觉得被杜牧元背叛,被扯上警察。人也杀够了,就打算解决杜牧元。” “他是个警察!!!!!” 林垦始终纠结这一点。 夜色语气放柔:“好了,知道了,乖,出租车司机找到了吗?” “地址知道了,刑警队的人在路上。” 夜色放下心来,知道裴白墨也听到了全部的对话。她还想再对林垦说些什么,蓝牙耳机被裴白墨伸手摘走关闭。 夜色疑惑地看着他。 “别看我,专心开车。” 他一副什么都没干过的样子。 夜色失笑,难不成她刚刚哄林垦那个乖字,让他吃醋了? 难道裴白墨,真得会吃醋吗? ******************************************************************** 林瑟这次到n市来得很突然,一回来正巧碰到夜色送负伤的裴白墨回家。 案件虽然收尾,但是还有一系列工作要做,夜色简单和林瑟打个招呼就告辞回去工作。 林瑟盯着裴白墨手臂上的伤笑:“让我猜一猜,英雄救美?” “不对,难道是英雄救狗熊?” 裴白墨不搭理他,径直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 林瑟习惯了自言自语,这才想起正经事,从自己的小行李箱内找出请帖摆在裴白墨跟前。“方津迫不及待要嫁给我,我无可奈何地决定成全她。我们下周举行仪式。” 他话落停顿下来,见裴白墨依然不给后续反应才说:“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第26节 裴白墨鄙夷地扫他一眼:“奇怪什么?你不是从来唯方津马首是瞻的吗?方津说要嫁给你,你必然会娶。方津说要你嫁,你大概也真得会穿婚纱嫁过去。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耗费脑细胞去质疑。” 竟然说自己会穿婚纱嫁人。 林瑟咬牙:“好,就当这件事理所当然。那么你好歹说些祝福的话给我听,比如百年好合之类的。” 裴白墨皱眉:“原来你喜欢这种词汇,我会建议方津每天对你说一遍。” 他既不为自己喜悦,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伤感。 林瑟觉得无比挫败:“你其实是有些伤感的吧?” 他不死心地继续引导裴白墨思考。 “我和你二人世界这么多年,就这么结婚你难道不觉得失落?以后我的房间我的床你就不能随便睡了。” 裴白墨皱眉:“好像这几年,都是你死皮赖脸地睡我的地盘。我连换床都试过了,其实你何必为难洁癖患者?!” 林瑟:“……” 他缓和了下情绪决定转移话题:“做伴郎如何?” 裴白墨立刻拒绝,没有丝毫犹豫:“我不做。” 林瑟挠头:“为什么,我大概是你唯一的朋友,这可能是你人生中唯一一次做伴郎的机会。” 裴白墨笑:“已婚人士不适合再做伴郎。” 林瑟即刻反驳:“谁是已婚人士,你?开什么玩笑。” 裴白墨的却一脸正经:“不开玩笑。到你结婚那天,按我现在的计划,我已经是已婚人士,没错。” 林瑟万分激动:“你向katze求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们也太过神速了吧。” 裴白墨很淡定地回答:“没有,我还没有求婚。” “求婚都还没有说什么已婚?到我的婚礼为止,不过还有一周的时间。” 林瑟脑海里这时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你该不会是看到我的喜帖才突发奇想有了结婚的念头。” 裴白墨理直气壮地点头:“是。你知道的,我是那种一旦认定目标就绝不浪费时间,火速达成的那种人。” 他打开林瑟的喜帖:“很漂亮,看起来结婚不是坏事。” “色/色是我要的那个,唯一一个。我对她而言更是如此。” “所以我为什么要向你学习,浪费七年的时间才修成正果。” 他起身拿起斜搭在沙发上的外套一副即刻往外走的架势,林瑟问:“你要去哪儿?” “我去通知色/色我们结婚。” 通知……并且还未求婚…… 林瑟满头黑线:“你别去,你要是敢走出这个房间,我们就绝交。” 他恶狠狠地说:“我是说真的,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被人知道他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情……完全丢人。 “太丢人了。裴白墨,你的智商都忘在德国了吗?你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第028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二十八章:密室*人骨长城 林瑟满头黑线:“你别去,你要是敢走出这个房间,我们就绝交。” 他恶狠狠地说:“我是说真的,绝交,老死不相往来。” 被人知道他的朋友做出这样的事情……完全丢人。 “太丢人了。裴白墨,你的智商都忘在德国了吗?你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林瑟话毕才觉得自己太过温柔,他极少叫裴白墨的中文名字,除非被逼急。 裴白墨停下脚步回身看林瑟,微一停顿又折回去在林瑟对面落座。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声明:“我留下来不是为了怕你和我绝交。” 林瑟瞪他一眼:“少废话。下周的婚礼伴郎你做不成,你当花童我也不会介意。” 裴白墨静坐凝视对面的林瑟几秒钟。 颈侧未掩饰好的清浅抓痕,眼窝下的淡青色,饱满的双唇上半轮咬痕。 他问:“你这次回德国和方津通宵交战了?” 林瑟拾起摆在桌面上的请柬,勾起唇角闷笑:“我愿意。” 他仔细地摸索请柬的边缘,眼底的笑意再明显不过。 他该怎么向别人说明和方津大闹分手,最后床战一场就决心闪婚。 这样的转折,自己想来都会诟病。 但是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是不需要他解释的裴白墨。 “看来7是你的幸运数字。方津这第77次和你闹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因为和你吵架都吵不起来?” 林瑟被戳到痛处啪一声把请柬摔到裴白墨身前,抱臂斜视他:“少拿你看犯罪分子的目光分析我。这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才能体会到的乐趣,你根本不会懂。” “来电时的苯基乙胺。” “传递安全感的多巴胺。” “让你意乱情迷的去甲肾上腺素。” “亲昵状态下的副产品内啡肽。” “以及促使人忠诚的后叶加压素。” 裴白墨脸色朗月般温和:“分泌这么多化学物质,不会累吗?” 林瑟好笑地看着他:“好像你是单身汉一样,谈恋爱的想要结婚的裴白墨先生,这么多化学物质一起作用的效果舒服吗?” 裴白墨咧嘴微笑,将适才林瑟说得那句话还给他:“我愿意,谢谢。” 林瑟不再自讨没趣,把话题重新转移到夜色身上。 “katze是个很正常的年轻女子,”林瑟特别补充,“比你正常,不要把你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外星人思维强加到她的身上”。 “连方津那个风风火火的床上都不像女人的女人都需要浪漫,katze更是这样。” “求婚?必须有。” “约会?更需要靠它慢慢加深感情。” “见家长?必须要通过的关卡。” 林瑟站在一个资深恋爱人士的的角度上为裴白墨支招:“这三项,你有做过吗?” 裴白墨刚要开口,林瑟急忙堵死他:“因为案子整日相处是工作,不叫约会。” 裴白墨闻言蹙眉:“未来的妻管严先生,每次提起异性和恋爱你都这么多话,方津知道吗?” 这烂脾气依旧难改,林瑟干脆不理他。 唯一的改进怕就是裴白墨本来吝啬言语,如今却越来越能说。 ********************************************************************* 案件的后续跟小组相关的部分并不多。 夜色跟随市局的人员去不明人物的住所查勘了一番方便报告攥写。 再回家换洗之际,便收到萧子规转危为安的消息。 病毒案过去已有数日,这期间不间断地案件侦破,转移了她的大部分注意力。 萧子规在他们这个重组的家庭里所占的那四分之一太过重要,夜色终其一生无法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挂掉夜闻西的电话,夜色仍旧无比激动,手劲一时把握不准,惹得掌下的吵吵挣脱她的桎梏钻出来挪出几步才再度蹲下。 夜色知道她的母上姜北薇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萧子规平日和她最为热络,这段时间的不见踪影,老太太心底一定明镜一般。 他们选择不告诉她,她也不过是给个面子装作不知道。 上个案子最终从案犯那里发掘出的改装过的冰柜里囤积着太多的人血,以及受害人尸体上失踪的手、心脏等等。 当时的那个画面太过刺激,一下午加整晚没有进食,夜色依旧没有丝毫饥饿之感。 已是夜晚十一点,医院已经不方便探视。去萧宅,也已经太晚不够合适。 明日一早的行程还真是紧凑。 她得去医院一趟,看看能不能看萧子规一眼。 还要询问裴白墨的休息情况,看他是不是带伤乱动。 也需要回萧宅问候下萧何和姜北薇,看看两位老人是否已经放下心来,不再忐忑。 吵吵此时挪到她脚畔蹭她,夜色低头笑,对了,还要给这个家伙添食。 ************************************************************************ 第二日一早,夜色就准备启程。 乍拉开门,门外那个挺拔的身影激得她心头一跳。 裴白墨笔直地站在门外,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夜色还没问他到了多久,来做什么,裴白墨看到她一副梳妆一新准备出门的模样先问:“打算去哪儿?” 他的眸光太过专注,夜色被盯得有些莫名:“去看我妈还有叔叔。” 夜色不知道是该让他进门还是带他一起走,好像哪个选择都不够合适。 尤其他还摆出一副右臂受伤,不能自主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这一思考的功夫,他已经替她解决这个难题。 “真巧,我正打算邀请你陪同我去见家长。” 夜色有点儿懵:“什么?” 第27节 裴白墨带点儿哀怨:“你觉得我见不得人?” 夜色下意识地摇头。 裴白墨满意地点点头,未受伤的左臂抬起,左手搭上夜色的左侧脸,止住她的摇头晃脑:“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已经欲罢不能,你可以不用选择摇掉脑袋这种方式再度表白。” 他摁下电梯,见夜色没站到自己身侧回头找寻。 他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夜色着实有些担心当他遭遇一向遇神杀神的姜北薇,死伤满地。 她决心下狠手斩断这种可能:“裴白墨,我妈她不喜欢人说话,喜欢绝对安静。” 裴白墨点头:“没关系,我们纸上交流也可以。” 夜色:“……” 第029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二十九章密室*人骨长城 夜色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萧宅。 她跟萧子规的父亲萧何不像萧子规和她母亲姜北薇一样热络,这其中大半的原因,是萧何太像她四处漂泊、不肯安定的生父夜擎。 她会下意识地抗拒萧何的靠近,如同抗拒亲生父亲的远离。 之前姜北薇找她去捉奸,夜色毫不迟疑地拒绝。 她一向视此项活动为姜北薇打发时间的业余爱好。 萧何是那样一个可以温润,可以刚强,时而幽默,时而庄重的男人。哪里有奸可捉。 他对姜北薇怎样,夜色看得一清二楚,可姜北薇似乎习惯了与萧何相处时的不讲道理。也幸好世界上夜擎之外,还有能够忍受她的这第二个男人。 裴白墨一路都很安静,夜色观察道路情况的同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虽相识多年,如今他们只是很简单地在一起,且仅仅只是数日而已。 夜色觉得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甚至会觉得这段开始莫名其妙。 可每段爱情,好像都是可以用莫名其妙来形容的。 还未及谈情,未说爱,裴白墨怎么就突然想要见家长。 想到姜北薇抱臂斜睨着她的模样,夜色太阳穴渐渐开始欢跃,预感不良。 ***** 院内修剪整齐的松柏挂着寒霜,和这座江畔的乌瓦大宅一样,静默肃立。 清扫庭院的乔叔乍见到夜色,一脸喜色。 “色/色好久没过来了”,他又看了看夜色身后的裴白墨,“这位是?” 夜色抻抻舌头,刻意地列出一堆名词:“我师叔、我老师、我同事。” 乔叔呵呵笑,暧昧的眼神在夜色和裴白墨身上流转:“丫头别乱说,我懂,是男朋友吧!” 夜色走上前,手臂挽着乔叔胳膊,回身看裴白墨,在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乔叔面前郑重地点头。 裴白墨这才将适才将要一黑到底的脸色转晴。 跟着夜色进入正厅的时候,才后知后觉自己如今这幅负伤的模样,似乎还是老老实实地蜗居安静养伤为好。 林瑟的建议…… 裴白墨微一回想。 他这几年的一个致命伤,好像就是不管林瑟说得建议有多蠢,他当时虽表现的不以为意,最终还是会顺着他的点拨开始施行。 比如,林瑟提到的见家长。 选在今天这个时候,可真是个“好”时机。 林瑟还说过在家长面前要表现地乖巧可人……裴白墨蹙眉,这都是什么法则。 ***** 夜色还在院内和乔叔闲聊那几句的时候,姜北薇就已经正襟危坐等她进门。 夜色刚带着裴白墨入内,一个透明玻璃杯冲着她飞过来。 夜色自动闪避,往后退一步就跌进裴白墨怀里。 夜色抬眸看姜北薇的脸容。 她一副唇弯眉笑的模样,可眼底都是凛冽寒光。 “萧叔呢?”姜北薇这架势是要给下马威,夜色只好试探着问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姜北薇摸着客厅的花瓶瓶身,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起身问夜色:“不介绍一下?” 夜色还未及开口,站在他身后的裴白墨走上前,未受伤的胳膊环住她的肩:“伯母您好,我是色/色的男朋友,裴白墨。” 夜色没见过这么谦恭的裴白墨,当着姜北薇的面,还是忍不住带些惊诧微笑。 “男性朋友的省略版,还是男朋友?” 夜色瞪姜北薇一眼,但是根本无法阻止她开始找茬。 面前年长的女人不算友善,裴白墨安抚地看夜色一眼,对姜北薇说:“就是您所理解的那个男朋友。” 姜北薇点点头,这次直接问裴白墨:“我以为?你觉得我不够友善?抱歉,这不是我的缺点,是我的性格。” 姜北薇难得对自身有这么高的觉悟,夜色手臂勾住裴白墨搭在她肩上的手,轻捏两下。 他笑得更为温和:“我的确这么认为。” 这场面,和夜色预想中的差别太大。 姜北薇被裴白墨的笑脸一晃,转而问夜色:“他平时就是这么笑得?和人交谈也是这么不知拐弯抹角讨好的?” 当事人当前,夜色不知道该怎么回姜北薇的话,她从裴白墨身侧挣脱,钻到姜北薇身前:“妈,姜女士,萧夫人。您见好就收吧,别欺负他。” 姜北薇看着那个见面后略显寡言的男人,啐夜色一口:“难道不是他欺负我?!” “滚进书房找你萧叔叔,我和你的人好好沟通一下感情。” **** 夜色进书房之后,气氛瞬间冷场。 姜北薇眼神示意裴白墨落座,等他落定才问:“你喜欢色/色什么?” 裴白墨眼前闪过夜色进书房前最后给他的那个笑脸,开口不加任何犹疑:“我喜欢她喜欢我。” 姜北薇嗤笑:“这话我二十一岁那年听过一次,后来那个男人遇到真爱火速随真爱远去,可不可笑?” 裴白墨目光依旧坚定:“抱歉您遇人不淑。原来您不相信色/色的眼光,她遇到的是我,您大可放心。” “来这里也是我的意思,我和色/色在一起,希望您做好看不顺眼也得看我一辈子的准备,您的女婿,大概没有换人的可能。” 姜北薇顿觉好笑,放弃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有过恋爱史吗?” “没有。” 姜北薇说:“那就是说没有处理吵架的经验,没有处理冷战的经验,没有安慰体贴人的经验……也没有接吻的技巧,更难保——” 她顿了一下,决心还是打住更妙,最后半句遛到喉咙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在您眼里,经验大于一切?抱歉,无法苟同。” 裴白墨的人一如他的语调一般镇定:“我今年二十六岁,不算老,和色/色年龄相配。” “外貌,您看到了。” “内里,抱歉,虽然您听起来可能像自吹,但这是事实。我是逻辑学、心理学、哲学博士。” “至于性格,依旧抱歉,您不太喜欢的我的性格,好像也是色/色喜欢我的原因之一。” “家世,如果您介意,依旧抱歉,我是孤身。” “关于恋爱,我在和色/色一起成长。似乎并没有过无经验者禁止谈情说爱的规定。” “也许表达的并不恰当,我并不是为了反驳您,得到您的喜欢是最好的结果。” “我无法保证太多,在我身边,她可以平安喜乐。” 裴白墨一串话很长,姜北薇才觉得夜色带回来的这个年轻男子直率的可爱。 她盯着裴白墨的伤皱眉:“这就是你所谓的平安?” 裴白墨点头:“是,我仍旧活着。” 这小子难道不应该向自己说明这是意外,保证再也不会发生?姜北薇再度发笑。 夜色这丫头可真是会人海寻宝。 ****** 夜色面对萧何,比裴白墨和姜北薇在一起的气氛融洽太多。 “子规这次运气不错。” 萧何眉梢都是放下心之后的释怀,夜色看了也觉舒心。 “等他生龙活虎,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就差没把我心脏吓出来。” 萧何摸摸夜色的头:“是,差点把我的老泪吓出来。” 两人相视而笑。 萧何摘掉自己戴的金丝边框眼镜,捏捏眉心,再戴上就看到夜色眉头微蹙。 “别担心,你妈从来是阵仗大,火力小。你看上的人,她怎么舍得虐。” ******* 姜北薇倒是真得很快放他们回去。 夜色很好奇她和裴白墨交谈了些什么,可他一定会吝啬和自己分享,她便不做无用功去问。 萧何也说医院那边的情况暂时不方便探视,让他们隔几日再去,夜色便先送裴白墨回家。 林瑟提到的恋爱结婚必须做的几件事中,他依然空缺几项。 第28节 此刻窗外阳光满溢,似乎是适合约会的日子。 哪怕窝在一起聊天。也算是工作之外的亲密接触。 裴白墨脑海里有了想法,夜色将车一路开向郊外,到达别墅的时候,他便留夜色下来。 夜色一路忍得够久,还是在刚进门的那刻问出了口:“我妈让你发毒誓了?” 裴白墨还没来得及回答,从隔断之后的客厅露出林瑟乱糟糟的头发,以及他那似醒未醒的喑哑嗓音:“什么毒誓,和j生活一辈子这种惨绝人寰的毒誓?” 裴白墨语调淡漠:“你现在身处我家,请注意言辞,谢谢。” “阿瑟,你怎么回来了?”夜色习惯了他们两个相处时的怪异磁场,对林瑟的再度光临好奇。 林瑟打着哈欠,缓慢移动:“我要结婚,缺个花童,到这来拎一个。” 花童?这里哪有小孩子。 夜色在纳闷,对上林瑟指向裴白墨的目光,“噗嗤”笑出来。 单论幼稚程度,这里的确实有个裴三岁可以做花童。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才会进新案子……这个案子我们继续换花样。 以前的够字数能送积分的评论,苏尔都会找出来送分,谢谢大家。 第030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章密室*人骨长城 仅仅一周之久。 林瑟的婚礼单从时间而言来得甚为仓促,筹备工作却是有条不紊,非常完备。 不止裴白墨,周围的每一个熟人,都认为这个婚礼的到来理所当然,只有时间早晚之差,哪怕林瑟和方津几度分手搞得人仰马翻。 林瑟再度回德国前,特意叮嘱夜色到时参加,去看他的新娘。 公职在身,夜色的时间并不自由,并没有肯定地应承下来。 她在柏林呆过的时间不长,不过半春一夏一秋半冬。回国之后,和当时的导师charlotte也没有太多联络。 吕宋宋总是给她出歪主意:“不如你把婚假请了,这样就可以去德国故地重游,顺便重温旧梦。” 夜色作势揪她耳朵:“千万不要在外面说你是记者,重温旧梦是什么意思?你这完全是词语乱用。” 吕宋宋白她一眼:“上个案子延伸出来的旧案重新调查和收尾都没有你什么事儿,你们平时不是本来就有一半的时间在搞科研,剩下四分之一的时间在协助查案,另外四分之一时间鬼都不知道到底干了些什么。省内哪有那么多大案需要动用你们,合理范围内的五天假期,用过吗?” 夜色将手边的砂糖一股脑儿倒进瓷杯:“我再想想看。” “你平时挺有出息、挺有追求一姑娘,怎么关键时刻总是智商欠费。”吕宋宋夸张地叹气。 夜色拍她脑门:“一吐槽我你就来劲儿。” 她转念一想萧子规,拐弯抹角地提了提:“这个朋友和他的新娘是青梅竹马。” 吕宋宋拎着手边的瓷勺敲敲瓷杯壁:“往我伤口上撒盐你就来劲儿。” 夜色无视她锋利的眼神:“我明明考虑你的感受,已经撒得尽量含蓄。” 吕宋宋啐她:“本千金上辈子一定是杀了你们全家,这辈子你和你哥萧子规才都来讨债。” 夜色心安理得的继续喝咖啡。 她了解吕宋宋的为人。 十年暗恋,最终一句玩笑话终结,这中间历尽的万水千山,已经不是沿途景色的夏炎秋凉所能描绘。 在吕宋宋和萧子规这条线上,她曾努力撮合;在吕宋宋和傅云深那条路上,她也曾无奈推波助澜。 感情事终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也并非你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你。 宋宋值得最好的,夜色坚信自己可以看到那个人出现。 ****** 护照签证都不是问题。 犹豫几日,夜色最终还是跟着裴白墨飞往柏林。 他的皮肉伤虽不严重,却也没有能够神速愈合的体质,依旧有些活动受限。 这旅程会很漫长。 从n市起飞,中途在法兰克福机场转机,到达柏林舍纳菲尔德机场,需要十多个小时。 不过倒是难得的二人独处的时光。 一旁裴白墨的侧脸干净如窗外澄澈的天空,夜色用目光描画一遍,开始将数日前结束的那个案子剩余的裴白墨未参与的部分说给他听。 “那个警察的经历其实很简单。年少时目睹母亲被父亲虐打,最后离家出走下落不明。继母进门前父亲换过很多个女人,每一个,在他的印象里,都用不同言行对他的存在表示不满和鄙夷。” “继母进门之后,这种矛盾达到难以化解的程度。” “根据他在日记中的记载,他向父亲解释过,但是父亲从未有一次选择相信他。” “这个人本身心思很重,家庭是这样。他在学校读书时成绩很好,性格内向,交友也很少。老师越是夸赞他,他便越会受人排挤。常年下去,慢慢出现抑郁症。” “后来他找到纾解情绪的办法。从自残,演变到杀害动物,然后杀人。” “杀掉自己唯一的朋友之后,他才发觉自己需要一个人对话,于是才有了后来和杜牧元的交往。” “他需要的是听众,选择杜牧元最初的原因,就是因为同样对雪莱的喜爱。杜牧元对谋杀的兴趣,其实在他意料之外。不过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将联系得以维持那么久。” 夜色没有说出口,她觉得很遗憾。 许多凶犯成形的温床,都是年少时关爱、教育和理解的缺失。 裴白墨阖上翻看的杂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夜色的话语调越来越低,他自然听得出她的情绪波动。 “伯母那天告诉我……” 他扔出几个字,就将夜色的注意力完全转移。 “什么?”夜色见他卖关子,忍不住追问。 “想知道?” 夜色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此刻的模样很欠扁,维持着笑脸嗯声点头。 “她说在你话多的时候,最有效的静音办法”,他慢慢贴向夜色,唇畔的笑意拉长,“就是这样——” 柔软的唇准确地贴向自己的唇瓣,夜色被裴白墨下压的头逼到狭小的空间里。 他手臂刚近伤愈,夜色不敢乱动。 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的唇瓣上温柔辗转。 她眼睛睁得很大,明亮的黑眸里,映着相贴的裴白墨秀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瞳孔。 她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地看,就如同他肆无忌惮地紧贴她的唇舌一遍又一遍地纠缠。 “闭上眼睛。” 夜色听到裴白墨清澈的嗓音。 他离开一秒,再度贴近。 这大庭广众之下,夜色这才想起来,这大概可以被形容为有伤风化。 ***** 夜色多年前就学过一个词叫做意犹未尽。 裴白墨清新的男性气息。 裴白墨柔软湿润的舌。 裴白墨紧致的后背。 裴白墨笔直的双腿。 裴白墨…… 夜色晃晃脑袋,募然从梦中惊醒。 一个吻,就带给自己白日春梦,她的脸禁不住泛红。 “梦里的我,还满意吗?”夜色刚给视线找到焦距,就听到一旁裴白墨幽幽的男声。 夜色侧身看过去,裴白墨左臂撑在身侧,左手托着脑袋正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 “睡我一次,可是很贵的。” 他云淡风轻,脸不红心不跳地如同谈论天气,继续补充:“即便你是在梦里睡我。说说看,准备怎么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节操他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第031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一章:密室人骨长城 裴白墨问得一本正经,夜色是不相信他真有读心的功力,但是自己片刻前还在睡眠中,完全无法回忆起那个短暂的梦里除了春光乍泄之外,是否还有另外的内容。 另外的,她可能情不自禁当做梦话说出口的少儿不宜的内容。 但她直觉裴白墨是听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笑得像向来不知遮掩的林垦奸计得逞时那般恣意。 她早就知道不会谈情说爱的他,一旦研习起来,对于恋爱的技能便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比如此刻……这完全可以称之为调情。 夜色咀嚼着裴白墨适才的那几句话,咬咬唇,决心实话实说。 现在在飞机上,即使惹毛了眼前这个此刻心情甚好的男人,大概也不会被当做空中飞人扔到外面去。 “裴白墨。” 夜色眼睛一眨:“你知不知道你其实经常喜怒无常、抽风脱线、思维不在地球上。” 裴白墨收回撑在椅背上的胳膊,捏捏夜色的脸颊,将她拉成包子。 “吐槽完了?” 夜色伸出手捏住他的耳朵,揪住往前一拉,审视他的半边脑袋。 第29节 “明明脑袋和我是一样的。现在吐槽完毕,你可以反驳了。” 夜色松开搁在他耳边的手,索性和他四目对视。 裴白墨咬她耳朵:“我其实还经常莫名其妙、无敌自恋,每时每刻都自我感觉良好。” 夜色抿起嘴笑,好歹绕开那个恼人的话题。 “你考没考虑过把这个放在林瑟的新婚贺词里广而告之。” 裴白墨作势认真地思考数秒,万分愉悦:“我担心说完林瑟会宣布我和他数年友谊至此终结,俗称友尽。” **** 飞一趟柏林辗转十多个小时,路上并不轻松。 幸有裴白墨做伴,夜色才不至于觉得旅途漫长难捱。 路上裴白墨向她简单描述过婚礼中她会见到的几个重点人物。 林瑟夜色认识已久,但对于他的背景并不熟悉。 在裴白墨嘴里,这个世上最好的朋友有着一个非常简单的家庭:“一个自来熟的无比热情的笑起来看不到眼睛的医生父亲,一个反应迟钝的爱好美食的暴力美食家母亲,还有一个书呆子弟弟。” 对于林瑟的新娘方津,裴白墨给出的描述更加简单。 “方津是德籍华人,其实通常是不可理喻的也不需要别人理喻的只有看起来才像是女人的女人。” 夜色:“……” 经裴白墨这样加诸众多形容词一描述,夜色的感受已经无法用形容词来描绘,她只期望尽早见到这一群给予裴白墨关爱的人们。 *** 来接他们的,就是裴白墨描述里林瑟那个书呆子弟弟。 即便是书呆子,在夜色眼里,那也是一个貌美的书呆子,唯一的缺点,大概是接触异性便会脸部自然泛红,异常敏感。 林瑟弟弟的德语在和裴白墨交谈时选择乡音,他们从南德而来,方言甚杂,夜色旁听略微吃力。 “你的准妻子。” 夜色怀疑自己听错。 尤其是裴白墨还点头应答。 “老大告诉我时,我还完全不能相信。真遗憾,他的伴郎还要从我的预备伴郎里挑人上阵,真可怜,他白白活了二十几年。” 这就是裴白墨称之为“书呆子”的人?哪里呆…… 夜色蹙眉,干脆装作听不懂任裴白墨和林瑟弟弟瞎侃。 **** 林瑟和方津两家至今仍是邻居。 青梅竹马,芳邻收编户籍。关于这件事,夜色能够想到的词汇,全部都和美好有关。 林瑟弟弟把裴白墨扔在方津家门前,然后才带夜色继续往前挪动几步请进自家家门。 准新娘没有即将出嫁的自觉。 裴白墨见到方津的时候,她正在和一副油画过不去,拿着画笔止不住念念有词。 “方小姐,你想以女神的模样出嫁,还是偏爱女神经?”他倚在门框上,看着站在阁楼里满身颜料的方津皱眉。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拘小节。” 方津将画笔甩手一扔,叉腰白他一眼:“你的小姑娘呢?” 裴白墨笑,不由自主地:“在你新郎那里。” 方津嗯了一声:“吆,带你的女孩来抢亲不成?” 裴白墨压根不理会她的打趣:“说正经的。” 方津即刻点头:“我一如既往地正经严肃。” 裴白墨也不废话,直入正题:“明天你把新娘的捧花,扔给她。” 方津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在裴白墨周身扫视一圈:“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你去中国待几个月,被人洗脑了?性情大变啊这是。” 裴白墨一脸波澜不惊,沉静如水。 方津怎肯罢休:“你怎么就突然看上人家了?说来姐姐听听。我怎么感觉莫名其妙家里就添人口了。” “二见钟情?” “妹子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一时突发奇想?” 真是聒噪……裴白墨蹙眉,再度启唇:“扔,还是不扔?” 方津愉悦地笑:“我怎么感觉我不把捧花扔给你的小姑娘,你会打我啊?!” 裴白墨当她默认:“这么熟了,不谢。” 他转身就撤,方津抓起手边的卷筒就向他扔过去:“有点儿廉耻心好吗?我都不知道你的小姑娘是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扔错了别怪我乱点鸳鸯谱!!” **** 准新郎林瑟却是紧张得坐立不安。 他的父亲果真如裴白墨所言,热情地有些让人招架不住,洗刷了夜色对日耳曼人原本严谨的认知。 裴白墨说找方津有事,夜色在林瑟家客厅坐了仅仅几分钟,他便推门而入。 他和林瑟的家人太过熟悉,小别数月,不见丝毫隔阂感。 只是裴白墨坐下少时,便被久未联络的charlotte来电打乱计划。 老太太消息非常灵通,并且不介意夜深叨扰,坚持要在今夜见裴白墨和夜色一面。 裴白墨代替夜色应了下来,真得出门,夜色却略微有些紧张。 自己当年是从这座城市火速开溜的,不知道charlotte会不会问这中间的缘由。 那段旧事,夜色并不想重提。 *** 短短数年,charlotte如今已经半退,外出授课时间更为有限。从林瑟家抵达她的住所所在的pankow区并不算遥远。 摁响门铃之前,裴白墨突然伸出左手握住夜色的右手:“你很紧张,我不记得你怕师姐。别担心,我见你妈妈他们,都没觉得紧张。” 这是不能类比的……夜色被他这么一安慰,更加忐忑。 已近深夜,charlotte精神依旧矍铄。 夜色看着她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认认真真地就差举着眼镜当放大镜用,在她和裴白墨身上一一查探细节。 “是你们两个,没错。” 老太太温和地笑,很满足地看着他们,然后就没了下文。 夜色松口气,想起当年老太太对自己所说的,关于喜欢裴白墨的那番劝告。 若没有教会他爱的耐心,就不要奢望他的回应。 如今,她依然没能教会他爱,但是他自己在认真地学,这样,是不是更理想? 他,会和她在爱里一起成长。 **** 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 夜色在还在charlotte家时,接到时钟快七个小时,已身处清晨中的林垦打来的电话。 “新简报。老大说不勉强你听,你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夜色无奈:“你不如长话短说解约人民币。” “一辆承载15人的中巴车,在途径4号国道时,消失。” 听到这则消息,夜色禁不住发问:“平行空间?不可能。车辆和车上的人员全部消失不见吗?” 林垦声音压低:“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作者有话要说:懒人作者起得名……事后才发现 林瑟 林垦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摔 最近有了个新的爱好,去男神微博和博客考古,╮(╯▽╰)╭无力吐槽 当年看fringe,被平行空间荼毒的不轻……不过我们不是科幻文……所以那是十五条人命。 威胁新娘扔捧花什么的,裴黑土真伟大。 第032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二章:密室人骨长城 柏林。 缀满鲜花白纱的小型礼堂内,新郎新娘坐在最深处靠近主席台的地方,室内播放着一段录音。 男声清澈悠扬,这段话开头的内容却让新娘新郎脸上均是流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不介意下次见面你放哈达(林瑟家的牧羊犬)咬死他。”方津唇齿微露,压低声音对着坐在一旁的林瑟咬耳朵,紧紧捏住手里的捧花。 林瑟柔声附和她:“对,吃得他尸骨无存。” 方津满意地勾唇,耳朵里钻进某人更为奇异的新婚贺词。 那个已经身在回n市途中,却依然是婚礼上最抢镜的那个人的冗长得像圣经一般的发言。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林瑟心中腹诽:估计没有人会勇敢地如自己一般用他出山。 “新郎是我的好朋友。除了怕新娘之外,他大概没有其他的明显的缺点。” 林瑟继续脑洞,他下一步大概会说方津没什么明显的优点。 “新娘是我所熟悉的女性。” 方津皱眉,这定位……还真是“亲密无间”。 第30节 “她除了挑男人的眼光比较卓越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身为女性可以为人所称道的优点。” 方津伸手掐林瑟胳膊,声音含糊地压在舌尖:“立马跟他绝交。” 录音还在继续:“我真得不擅长做这件事,有没有人能够替我进行接下来的发言?” 他自问自答:“早知道不会有。那我继续说。” 眼见在座众多亲朋好友脸色在尴尬、困惑和愉悦之间转换,方津很想站起来掐断这段看起来不知道尽头在何方的话。 “林瑟是个好男人,不管是在男人眼里,还是在女人眼中。” “方津,你坐好,我大概还有五十秒就会完结。我人不在,你更不能欺负我的声音。” “林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爱他。” “他喜欢听我拉小提琴,即便知道那很难听。” “他喜欢和我交谈,即便经常会内伤吐血。”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可以包容莫名其妙的朋友的好男人。” 方津瞪林瑟一眼,林瑟摊手装无辜。 “我也爱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他爱方津,方津爱他。我爱他们。” “不用很感动。” 录音终于收尾:“感谢没有走神听到最后的所有人,让我们最后一起祝愿我们亲爱的新郎新娘,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 ****** 夜色是很好奇裴白墨跟着她迅速回国,会否惹得一向情绪外露的林瑟生气。 裴白墨很淡定地说:“不会。他只会气死或者压根不气。依照他喜欢我的程度,后者。” 身旁的夜色很安静,裴白墨脑海里再度闪过之前对林瑟说过的话。 关于在他结婚之日时,脱单。 似乎说话不算话,有悖中华民族传承数千年的传统美德。 ** 伴郎不做,婚礼缺席,夜色却劝不回裴白墨留在柏林。 裴白墨给得理由太过“磊落”,夜色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你以为我是为了陪你?” 夜色决心不去自取其辱。 裴白墨却表达欲旺盛:“我只是为失踪的十五条同胞的生命担忧,关爱社会,仅此而已。” 关爱社会…… 夜色默声。 ****** 林垦没想到夜色回来得如此迅速,乍见到夜色,嘴型微张。 案件侦查进行的并不顺利。 失踪的中巴车是n市最大的旅行社轻舟国旅的外包车,失踪之前最后一次被人看到,车上仍旧只有司机一人,和乘客十四人。 所有的乘客是拼团准备前往r市海滩渡周末的年轻情侣。根据轻舟国旅提供的乘客名单排查,所有的乘客履历近乎完美,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姣好的外貌,优良的家世,美满的感情生活,稳定的工作,完满的交际圈风评。 似乎身为年轻人所向往的一切,这些乘客身上都具备。 “4号国道全程各路段都有摄像头,除了一处高架桥下,案发当日的录像刑警队那边调出排查过,那辆车就是在进入这处高架桥下后,便消失不见了踪影。”林垦将之前的简报中还未出炉的部分告知夜色和裴白墨。 “这处高架桥底,警员们实地勘察过了,没有任何撞击或者挪移痕迹,更不存在一辆废弃的中巴车。” “我该相信科学”,林垦蹙眉,“但是这辆中巴车,似乎真得是被这座高架桥吃掉了一般,只有进,没有出”。 “下午刑警队要去中巴车司机的住所查探,一起?” *** 中巴车司机是旅行社的老雇员,男,34岁,有家室,妻儿在下属县城y县。 跟随警员开门进入司机住所的,是这座公寓的户主,亦是旅行社的女导游,名叫秦知暇。 “这座公寓我租给老罗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我没有进过这里,没想到再过来会是因为老罗出事。” 秦知暇话落眼眶开始泛红,裴白墨扫她一眼,盯着公寓内悬挂阳台落地窗上的吊兰看。 吊兰盘踞盆内,枝叶铺散遮掩了落地窗的大部分面积。 盆内泥土带着明显的湿意,吊兰的叶子有些蜷缩,不得舒展。客厅内都有吊兰叶掉落。 裴白墨抿唇问:“罗峰喜欢养花?” 秦知暇答:“不清楚,阳台上摆这么大盆吊兰,可能是。” 裴白墨不动声色的脸瞬间被清浅的笑柔和了棱角:“你和罗峰认识多久了,平日接触多吗?” 秦知暇略一思索:“我进社晚,大家都外跑,平时接触很少。” “为什么把房子租给一个接触很少的同事并且放心到一年多不来看一眼?” 秦知暇即刻反驳裴白墨:“他是我的同事,他的风评很好。” **** “明显得财务状况不佳。”林垦将适才警队补充的基本情况调查资料递给裴白墨。 夜色的视线跟随裴白墨摊开的表格往下看。 罗峰这一个月,向在县城的妻儿先后汇款七次,每次金额都超过万元,进账却除了公司打款工资之外,其余皆是atm机现金存入。 林垦在他们围观罗峰财务状况明细时补充:“罗峰可能是受害人,碰巧是个新近遭遇困境的受害人。” “也可能是施害人,或者是帮凶。掌握车行的路线,知晓乘客的名单,他有非常多的便利条件。” 夜色蹙眉:“没有合理证据之前,这些猜测都只是对这个可能已经遇害的同胞的侵犯。” 林垦吐舌头:“我明白,但愿是我想歪。裴大神,你有何高见?” 裴白墨斜睨他一眼:“秦知暇在说谎。” 林垦点头示意他继续。 “她是罗峰的秘密情人。” “这座公寓的钥匙只有她和罗峰有。罗峰失踪至少有四天,挂在阳台上的这棵吊兰,至多昨晚,还被人浇过水。” “阳台上的这棵吊兰,原本在客厅。”他指指客厅内的吊兰落叶挤眼。 “我想我们应该先把这棵吊兰挪开看看它遮挡了什么,再来听我说,为什么秦知暇是罗峰的秘密情人。” 林垦三两步上前,抱住挂在阳台铁架上的吊钩,将吊兰盆端下来放到一旁。 隐藏在花盆所在位置后的,是一个小型圆表。 夜色凑到落地窗的铁防护跟前,看着上面刻着的小字。 均是时间。 “9点55分。” “12点04分。” “11点52分。” …… “10点42分。” 铁护网上刻写的,是七个时间。 夜色一一读出来,看向身后的裴白墨:“罗峰为什么要刻这些东西在铁护网上?” 他专注地盯着挂在落地窗上的圆表,脑海里回荡夜色读出的那七个时间点。 为什么…… 阳台斜前方的视线内,是本市最高的钟楼,突然跃入他的视线。 裴白墨眉毛一动:“我懂了。” 他这次没卖关子,直接给出答案:“这不是时间,这是地理坐标。” “站在这里,看他挂在阳台上的圆表。九点五十五分方向,对应的是哪里?” 夜色透过玻璃看下去:“山海路中学。” “十二点零四分方向呢?” “华业银行。” “十一点五十二分呢?” 夜色接着回答:“市地税局。” 裴白墨柔声笑:“没错。有没有觉得这些地名非常熟悉?” 夜色满眼震惊。 怎么会不熟悉,那是她看过的简报内,十四个失踪乘客的工作单位。 作者有话要说:从山里出来了,给大家拜个晚年,恢复更新。 谁是凶手?这里怎么猜,好像都是错的。 第033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三章密室人骨长城 吊兰背后雕刻的时间露了出来,搬吊兰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客厅内的落叶依然新鲜嫩绿,而失踪的中巴车司机罗峰已经数日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自称罗峰同事的秦知暇。 不需要裴白墨一一点明,当你对某件事情有了认知以后,许许多多的线索全部会摊开摆到自己眼前。 第31节 情人。 不止吊兰的挪动看顾,小到回想中秦知暇在提到罗峰时的细微表情,都在告诉大家这个事实。 在追踪嫌犯的过程中,他们通常面对的是这样两种情况。 开头便知晓凶犯是谁,却用尽千方百计难以追踪,抓捕不到。 另外一种,便是需要结合各种蛛丝马迹来确认这个不明人物的身份;或者是更为冒险的犯罪画像,大海捞针。 这一次,会是前者还是后者? 再度面对秦知暇,夜色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忐忑。 罗峰家中出现包含所有失踪人员信息的刻写时间,这次中巴车失踪事件,无论如何与罗峰都脱不了干系。 炽热的灯光下,秦知暇盯着照片中那一堆刻写时间,主动坦诚:“我知道警方里不都是傻瓜,吊兰是我搬动的,在我联系不到罗峰之后。这是小事一桩,我没想过要隐瞒。况且我是房主。” 林垦录入秦知暇所言,顺带问:“罗峰室内这么多物件,为什么独独选择这盆吊兰?” 秦知暇推了推照片:“理由就在这里,为了遮挡他擅自刻画的这堆数字。” “是为了遮挡罗峰刻画的几个数字,还是为了帮罗峰掩盖犯罪事实?” 秦知暇双手交叉,十指微弯,指尖紧扣:“开玩笑吗警官,罗峰只是一个失踪了很多天的司机。” “是。罗峰还是秦小姐突然失踪的爱人。” 秦知暇眼神一晃:“有证据吗,警察说话可以不打草稿?” 林垦一顿,刚要开口,便听到耳麦里裴白墨清澈的嗓音。 “她手上带得戒指是罗峰数日前提前送她的生日礼物。她的生日,就在昨天。” 林垦照着裴白墨的话复述,盯着秦知暇挂在手指上的戒环:“你手上戴的这枚戒指是罗峰几天前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昨天,是你的生日。” 裴白墨的声音继续透过耳麦进入林垦耳间:“她有一只宠物猫,灰毛,寄养在罗峰家里,刚刚带回家。” 林垦继续复述,秦知暇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盯着林垦。 不止秦知暇,旁听的夜色一样好奇裴白墨这些结论的得来。 他也不负众望,解释给林垦再转递给秦知暇。 “她手上的戒指未有划痕,说明是最近几天有人送的。她站在罗峰家里不停转动戒指,戒环略松,尺寸略有差异,很明显不是自己试过买来。tiamo出品,寓意再明显不过。罗峰家里的日历昨天被圈了一笔。” “昨天不是周末休息日,不是节假日。不会是和朋友聚会,那样时间点不会在工作日更不会提前这么多天勾画日期备忘。更可能是有重要的人生日或者交往纪念日之类。” “这并不能说明罗峰身边的那个人是秦知暇,送秦知暇戒指的人就是罗峰。不过很可惜,她今天穿的这双棉质靴,护底的羊毛边,沾着几缕灰色的毛。” “罗峰家里有猫粮猫舍,可是没有猫。残留灰毛在猫舍软毯上的猫,倒是很巧合和秦知暇养的猫花色相同。” …… 裴白墨给出了更多细节,林垦听过却没了转达给秦知暇的必要。 “是,我和罗峰是有某种亲密关系。” 她已然承认。 “但是很抱歉,我给不出更多的答案。那些字符是我为了遮挡住而用吊兰遮掩的,但仅仅是因为美观。我甚至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任何的不正常,直到他不正常地失踪。” 另外的失踪人员信息采集更为方便,十四位乘客,七对情侣,均尚年轻,均处热恋。 目标的选取具备完全计划性,并非随机。 夜色对着被林瑟拒接正一脸纠结的裴白墨说:“我们和秦知暇绕这么一大圈,只是为了找她过来解释给她听为什么我们发现她和罗峰之间有问题?这对案子突破有任何帮助吗?” 裴白墨拍拍身坐的长椅一旁的位置:“坐过来。” 夜色慢慢蹭过去,等待他的答案。 裴白墨专注地放空视线又像在看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到别的什么。 “多少斤?” 夜色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裴白墨眨眼,视线聚焦到她脸上:“你的体重。” 夜色小指微动:“44。” 裴白墨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47.” 他还真是……火眼金睛。体重也可以目测的这么准。 夜色撇嘴服输,刚想转头,突然被他长臂揽腰包臀平移到他腿间。 他挺直的鼻梁近在咫尺,夜色能够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公众场所,执法重地,他还真是……随心所欲。 夜色挤出个不悦的表情:“我卖肉不会按公斤来的,裴先生。” 也仅打趣这么一句,场合终究不对,夜色用力一挣,试图离开他的股掌。 这一别头的空档,刚好看到室内一旁的书架上方,整齐的文件夹旁摆着一个正在微摇的秋千饰物。 上面一个胡萝卜,抱着另一颗翠绿的白菜坐在秋千上。 这个姿势,不就是裴白墨抱起她的那一个吗? 额上黑线滋生……夜色即刻失去言语的能力。 失踪的十四位乘客加上司机罗峰,终于在翌日清晨,从市郊的刑警支队那里得到久违的相关消息。 清晨开始工作的清洁阿姨,在市郊公园的枯叶从里,发现一具女尸。 夜色他们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在取证收尾阶段。 近期气温偏低,尸体面部完整,最先对照近期的失踪人员名单排查时,身份便得到确认。 是失踪的中巴车里其中一位女乘客,温未。 尸体被解剖,内脏却均在摘除后再度被放入体内。 脑部残缺,洼陷进部分面积,大脑被取出。 尸体仪容被人精心修饰过。 白纱裙,上妆后的烈焰红唇,视觉上的色彩差异异常明显。 夜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凄艳的画面,却一时想不起来。 来得更晚的许南康给了她答案,乍见到受害人尸体,他就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名字。 “尚青辞。” 夜色豁然开朗。 受害人仪容被装扮的模样,就如同当年艳绝一时的女星尚青辞在电影《半面妆》里重生前被人害死的孤女尸身装扮。 电影里有重生的情结,现实中却是人死灰飞烟灭。 她红极一时,却也迅速陨落。 在夜色的印象里,尚青辞两年前便死于车祸,脑死亡不治。 作者有话要说:一辆神奇失踪的中巴车,一个身上各种问题的司机,终于出现的进一步的线索,新的受害人尸身,牵扯出的死亡两年的故人…… [通知:请互相转告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com”风中凌乱……谁是凶手 第034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四章密室人骨长城 第一具被发现的受害人尸体,将尚青辞这个名字带入他们的视野之内。 12月10日。 中巴车在4号国道失踪那天,正是当年尚青辞车祸罹难死讯被披露的日子。 现实中的纯属巧合机率太小,众人对这个案子告破的期望,都寄托在尚青辞这一个突破口上。 夜色看着手中尚青辞的资料,禁不住皱眉。 除了那些任何人都可以在网络百科中搜索到的尚青辞的音乐和影视作品名称列表,以及她出道短短七年所囊括的各大颁奖礼的奖项,剩下的事关她个人私生活部分的内容甚少。 警方所有的档案里,也不过是多了粉丝间尚未科普过的她的原名尚青阳,以及她的有悖于百科信息内的籍贯和直系亲属关系。 百科内的消息显示她并无父母,孤女一名。 而户籍记录上,她的父母赫然在列,并且仍旧在世。 扫到资料最后一拦里尚青辞生前最后的经纪公司,夜色把视线调转对准一旁在笔电键盘上耕耘的林垦。 “尚青辞是寰艺的艺人?” 林垦继续在笔电键盘上耕耘,无视夜色目的明显的话语。 夜色踱到林垦身边,作势摁倒他的笔记本屏幕,林垦瞬间端走自己的笔电,上身微微后仰,警觉地盯着夜色。 一副受性大发的模样。 “尚青辞过世时的经纪公司是寰艺。”夜色再度重复。 林垦即刻弯唇附和:“师傅,档案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我认识汉字。” 夜色也笑,顺带挑眉:“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尚青辞的个人信息,档案之外的私密。” 林垦抱着笔电的手臂紧了紧:“师傅,我们是协助刑警队查案的,又不是八卦侦探社。我们是搞分析的,不是狗仔队。” 夜色点头认可,然后敲敲桌面:“乖孩子,别装傻跟我兜圈了。” “尚青辞当年身为当红炸子鸡,在娱记笔下和网络论坛微博里依旧鲜有私事的话题冒头,没流出一点料来。黑掉某台电脑,撬开某个娱记的嘴巴,询问对她了解颇深的某些资深粉丝都不会好使。她父母的消息能够被隐瞒没被爆出她说谎的内幕,在娱乐圈里一定需要一定的背景支持。她的前度经纪人,她过去所在的经纪公司,她在娱乐圈里的死对头,才是我们所需要的帮手。” 林垦决心装死。 夜色看他三秒,换了个惯常不用的名称认真严肃而又深沉地叫他:“垦垦?” 林垦四肢鸡皮疙瘩立刻爬了出来,抱着笔电站到离她更远的位置。 觉得离夜色的距离达到安全限度,林垦才大胆开口:“也许这个案子跟她的狂热粉丝有关,并不涉及到她的私生活部分。” “刑警队的同事不都是吃素的,我们等那边侦查出来的后续信息不好吗?” 第32节 “也许尚青辞曾经的扮相和受害人尸体被装扮的模样重合只是巧合,凶手可能只是那部电影的粉丝,而不是因为尚青辞个人的原因,也可能只是临时起意而已。” 他这样垂死挣扎,夜色不忍心不补刀看他继续拧自己的眉毛:“如果许组知道你是寰艺的公子,你说放你回去找资料会不会变成不能违抗的命令一条?” 林垦啐她:“混蛋,林老头儿要是知道我去他的大本营寰艺探消息,一定把我扒光了鞭残挂在寰艺门口示众。” 夜色肩膀微抖:“那是你爸爸,他挂你示众也一定会扒光虐完再给你批件衣服不会让你裸着的,放心吧。” 林垦瞪她:“滚,一说到我,你就没一句好话。” 夜色摊手,而后走到林垦跟前抬手臂拍拍他的肩膀:“不能排除凶手和尚青辞私生活之间的关联,有一丝可能,勇敢的小警察你就要上阵去查啊!” 林垦叹口气:“公司里的人除了我爸和我姐,我统统不认识。如果我被轰出来,你得给我提幅字,上面写上:中国不丢人。” 夜色捶他:“瞻前顾后、啰啰嗦嗦的……我早就说过吧……你这么受……哪里还像个男人!” 林垦一瞬变脸,呸一声:“夜土匪。你怎么虐我,我就怎么对你的黑土大神,你等着瞧好。” “小爷保准就义回来就让你后悔。” 林垦虽然说话经常拖泥带水啰里罗嗦,但是真的做起事来,还是异常高效的。 只是他回来后,走路的姿势略微有些奇怪。 夜色无暇注意林垦的怪异之处,林垦拿回来的讯息足够她震惊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身亡时年仅27岁的尚青辞,当时竟然已隐婚三年。 夜色心算了一下时间,从她车祸意外身亡之日往前推三年,那时正是她事业繁盛之初。 一个事业正值上升期前途大好的女明星,选择在普通人都算早婚的时间成家,她的丈夫,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 林垦淡淡地给出进一步的信息:“圈外人。尚青辞的经纪人给出的姓名是尉书青。她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把他看成是拖累尚青辞事业的存在。现在提起那个男人也是咬牙切齿,因为尚青辞是死在去见那个男人的路上。” “关于尉书青的其他信息,尚青辞的经纪人也并不了解。她厌恶这个男人,因为不愿意对他投入过多关注。” “关于尚青辞隐婚这件事,寰艺内部有多少人知道?”夜色追问。 “除了我姐之外,就是尚青辞的经纪人。” 这并不符合常理,夜色再度开口:“尚青辞当时正当红,行程一定非常紧凑。如果对方是圈内人,日常工作接触到并不会引起旁人过多的关注。可对方是圈外人,尚青辞和他新婚,一定会经常碰面。她抛下工作抽空远离大众视野,或者一个圈外人出现在当红花旦周身,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没有另外的人关注。” “况且这些年城内的狗仔越发凶残,我并不觉得尚青辞有完全离开大众视野躲开盯梢的可能。” 林垦耸肩:“我确定的是,隐婚的消息没有见诸报端,并不是寰艺高层,我的……并不是他们压得好。” 一直跟在刑警队那里的许南康终于回到厅内,并且带回案件的最新进展。 “这段录音是一小时二十分钟前,警局值班室那边接到的求救电话录音。” 他摁开播放按钮,带着电波嘈杂声的音频开始播放。 “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们从国道被拦截……ta是个疯子,疯子!” 间隔几秒,似乎是那端信号不稳,人声再度接续:“救救我们……” 人声再度断了下来,夜色蹙眉的一霎那,又听到后面接续的话:“ta喜欢人骨头——啊——” 凄厉的惨叫终结这段录音,夜色被录音结尾处的那句嘶吼震得心悸。 “时间太短,无法定位。号码出自移动电话,无实名信息登记。唯一确定的是,声音分析结果证实出,拨出这通求救电话的人,就是我们这个中巴车失踪案的其中一个失踪乘客。” 这通电话的出现,无疑将大家的情绪带入紧绷的氛围之内。 除了已经被发现的受害人尸身,连同失踪的中巴车司机罗峰,共有十四条人命下落不明。 凄厉的惨叫,不完整的尸身,无疑表明失踪的乘客们正在遭受身体上的迫害和死亡的威胁。 夜色垂眼沉思,许南康再度打开音频重放,对夜色说:“去请裴博士,我们没有时间了。” 此时的裴白墨,却正在和拒接电话的林瑟战斗。 他到底不是警员,在案件没有进入关键时期时,并不需要他的进入协查。 先前陪同夜色了解案情,给出建议,只是出于他先前她对夜色义正言辞所说的“关爱社会”。 或者说,关爱为民服务的……女友。 林瑟坚决地拒接,站在自我感觉对林瑟的婚礼讲话准备充分且和林瑟一向关系融洽的裴白墨的角度来看,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新婚的人不应该心情愉悦地抓住所有机会迫不及待地对全世界炫耀幸福的吗? 看到来电即刻接听似乎才合情合理。 裴白墨此刻只能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林瑟伤到了双手无法应答。 而对造成这种可能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方津家暴。 看着通讯记录上对着林瑟的那一栏的拨出记录瞬间飙升到11条,裴白墨冷静地对准通话记录林瑟那一项摁下删除,毁尸灭迹。 他没有拨过那11通未被接听的电话,千真万确。 刚毁尸灭迹完毕,突然收到一通讯息,发件人是林瑟。 “反省一下为什么我不接你电话。” 裴白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了下,立刻回复回去:“电话故障,谢谢提醒。” 林瑟秒回:“继续反省。” 裴白墨难得发条长短讯:“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好好为人夫,不谢。” “继续,别停。” 裴白墨这次完全言简意赅:“滚。” 林瑟这下没忍住直接回拨电话过来,开口就质问:“你对我这么凶katze知道吗?” 裴白墨似是报复他不接电话,迟迟未出声应答。 林瑟从来不是沉得住气的人:“说句人话,好像是我求着你接电话一样。” 裴白墨嗯了一声:“我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林瑟秒懂他的意思……不过是他先前大言不惭地向自己说明自己的婚礼无法做伴郎,因为到时会是人夫的身份。 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那样迅速的进展。 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裴白墨开始怀疑人生,这可真是巨大的进步。 林瑟想起近段时间他对自己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所作所为,“衷心地”给出建议:“我事后回想,你的速战速决,直接通知对方结婚的做法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迟早是她。” “迟早是那个仪式。” “当然是越快越好。” 林瑟将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愉悦表情挂在脸上,却被裴白墨隔着听筒越发清淡的声音冻僵:“你想多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和方津的结婚礼物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你。” 裴白墨没有说出口,林瑟却觉得自己已经从听筒中听到裴白墨喜欢抛给他的那几个形容词。 比如智商欠费,比如大脑冬眠。 作者有话要说:色z色你跟着垦垦好了成全裴黑土和他的好基友林瑟。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com” 第035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五章密室人骨长城 夜色驱车抵达裴白墨的住所时,刚巧撞上裴白墨包裹严实准备出门。 她的车刚停,裴白墨就很自觉地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然后开始摘口罩、摘围巾等一系列解除臃肿的包裹物的浩大工程。 夜色安静旁观了几秒,见他蹙眉解除束缚的模样,完全能够想象出他蹙眉将这些物件一个个挂到身上、遮到脸颊上时那又纠结又不耐又冷静的模样。 她忍了几忍,还是在裴白墨最后脱解完毕放下手中物件那刻,从嘴边溜出一声笑。 裴白墨即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摆头看她:“色/色,你可以笑得大声一些,不用忍。” 夜色摆手:“不是,我不是我觉得你好笑。” 话毕立刻觉得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夜色立刻转换话题:“你打算去哪儿?” 裴白墨笑:“原本是有目的地的,现在没有了。” 夜色明白他的意思,重新启动车子向市区进发。 “有新进展,关于第一具被发现的受害人尸体装扮所模仿的尚青辞的私人信息,还有一个求救电话。” 她用最快的速度向裴白墨解释新的情况,全部阐述完毕后不时偷瞄裴白墨,等待他的反应。 她在林垦面前时而撒泼、时而愤怒、时而老成、时而欢脱。一到裴白墨面前,就自动变成不争气的小白兔。 “你在怀疑尚青辞的老公尉书青。”裴白墨甚至没有用到疑问句,直接给她下定论。 夜色并不奇怪自己飘在面上的情绪被他解读出来:“是,这个男人的存在太过神秘。” 裴白墨抬手摸她的头:“幼稚。你因为他神秘,你不了解而怀疑他?” 夜色无法反驳,自己的确是这样想,她只是好奇他的看法:“你觉得呢?” 裴白墨展颜,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回答夜色那个问题:“我觉得幼稚有时候也蛮可贵的。像我就从来不幼稚。” 夜色紧握方向盘的手一抖,自己怎么就不长记性。 对尚青辞的进一步调查出炉。 她的仍旧在世的父母,是邻市的巨贾。 夜色突然理解了关于尚青辞在娱乐圈打拼却鲜有负面消息和隐婚这样爆炸性的新闻被掩盖的原因。 原来尚青辞的背景,竟是这样深。 可她在公众面前从来以孤女自居,这样做的原因,又是为什么? 另一边,单纯凭借尉书青这个名字,从信息库里调取他的档案,竟然无法筛选出符合条件者。 林垦眉头紧锁汇报结果,问大家:“怎么办?” 裴白墨突然发声:“尚书青,查这个名字。” 林垦一顿,还是照做。 第33节 几分钟后,果然得到想要的结果。 “你会算命?”林垦不满地开口,好像永远要挫败于裴白墨手下,终身翻身不能。 “过奖”,裴白墨这次倒是谦虚,“不过是合理推测”。 哪里合理? 夜色看着林垦转圈的眼珠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疑惑。 尚书青的档案,一样空白居多。 他最新一次记录在案的职业显示,他在n大附属医院工作。 林垦把他的户籍迁移记录翻出来,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尚书青,竟然是从尚青辞的尚家户籍上分离出来的,而之前的身份,是尚家长子。 “?”林垦一边下拉资料,一边禁不住出声质疑。 夜色相对冷静一些:“尚书青是尚家养子,还是尚青辞是尚家养女?” “如果尚青辞是尚家养女,那就能解释她在公众面前孤女的说辞。” 但是依旧无法解释剩下的疑问:“但是这种情况下,也就表明尚青辞和养父母关系并不和睦。而尚书青为了她和父母脱离关系,可是这样的话,尚家就没有道理为尚青辞在娱乐圈打拼保驾护航。这并不合理。” 裴白墨直视夜色散了一地的疑惑:“排除掉不合理的部分,剩下的,就是真相。” 夜色微一琢磨:“尚青辞的户籍依旧落在尚家,而尚书青却带着新的姓氏见人,这么说是尚青辞为了他离家出走,和父母断绝关系?” 往邻市尚家走的路上,夜色一不小心竟然睡着了。 数日奔波,身体的疲累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 林垦坐在前排副驾驶位上,看着后排的裴白墨把夜色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头,让她找到合适的位置继续睡眠。 他第一次见裴白墨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不免多看几眼。 眼睛一眨的功夫再抬头看后视镜,就看到裴白墨清冷的目光直射而来。 “师傅睡眠质量很好的。裴博士你尽管放宽心。” 裴白墨脸上清淡的没挂什么表情,任由林垦看了又看,最后才开口:“如果有人说,看一个人久了便会长得像他,那是错的。” 林垦迟钝地呆愣数秒,这才反应过来,裴白墨这意思,似乎是在自夸相貌。 他想自己当着夜色面雄心壮志说要虐待她的黑土大神,真是无比不现实。 这个人的思维,从来就不是正常人思考时会走的路径。 他怎么虐待裴白墨?总不能比谁更加迟钝。 林垦把视线从后视镜上撤下来,这才发现驾车的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大许南康竟然满脸笑意。 牺牲自己,逗乐别人。 他好歹还是有自己的价值的。 尚家在邻市l市郊区别墅园内。 他们一行人进门,只被佣人领到偏厅就坐。 “夫人先生都不在家,你们如果不介意,可以在这里等。” 不论这个夫人先生均不在家是真是假,尚家的待客之道至少不是将人拒之门外。 许南康试图和佣人交流,却被一句“抱歉,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佣人,仅此而已”堵死。 静待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推开偏厅的大门。 进入夜色眼底的,是一个一身素锦色的中年妇人。黑眸晶亮,艳唇轻阖,耳畔一点珍珠点缀其上,增添一丝雍容贵气。 和尚青辞如此相似的眉眼。 不用开口,只这一眼,夜色就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贵妇,就是尚青辞的生母。 妇人不紧不慢的选择偏厅中间的位置缓缓落座,将众人清扫一眼,才听到耳边雇佣的解释:“夫人,这是从n市来的警察。” 她柳眉微敛,摆摆手示意雇佣出去,这才开口问:“什么事?” 许南康示意夜色开口。 “尚夫人您好。我们新近侦查的案件,有些信息需要查证,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妇人转动腕间的细镯,轻轻点头:“问。” 她这样爽快,夜色反而有些许紧张。 “很抱歉,可能会涉及到您不愿回想的旧事,希望您能体谅。我们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我女儿青辞的事情?”妇人抢先开口。 夜色微怔,认真地点头,观察对方的反应。 妇人嗤笑一声:“我从来都愿意和别人分享我女儿的一切。” 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开端。许南康这才接口问:“我们想知道您的女儿和尚书青的过往。” 妇人脸色一变,似是触了霉头。 “我可以和你们分享事关我女儿的一切,除了尚书青。” 许南康停顿几秒,等她情绪和缓一些才继续问道:“您很排斥尚书青,为什么?据我们所知,他曾经是尚家的儿子,更是您后来的女婿。” 妇人冷笑,站了起来:“是,一条放在农夫怀里暖不过来咬人的蛇,我为什么要喜欢?!抱歉,关于他,我无话可说。” 她的排斥太过明显。 许南康和裴白墨交换了下眼神,便没有再度争取妇人开口,离开偏厅。 庭院内树丛后站了一个老妇看着他们从偏厅出来,一直目送到他们离开尚家别墅。 坐进车里,许南康没有着急点火。 似乎在等人。 裴白墨脸微侧,就看到那个在庭院里目送他们一路的老妇跟了出来。 许南康点火慢慢滑行,将车开离尚家别墅一段距离,而后停在拐角处熄火。 老妇一路跟过来,许南康降下四周车窗,等待老太太开口。 “你们想知道什么?”她向身后看了一眼,才问。 夜色将脑袋伸出窗外:“婆婆,我们想知道尚家曾经的养子尚书青和尚青辞两人之间的事情。” 老妇叹口气:“你们不要怪夫人不配合警察工作。青辞和书青两个人的婚事,伤透了夫人的心。青辞又早早过世,夫人便更不喜书青。” “书青进尚家门很早,那时候青辞还没有出生。” “直到书青十六岁,这个家都很和睦。慢慢地,不知道从哪里飘到夫人耳中一些流言,说书青是先生在外面的私生子。夫人怀疑过,但到底和先生感情好,只是这件事过去之后,和书青的感情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密。” “那个时侯,书青到了进寄宿高中的年龄,回家的次数变少。回来一次,青辞就很黏他。有次别家夫人到家里来做客,正巧书青回家。那人不明这个家复杂的关系,直夸两兄妹感情好。十几岁的年纪,不知深浅,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夫人才开始意识到,要限制他们两个人的交往。” 她说到这里一顿:“夫人对我很好,有些事我不能一一说明白。总之后来,书青离开这个家,是被赶出去的。” “理由不是因为和青辞恋爱,而是……” “而是……”她启唇好几次,均是觉得难以言明。 拳一攥才松口:“是因为冒犯夫人。” 她没有明说“冒犯”两个字所代表的真实含义,在听的数人,却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应该能明白掌上明珠为了赶出家门的养子离家,夫人和先生心里的感受。后来青辞说要结婚,更是引起家里的轩然大波。” “那晚先生把客厅砸得面目全非,青辞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她离世。” “书青把骨灰送回来那天,我刚好回老家。” 裴白墨突然出声打断老人的话:“尚先生和夫人并没能见到尚青辞的遗体?” 老人点头,继续说:“事故发生的时候,两位刚好在国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到底是掌中宝,青辞在外这些年,先生明里暗里给她很多支持。如果没有那场交通意外……” 她的话说到一半难以继续,终究终结:“大概就是这样。” 她犹豫半饷又问:“是不是书青出事了?” 夜色不知道面对老人殷切的目光该如何作答,吸口气也只是清淡地说:“您别担心。” 回程的路上,林垦突然回头八卦:“师傅,知不知道尚青辞的墓志铭是什么?” 夜色痛快地回答:“不知道,请教林博学。” 林垦也没恼:“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她过世之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悼念活动。那个时候我还没毕业,周围的同学都疯魔了。传说是她自己立了很多年的愿望,是她多次提到要作为墓志铭的话。” “现在一看,非常琼瑶。” “滚,不许黑琼瑶奶奶。”夜色不客气地回他。 林垦老老实实地举手讨饶:“好,我不废话了。她的墓志铭是:你是我终生读不倦的情书。” 情书,书青。 再想到适才老人口中尚青辞和尚书青的纠葛,夜色心下叹气。 她下意识地靠向身旁的裴白墨,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在身边咫尺之距的感觉真好。 裴白墨捉住夜色握住他右手的指尖,往外一拉她的手臂勾到自己的腰侧,而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所有人说:“凶手已经暴露的这么明显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全城搜罗他的踪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去赶驾校班车考试……凌晨还在码字……完全作死……不忍直视。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com”急急忙忙赶出来的章节,请见谅。 第036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六章密室人骨长城 郊区,某不明建筑内。 带着镣铐的女人在玻璃碎渣中翻滚,披散凌乱的头发让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伴着时而尖利时而嘶哑的呼喊,她的肌肤被玻璃碎片划破的地方渐渐有外渗的血迹。 她拖着受药物控制疲累不堪的身体用带着血和明显伤口的掌心拍打四周似是铜墙铁壁的墙面。 顾不上掌心传来的痛感,对死亡的恐惧驱使她不敢放弃对墙面的拍击,口中亦不时蹦出关于求救和饶命的词汇。 第34节 一墙之隔的牢笼里,一个年轻男子被铁索固定在平放的铁板上。 他的眼眶随着渐渐靠近的明亮刀锋急剧收缩。 被胶带封住的嘴巴不时露出呜呜的声音。 刀尖慢慢贴近他的肩头,没入他左肩的那刻,他的眼角流出绝望的泪水,一滴一滴无法断绝。 他看着面前身着消毒服的男人,和不远处悬挂的那堆人骨,在活剐面前,他开始祈求死亡的早一步到来。 …… 还没等夜色他们对裴白墨跳跃性的话展开问询。 刑警队那边传来消息,出现新的突破。 许南康挂掉电话,对众人转达:“尚书青在n大附属医院工作,罗峰在一个月前曾经到n大附属医院求诊,他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尚书青。” “脑癌。” 两个重点跟踪对象出现了意想之外的联系,一切变得更加合情合理起来。 中巴车那样的庞然大物,十四位乘客之多,若是单人犯罪,操控众人任其摆布并不是易事。 若是两个人…… 夜色脑海里跃出最初接触这个案子时,在中巴车司机罗峰的阳台上所发现的那些刻画时间。 第一个受害人脑部残缺,而尚书青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他和罗峰的医患关系,罗峰重病进入生命倒计时。罗峰突然给亲属汇去的大量现金,如果他受尚书青雇佣,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 只是为什么?尚书青痛失所爱,在这短短几年时间内,为什么会突然对众人痛下杀手。 夜色想不明白。 裴白墨的声音在此刻幽幽地进入她的耳间:“还记不记得在柏林的课堂上,我提过的一个案子。一个重症精神病人,不断地从医院停尸间盗取陌生人的尸体。” 怎么会不记得?案件的结局是那个男子暴露,而他盗尸的原因惊呆众人:为了复活他过世的妻子。 夜色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记得在尚家别墅外,尚家的老佣人阿姨表述尚书青和尚青辞的关系时,裴白墨打岔问过一句。 尚家夫妇是否见过尚青辞的尸体。 答案是没有。 这种情况下,如果尚书青保留尚青辞身体的某个部分,无人得知。 “天方夜谭。”夜色低喃了一句。 裴白墨笑笑:“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觉得你应该对世上的所有不合理事件都有了免疫力才对。只是推测而已,也许,他只是想要杀人,没有别的目的。” 推测…… 夜色是了解裴白墨的,没有大概的把握,裴白墨是不会把不着边际的推测说出口。 尚青书在工作单位n大附属医院已经一周没有露面。 医院的同仁对他的消失并不觉得奇怪。 “他一个月以前就向院里提出离职,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你们应该也知道的,现在培养一个主任医生不容易。他技术好,想法多。虽然手术方案经常冒险急进,但是上帝偏爱他,至今他都没有在手术台上出现过任何失误。” “我们都觉得他这次请假是离开的前奏。前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挖角容易,留人才是最难的。年轻的技术骨干到哪里都吃得开。” 严谨,技术过硬。 同事们对尚书青的好评,在夜色意料之中。 尚书青登记在n大附属医院那里的家庭住址,是一所空置已久的公寓。 刑警队派出的人员在尚书青这座公寓里只找到尚青辞的巨幅照片,除此之外,无一所获。 医院在n大内的实验室,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没有人了解他的私生活,案件的侦破,再度陷入瓶颈。 “在中巴车失踪的四号国道周围,有没有空置许久的旧厂房,教堂这一类能够放下中巴车同时可以用来囚禁数人的地方。” 裴白墨问刑警队的小科员。 年轻警员在系统内顺着国道周边的坐标开始排查。 “有。四号国道中间的加油站东北有一处公墓,公墓旁边,有一处废弃已久的旧教堂。中巴车消失的高架桥西南400米,也有一个废弃已久的屠宰场。” 年轻警员话落再度补充:“国道附近这几个可疑的地方我们在中巴车失踪后曾经派人都去踩点查探过,没有任何异常。” 林垦在旁观出声:“当时没有发现问题,不代表真得没有问题。” 裴白墨继续说道:“中巴车进入高架桥底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相隔桥底数十米的摄像头内。” “那不是玩具车,可以放在口袋里被装走。” “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要想移动且掩人耳目需要合适的时间点。” “案发那日正巧阴天,夜晚能见度异常低。高架桥虽然桥面宽阔,白日遮挡静物的条件充分,夜里遮挡车灯却并不乐观。” “中巴车并不是消失了。它并不是进入一个地方,立刻就要开出来。事实上中巴车在下午进入桥底之后,便一直呆在那里,夜晚才被转移。” “晚间能见度差,并且不靠车灯,说明开车转移的是个对附近路况非常熟悉的老司机。” 夜色点头问:“这个人,是罗峰?” 裴白墨一笑继续说:“在这样的条件下,中巴车不可能被转移过远。我想你们需要派人手到那座废弃的屠宰场去看看我们的凶犯此刻正在做些什么。” 这座屠宰场历史悠久。 走出国道一段不够宽阔也并非狭窄的土路,夜色视线之内翠绿的松柏之后,出现了一片乌瓦。 屠宰场外的墙壁上脱落的漆面,显示这座屠宰场历年已久。 这样偏僻的地方。 缜密的作案步骤。 他们所要对付的凶犯,并不简单。 他们将车停在距离屠宰场不远不进的松柏之后避免暴露。 夜色下意识地紧跟冲锋队前进,却听见身后裴白墨对林垦说:“借用一下。” 夜色微侧身,便看清裴白墨从林垦手上借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裴白墨借来的手铐已经将夜色的手拷在车把上。 夜色心底诧异,裴白墨的眼神却足够坚定:“你呆在这里,我去。” 这个自作主张的男人。 夜色咬牙看着他一步一步远离自己,这样的情景下,她不能打草惊蛇对着他的背影狂吼,只能压抑住心底的郁闷盼他平安。 屠宰场里的光线晦暗。 各个出口都已经被警方的人员堵死。 外围的警力在屠宰场周边搜罗,透过一处树枝遮蔽的缝隙间,看到镜面反射出的刺眼光线,终于将那辆在4号国道上失踪的中巴车搜了出来。 藏车的位置,是一个挖得非常深的土坑,面积之大像一个小型垃圾填埋场。 发现中巴车的讯息透过耳麦传递给参与行动的众人。 大家刚刚为找到准确目标松了口气,却又被屠宰场内复杂的地形压迫地神经紧绷,不敢半分大意。 内里的光线非常黯淡。 裴白墨和林垦顺着一个方向往里走,推开一层层的门,内室堆积的物品渐渐增多。 猪的棒骨陈列一侧,林垦扫了一眼,看清是猪骨后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发现地窗旁被线悬挂着的短小骨块时脸色再度阴冷下来。 “是人骨吗?” 他小声问裴白墨。 裴白墨认真地盯着他的肩侧看:“对,是肩胛骨。” 林垦握枪的手一抖:“真变态。” 他借机一语双关,裴白墨懒得理会,专心注视着前方。 越来越多的骨块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直到推开某扇门,内里出现一个按长城的轮廓黏贴的模型。 林垦看了一眼即刻摆头对裴白墨说道:“你别说话,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裴白墨点头:“你喜欢欺骗自己我当然不会拦着你,明明看一眼你就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林垦的脸色开始慢慢褪去血色,从和裴白墨并肩,慢慢变成紧随裴白墨身后。 下一扇门推开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宽阔的厂房操作间。对侧的门被人踢开,出现在门后的,是许南康等数人。 尚书青并不在这里。 他们再度扑空。 操作间地面上平放着几个铁柜。 许南康蹲下/身猛然掀开一个柜门,内里出现的,是一个双眼紧闭,已然没了声息的年轻男子,肩部的血洞仍旧未停止渗血。 剩下的几个铁柜也被人一一打开,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另外七具遗体。 其中包括,失踪的中巴车司机罗峰。 最后一个铁柜与其他七个不同,里面陈列的,是两个玻璃柜。 透过透明的玻璃,林垦看到的那个形状纹理……类似人脑。 刑警队的警员打开玻璃柜的门,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飘散开来。 加上最初被发现的那个受害人尸身,失踪的十五人,已有八人遇害。 剩下的那七个人,又是死是活? 作者有话要说:妹子请注意,后面放出的那个70章是防盗番外,先不要购买,不慎购买也无妨,以后会更多字数替换,那是一个废弃的连环跳楼案。言’情唯一新地址为w。y'q。comi再次重申,我们是小清新啊小清新 第037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七章密室人骨长城 第35节 关于尚书青更多的信息摊开在众人眼前。 夜色终于明白裴白墨之前关于尚书青想要复活尚青辞的想法从何而来。 尚书青发表过太多此方面的论文。 关于冷冻复活,关于大脑休眠和复苏。 这城市不能用偌大来形容,但是足够掩藏一个人的踪迹。 要想从中搜寻出嗅到危险气息的尚青书的藏身之处,并不容易。 “屠宰场附近只有国道上有监控设备,这期间并无异常情况。尚书青的私家车也一直停靠在他久未露面的公寓车库内。痕迹鉴定那边出的报告显示,周围只有中巴车的车辙。七个人,无论是生是死,要想不引人注意转移他们并不容易。我想刑警队那边需要进行二次搜查,确认是否另外七个失踪乘客是否也在屠宰场内。” 许南康的话透着些许萧索。 夜色默然。 裴白墨却是眸光晶亮:“出于对凶手的理性认识,很抱歉,我想我需要提醒大家,做好失踪者已全部遇难的心理准备。” “通常连环杀手在处理受害人尸体的时候,会有这样几种情况。” “随机猎杀选择受害人的凶犯,不会在意受害人的尸体暴露,这些受害人本身和凶犯身份并无关联,尸体暴露也不会泄露他的信息。受害人尸体通常是完整的随意的进入大家视线。” “碎尸是连环凶杀案里最常见的凶犯处理受害人尸体所用的办法,一个目的是为了阻碍尸源的追查。不能得知受害人的来历身份,自然不能联系到他的熟人网络。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运输抛尸。当然,也有碎尸者仅是个人爱好,或者食人犯,切割方便自己食……” 裴白墨话说到这里,想起刚刚才见到的那堆人骨和人脑的林垦蹭得从安坐的木椅上起立,摁着前胸脸色青黄的蹿出去。 夜色和许南康依旧云淡风轻地听着裴白墨这一长串的铺垫。 “毁尸灭迹这个似乎连环杀手更为喜欢。让一具尸体消失,在众多化学物质面前,并不是难事。只是有些化学物质腐蚀性弱,需要的时间长,有些化肉不化骨……诸如此类。很多配剂我们的凶手都可以选择,重铬酸钾的浓硫酸溶液,高锰酸洗液,氢氟酸——” 他说到这里自己停顿下来:“我非常厌恶有人用这种方式表示自己化学还算及格。” 夜色在他跳脱的思维下呆愣了一秒,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拨乱反正”:“我们刚刚说到失踪的另外七名乘客可能遇害,你的意思是,尸体被化尸水处理掉不复存在?” 许南康附和:“转移七具人体并不容易,但是他们又不会凭空消失,被人为处理掉是一大可能。” “我去和刑警队的专案组沟通,到屠宰场进行二次鉴定,看看是否有某些位置存在这些高腐蚀性的化学液剂残留。” 化尸灭迹,这实在是一个沉重的话题。 等待许南康消息的夜色盯着小会议室白板上的关键字看。 医院,n大实验室,邻市尚家花园,金桥公寓。 尚书青日常生活中数点一线的生活里几乎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地点。 他可能在很多地方。 但今时今日,他出现的地点,必定会和尚青辞有关。 这个男人抛弃自己的良知和生命,为尚青辞生命的延续努力。 他的疯狂虐杀,如今只剩一条不归路。 屠宰场出现的人骨,年岁稍远,鉴定出的结论显示,出自三年前。 自尚青辞离世之日起,他便开始了这一场泯灭人性的杀戮,隐藏在其后的受害者,数目必然远超这次事故中失踪的十五人。 自进入警厅,夜色接触过许多命案。这却是第一次,她单纯想一想凶犯的名字,便开始觉得脊背阴寒发凉。 那是最单薄,也是最宝贵的生命。 尚书青一念之间,便将其残忍地剥夺。 尚书青的杀戮,明显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他把这些同胞当做自己实验的器物。 杀戮开始得那样早,尚书青却直到近日才打算抛弃自己在医院的工作。 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研究出现突破? 夜色蹙眉,这个案子像个无底洞,众人都在其中越陷越深。 她抬头看一侧的裴白墨,想要从他那里找到一些笃定自信。 果然,他一张无瑕英俊的面庞上,挂着一抹不以为意。 “你们运气不错。”他说。 夜色狐疑地继续蹙眉,状况之外。 “尚青辞的忌日已过。尚书青未必会出现在她的墓地这种地方,因为我们不确定,那一坛骨灰,是否属于尚青辞本人。尚书青想要复活的是她的意识,还是把科幻情节搬到现实中来保留她的遗体在某些不为认知的角落妄图复活她的,对我们而言都是未知。那坛骨灰若不属于尚青辞,那么那块儿墓地对尚书青而言不过是块墓地,仅此而已。但是现在——” 他把自己正在观看的笔电屏幕转到夜色跟前。 夜色看到上面的信息顿觉意外。 这个契机来得不知该说巧合还是蹊跷,夜色禁不住怀疑。 娱乐新闻里,即时头条给了过世三年的尚青辞。 她的墓碑,遭人恶意污损,清洗困难。 五颜六色的渍迹分布其上,不知发泄着何人对死者的不满和亵渎。 “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都会到尚青辞墓地看一眼。” 说:”所以我们可以守株待兔?夜色眼珠一转,想了想作者有话要说:-一????? 第038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八章:密室人骨长城 只是守株待兔,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尚书青把尚青辞的骨灰带回邻市l城,尚父尚母为她选择的是临海的一处公墓。 依山傍海,那是一个适宜安息的地方。 平日里这处公墓人流稀落,近日倒是因为尚青辞骤然离世的旧闻重新被炒上头条而受到颇多关注。 周旋这么久,经过屠宰场那次实地勘察。众人对凶犯的最终落网早已不存在任何轻易侥幸的心理。 他会以怎样的方式现身墓地? 再度回到l城,夜色甚至对裴白墨所笃定的尚书青一定会在尚青辞的墓旁露面产生了怀疑。 那样空旷的墓地,该如何遮掩,他才能保证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夜色不喜欢将自己的疑问藏在心底,她坦承地问裴白墨:“如果是你,你会介意爱人的一个墓碑?” 裴白墨翻看手中食谱的动作未停,眼神依然流连于精致的食谱配图上,随口一说:“我会和我爱的人合葬,那不仅是我爱的人的墓碑,那也会是我的墓碑,我当然在意。” 夜色心底暖意上涌,见他依然饶有兴致地研究菜谱,继续问:“假设那只是一个人的呢?” “不可能。”裴白墨答得果断干脆。 夜色后悔自己问得不够直接:“尚书青真得会来吗?” 裴白墨闻言这才阖上手中的菜谱放在一旁,菜谱配图里那些不像鸡翅的鸡翅和不像苹果的苹果真是异常挑战他吹毛求疵的眼睛。 他侧身看夜色,有些像对待小孩子的语重心长:“那不只是一块墓碑,那是尚青辞留给他的情书。” “噢,或者说告白。” 夜色回想起林垦当初说过的尚青辞墓碑上的那句墓志铭。 你是我终生读不倦的情书。 只是一个漠视生命的人,可能珍视自己的爱情吗? 一直这样等,不知何时能有下一步的进展。 夜色和许南康沟通之后决定再度拜访尚家。 裴白墨很自觉地随她一起行动。 车刚开下山进入环城公路,夜色又接到林垦的讯息,出现数人向尚青辞的墓地行进,疑似粉丝。 夜色摘掉耳机开了免提,让裴白墨可以听到最新的进展。 尚青辞虽然短命,到底曾是红极一时的顶级明星,三年的时间不算长,昔日粉丝依旧对其牵肠挂肚。 林垦他们继续在墓地周边等了不久,没有疑似尚青书的人出现,倒是有一批尚青辞的粉丝自发前往悼念。 他们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黑玫瑰花束摆放在尚青辞的墓碑前,面对依旧未清理干净,带着污渍的墓碑满脸不忿。 一个人离世之后,能得到这么多人挂牵,对剩下的人而言,好歹算是一种安慰。 这堆粉丝年纪看起来都不大,打打闹闹而来,神色凝重而去。 上山的时候他们和守陵园的员工聊了几句,下山之时,也没忘和陵园工作人员打招呼。 “粉丝对于偶像的热爱在尚青辞这里难道不应该具体表现为粉丝将她墓碑上尚未清理干净的颜料清扫干净?”林垦对着远处渐行渐远的粉丝群质疑。 “没有工具?尚青辞墓碑被污的新闻早就出来了,这点说不通。觉得无所谓?新闻下面粉丝刷屏的激烈言论事后我见过太多。还是说这群人不是她的粉丝,只是顺路过来拜祭一下?这点说出来我自己首先不相信。这里远离市区,如果只是顺路碰巧来看她,那他们带来的花,就不会是花店稀缺的尚青辞喜欢的需要提前预订的黑玫瑰。” 夜色赞成这个说法。 “我们回去。” 她电话刚挂,就听到裴白墨坚定的语调。 夜色一笑,她只差一秒,也打算说这句话。 那边夜色他们还在返回的路上,这边l城前来协助的警察同仁在陵园山下拦截这一批人,盘问过后的结果却一无所获。 如同大家的推断,他们的确是尚青辞的粉丝,并且远道而来。 未清洁墓碑的原因,是上山之初陵园的看守说,尚青辞的墓碑上面残留的污渍,是经过清理之后无法复原的部分。 他们只是选择相信这个说法,不再对墓碑进行二度伤害。 林垦和许南康将目光对准陵园的工作人员。 偌大的墓地,其实也只有两个男子日常交替维护。 面前的陵园工作人员已是人到中年,身材矮胖。有着微微下垂的啤酒肚和渐渐开始荒芜的头顶。即便是易容术,也不可能将身材颀长的尚书青,装扮成这幅模样。 林垦便将视线对准另一个男子。 这一位人已至暮年,很高挑,却瘦得过份,后背微驼,鬓角发白。 第36节 不是他们要找的尚书青。 “尚青辞的墓碑清洁工作是你们做的吗?”许南康问。 “是。” “不是。” 两个声音同时发出,一矮一高两人给出的答案却是截然不同。 许南康刚开始蹙眉,就听到高个年长的男子订正:“是我一个人清理的。” “尚青辞的墓碑被污损那天,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吗?”许南康没有纠结于那个不同的答案继续追问。 “夜里这里没有人值班,我们是在第二天巡视的时候发现的。”这次是矮胖的中年男子给出答案。 “为什么要提醒刚刚那些年轻人,尚青辞的墓碑不要试图清理?” 这次出声的又换成那个年长的高个子男人,回答得却不是许南康为什么这个问题,而是:“是我提醒他们的。” “为什么?” 许南康再度追问。 高个男人抬首盯着许南康看了半饷,表情带些艰难坎坷,出口的话却顺畅无比:“为了让他们尽早离开。” 许南康跃过男子的肩膀看向他身后。 半拉的隔帘之后,是一张双人床。 长条枕头足够两个人安睡,床面上窝卷的是一条深蓝色的棉被。床下的拖鞋一大一小,同款同色。 床畔的木柜上,安放着一个口杯,内里两个牙刷亦是双胞胎一样紧密相贴,同款同色。 而最外侧的脸盆,上面印有云舟公墓,却是一白一蓝两个颜色。 许南康没有再追问什么,就带着林垦离开。 出了陵园管理处的门,林垦禁不住问许南康:“老大,为什么不再追问他们?哪里看都怪异。” 许南康笑:“你倒是说说看哪里怪异,你觉得这两个人在说谎?” “口径不一,高个年长的那个男人明显在给矮个子的男人眼神暗示,此后矮个子的男人就嘴巴紧闭。” 许南康脸上一抹犹疑划过眉梢,他是真得不知道该不该对林垦说接下来的话:“他们起初是说了谎话,墓碑不是他俩清理的,跟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可后面的话是真的。” “他们想要那些年轻人尽早离开,可惜他们不知道这里还埋伏了更多的人口。” “知道他们为什么想要人走光,人都离开之后他们想干什么吗?” 林垦摇头。 许南康拍拍林垦肩头,耳语给他:“那是一对同性恋,他们需要独处的空间。你猜哪个是攻?我赌高个子驼背的那个男人。” 林垦瞬间僵化。 他记得许南康是个不苟言笑、不开玩笑、不爱调侃、拒绝八卦的冷面上司……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开始性情大变。 可惜没有时间供他思考这个问题。 林垦刚跟上许南康的脚步,就听到耳麦里传出的尖声报告。 “山腰停车场有人劫持刚刚上山那些粉丝的车辆,正在火速往山下开,横冲直撞。” 许南康拿起对讲机问:“目击者看到的劫持人有什么特征?” “和我们的目标人物相符。” 夜色刚将车辆拐进盘山路,就再度接到林垦的简报。 “车牌xx7374,尚书青出现了,正在从山腰往山下狂飙,师傅你在哪儿?” “我刚拐进盘山路。” 夜色没来得及听清林垦接下来的那句话,拐过弯道之后,就见到前方对向而来的那辆xx7374. 她侧身看一眼裴白墨,正巧遭遇他侧身望向自己的目光。 尚书青手上握着如此多的人命,他们手上可以追踪他的线索如此稀少。 这是个难得的机遇,阻止他,抓捕他。 右侧是有些陡峻的山崖,左侧是坚硬的山道岩石。 前方是火速奔来的xx7374. 夜色将车位火速甩到道路左侧贴近山体那一侧,猛力将方向盘向右打死。 靠向山体左侧那刻,夜色刚握住方向盘,就被一旁裴白墨的掌力盖住手面。 她的力道不敌裴白墨,微一迟滞,就见裴白墨将方向盘左转,他在的那侧车身,直面对向而来的xx7374. 电光火石之间,裴白墨看到她望向自己的眼底那丝惊恐。 他侧身将她的头抱进怀里,覆在她耳边柔声说:“别怕,先说好,我死了你不能变成杀人犯。” 夜色甚至连“犯”字都没听清,就被猛烈地撞击刺激地双耳轰鸣。 作者有话要说:苏尔:再不来点儿感情进展,你可以被称作性冷淡了。 黑土:奸情、基情都有,学过语文吗,什么叫做性冷淡!!一一自求多福:尔苏 第039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九章密室人骨长城 夜色睁开眼,就见到久未谋面的堂姐夜闻西。 她缓慢掀动眼皮,阖上再睁开,皱眉适应周围这一圈厚重的白色。 见她眼珠微转四周环视,夜闻西微笑出声:“别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夜色的眉继续紧蹙,开始回想盘山路上惊险的那一幕。 裴白墨在她身旁,裴白墨用她难以抵抗的力道打方向盘用自己所在的那侧车身迎接对向而来的冲撞,裴白墨最后在她耳边说“别怕,先说好,我死了你不能变成杀人犯”。 决定撞车阻止目标人物的车辆行进的那刻,她心中只有坦然一种情绪。现在回想撞车的瞬间,裴白墨将自己置于更为危险的境地,却开始后怕。 她和裴白墨的来日方长,还没有开始。 “和我一起在车里的人呢?” 夜闻西抱臂旁观她纠结的表情,带点儿围观她的些许幸灾乐祸,迟迟不予应答。 夜色咀嚼她的表情,松了口气,嘴巴再度张开:“你对我这么恶劣,萧子规知道吗?” 夜闻西拍拍自己白大褂的下摆:“得,只惦记别的男人,亏你哥自己行动不便催我来盯着你。” 她低头看腕间的表:“仅是我过来之后,你已经躺在这个观察室睡了一个半小时了。你的骑士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总之死不了,和你们撞在一起的那车,人也还活着。” 夜色自己慢慢抬起上半身坐正,视线微有一丝晕眩而后摆正:“我发自肺腑地谢谢你的善解人意的宽慰。” 此刻陪在裴白墨身侧的林瑟,急需宽慰。 他目光炯炯地直视面前的医生,居高临下的姿态给年迈的医师甚多压迫感。 裴白墨坐在轮椅里,耳边的啸音时断时续,捕捉林瑟和医生的对话有些艰难。 “庸医。”在地球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林瑟从未接受过拐弯抹角这种模式下的思维教育,很直白地将这两个字甩到医生脸上。 他想他是尊重医生的,家里还看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医师,他对这个职业天生的充满好感。 但是不知为何,此刻听到从这个医生嘴里吐出的话来,怎么听怎么觉得此人奸恶。 林瑟看一眼裴白墨。 依然是那双清澈深邃的明眸,依然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 视力、听力。 他先前从父亲那里听闻裴白墨的身体状况时,曾即刻追随刚回国的裴白墨到大陆来。那时他曾忧心忡忡,后来裴白墨的一切看似都在好转,他便暂且放下担心。 他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庸医”没有因林瑟的炸毛生气,继而将视线投向裴白墨说:“此前的伤害就是不可逆的,再加上这次——” 林瑟手搭在裴白墨坐的轮椅上,再度充满敌意地看着“庸医”:“谢谢,我们有心理准备,您不需要再重复了。” “讳疾忌医要不得。”年迈的老医生摇头喃喃低语。 林瑟推着裴白墨往外走:“我是外国人,你说的那个词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推着裴白墨离开的速度很快,出了门又开始吐槽那位被他挂上“庸医”帽子的医生。 林瑟一着急便德语、英语、汉语混在一起用,裴白墨轻咳了一声,林瑟即刻停了下来。 “我耳朵疼。” 林瑟俯下/身,满目忧色,盯着他上下打量:“其他部位呢?” “你放过那个医生,我就好了。” 林瑟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被嫌弃聒噪,他想揍人,但是病号不能揍。他想骂人,又怕裴白墨真得耳朵疼。 纠结了半天也只是力道柔和地踢了踢裴白墨尚安坐的轮椅。 裴白墨见他一副焦躁到憋出内伤的模样,眉心的浅笑荡漾到眉梢:“我不怕寂静,也不怕黑。我很好,你不用这么担心。” 林瑟本来只是担心,听他这么说,不止是担心了。 见到裴白墨,夜色原本落地的心,反而提了起来。 她在急诊那边的观察室,而他转入了病房,她明白这其间的区别。 她也忘不掉撞击时最后听到的巨烈声响,他的外观却并无明显的伤痕,除了额头上的那处擦伤。 她不问裴白墨,而是问一旁脸色沉郁的林瑟:“医生怎么说?” 林瑟给出得答案很简单,夜色也不陌生:“没什么,死不了。” 这两个男人该不会是吵架了—— 夜色坐到裴白墨床畔,刚落座,就听到身后林瑟关门出去的声音。 上次的案件,他伤了手臂,这次再度挂彩。似乎他再度出现在她身旁,就没能离开血光之灾。 夜色指尖轻轻触摸他受伤的额头:“怎么办,不对称了。” 第37节 视物如同些许雾霭笼罩其上,裴白墨眨眼,试图清晰地捕捉夜色的五官:“不对称的帅和对称的帅,你嫌弃前面那个?” 还是她自恋的那个男人。 夜色倏尔灿烂地笑,而后想起什么忽而严肃起来。 她板着脸,眸光坚定:“撞车那会儿,你吓唬我。” 裴白墨不闪不躲,依旧镇定:“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去吓唬她…… 夜色在他面前总是觉得自己词汇量短缺:“你死了,我不会去别杀人的。” “我也不会杀自己,你放心。” 裴白墨微垂眼眸。 “我会很快moveon,一定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夜色觉得自己似乎还漏掉了什么重要字眼:“千真万确,我还会带着未来丈夫和孩子给你看。” 她的话刚落,一抹阴影骤然倾覆过来。夜色微怔,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告诉她那是什么。 刹那间,她所有蛰伏在这一番平静的话语之下的忐忑不安尽数流泻而来。 她怕。 不是死,而是得到之后再度失去他。 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夜色心头无数灼热的气息流窜。 他的心跳有节奏地压在她的胸口,夜色全身渐渐被细密灼热的气息湮没。 唇舌密切地贴合纠缠,她微蹭他秀挺的鼻梁,双手勾在他的脖颈之上。 抛掉担忧、抛掉疑惑、抛掉庆幸、抛掉不舍,她的眼前心间,此刻只有他的呼吸和温热。 良久,她的三魂七魄归位。 夜色再度浅啄他的唇,脑袋埋进裴白墨的胸膛动了动找到合适的位置。 微带支吾,夜色郁闷:“我胡说了半天,你怎么不及时纠正?” 裴白墨一只手环在她腰侧扣紧:“没关系,我一早知道你是胡说,没往心里去。” 夜色瞬间觉得又气又无奈。 裴白墨的话却没完:“记忆力还在吗?” 夜色并不想点头。 “第一条撞车那会儿我已经说过了。第二条,遇到危险不许往前冲,躲到裴白墨身后。” 夜色笑:“什么第一条第二条?” 裴白墨目光落在她侧脸的酒窝上:“我不介意你称它为《夜色行为守则》。” 凶手的行事却是没有法则的。 尚书青的落网,在他们布局撒网的地点,却是以众人不曾预料到的方式。 这一场撞车,他是其中伤得最重的那一个。 在和夜色他们相撞之前,他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右转,部分车头,直接撞向山体,挤压变形。 他没有选择左行靠近道路远离山体那侧去搏一把撞偏夜色裴白墨那辆车通过的可能。 他也没有选择温和地离开墓地,而是引人注目的劫车。 一直在情理之中,却又一直是那么的在人意料之外。作者有话要说:一甜就变蠢,--一>一<)--一 第040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四十章密室人骨长城 很久不曾与萧子规谋面,再见到萧子规的当下,看到他枯槁干瘦的模样,他越是笑,夜色越觉得心酸。 怎能不庆幸,均是劫后余生。 “人没撞坏?”他双目瞄夜色一圈,“你这一惊一乍的还真是吓人”。 萧子规半躺在病床上,话毕就开始对夜色理直气壮地颐指气使:“我口渴。” 夜色一言不发,即刻走到他跟前,倒水,调配合适的水温,然后递到他手边。 萧子规而后抬抬下巴指向一旁未阖严的窗,风动带动纱帘摇晃,再明显不过的示意夜色跑腿关窗。 夜色扫他两眼,瞥到他满身嚣张的仅包了层皮的骨头,走两步关窗。 窗关好,萧子规看了看一旁洗手间的门,对夜色说:“扶我去厕所,你要是抱得动我,我也不介意受一回让你抱着走。” 夜色微微一笑,看着他树着浅短毛发的头顶,很想一掌拍下去,最终还是咬牙从牙缝里露出腻死人的声音:“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吗?” 萧子规摇摇头,脸上表情代表耳朵表示嫌弃。 夜色就站在窗边,目光刻意地将他仔仔细细描摹了一遍:“最近照过镜子没?” 萧子规目光澄亮,一笑满眼都是盈盈春光:“我又帅得杀死你多少脑细胞。” 夜色最喜欢他自己往套里钻:“我过去知道你帅起来人神共愤的,才知道你丑起来也够惊天动地的。” 萧子规扬扬自己的脸:“肤浅。就这病美男的模样足够哥哥我迷得你闻西姐七荤八素。” 夜色啐他一口:“是,大好机会让你看清闻西姐是爱你的心灵美,偷着乐呢吧。” 想起夜闻西说过的,萧子规进入普通病房能自由活动之后,就开始对她爱搭不理有情绪,最初见到萧子规憔悴模样的伤感通通消失,只剩下笑意。 偏偏萧子规还兴致高昂:“大人的事儿你不懂。” 夜色走到他床畔,从他手中抽走他贴着杯沿喝了几口的水杯。 “我都被没好意思说你幼稚。喜欢人家那么多年,人家回应了你还傲娇起来,就你那点儿小心思,闻西姐看得透彻嫌弃你不成熟反悔了你可别哭。” 夜色话落募然掀开萧子规斜搭在下/身的棉被,拍拍床侧示意萧子规往一侧靠:“往那边坐。” 萧子规蹙眉,不知道夜色打得是什么主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床,你少图谋不轨。” 夜色往旁边推他,萧子规就往侧边挪过去。他刚坐下,夜色手中握着的水杯一抖,水流一小柱儿滴进他的床铺。 “你一大人老大不小了还尿床我还真是不懂。” 敢情那句“大人的事儿你不懂”她还记着呢,萧子规噗嗤一声笑,却也知道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她才会这么“无理取闹”。 “我走了。我错了。我作,我不懂事,我无理取闹,我没事儿找事儿。你好好歇着,我再来看你。” 夜色撒完水就从床侧起身,把萧子规原本可以用在她身上的形容词一并说完,速度撤退。 剩下萧子规坐在床边满脸哭笑不得。 案件在侦查过程中,他们小组提供给刑警队的内容,一直是视野上的开拓,而不是具体物证。 尚书青在医院被抢救的这段时间,刑警队那边已经顺着他手握的通讯工具,追查到他近日的住所。 每两日一换,即便所用的租房登记信息都是伪造,他的警惕性也一直在持续地操纵他不停变换住址。 司机罗峰是他的病患,这个帮手,他最终也选择丢弃。 他在试图进行天方夜谭地复活亡者之路,实验室,却不在他的任何一个住所内,而是他新近购入的卡车托运的小型集装箱。 集装箱面积不大,却满是众人陌生的、闻所未闻的器械和化学试剂。 他布置这样一个精密的小型实验室,耗费的时间绝非数日之短。 得到最新简报,夜色迫切想要知道尚书青内心的自白,特意跟随刑警队进入部署医院,来寻找答案。 尚书青的状态并不好,意识清醒,身体却遭受重创失去自由。 主治医生在警方进入病房前,反复强调尚书青刚刚摘掉氧气面罩,不适宜长时交谈。 撞车当日入院后,这是第二次他状态允许配合盘查,进入案件侦查程序的众人存有的需要他解答的疑问早已囤积众多。 上次屠宰场的现场勘查后续报告已陆续出炉。 剩下的生死未卜的失踪乘客,裴白墨之前给出化尸的推测。 屠宰场内原本的作料腌浸池的提取液内,发现了未溶解分化完全的人肉纤维。 这是一个悲观的预兆。 全数十五条人命,难道真得无一幸免于难? 尚书青面对追问,冷静地点头。 …… 夜色向裴白墨转述这一部分的时候,微一停顿:“最近的新闻报道里,新近审判的投毒杀人者,也被冠上了冷酷冷静这样的标题。” “你觉得他们落网之后痛哭忏悔才正常?”裴白墨从和林瑟对弈的棋局上拔出眼睛,问夜色。 夜色还未作答,林瑟顺带评论了一句:“痛苦忏悔求谅解那是出轨的渣男。” 裴白墨和夜色齐齐将目光对准他:“其实你可以不用说话。” 林瑟感受到双面飞来的寒光,抬头两边瞄了一眼,再低头看到自己半壁江山已去,伸手和棋。 “不下了,浪费时间。” 再多一步,就可以将林瑟杀得哀鸿遍野,他这个时候撤退,就差临门一击的裴白墨随口一提:“是,其实我早就想善意地提醒你,你的棋艺封顶了,再怎么练习,都是浪费时间。” 林瑟转头看夜色:“见过比这更小气的人吗?见人下棋快输了都不知道让一让。” 裴白墨眯眼,历来习惯拆林瑟的台:“见过笨拙的,没见过笨到这种地步的。我已经让了你五步了,就这样,都阻止不了你一路狂奔丢兵掉马直奔输棋而去。” 林瑟:“……” 林瑟僵硬地异常明显,夜色接口继续回归案件:“他去墓地自投罗网,一方面是为了尚青辞的墓,单纯的墓碑并不重要,他在意她的墓志铭;另一方面,是为了把他耗时三年才做好的帆船模型放进墓室里。那是他应允尚青辞的礼物。那个模型,市局从墓地那里拿到了,材料是……” “人骨。” 裴白墨并不意外,倒是林瑟这个听众有疑惑:“他应允了送出那份礼物,可也没道理必须要放进墓里面去,凶手为什么一边缜密,一边这么冒险自投罗网?” “我们曾经怀疑过,他保留了尚青辞的遗体。实际上,墓地里摆放的,是她真正的骨灰,他保留的只是尚青辞的一部分,她的沉睡的大脑。所以,他会涉险出现在墓地,因为他的尚青辞,的确是在那里。他依旧缜密,直到他飙车离开,才暴露目标。” “他想复活的,也并不是尚青辞的,而是她的意识。” “他用那些受害人的大脑来做实验。” 第38节 做这样的复述,并不轻松。 夜色记得出了病房门,刑警队的警员特意告诉她另外一个细节。 “集装箱里摆放了几个电子时钟,我们最初没有发现特别之处,后来的二次勘查刚好碰到闹钟响。” “我想那是当年尚青辞车祸前拨给凶手的最后一通电话的录音。他保留下来,设置成闹钟铃声反复收听,不断重温。” 那段录音里,尚青辞说:“别着急,我快出城了,我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她说自己快出城,却在出城前最后一个弯道上撞车身亡。 马上就能见面,成了再也无法相见。 他把那段话反复收听,是为了提醒自己她永不会再来,还是从不曾离开? 夜色不想深究原因。 每一个因为自身悲痛,就把他人变成和自己一样不幸的人的人,都不值得同情。 夜色离开去置办晚饭的空档,林瑟问裴白墨:“你不打算让katze知道?” 裴白墨捏紧眉心,知晓林瑟问的是身体状况,轻轻抚蹭自己的额头:“这种状况算性命之忧吗?” 林瑟摇头。 “这跟生离或者死别有关系吗?” 林瑟再度摇头。 “所以我会让色/色知道。” 他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评论自己可能会瞎会聋这件事,林瑟听到之后并不觉得这真得是一件小事。 “你舍得让她担心?” 裴白墨蹙眉,不解从眉心一点一点逐渐向眉梢蔓延:“她不需要担心,我不会成为她的累赘,更不会不告而别。不存在后面的我舍得与否的问题。” “她如果知道之后嫌弃你身有残缺呢?” 裴白墨手搭在耳后:“你不相信我的审美观?” 林瑟默。 “我看上的人怎么会单纯得肤浅得因为一双视力好的眼睛或者听力好的耳朵而喜欢一个人。” “你都能因为苹果不用剥皮这样的原因钟情苹果这么多年,katze为什么不能因此嫌弃你?” 林瑟话落,就收到裴白墨赤/裸裸地不满。 他扔掉自己刚看了仅一页的画册,略显朦胧的视线对焦在林瑟脸上:“没关系。她如果抛弃我,我会向方津学习撒泼。” “这才几天,你对katze的感情已经深到要死要活了?”林瑟明显不相信裴白墨的恋爱进度。 “我最近时间多。” 林瑟瞬间了悟。 裴白墨时间多,多到被抛弃的话只好以撒泼来打发时间,逼走无聊。 有些人的变态程度,果然是没有上限的。 夜色再度进入裴白墨的病房时,林瑟早已不知去向。 案件一个接一个,这段时间以来,真正的二人独处的时间并不长。 他们甚至还没有过一次真正的约会,这诡异的恋爱进程。 除了莫名其妙这个词,夜色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词汇来形容和裴白墨恋爱的进度。 为他准备餐食并不是一件轻松地工作。 除了苹果之外,裴白墨挑剔食物的程度和他打击人的爱好一样令人发指。 他并不是那种自己在意的人准备的食物即使难吃到不能下咽都会甘之如饴吞下肚的善解人意的男人。 卖相好看的,因为味道差强人意而被拒绝;卖相差的,因为卖相差而被他这个以貌取食的龟毛者同样拒绝。 好在夜色对待他一向有耐心:“按照你的分类,世界上好像没有适合人类食用的东西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吃什么。” 他原本低垂的视线忽而抬起准确地盯上自己的唇,夜色这才发觉这是自己给自己刨了个坑,即刻转移话题:“整晚时间太长了,我们做什么来消磨?看片,聊天,还是你直接睡觉休息?” 她给的提议全部都是最俗不可耐的选项,裴白墨倒是认真地思考,然后做出选择。 “聊天。你问我答,或者我问你答,可以消磨时间。” 这么原始的交际活动,夜色突然觉得这个规矩的选项不适合在这个上有层顶,下有床铺的地方进行。 “还是看片吧?”她微作挣扎。 裴白墨点头,紧随其后脱口而出的话却是质疑:“可以,然后我们需要思考看哪部片子,给自己继续找麻烦。” 夜色虽然觉得自己的挣扎意义不大,却也不想聊天被他噎死之后出现冷场,脑袋灵光一闪,突然有了好的选择:“林瑟和方津的婚礼录影,这个怎么样?” 夜色在等裴白墨的答案,却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放到思考方式异于常人的裴白墨身上,被翻译成了: 她催婚。 于是夜色便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切如常,裴白墨的脸上,却突然之间,眉梢眼角都是氤氲的笑意。 一场由思维方式差异导致的”悲剧”,即将上演。作者有话要说:每个角色都抽了。。。 第041章 .街劫结 第四十一章街,劫,结 林瑟和方津的婚礼,从当初裴白墨转交给林瑟弟弟的那部分录音播放开始,气氛急转直下。 夜色看向自己身旁的始作俑者,裴白墨虽然当日人不在,却绝对是婚礼当天最抢镜的那一个。 如果换他成为婚礼的主角,那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出人意料的情况? 夜色完全无法想象。 她看得津津有味,裴白墨认真地看了一小段,就开始转移视线四处游走。 “你和林瑟最初是怎么认识的?”她突然好奇起来。 裴白墨用手摸摸她的耳朵,嘴间吐出一贯清澈的嗓音:“如果你有一个二到每天走错楼层敲你房门的邻居,他迫害你的门多了,你自然就会认识了。” 从邻居,最后变成同居,他和林瑟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继续勾扯对方延续交往的那一种。 “那后来你们怎么进一步变成朋友的?” 裴白墨扫了一眼前方画面里方津和林瑟对坐那两张不情愿的脸:“那混蛋太招蜂引蝶。跟踪他的姑娘甚至误认为我家是他家。有次莫名其妙招惹了一个肤色怪异、发型怪异、口音怪异、身材怪异,连性别看起来都让人会产生怀疑的女生,每天堵在我家房门口。” “她见到你惊为天人,放弃了追求林瑟,于是你也算拯救他于水火之中,他报恩死缠烂打交你这个朋友?” 听到夜色这一长串的脑补,裴白墨原本打算说得话咽了下去,只剩愉悦的笑意。 死缠烂打……原来她是这么看林瑟的。他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委婉地转达。 惊为天人……原来她是这么看自己的。 他非常喜欢。 “事实是,我把家里的板刀拿出来,在那个女生再度出现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插到自家门上。” “威胁?”夜色无法想象更为年少的裴白墨当时的意气。 “不,是温馨提示。” 拿把刀当着对方的面剁到门上钉住,这哪里看起来温馨? “再后来呢?” 裴白墨无意多谈,自己的脑袋却开始追忆。 后来那个女生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女生也没有出现过。 经过林瑟对当时情感方面后知后觉的他的转述,他才知道,当日那一刀,被描述成了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果真是人言可畏。纯洁的革命友谊,就这么众口相传成了狗血的三角恋。 一段结婚录影看得七七八八。 夜已深沉,到了安睡的时间。 夜色没打算离开。 林瑟不在,裴白墨在这座城市没有第二个朋友。 单人病房一侧的沙发,足够她安睡一晚。 她整理挪移了一下沙发上的靠枕,一回身,就见裴白墨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她,一瞬不眨。 “怎么了?”她转身问。 “夜深,一张床,难道你打算忽视一个具有正常生理功能的成年男人?” 他加给自己的形容词历来不少,夜色再度转向沙发,拿起一个靠枕:“每个正常的成年男人,都需要睡眠。” 腰间大面积的淤青,玻璃碎片割伤颈后的大片肌肤,腿虽幸运未骨折,可也留下明显的伤口。 这几天林瑟都是用轮椅推着他走来走去,异常慎重。 他历来是直白的,夜色想要速度闭眼睡觉,免得他再爆出其他的言论。 “还没洗澡。” 夜色微笑,直接拒绝:“不行,要注意伤口。” “我一直是个有风度的男人,你睡沙发挑战我身为男性的尊严。” 他竟然突然娇羞起来,扯了半天,夜色不傻,自然知道他意欲何为。 她重新走到床畔立到他身边,下命令:“躺好。” 裴白墨似乎在即刻执行和反抗间微微挣扎,而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侧躺好。 她像掀萧子规病床上的棉被一样,甚至更为顺手,而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床,避开他的伤口。 她蜷缩在他身边,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侧伤处靠上的位置,看起来,是伸手拥抱他的模样。 四目相对。 十分是雀跃的心动,十分是缱绻的柔情,十分是化不开的甜蜜。 第39节 相比年少时那些勇敢无畏的时光,夜色而今算不得英勇。 但是她从来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且不吝啬于表达。 吻也罢,拥抱也好,同床而眠亦是,她愿意做那个主动的人。 裴白墨和萧子规在某些方面一样,例如得寸进尺。 他笑着握住夜色搭在他腰侧的手,向自己沉睡许久,从未战斗过的地方探索。 夜色浑身一颤,心里低咒流氓。 而后脑袋往上拱,带动全身上移,找到合适的位置就用自己柔软的唇贴向他的侧脸。 她下床的动作比上床迅捷许多:“强抱过了,也强吻过了。剩下的都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容许做得。我的耍流氓就此结束,欲求已满,你可以睡了。” 她把自己扔向沙发,闭眼面向沙发壁。 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声音一开始,便再未终结。 直到夜色终于忍无可忍,从沙发上爬起来端坐。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晦暗。透过稀落的光明,夜色看到侧躺在病床上的裴白墨那一双精光四射的深邃双眸。 “我失眠。” 夜色无奈。 裴白墨继续理直气壮地开口:“我需要抱着什么才能睡着。” 夜色拿起沙发上的靠枕走过去塞到他的臂弯里:“抱紧。” 裴白墨嫌弃地挥手飞掉它:“我要抱着有温度的东西才能睡着。” 夜色觉得他这发展方向是要往傲娇无理取闹中二病上转移,冷静地抱臂盯着他,不动声色。 裴白墨捏捏眉心,似乎有些烦躁:“过来,让我抱着睡。” 夜色拒绝:“我睡相不好。” “过来,让我抱着睡。” “你有伤。” “过来,让我抱着睡。” “裴白墨,你是复读机吗?你做人师叔时高冷的气质哪里去了!” “过来,让我抱着睡。” “不行。” 她拒绝,裴白墨也终于意识到再浪费时间磨蹭下去只是单纯的浪费时间。在夜色的注目下翻身下床,走到她跟前打横将她抱起。 “我才是男人”,他说。 夜色噗嗤笑,这就好像是她看过的那些圈圈叉叉的故事里,那些小受强调自己,“我才是攻”。 良宵苦短,好吧,他说了算。 没有新案件,陪同裴白墨养伤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林瑟忧心裴白墨的身体状况,也在她的了解之外。 便能抽出时间,密友碰头。 对比自己的孑然一身,每次碰面,吕宋宋最先八卦的,自然是夜色的感情事。 “接着呢?”吕宋宋那双冒着好奇泡沫的眼差点儿闪瞎夜色。 夜色淡淡开口:“他抱着我睡了一整晚。” 吕宋宋瞬间乐了:“孤男寡女的,你不兽性大发真是太让本姑娘失望了。” 夜色摆手:“滚,我现在是你所不熟悉的大家闺秀。” 吕宋宋继续笑眯眯地盯着她:“拉倒吧,迟早本性毕露。” 萧子规和夜闻西尘埃落定,夜色不想在吕宋宋面前触及这个话题,她微一皱眉,吕宋宋倒是在她之前先提前另外一件怪事。 “你见过有人绑架,在报纸上登广告向被绑者亲属索要赎金并且留下联系方式的吗?” 夜色蹙眉,吕宋宋原本云淡风轻的语调也随着她的表情发生了变化。 “对方提供的酬金丰厚,更让我们主编觉得这是一起恶作剧。你不要告诉我,你真得见过。” 夜色慎重地点头:“我的确在案卷里见过多年前发生的这样的案例。是省内富商在港被绑,凶手登广告索要赎金并且留下联络方式。那次绑架案最终告破,被绑者被赎回,如今就在n市。” 夜色喘口气:“那个案件的受害人,是干将的董事长,李梁冬。” 夜色的话刚落,对面的吕宋宋忽而瞪大眼睛:“李梁冬?色/色,我们报社接获的那则广告,里面提到的被绑架者,就是李梁冬。” 七年前被绑获释,七年后的今天再度遭遇绑架? 夜色和吕宋宋奔到最近的报亭,清晨上架的市内各大报纸陈列一新。 她只看了一眼。 除了重要讣告和特大灾难,市内发行的报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相似的首版。 通告李家和干将集团,三日后将五千万美元汇入指定账户。账户并未给出,下面的落款,留下的是一个移动电话,以及电邮地址。 并且附有配图,那是一个附带腕表的断手。 经过纸媒刊登的赎金广告,再加上新媒体发酵的众人舆论。 李梁冬和李梁冬绑架案,再度升格为全城热点。 七年前的旧案细节早被披露,七年后的绑架案真假,亟待确定。 夜色挥别吕宋宋边致电许南康边回警厅。 这样牵扯舆论甚广的案件,通常在他们的工作范围之内。 许南康一如既往地冷静:“李梁冬的女儿今早报案,证实李梁冬的失踪。和七年前他第一次被绑是否存在关联不能确定,作案手法太过相似,但是当初的那次绑架案,凶手如今都在服刑。” 电话里说得不算详细,夜色听从许南康的指令直接进入市局的时候,正巧碰到李梁冬的女儿李慕七一行人从市局出来。 炙热日光下,李慕七一身紧致黑服,黑超遮面,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表情。 夜色一侧身,便看到立在不远处的林垦。 他的手里攥着薄薄一张日报首版,皱巴巴地浸染了些许水份。 夜色怀疑自己眼花,她竟然在李慕七闪身进入车驾的一刹那,从一向开朗乐观的林垦眼底,看到了那种经年沉淀,可以称之为伤痛的东西。 上一次见到李慕七,还是衣香鬓影间,她左拥右护的模样。 这些年,他把自己经年的暗恋,熬成伤浇筑成一个没心没肺,盲目乐观的空壳。 不过是希望,再次面对她的背影时,能够不再黯然神伤。 那时她怎么说得…… 姐姐和弟弟。 他的经年用心,在她眼里,依旧是那四年晚生不可逾越的距离。 林垦,你又是何必…… 他问自己,除了满身落寞,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单元里还剩什么。,主人公牵扯到林垦的感情线。 第042章 .街劫结 第四十二章街,劫,结 夜色停下脚步目送李慕七的车架离开警局,再回身,适才站在不远处的林垦已经不见踪影。 难不成真得是自己眼花?夜色紧锁眉头,数秒后再度松开放下。 城中许久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大劫案,之前的寥寥数起,除了本身就牵扯债务纠纷,另外的,就是下手对准弱势群体幼童,是绑架案最常发的群体,有着最为大众的动机。 李梁冬这次的绑架案却来得太过古怪。 市局的多媒体会议室里聚集了众多同仁。夜色到场的时候,瞄到林垦所在的方位坐了过去。 他的面前摊开的,是一张皱巴巴的今晨的报纸。 这么说自己没有看错,他之前的确是站在警局门口。 夜色还没来得及询问林垦,市局负责这次绑架案的专员便开始汇报这个案子目前的案情总结。 “李梁冬昨日下午只身前往高尔夫球场,自己驾车离开李家在南岸的别墅后,便与家人失去联系,不见踪影。” “他的助理按照惯例,昨晚向他做干将集团的每日简报汇读,最先发现他失踪,而后将消息传递给李梁冬的女儿李慕七。” “李家人于深夜凌晨三点,接到第一通绑匪打来的电话。内容提到赎金数额,以及作为警示断掉的李梁冬的那一只手。没有提到绑架案中一贯的禁止报警提示,号码显示的就是绑匪于广告中刊登的那个移动电话联络方式,目前此号码状态为关机。该号码的账户信息显示为无记名卡,通话记录仅有一条,就是致电李家那一通,电话拔出区域,在昌宁区近郊。” “纸媒刊登的广告,原稿来自发件人不明的信封。” “李梁冬昨日所驾驶的车架,在李家南岸别墅附近被发现。绑匪事先做过勘察。车辆停放的区域,没有任何摄像记录设备。” 警员将案发后目前警方所掌握的细节和盘托出,而后开始陈述李梁冬这个人的生平和社会背景。 “李梁冬于1982年创立干将集团,如今市值74亿。他的发妻在跟随他创业的初年因病逝世,本身是孤女,亦无子嗣。现任妻子沈嫣为续弦,曾诞下幼子,早夭。独女李慕七前年进入干将集团担职,其生母李家一直对外密不松口,可以确定的是,她出生在李梁冬第一任妻子过世,第二任妻子尚未进门的时间内。” “此外,李梁冬还有一个妹妹李雪冬,二人相差十二岁,其妹夫为干将集团的得力干将,现在干将集团的三号人物,迟云生。” “现任妻子的哥哥沈重,也在干将集团的top5之列。” “李梁冬在独女李慕七进入干将之后,逐渐淡出干将集团的前台管理,只在幕后干预重大决策。他将自己的接班人,选定李慕七。” “因为淡出幕前,他近来的生活异常低调。高尔夫球场每周定期去一次,就是案发时间,每周二下午。” 这一段讲述过后,另一位警员接替其描述七年前,李梁冬经历的那场绑架案。 “这个案子最诡异的一点,就是许多细节和七年前李梁冬在港经历的绑架案几乎相同。那次绑架案,绑匪获取赎金,截断李梁冬的一根手指,拿钱放人,最后在越境时被捕。” “这次的绑架案许多情节都可以说是七年前那次绑架案的复制。” “李梁冬依旧是在前往高尔夫球场的路上被绑架,距离他当日居住的别墅地点相近,事后他所驾驶的车辆被发现被抛在别墅附近。” “七年前的绑架案,绑匪在四份当时发行量大的报纸上刊登绑人索要赎金的声明。留下联络方式,并且在此后的警方调查中,丝毫不在意电话被追踪,不加遮掩地接受警方的监听。” “七年前,绑匪刊登在报纸上的广告配图是李梁冬的一截断指。” 第40节 “赎金交付后,绑匪依约传来消息,李梁冬当时被囚禁在近海的一处孤岛上,随后获救。” 所有的案情至此交待完毕。 许南康从会议室的另一侧靠向夜色林垦所在的方位。 夜色趁机晃动盯着桌面出神的林垦胳膊,示意他回神。 林垦从僵硬地姿势下松懈下来,许南康正巧也抵近和二人交流。 “通常绑架案的目的只有三种。要钱,要命,既要钱也要命。但是在这个案子里,也不排除第四个可能,作秀吸引全民关注。” 夜色追问案情简报里没有提到的另一个内容:“李梁冬订立遗嘱了吗?” 许南康点头:“他早年参加活动时就曾广而告之,他的继承者会是他的千金李慕七,他已拟定遗嘱。” “李梁冬是公众人物,私生活在媒体的曝光下几乎不见。他的行程住所普通人都可以摸得清,我们这次的嫌疑人筛查范围太大。”夜色摇头。 许南康敲敲林垦的脑袋:“哥哥姐姐都在忙着动脑,你觉得这个时候走神合适吗?” 他不需要林垦的答案,拎着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拽起来:“市局的姜队马上会和我们一起去北城监狱问候七年前那起绑架案的主谋。把你的魂儿叫回来,再不回来我揍你了!” 夜色在到市局的路上,查看过七年前旧案的相关讯息。 七年前那起绑架案的主犯,是个略显奇特的存在。 除了他奇特的作案手法,险些成功的精明大脑,剩下的就是他被当年的报道记录笔端的厚颜无耻。 一个狮子大开口的绑架犯,一个忍心剁掉受害人手指的绑架犯,竟然会是一个能在庭审现场失控冲向证人席抱着娇妻大腿声泪泣下求不离婚的男人。 当年的社会版新闻记者,一定喜欢这个人物。 七年光阴,当年策划绑架李梁冬的主谋于回,都已近不惑之年。 市局的姜队把清晨日报首版刊登的那则通知家属的赎金广告推到于回面前。 于回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接过那个版面,看清上面写了什么之后,表情从一开始的冷静骤然变成疾风骤雨。 “操他妈的,哪个混蛋抄袭我们,谁干得,一堆冒牌货!” 他一把将那张报纸窝成团开撕。众人任他发泄完,才开始由许南康主导的问询。 “这段时间,有没有在你意料之外的人前来监狱探监。” 于回将自己适才在坐的木椅绕着一个点转圈:“真稀罕,我这监狱里蹲了七年,无聊了七年,六亲不认,妻离子散。探监?开什么玩笑,话说到这里,倒是还要顺便谢谢四位警官来翻我这冷宫的牌子。” 姜队拍拍桌面,一如许多常年奋战一线的同仁一般脾气火爆:“别他妈给我废话,老实回答。” 于回瞄了一圈,而后眯眼瞪着冲他吼叫的姜队:“没有。” 姜队接口继续问:“当年你们全员落网,究竟有没有漏网之鱼。” 于回嗤一声:“有漏网之鱼自然就不叫全员落网,警官,您这话随口一说我这随便一听就有破绽。” “有,还是没有?” 于回笑嘻嘻反问:“都这光景了,我们都进来七年了,我说没有你会相信呢,还是说有你才更愿意信呢?” 他说得轻巧,话语间却丝毫不配合。 “我的同伙都在里面蹲着呢。当年事发后媒体的报道铺天盖地吧?就这样的关注度,那一绑的细节岂不是大街小巷都被广而告之到了。” “可真是要多谢他们帮忙宣传,让我们名扬四海。” “如今出现冒牌货模仿我们绑票,这能怪谁,怪蹲在里面的我们?我们可都改邪归正接受教育呢警官。” 于回的态度虽然并不配合,但是他的话并没有错。 媒体对案件的过度追踪报道,的确一定程度上促使当年他们作案的细节被大范围公之于众。 若有居心不良者从中学习提取到有关信息,也并非不可能。 回城时,市局的姜队就和他们三个分开行动。 他们打道回警厅,市局的人手已经开始深入调查和李梁冬有关联的人物的财务状况,以及他们可能的近期内和李梁冬之间存在的利益冲突或是其他纠葛。 以此缩小具备动机的嫌疑人范围。 市局探察案件相关人士所留下的访问录音很快被传送过来,夜色打开案件关键人物,在李梁冬初次被绑架时做出给付赎金决定的,他的现任妻子沈嫣的那则备份。 略显清冷的女声从录音资料里走出来:“你问我为什么在第一次绑架案发生时力排众议给付赎金?” 她说:“那是我的丈夫,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充分?” “我生命中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和他有关,平日即便恨他,他真得有难,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任当初的绑匪撕票。” “这一次我同样愿意给付赎金,可惜当年我在干将具备决策权,现在,李小姐回归,她说了算。我能动用的,只有我个人的资产,真遗憾,那离赎金数额相去甚远。” 她说遗憾,却只是清冷地陈述,不见丝毫多余的感情波动。 录音里谈话的另一方,市局的警员继续问:“你和李梁冬的女儿李慕七,你的继女关系如何。” 录音里沈嫣浅笑了几声,开口决断:“并不特别的豪门恩怨,我不喜欢她,不,更准确地说,我厌恶她。” 这段录音滋滋的杂音声里,突然混入一下啪嗒声。 清脆的声响不像是来自录音,听起来似近在咫尺。 夜色募然侧身,一转头,就看到身旁林垦手中那支肢体分离的白板笔。 夜色即刻摁下暂停,录音消失,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林垦。 他一向是乐观、明朗、没心没肺、坦率直接的。 当这些形容词变成黯然、愤慨、冲动,原因在哪里? 夜色甩甩头,这是林垦,她有疑问会选择的不是暗中分析他,而是直接向他要答案。 这并不正常,尤其当她联想到警局里李慕七离开时,林垦站在不远处的萧索神情。 “你认识李慕七。”夜色不自觉地就把疑问语气省略掉了,话出口才自己咬咬舌头自觉失言。 林垦对上夜色探究的目光,忽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该怎么说? 说李慕七是他死缠烂打的一次求而不得,还是他年少无知时的一场意乱情迷? 过去戛然而止地太过迅速,他还来不及抽离,面前就已经只剩下李慕七单方面留给他的结局。 这并不漫长的一生,他一直在努力生活。努力地在同学好友间抹掉他们对于自己优渥家世的疑虑。努力地希望父母给自己一些完成梦想的空间,在他们的斥责里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爱不善言,这样才有勇气在被赶出家门之后,再度回去。 他努力地用最大的善意来揣测周围的一切,哪怕是开始从事这个职业之后面对的那些丧失良知的凶犯。 可是任凭事关李慕七的记忆再清晰不过,午夜梦回好像昨天才背着她淌过古镇上流向天长地久的河,睁开眼,能想起的,却只剩她残忍的割舍。 她说:“四年,姐姐和弟弟。” 他知道这句话是她的言不由衷,直到现在,仍旧如此。 那被埋在心底的最痛的部分,就是她明明欢喜,却仍旧割舍。 想起自己挽留时那份没有出息的模样,竟然觉得陌生起来。 好在最后的收场,他还剩下风度。 他记得自己说:“你别内疚甩了我。那句话我来说,这样是我甩了你,你不需要觉得对不起。”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对夜色恢复无所谓的嬉皮笑脸模样。 “认识,交往还很深呢。师傅你天天说我没出息,我更小的时候,就泡过李千金这种级别的。” 夜色推他脑袋:“还出息呢,演技烂爆了。” 她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奔着门而去,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林垦耳朵里:“我出去一下,要哭赶紧的。” 林垦拿起桌面上的书本支架就往她身后扔:“是我甩得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绑架案取材于真实案例。每次改存稿箱里弄得防盗存稿,页面的一堆按钮都不听使唤。你妹的,渲攻也敢欺负。 第043章 .街劫结 第四十三章街,劫,结 李梁冬和干将,任意一个名字占据报端,份量都足够充斥头条,更何况这起绑架案还有着如此离奇的情节。 公众很少会目睹这样的事件。他们不能想象一起绑架案的出现,会以直白地复制先前闻名的旧案的作案手法这种方式,连同凶犯暴露在外的自信都同样张狂盲目。 夜色趁着傍晚去医院给裴白墨喂食的功夫,将整盘的案情讲给他听。 裴白墨跑题跑得非常自然,望着她带来的她称为粥实际上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粥的东西蹙眉:“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只专注内在美的人?” 夜色拿着瓷勺乘粥的手一顿。 “我一向很有原则地看重外在美。” 夜色转身回望裴白墨,瞬间便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那句再坦白不过的的“太丑,不吃。” 夜色甚至能够想象得出他更小一点的年纪时,蹙着眉抿唇赌气嫌弃饭菜长得难看而绝食的幼稚模样,一时觉得好笑。 将粥盛好,夜色很严肃地对裴白墨说:“张嘴。” 裴白墨眉头依旧紧锁,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他在很多生活习惯上,一直是执拗幼稚地令人发指。 夜色咬唇,那些别人的风花雪月里会把爱人做得难吃到一定境界的食物甘之如饴地吃光还大加夸赞的深情男人,果然只是传说。 在裴白墨的字典里,难看,等于一定难吃。 而难吃等于不能吃,于是难看和不能吃便对等。 “饿死和毒死相比起来哪个更严重?”夜色试图和裴白墨讲道理。 她随口一说,没想到裴白墨会分出精力给她一个答案:“毒死立刻死亡,饿死还要经历一个过程。时间就是生命,很显然,二选一,饿死更好。” …… “在病房里待着,你觉得很无聊?”夜色后知后觉。 “是,色/色,你终于开始善解人意了。”裴白墨斯文地笑。 夜色笑得也更加和善:“你要不要善解人意一回,把这碗粥解决掉?” 第41节 裴白墨立刻撇掉笑意,正襟危坐:“它会严重拉低我的审美水平。” *** 喝粥的较量,最终还是以裴白墨的胜利宣告终结。 夜色对此无能为力,也不强求,转而陪他解闷聊天,话题自然还是落在闹得满城风雨的李梁冬绑架案上。 “你怎么看?”她用了万能句式,等他拨云见日的见解。 裴白墨伸出食指揉散眉心的倦怠:“凶手,准确地说是凶手们很自信。” 的确自信,没有一般绑架案里匪徒通常提出的禁止报警否则撕票的要求,甚至自身登报广而告之,唯恐不能满城风雨。 铺天盖地的索要赎金的广告被刊登出来,目标人物街边被掳走消失,仅凭一人之力,必然难以办到,夜色也不好奇他话里用到的的凶手们这个词。 “公开账户、移动电话号码,ta并不惧怕自身行踪被警方锁定,ta有充分的自信,这种自信是建立在凶手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之上。”他话落反问夜色,“什么样的人具备反侦察能力?” 夜色微一思索:“具备反侦察能力的,通常是有前科案底的人,ta和警方打过交道,知道警方的行事风格,破案手法。或者是,ta受过相关专业训练,例如ta的职业是……警察。” 她话落想起不久前的案件,最终的凶犯就是警察,一时更觉唏嘘。 累犯屡教不改和知法犯法,似乎无论是哪类人作案,案情走向都是更加恶劣。 **** 案件新的进展来得轻巧。 绑匪没有新的来电,没有透露新的诉求。 但是针对李梁冬周边的人际关系网络里嫌疑人筛查的报告显示,他的现任妻子沈嫣的哥哥沈重六年前曾在临市l城因挪用公款而被判刑。 夜色再回警厅的时候,林垦正巧刚刚接收到刑警队专案组传递过来的关于沈重个人资料的调查反馈。 “沈重管理的沈嫣的个人账户,曾经在近日汇出一笔款项,账户号,和这次绑架案里绑匪登报索要赎金的账户号仅仅相差一位数。” 林垦的话意思再明确不过,“要有多巧,沈重操持的账户才会在绑架案发生相近的日期刚刚巧汇往相近的账户大笔资金?” “并且,李梁冬外出前往高尔夫球场,原本的计划是和沈重同行。但是那天在李家南岸别墅共享午餐之后,沈重被电话叫走处理公司急单延误,于是李梁冬孤身前往高尔夫球场。” 林垦表情里夹着疑惑:“好像所有的细节都将我们的注意力往沈重身上引,沈重的破绽暴露的太过随意,好像完全为了营造凶手的形象才出现,这不符合张狂的凶犯笃定警方抓不到他的自信模样。” 林垦突然开窍了一样沉静理性,夜色有些不适应,甩甩头才说:“你怀疑他是故意引火烧身替人顶罪,或者是遭人陷害被捏造案情?” 林垦突然地沉默。 夜色顺着他的视线抬首,透过未阖严的门缝,看到门外静立的那道人影。 本是万千宠爱于一身,骤然遭逢巨变,李慕七整个人,带给夜色一种暮雪千山的凉意。 夜色看了林垦一眼,在他平静的眼底找不到一丝波澜。 她慢慢走到门旁离开,李慕七路过她身旁微微点头,然后进入小会议室,闭门。 **** 好久不见。 此时此刻比说一句对不起,让李慕七觉得更为艰难。 她已经有数年没有过林垦的消息,不听到也好,便不会怀念。 “在想什么?”她笑着问林垦,僵硬地笑过几年,哪怕面前的人是他,好像也不能开怀,“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自私可笑?” 林垦沉默着任由李慕七继续发挥。 “仗着你余情未了前来撩拨?” 她觉得林垦有站起来揍她一顿的冲动,可他可以多隐忍,她一清二楚。 “突然自动上门,我不抱歉打扰到你。木头,我是个坏女人,之前你就知道。” 她拉开林垦对面的木椅落座,伸出手覆在脸上:“他会活着回来吗?” 她问林垦。 李梁冬,是她在这世上亲情最后的来源。 从李梁冬退居二线,她便设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肩膀上会压下来万斤重担。可当真得每日醒来,面对的只有一地硝烟,连呼吸,似乎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前面的二十九年,那个生她的男人,虽然没有近在眼前给她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但她那片能遮雨的瓦,那份能饱腹的餐,和每每孤独到绝望前他不经意地出现带来的那份亲情的温度,均是来自于他。 他迟暮老去,身为他唯一的子嗣,她只能挺身而上。 那是责任,也是她这么多年,从时间那里得来的良知。 “李慕七,我是谁?”林垦带着略显喑哑的声线开口。 他自问自答:“我叫林垦,在你今天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前,我还在想,我的一个故人。她爱我,但是在家业和亲情任何一次二选一之间,我都是失败被舍弃那个。也许我叫自作多情的蠢男人。再遇见她,我想对她说。我很懒,这次我要她来追我。追慢了,很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不想追,很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追得犹豫不决,很好,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琼瑶…… 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珍惜当下。 第044章 .街结劫 第四十四章街,劫,结 在李慕七的印象里,林垦一直是温和开朗的。 从不曾像现在这样,看似给她诸多选择,却其实让她无路可走。 那个当年红着眼睛按照她的意愿说分手的男孩,在她不曾参与的那些岁月里,突然就长成了一个强势的男人。 那些自以为是,让她都错过了些什么…… *** 夜色站在楼道里很久,久到脚不沾地的许南康回来,都没能等到李慕七或者林垦从会议室出来。 和当事者之一具有密切的关系,夜色不知道林垦那点儿事儿若是被历来一本正经的许南康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一定不好就是了。 她挑挑眉挡在会议室门前拦住许南康:“沈重的刑讯有进展吗?” 许南康看她恨不得拉长臂膀贴在门上的模样,微笑:“你嫂子今儿来探班在里面正大光明的偷人?色/色,你这样子好像我推门进去会世界末日一样。” 夜色吐舌,有那么明显吗…… “裴博士难道没有给你上过内政课?你钻研人心这么久,骗人这门功夫怎么越来越差劲。” 夜色反驳:“头儿,你这纯粹是冤枉我。沈重到底有没有交待出有用的线索?” 许南康再度看了眼紧闭的会议室门,叹气:“他今早离境,我们晚了一步。” 这样敏感的时间点,他出境无疑加重了自己畏罪潜逃的嫌疑。 夜色愕然,沈重最近暴露在警方面前的种种,让她有一种他在刻意与嫌疑人身份对号入座的感受。 **** 裴白墨在医院待了没多久,就自主自愿地搬回了自己的别墅。 林瑟面对他的顽固咬牙切齿,却也只是咬牙切齿此外全都是无可奈何。 “我知道你擅长察言观色,我现在不高兴,你干的。”他每次遇到正经严肃的事情总是会觉得自己严肃起来底气不足,面对裴白墨这样的妖魔更甚。 裴白墨淡定地捏紧眉心:“有证据吗?” 看着他勉强的模样,林瑟不答反问:“耳鸣引发的头疼,多久了?” 裴白墨冷淡从容地放下手臂,避重就轻:“职业病。有证据吗?” 林瑟脸一拉:“ 有证据吗这四个字是你的新宠?” 裴白墨居然点头,而后微笑轻摇:“抱歉,你发问的前一秒,它们刚刚降格为旧爱。” 他显然无意继续病痛这个话题,林瑟摸摸鼻梁,对付裴白墨真是头疼,也就是像他这样有耐心有爱心又有智慧的人才能坚持下去。 ****** 报刊上刊登巨幅广告索要赎金的绑匪,显然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 夜色目送李慕七离开警厅,便奉许南康之命把七年前那宗尘埃落定的李梁冬初次被绑架案的材料递交给裴白墨。 林瑟刚放她进门,许南康的电话又拨了进来。 “李慕七刚刚折回来。绑匪有了新动向,刚刚在她的语音信箱里留下一串字母符号。刑警队正在查留言的来源,希望能确定对方的位置。” 夜色转到林瑟的身后,从口袋里掏出记号笔,就着林瑟的背将许南康电话里告诉她的那串字符写在他的白色棉t恤背面。 wrpruurzdbspkljkedbzkdui 非常杂乱的一串数字。 夜色对密码一向没有研究,即便是最普通的密码亦是无解。 她往林瑟背上写得时候林瑟安静地任她作为,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惊呼调戏。 这一响动把裴白墨从里面招惹出来。 林瑟指着四周空闲单调的墙壁和远处的便签本控诉。 夜色笑笑走到裴白墨身边,声音和缓,指指裴白墨的脑袋对林瑟说:“他有强迫症,墙壁染上别的颜色,必须得擦干净才行。你要理解我的先见之明,考虑周全。这是事先减轻你的劳动量。” 裴白墨推自己的镜框,一副助纣为虐的旁观模样,林瑟拧着眉毛背过身:“五秒,只允许你们观察五秒。五秒后我就把这堆东西从我衣服上清理干净。” 他背过身,那串字符清晰地跃入裴白墨的眼眶。 wrpruurzdbspkljkedbzkdui “我对密码没有研究。”夜色坦白。 裴白墨即刻接话,自然且天经地义:“我懂就够了。” 他话毕添了些词汇来解释:“我也从未寄希望于你什么都会,毕竟我才是男人。” 这算大男子主义吗?他几日前说过这句话,夜色回想当时的场景,忍住不笑。 偏偏他毫不自知,继续添油加醋:“你的。” 我是你的男人。 夜色把这句话连接起来,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林瑟的反应。 “凯撒密码”,裴白墨复看夜色一眼,“色/色,原来你真得对此一窍不通,我以为你在谦虚,这是最简单的加密方式之一。” 夜色:“……” 第42节 “它是一种替代密码。加密方式是密文等于明文加位移数。把这串字符的每一个字母按照字母表的顺序移同样的位数,得出的就是密文的内容。” 夜色蹙眉:“w往前移一位是v,移两位是u,可能的移法有那么多种,怎么确定到底移了几位?” 裴白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所有可能存在的组合列举出来,从中找到符合常理的有意义的话。” “很原始的解密办法。” 裴白墨笑:“这么低效你很失望?” 夜色点头承认。 “真可惜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让你没机会失望。” 他笃定地陈述:“把明文前移四位。” “tomorrow.” “at.” “two.” “thirty.” “pm.” “high.” “bay.” “wharf.” “连起来是:明日下午两点半,高湾码头。” 裴白墨告诉夜色答案后又兴致勃勃地问:“夜学生,现在懂了吗?” 夜色学着他适才说他才是男人的语气:“毕竟我是女性,迟钝些也正常。” 裴白墨微扯唇角:“考你一个更简单的密码。” 他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地蛊惑人心:“hcidebeilhci.” 夜色微怔,挑眉。 裴白墨耐心地盯着她看了五秒,而后开口:“你这么笨不会脸红吗?倒过来。” 夜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她似乎在一向表情寡淡的裴白墨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红晕。 那句话倒过来是ichliebedich. 这些时日德语荒废的厉害,谅她再迟钝,也辨别的出这句话的意思。 ich liebe dich. 这是德语,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表白。 打我吧 第045章 .街劫结 第四十五章:街,结,劫 裴白墨难得这么含蓄的表白,夜色的脸唰一下染上红晕。 林瑟握拳抵在嘴边直咳,含蓄地提醒裴白墨此地还有他这个第三者存在。 裴白墨不见任何觉悟,倒是夜色的脸愈加灼烫。 林瑟见状益发觉得好笑,三两步走上前隔着毫厘之距手臂轻轻围揽夜色的肩:“katze,我也爱你。” 夜色盯着裴白墨的表情看,他除了有些僵硬之外,表情可以说是无动于衷。 林瑟自讨没趣,对着夜色挤挤眼,表达对裴白墨不解风情的不满。他是很自觉的,即刻便起步上楼留给夜色和裴白墨些许二人空间。 掌心刚碰到楼梯扶手,却听到淡定半天的裴白墨一如既往清泠的声音:“亲爱的。” 林瑟的腿一抖,怀疑自己幻听。 没有听到夜色的应答,他抵不住好奇心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弄清楚裴白墨刚刚吃错什么药了吐出这样的话来。 “对,我是在跟你说话。”裴白墨见他转身,坐在沙发上冲他点头。 林瑟握紧楼梯扶手,觉得自己又像一块躺在砧板上的鱼肉,直觉要遭遇危险,却对躲避无能为力。 他在心底暗骂自己受虐狂,交友不慎,耳朵里已然捕捉到裴白墨的声音。 “亲爱的”,裴白墨重复说道。 “别紧张,我不是要表白。” “楼上书架第七列第三排有一本书,推荐你现在读一读用来打发时间。” 裴白墨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异常温柔地问林瑟:“你不问问书名吗?” 林瑟腹诽一顿,还是开口:“我可以拒绝吗?” 裴白墨斩钉截铁:“不可以。” 林瑟望向夜色叹息:“怪我识人不清。” 裴白墨无视他的话:“书名是《论人的十种死法》,如果你不喜欢,还有另外一本也适合你,在第二列第五排——” “不用了,这本我喜欢”,林瑟打断裴白墨的话,“我实在是太喜欢了”。 “等我死后你记得写本《论人的第十一种死法》出版。”话落便速度向楼上转移。 林瑟一走,夜色就走到裴白墨身旁落座。 看他如远山的眉,似深潭的眸。 “裴白墨”,夜色叫他的名字,“按正常的逻辑,一般人表达完我爱你都会问问对方的感受,看看对方是什么反应”。 “嗯,一般人是吗?我不需要。”他自然地将手臂伸过去掌心落在夜色头顶轻揉。 一来就冷场。 即便他不需要…… 夜色也没打算不说,她不想要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她斟酌了下不知怎么去组织语言,只好直白地把心底的想法都告诉他:“从前我就想,自己要更努力变得更好,才不辜负将来遇到的那个人。后来我遇到了你,除了……性格,你那么好。我开始努力学习,努力变聪明,努力想要在将来你看得到我的时候,站在与你匹配的地方。” 话至此,夜色忍不住自己笑自己:“虽然失败了。” “我不会因为你的优秀而自卑,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自己拖累别人看你的眼光。” “你也许是慢慢在更加喜欢我,但是,现在还不用说爱我。” “我等得起。” “我们慢慢来。” 她如此郑重其事,裴白墨却僵坐在一旁。 夜色在心底静数五秒,刚想开口,终于等到他迟钝的反应。 “我刚刚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夜色点点头表示在听。 裴白墨蹙眉:“是我给了你质疑的机会。”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不是因为你的回应不重要,而是你太蠢,喜欢我现在都写在脸上。” “我看得到,不需要你再度浪费口舌。” 夜色:“……” 现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要她说谢谢他善解人意为她考虑吗? ****** 关于李梁冬绑架案的一切,都还在按着绑匪给出的信息推进。 被绑匪牵着鼻子走,众人对于李慕七收到的电话留言中绑匪留下的信息反应不一。 下午两点半,高湾码头。 这个时间地点,在高湾港进出的船只数量庞大,要想全盘掌控局面,并不容易。 赎金尚未缴付,被绑架者亲属尚未公开回应绑匪任何言论。仅凭只言片语,无法判定绑匪是想愚弄警方,还是在此时间地点真得会出现什么。 如果有,会是李梁冬? 还是李梁冬的部分肢体? 大家并不能确定。 市局刑警队在对高湾码头密集搜查后,答案揭晓。 夜色听到许南康转递的消息,和他一样,均觉得诧异。 “刑警队在码头下层的集装箱里,发现了被装在布袋里的人。” “不是被绑架的李梁冬。是沈重,那个应该已经离境的沈重。” ******* 嫌疑重重,充分引起警方注意却突然出走海外的人,突然以这样落魄的姿态再度出现在警方的视野里,没能使案情明朗,反而是进一步扑朔迷离。 “会不会是沈重自导自演?”夜色问裴白墨。 裴白墨轻轻摇头:“一个希望引起广泛关注的绑架犯,最终轻易地自投罗网?虽然自导自演带有一定的戏剧性,但是很显然,这不是我们自大的凶手会用来彰显自己的才智以及自信的手段。麻袋?不,他无法忍受自己的落魄,哪怕是外表上的。我们的凶手,是个一直威风凛凛的成功人士。” “他,或者说他们,习惯了接受周边人和社会的赞誉,渐渐真得认为自己无可抵挡,于是前来挑衅警方。” 夜色接受裴白墨给出的对罪犯的侧写:“可是要怎么解释沈重出现在码头,还有他之前那一系列反常的却能够和绑架犯动机相和的举动?” 裴白墨笑:“沈重和这起绑架案的受害人李梁冬有什么关系?” “生活里,商场上,一言难尽,有些复杂。”夜色疑惑。 “遇到复杂的事情时,我们只需要回到最简单的开始,从头抽丝剥茧。沈重和李梁冬最初有所牵扯始于什么?” 夜色即刻回应:“李梁冬的继任妻子,也是沈重的妹妹,沈嫣。” 第43节 ********* 还没等他们找上沈嫣,沈嫣自动前来警局。 夜色被许南康叫回去协助工作,见到沈嫣的时候,她和沈重一样,不肯多说,不过一句话:“我要见他。” 最终,沈嫣得偿所愿。 隔着短短两臂距离,沈重和沈嫣对望数分钟。 一室寂静,最终被沈嫣恣意的笑打破。她仿佛遇到了此生最搞笑的事情,胸脯止不住地震动。 笑到最后,眼泪从眼角溢出半滴。 笑声骤起骤停,她望着沈重,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不是我。” “我们沈家人都蠢”,她看看静立一旁的警员,再度重复,“不是我”。 沈重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牙齿紧磕在一起作响。 “不是就好。” ******** 直到两人分离,沈嫣坐在众警员面前,依旧挂着告别沈重时的微笑。 “跟我哥没有关系。” 她首先替沈重澄清。 “我不知道他出现在码头的过程中历经了什么,但是我丈夫被绑这个案子,和他无关。” 沈嫣无比笃定。 “他以为是我做的,以为是我绑架李梁冬。” “我曾经在李梁冬七年前被绑获救归来之后,对我哥数次说过想要李梁冬死。毒死也好,砍死也罢,总之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哥以为我真得会那么做,呵,他以为我真得下得了手绑架李梁冬。” “他以为是我做的,所以将自己打造成绑架李梁冬的罪犯,想要替我承担,制造动机,制造一切因素。” “他的助理薇薇安和司机乔生,可以作证。” ************* 沈嫣说了很多,愿意配合调查。 旁观完这一切,林垦问夜色:“这兄妹情感人吗?” 夜色推他脑袋:“没我和萧子规感人,你若有感而发,对着我们哭好了。” 林垦切一声:“只是唏嘘。和沈重无关,那么沈嫣真得清白吗?” 夜色摇头:“案件没有尘埃落定那刻,我不能确定。但是沈嫣如果出手,七年前李梁冬初次被绑架时,又为什么要交赎金救他回来?她若针对李梁冬,大概更可能的作为,是作为妻子直接谋杀丈夫。” 他们还在谈,远远旁观沈嫣从远处走来。 她渐渐走近,和夜色、林垦擦肩,最终又渐渐走远。 就在夜色和林垦再度拾起谈话的时候,她却转身走了回来。 她的目标很明确,直指林垦。 “我见过你。”沈嫣没有说缘由,也不包含时间地点,“和慕七在一起”。 “她好奇自己的生母很多年,为此和李梁冬数度翻脸。你想知道,她的生母是谁吗?” 夜色看到林垦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拳攥紧,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切忌冲动。 沈嫣继续自说自话:“大家都好奇。李家地下室别有洞天,我请警队去考察取证收集线索,欢迎你旁观。” ******* 沈嫣走后,夜色问林垦:“要去吗,要不要告诉李慕七?” 林垦踏出数步停下来,点点头,又摇摇头:“去,暂时不告诉她。” 李家地下室空间很大,沈嫣指挥人搬开地下室最中心的书架,露出内里一面粉刷干净的墙。 “砸掉。”沈嫣闭了闭眼,最终说。 她话毕离开,留下众人静待。 当墙后的那幅素描露出来的时候,夜色有生之年得到的认知再次受到剧烈的冲击。 画上的人,她未接触过真人,却见过很多资料。 那是李梁冬的妹妹,李雪冬。 如果她没记错,李梁冬精于素描。 夜色募然侧身望向林垦。他要怎么告知李慕七,她的生母,是她叫了二十余年的姑姑。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稍安勿躁 第046章 .街劫结 第四十六章:街,劫,结 沈重对于自己出现在高湾码头的经过一无所知,在他失去自由前最后的记忆里,是他妥善安置好一切,马上要离境远走。 却不想还未登机,眼前骤黑失去光线,人事不知。 夜色跟随许南康前去探访李雪冬,这个从李梁冬现任妻子沈嫣那里被坐标为李慕七生母的女人。 路上夜色一直和许南康分析案情。 “外界有传李雪冬和李梁冬没有血缘关系吗?即便是豪门秘闻,*的话也太过狗血了吧?” 许南康未置可否,只泛泛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敢想,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说不定就有人已经让它成真。” “外界一直风传李雪冬不能生育,所以才和迟云生没有子女。迟云生对此并不介意,依旧和李雪冬相濡以沫,是模范夫妻。若是她真是李慕七的生母,那么她和迟云生的关系,也许并不像外面所传的那样和谐。” ********** 暮色四合,李雪冬和丈夫迟云生的别墅坐落在东城海岸,这城市最接近日出的地方,此刻也已是光线晦暗。 家政阿姨引夜色和许南康入内,李雪冬正坐在客厅的横榻上翻阅素描画册,□搭着一条奶色薄毯。 “为我哥哥的事?”李雪冬主动开口,语调温和,声线纤柔。 许南康对夜色点点头,夜色微微一笑回应她:“是的,迟太太,我们有几个想要了解的问题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李雪冬依旧很合作:“请说。” 夜色将准备好的问题抛给她:“李梁冬先生,他和你们夫妻二人的关系如何?他被绑架那天前后,你和你先生正在做什么?” 夜色尚未来得及补充,李雪冬已接着说:“不用担心,我并不介意,对你们来说盘查属于例行公事,我了解。” “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怎么出过门,那天前后也是。有通讯的人也屈指可数,几乎只有我丈夫,你们可以查看通讯记录。” “云生的行程更为透明,周二晚他才回到r市。” “至于我们和我哥哥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我们曾经很好,但是为商遭遇的事务太多,难免会有冲突。再加上,嫂子和我们并不亲厚。我如果说我们关系一向亲密,没有任何事能抵挡,反而显得虚假。” 许南康紧接着问:“沈嫣,沈女士透露,你是李梁冬千金李慕七的生母。迟太太,李梁冬先生的绑架案牵扯甚多,我们需要了解他个人生活的一切寻常和不寻常,请告诉我们,你和李梁冬的关系,究竟如何?” 李雪冬阖上手中的画册,指尖在画册封面的凸起处摩挲。 “是,慕七是我的女儿。” ********************** 正当夜色和许南康在迟家别墅探查的时候,李慕七接到绑匪在语音信箱里留下的第二条留言。 林垦直接载李慕七去找裴白墨。 留言内容比上次留言中单纯的字母多,透过对方喑哑沧桑的语调道来,格外穿透人心:“我们继续来玩寻宝的游戏。第一个宝贝,你的舅父沈重;第二个,猜猜是谁?是你亲爱的姑父。” “9 1 13 9 14 23 1 20 5 1。” 林垦攥着李慕七冰凉的手,看向裴白墨的眼神满是急切和焦虑:“裴博士,这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裴白墨捏捏眉心,把站在一旁像是护卫的林瑟赶跑,然后盯着林垦抄写下来的那串数字看。 “看来绑匪想让我们找到这失踪的第二个宝贝。很简单,按照字母顺序破译明文, i a m i n w a t e r。” “i am in water.” “绑匪给出的信息,是水。” 林垦听到这个解读,眉头依旧紧锁。r市临海,中间有河横穿,这城市牵扯到水的地方太多,要想从中找到一个被缚的人,谈何容易。 他想要安慰李慕七,望着她坚毅的眼神,却只能欲言又止。 他很快带着李慕七离开此地回警局,走前还不忘告诉裴白墨:“师傅和组长在一起查找新的线索。” 林垦一走,林瑟就从楼上下来,看到裴白墨整理棉线衬衣,拿起军绿色风衣准备往身上套的样子,叹口气上前阻拦。 “夜将深了,有任何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你能开车吗?不能。老子今天不做司机。”他大剌剌地从裴白墨手中抽走他的风衣往一旁的沙发上一坐。 “失踪被绑的人,有第二个,就可能有第三个。被绑的人能被活着丢在角落里等着警方找回,就可能是具被扔掉的尸体等着警方去捡。既然绑匪是无聊和警方玩猫鼠游戏,那么被绑的既然能是和案件当事人相关的亲友,就可能是查办案件的警察。” 裴白墨站着和他长篇大论一番,不确定林瑟听进去了几个字。 “所以呢?”林瑟问,“我们今晚要不眠不休去找那个在水里的人,就凭借你和我对此人的人道主义关怀”? 裴白墨默不作声。 林瑟将他风衣拧成一股绳:“这儿的警察都是尸位素餐不成?” 裴白墨笑:“你的脑袋终于从旧石器时代,进化到新石器时代了。” 林瑟切一声:“不行。我只对你负责,别人或生活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那么katze呢?”裴白墨抱臂等林瑟的答案。 “她今晚一定会是奔波在路上的一员,坦白说,我对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好的预感。” 林瑟开始犹豫。 裴白墨俯下/身摇摇头,对他一笑:“你该不会是等我像哄女人一样哄你同意吧?” ******************* 还在迟宅的夜色,此刻正旁观李雪冬在通话中骤变的神色。 第44节 从惊讶,到惊吓,到迷惘,到不知所措,到豁然开朗。短短数分钟,许许多多情绪从她脸上闪过。 挂掉电话,她用微抖的声音告知夜色和许南康:“我先生失踪了,绑匪,绑架我哥哥的人留言给慕七,说他是第二个等待警方找寻的沈重。” 夜色和许南康对视一眼。 李雪冬接着说:“慕七是我的女儿,没错。这件事早晚会被公之于众,对我来说,没什么。” 她说着说着似是出神:“对我来说,云生活着,是最重要的。” “哥哥被绑,云生也被绑,呵……” 她微怔,然后开始讲述沈嫣所不知晓的事实。 “沈嫣恨我,我知道。因为她以为,哥哥娶她却冷落她,是因为心在我这里。” 夜色扫一眼被她搁置一旁的素描画册,想起李家地下室那副李雪冬的巨幅素描,问:“李家地下室那副素描,是出自谁的手笔?迟太太你,还是李梁冬?” 李雪冬被打断,微蹙眉:“我小时候跟着哥哥学素描,那副画,是我本人的自画像。” 夜色敛眉,沈嫣以为那是李梁冬隐藏的爱意,却不想连画的作者,都不清楚。 “慕七是我的女儿。她的父亲,不是我哥哥,是我丈夫,迟云生。” “你们一定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要将亲生女儿送给别人抚养,要她忍受私生女的骂名。” 她渐渐露出微笑,眼底涌动的情绪,却半分和愉悦无关:“哥哥被绑后,绑匪发出的图文上哥哥那只断手佩戴的那只腕表,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唯一的。” “哥哥的确有所爱,爱而不得,身份所迫,不能不成家。” “那对腕表的另外一只,在我家里。它见不得光,怕被人见到,只有在黑暗里,才有人敢拿出来摩挲触碰。” “他们既然绑走哥哥能断他的手,绑走云生,就可能会断他的命。我希望他们活着。即便,这世界都知晓,我哥哥和我的丈夫,才是爱而不能相守的恋人。” 第047章 .街结劫 第四十七章:街,劫,结 林瑟最终还是扛不住裴白墨的三言两语,陪他在这座城市周游扫荡。 夜渐深,冬日的r市夜晚静谧寒凉。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再低一度,那些尚见水纹的河流就会冻结冰封。 “我们去哪儿?”总不至于挨个排查,林瑟问身侧包裹的异常严实,像块粽子似的裴白墨。 他一向习惯把自己包裹严实出门,像带着壳的乌龟一样的举动实在超出常人可以理解的范围。 如同他钟爱苹果一样,林瑟思索数年,都不得结果。 他用眼角余光盯着裴白墨看了两秒,果断转移视线。 他早该死心认定裴白墨是个怪人、奇人、奇葩……任何怪人做奇怪的事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裴白墨回答他的问题:“凶手很狂妄,很自信。沈重也好,迟云生也罢,凶手留言的目的是让警方跟随其指引找到被绑架者。” “如果你是那个不可一世,盲目自信,有恃无恐的人,你会选择把人藏在什么地方?” 林瑟微一思索:“不会是偏僻的角落,不会是无名的江河湖泊。我会选择这城市最著名的水域,最显眼的地方。” 裴白墨扯扯自己的衣领,点头:“对。这城市最为闻名的水域,高湾码头凶手已经用来丢弃过一个受害人,剩下的只有南山前的中心湖、国家森林公园沿海海域,以及遥樯河的城中段星河生态园。” “151 5051 1xxx。” 听到裴白墨随后报出的这堆数字,林瑟挑眉:“嗯?” 裴白墨看他半眼:“那个警员的电话,告诉他搜寻地点。” “我来说,你没搞错吧?”林瑟一手扶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伸出食指指向自己。 裴白墨点头,举起自己包裹在手套中的双手:“我怕冷,手装在这里面活动等于双手残疾。一个残疾人求你帮个忙动动嘴说几句话,对你这个好人来说很困难吗?” “我记得方津说之所以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个好人。帮个忙吧,好人。” 林瑟咬牙,语调拔高:“ok,算我前世欠你的,别再学方津给我发好人卡,受不了你们。” 他把信息和警方沟通过,一路跟随导航开车到南山前的中心湖。 ******** 从李雪冬那里得来的讯息,让夜色觉得震惊。 李梁冬和迟云生,他们当下是以哥哥和妹夫的身份生活于世。 李梁冬有因为他所爱非己幽怨丛生的妻子,迟云生有深谙一切却替其遮掩不离不弃的夫人。 他们向世俗妥协成家,他们却又没有选择从此天涯陌路,而是并肩打拼一起建立商业王国,每日相距咫尺,仍旧留在对方的世界里。 是已然决定尘封此爱将其深埋心底,只是曾经沧海舍不得远离;还是时常面对彼此依旧放不下禁不住蠢蠢欲动? 如果李梁冬和迟云生没有放下,那么深陷其中的沈嫣和李雪冬,以及在形式婚姻里出生的李慕七,又将情何以堪? 夜色记得小的时候,母亲姜北薇就曾教育过她:如果一份爱要与全世界为敌,需要背弃所有,那一定不是好的爱情。 一样是爱,夜色能够理解同性恋者。但是无法理解一方面和同性/爱人牵扯不断;另一方面,又拖不知情的异性下水的同性恋人。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追求而摧毁别人的这份权利。 “头儿,李雪冬说得话可信吗?”夜色话里都似带着叹息。 “直觉告诉我”,许南康望着夜色骤然抬起的头停顿了一下,“别这么惊讶,我主要还是相信证据。她有杜撰这些的理由吗?” “虽然凶手目前为止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但是我总觉得凶手是知晓这一切的。李迟之间的关系,以及李慕七的身世。” “我们没有办法仅仅依靠感觉断案,就像法律没有办法仅仅依靠嫌疑人的口供定罪。” 夜色禁不住回望迟宅,这样大的院落,这样渺小的人,身处其里会不会更显得孤寂? 她松口气的功夫,两股铃声大作划破一地寂静。 许南康和夜色几乎同时接起了电话。 夜色这边来电的是吕宋宋。 她有些吞吞吐吐,不似平时利落:“色/色,李梁冬绑架案你们跟进的怎么样了,有眉目了吗?” “涉及机密,宋宋,我不能告诉你。” 吕宋宋叹口气:“色/色,这次的事情远没有一起求财或求命的绑架案那么简单。社里刚刚又收到一封匿名快件,收到这封快件的也不会只有我们一家。内容很快就会泄出来,大家等不及明天的纸刊发行,我们社的官博马上就要发布内容。你应该知道微博论坛传播消息的速度能有多快。我无法形容快件的内容,我把它拍下来发给你。” 让从事传媒业多年的吕宋宋都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 夜色挂断电话,正对上的是昏黄的路灯下许南康瞬间蹙起的眉。 “色/色,南山那边的中心湖,湖上供观光的画舫突发爆炸。” 掌心的手机震动,夜色边解锁屏幕,边说:“水,引人注目的方式,时间也和绑匪给出讯号的时间相符。不会这么巧合,爆炸不是意外?” 夜色低着头,也就看不到许南康担忧的神色:“不会是意外。爆炸前一刻。市局的人,刚在画舫底层发现被绑的迟云生。” 夜色点开微信页面,吕宋宋传过来的图片缩小看去有些凌乱难以辨别。 听到许南康的话,夜色目光一黯,抬首:“有伤亡?” “群众都清退了,市局的部分同仁带着迟云生出来,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撤退完毕。” 夜色从许南康微动的唇上知晓他还有话说。 他那么为难,夜色心头一跳,作出自认大胆,却仍侥幸地希望是错误的推断:“裴白墨在里面?” 许南康周身紧绷:“裴博士的朋友也在。” 夜色即刻低下头去看微信里的那堆图片:“我在报社的朋友说他们刚收到匿名快件,跟我们的案子有关,她把内容拍下来传给我。但是图片质量太差了,我看不清楚。” 她感觉到眼底渐渐积聚的湿润,忽然转换话题对许南康说:“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死的,真的。” 她不需要安慰,更不需要同情。 “头儿,图片上的这个人是谁?”她镇定下来依然能够分辨照片中的人,只是她需要许南康的确认。 那个躺在光线黯淡的胡同里,赤身*,全身布满淤痕的女子—— “李慕七?” 那双流着绝望的泪的眼睛,看上去比现今的李慕七深不见底不露情绪的双眸青涩许多。 那是多久前的李慕七? 从李梁冬,再到沈重,然后是迟云生,紧接着是李慕七,似乎每一个和李家和干将集团具有密切关系的位居高位的人,都先后卷入这一场以复制七年前的绑架案开始的阴谋。 凶手的诉求到底是什么? 这件多年前被强/暴的丑闻人尽皆知的话,干将董事会势必会阻止李慕七接手集团。其中的受益人显而易见。 ********* 夜色和许南康往爆炸事发区域火速推进的时候,中心湖两岸,仍旧是一片狼藉。 湖面如今平静下来,画舫的部分残骸倾斜在水面上,另有无数散布的碎片和其他各种物品。 潜水员潜入水下进行进一步的打捞,仍旧有失踪人员不知去向。 他们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不希望失踪者骨肉不存。 林垦望着湖面心益发下沉。岸边有同仁在对迟云生做笔录,不远处孤身站着刚刚赶来的李慕七。 这是她知晓身世以后,第一次见到迟云生。 她不敢上前向迟云生逼近,林垦也不敢上前贴近她。 微博上蹿升的话题,他已经看到,他想她也非不闻窗外事的人,消息一定不会比他闭塞。 那是她割舍他的时间。 林垦知道李慕七一向很勇敢,至少比他勇敢。 他走向她的步伐已然颤抖,而她望着自己的“姑父”,实则是生父,却一脸坦然。 他不能想像昏暗的胡同里,她的无助; 他不能想像,那些剐在她心上的伤会有多疼。 亲密如他,也一度以为她无坚不摧。他不知晓,那些夜深人静时她独自舔舐的伤口,竟有一道写着强/暴的名。 身世,集团震荡……她周身发生太多的变故,林垦知道这个时间并不合适。 但他有太多话想说,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却只剩一句:“好想你。”(原谅这娃有我爱你障碍症) 李慕七回抱他,顺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林垦,看不到眼前这兵荒马乱的场景吗,你这又是发什么神经?!” 林垦吃痛跳到一旁:“仗着比我大,你也不能总欺负我吧!” 第45节 李慕七撇开眼底的晦暗,微微一笑。 林垦心底那句疑问,在她清浅的笑容里慢慢飘散。 都不重要。 他想问:你当年离开我,究竟是因为四年的年龄差,因为你的责任,还是因为被侮辱的那个意外? 但是不重要。 现在她在他身边,他还可以陪她伤秋悲春,陪她踏千山万水。 这故事的结局,他一定会写好。 第048章 .街劫结 第四十八章:街,劫,结 裴白墨做了不长不短的一个梦。 梦里闪过很多场景,有曾经的他,有曾经的夜色。 说是梦,又好像不够恰当。那是过去从未刻意想要记得,却在某个瞬间想起来,清晰地如同片刻前刚刚经历的过往。 林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是夜色,为什么不是在四年前开始,而是在重逢后的片刻觉悟。 他虽然乐见其成,乐于推波助澜。但他旁观过太久裴白墨孤身的岁月,格外好奇那个答案。 他也问过自己,但他想,他知道那个答案。 梦里柏林下着淅沥的小雨,天幕低垂,乌云蔽空。 他站在楼间连廊上,正在计算面前这一平方米花坛,一分钟会囊括多少降雨量,一刻钟又会有多少,而一小时又能有多少…… 正当他算到两小时零一刻钟的时候,有个人状似不小心,实则很刻意地撞了他一下。 那个时候他对什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肇事者却非负责不可。 他记得那时女孩红彤彤的脸和她焦急的语速:“淋到了吗?” 他的视线被迫安放到她袭向自己胸部的手上。她那般坦然地一只手在他身体上摸来摸去,另一支手拿着她滴水的雨伞摇摇晃晃。 她的那股力道根本不劲,不可能将他撞出去淋到雨。他想要即刻退避三舍和她隔开数步之距,突然间撞进她抬首露出的双眼间,蹙眉站在原地未动。 他认出她来。 他接手师姐的课所上不多,她却五课四不正常。睁眼睡觉,坐塌椅子…… 再加上今次刻意相撞,他眨眨眼,结论已出:她定是对他不满。 她手中所握那把伞摇摇晃晃,飞出的雨滴渗进他的毛呢外套,本来他没被淋到,却硬生生被她弄得湿掉一片。 “我帮你把外套脱掉。”她竟然如是说。 她手忙脚乱地去解他的外套纽扣。 他盯着她发丝凌乱的头顶,突然含蓄地出声:“katze yeh .夜空的夜,是好色的色?” 他那会儿是怎么想的来着?对了,他只觉得此女审美很高端。 而他的耐心和风度一向有限,安静任她靠近之后,只留下一句:“请把你的四肢,从我身体上挪走,谢谢。” 画面一闪,晴空无云。 他走在人迹鲜少的小道,捧着一纸袋苹果。远处路过两个牵手的稚童,身高般配,衣着般配,性别般配。 他看着看着,看到出神被路面的碎石绊了一下。 换别人也许懊恼,可是裴白墨只是低头:噢,有块石头,且形状不规则,奇丑。 令人不愉快地是他喜爱的苹果连带纸袋被他下意识地扔了出去洒落一地。 他开始捡。一个、两个、三个……第十一个。 竟然多出一个来。 他回身,果然,身后还有多出的二三四五个。 而且还多出一个人来,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说:“小师叔,你手上拿着的是我掉的苹果。” 她伸手讨要,他便顺手将第十一个苹果扔给她……不远处坐在地上的纸袋里。 一扔命中。 见她动唇,他抢先开口:“不客气。我喜欢苹果,帮它们的忙,仅此而已。” 是在提醒她别自作多情?夜色眼眸瞪圆,指着地上一只苹果说:“这个也是你的,我的在你那里。” …… 后来,她开始翻他的纸袋,先说“这个是你的”,而后又说“不对,我看错了,不是你的”的矛盾言语。 裴白墨皱眉。 这是苹果。 这是挑食的他唯一爱的食物。 如果是别的,他会愿意很慷慨地全送给她,可他此刻看每一个躺在地上或暂居纸袋的苹果,都觉得它们万分可怜,很无辜,看起来很不知所措。 而他如今同情心泛滥,不愿将它们抛弃。 他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她:“苹果核有毒。在它生长期,可能罹患斑点落叶病、白粉病、苹果树腐烂病、褐斑病、轮纹病、黑星病、炭疽病等。” “它可能遭受的虫害更多,有红蜘蛛、二斑叶蟎、食心虫……” 夜色听他淡定地叙说,他停下来,她依旧不动。 裴白墨默数三秒:“我知道听完这些病虫害后,你在这一刻非常不喜苹果。” 他甚至微笑:“没关系,师生一场,我乐意发扬善心帮你收留它们。” 夜色也笑,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好,你可以买我的苹果。” “不用马克买”,她说,“我姓夜,名色,好色的色”。 她将手覆在他抓苹果的手面上:“师生一场,算便宜点。师叔,我摸你一下,就算是收钱了。” 而后情景又变,是清凉的湖边。 他躺在长椅上,脸上覆着一张报纸。 不知什么时候起,身旁有了另一股温热的气息。 有人碰他,问:“师叔,你说那边那个棕发大叔什么时候会跳进湖里面去?” 他睁开眼,长长的睫毛在报纸上一刷。 棕发的大叔?没兴趣,继续闭眼睡。 她自说自话:“我觉得今天上午没戏。”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轻。 “师叔,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一把?” 他觉得自己的睡意正在溃败。 她又碰了碰他的胳膊:“师叔,我去了。” 他忍了十秒钟,慢条斯理地睁开眼,扔掉遮面的报纸,坐直,看向湖畔。 正巧看到她将一个中年男子推拽下湖,而后扯开自己的外套,跳进去往外拖该男子。 把人踢下去,再救人上来,这就是她说的帮忙? 他看着她满身狼狈爬上来,滴水的发梢,冻到更加白皙的脸,瘦削的肩。那双总是灵光四射的眼似乎都蔫掉无神了。 等她笑嘻嘻蹦到他眼前,他只说了一个字:“丑。” 转身前,没有漏看她呲牙咧嘴的表情。 而他明明已经很含蓄了,他并没有说心底最直观的感受:太丑了。 …… 原来,他们有那么多曾经。 *** 睁开眼的时候,林瑟那张放大的脸上,眉峰紧凑。 见他回神,松了口气就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我爱方津。”林瑟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爱她。” 裴白墨手指按压眉心,转头看他:“别告诉我,你已经被爆炸刺激成精神病。” 林瑟也不恼:“劫后余生难道不应该高兴?手机都掉进湖里了,不然我现在一定对方津说我爱你,说到她忍无可忍骂我,骂够没力气骂我之后再状似不情不愿实则别提有多心花怒放地说我也爱你。” “我一定要活一百二十岁,说到她烦死我,你千万别拦我。” 裴白墨看他一眼,胳膊撑着地面站起来:“我不拦你,但是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 “什么?”林瑟也跳立起来。 “看见这湖了吗?一百二十岁的你,恐怕会难看到掉进水里鱼都不敢靠近你。” 林瑟气得跳脚,突然想起一事来:“前面应该还有爆炸点,幸好我们早出来勘察周边,不然真成人肉碎片了。” 裴白墨扫一眼周围,寂静晦暗。 “你带着我游了多久?” “你失去意识,没有人能商量。我只觉得应该使劲往前游,远离爆炸点,忘了游一段就可以上岸。” 裴白墨:“……” 林瑟自己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我本意没想炫耀自己是游泳健将。” 裴白墨再度按压眉心,内里跳动的幅度好像脱离了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他深呼吸叹口气:“我们的车在爆炸点附近?” 林瑟点头。 “有警员见到我们在画舫里活动?” 第46节 林瑟继续点头。 “爆炸之后,我们消失,他们会以为我们死不见尸。” 林瑟有些懵,而后想明白:“这么说我们回去,他们会以为是诈尸?” 裴白墨咳嗽两声,招招手,林瑟靠近他两步。 “我们现在有些问题。” 林瑟平视他,看到他颀长的身躯开始不稳轻晃。 裴白墨扶着靠近的他,身体似乎想要沉睡,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林瑟惊慌地架着他,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后果。 裴白墨却只是笑:“抛弃你的想象力,我们去找夜色。” 林瑟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问:“去让她别担心,说你还好好活着,活蹦乱跳?” 裴白墨继续笑,嗓音低弱:“谢谢你的建议,可我明显只是想告诉她,我头疼腿疼胳膊疼哪里都不太对,急需安慰。” 第049章 .街劫结 第四十九章:街,劫,结 再见到裴白墨那刻,夜色的脚步先于大脑行动,扑过去抱住他,感受他真实存在的体温。 这些年,她渐渐的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 可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存在,是一个理智的人的不理智,一个理性的人的失控脱轨。 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写满焦虑,可在至亲的人面前,她并不擅长也不想要掩饰:“向我保证,以后绝不轻易涉险。” 裴白墨点了点头。 不轻易涉险,不等于要躲在安全罩下不能涉险。这件事情太容易做到,他乐得答应她。 他难以保证的,只是当她、林瑟、方津……甚至于被夜色拿去寄养在吕宋宋那里的狗吵吵遭遇危险时,他会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夜色很坦诚:“我会担心,我很担心。” “小师叔,我第一次见你,看到的就是你后颈的伤疤。我不想要,见到你身体上出现新的伤痕。” 在自己面前放肆,在夜色面前却变成纯良的小白兔,不远处靠在警车上的林瑟只有再度感叹自己遇人不淑。 他禁不住看向同样立在一旁旁观的许南康,瞄了两眼却忍不住蹙眉:“许……先生,你在……嫉妒?” 他的语调里夹杂着些许不确定和试探,澄明的眼睛里却只剩一目了然。 林瑟根本不需要许南康的回应,他故作深沉无奈地拍拍许南康的肩,仗着自己一米九的身高优势,略带怜悯地直视许南康的眼睛:“康,我们不算熟,你大概不知道,我的第二专业,是研究微表情。” “作为katze的朋友,康,我要提醒你,不要嫉妒katze。她看起来,像是有仇必报那种人,尤其是针对横刀夺爱这种大仇大恨。” “作为……裴白墨的兄弟,我有义务提醒你,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和我这个男性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但他本质上、实际上、内里间是个彻底的直男无疑。” “另外,作为被他欺压多年的人类,作为一个饱受人类摧残却依旧有爱心、有善心的人类,康,我非常乐意建议你,多和正常人交流,远离非人类或者处于可人类可非人类边缘的物种,才是有利于身心健康、长命百岁的。” 许南康顿时觉得尴尬,他刚刚不过是多看了裴白墨一眼。 想要一走了之,却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个脑洞过大的德国人面前澄清一下:“我这个人很传统,谢谢你的分析。” 林瑟只是摊手耸耸肩,很显然他依旧抱定自己的看法。 ******* 远离岸边的一片狼藉,回别墅的路上,裴白墨突然伸手摸了摸夜色的头顶。 夜色望向他,他微眯的眼睛露出的愉悦神情,好像他是那个被摸的人一样。 夜色刚想开口,裴白墨已经转而对前排的许南康说:“重新来拟定罪犯侧写。” 案情有新的发展,关于罪犯的调查,却并不见新的进展。当一切不见头绪的时候,从头开始进行罪犯侧写,的确是寻找突破口的办法之一。 裴白墨首先给予自己的结论。 “可能为定居本市多年的有稳定工作的异乡人,男性,独身。” “做事极有组织性,有过军警等相关经历。” “有私人住宅和交通工具,住所所在位置相对僻静。” “每周五太阳落山之后到次日同一时刻,都不外出,避世。去年九月二十五、二十六日,请假未上班。” “对李迟两家有相对深入的了解,工作或者人情关系范围有所涉及。” “对了,他的电话号码里面包含数字二六,甚至可能不止出现一次。” 裴白墨给出得罪犯特写相比之前的太过具体。 定居本市多年,才会对市内交通和各类场所如此熟悉,且四处探察作案地点不会引人怀疑;罪犯可能为一人或者多人,独身更便于他们往来筹谋,居所僻静可以避免频繁会友引发的邻里注目;一个个受害人被绑计划周密,大胆公开联络方式,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作案手法又完全复制七年前的绑架案,要么是罪犯接触过七年前的案件,要么是对七年前的案件深入研究过,有军警背景是合理的解释。 但是剩下的细节,夜色想不明白:“为什么电话号码里面包含数字二六?” 裴白墨瞥她一眼:“迟云生在画舫底层被绑的姿势。” 夜色不曾看到,也未曾听他人提过。 “将他的头,手,脚,以及插在他背后的木棍为端点连接起来。” 一头双手双脚,外加木棍。在夜色想象六个端点或者七个端点连线的画面同时,见过迟云生被绑模样的林瑟已经说出答案:“大卫星。” 大卫星? 夜色知道跟印度教和犹太教符号有关,但对宗教研究甚少,并不了解详情。 裴白墨这次科普:“它的形状是六线型,是两个等边三角形的混合物。诞生于印度教,17世纪以后,这个六线型作为犹太教的象征一直在被使用。” “我们的罪犯,是犹太教徒。” “犹太教徒对教义很虔诚。周五避世,是犹太安息日的习俗。去年九月二十五、二十六,是犹太新年,他不会依旧工作。” “至于二六,”他又伸手去摸夜色的脑袋,“我们的罪犯一直自我感觉良好,不断挑逗警方,我想在他自己眼里,是愿意把自己和上帝相比的。” “26在犹太教中,代表着上帝的名字。” ****************** 一切好像都豁然开朗起来。 刑警队的人按照侧写的信息在嫌疑人范围内排查,很快有了结论。 夜色得到消息以后,第一时间问裴白墨:“要不要去见一见这个最佳嫌疑人?” 裴白墨却只是翻翻手中的简报,然后打开自己的记事簿扫一眼:“时间刚刚好。” 夜色不明所以。 “现在我的四肢心情不好,我不方便勉强他们移动。” 四肢……他形容自己的身体如同形容一个等人挪动的莲藕。 夜色禁不住想笑。 “色/色,麻烦你转告他,谢谢合作,即时入瓮,不耽误我过节。” 夜色顾不上问他过什么节,首先好奇:“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裴白墨伸出手指按压自己太阳穴一下:“他最终还是阶下囚,是不是智商低?” “他已是老年人,徐郎半老,是不是完全不秀色可餐?” 夜色跟不上他的思维。 裴白墨轻柔地笑:“我深切在意的智商,他比较低;我偶尔肤浅地在意的外貌,他又帅得比较委婉。” 他摊手,看向夜色:“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附和些什么?” 夜色:“……” 她应该说什么?难道像魔镜附和王后最美一样说他最帅最聪明? 他突然又想起些什么,问夜色:“你还没问我过什么节?” “什么节日?” 他两眼一弯,无比纯良:“情人节。” 他完全不怕画蛇添足:“和你过。” 第050章 .街劫结+051.血字屠戮 第五十章街,劫,结 裴白墨如果不提醒,夜色还真没发觉情人节就要来临。 李梁冬被绑案一波三折,让人觉得时间好似划过很久,但实际上也不过只有几天而已。 裴白墨如今已对嫌疑人不感兴趣,是因为他已心中有底。可夜色对于嫌疑人的身份和经历却依旧好奇。 她和林垦汇合前往分局的路上,林垦大概转述了下他所了解的情况。 因为李慕七的关系,夜色总觉得他经此一役,看起来,似乎……老了一点儿。 盯着他看了几秒,夜色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他即便老了一点儿,也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牙齿一露,立刻阳光灿烂。 “是李家的司机,乌里。” “现年四十一岁,多年前从溪市移居过来,做李家的司机也有十三年时间。最初跟过李梁冬,后来被李梁冬指给李雪冬,跟随迟云生和李雪冬夫妻。几年前李梁冬的续弦沈嫣发生过一次重大车祸,此后李梁冬便辞退了原本的司机,李雪冬也便主动让乌里回李家为沈嫣服务,直到现在。” “他做司机之前,从事的是什么工作?”夜色想要确定他的实际情况和裴白墨的侧写相差多少。 林垦侧眸看她:“裴大神的侧写怎么说的来着,军警是吧?乌里此人年幼时曾经在警察学校念书,肄业。” “电话号码里面的26也刚好相符,他的日常联络用号,尾号四位刚好是2626。” *********** 乌里彻底保持缄默。 证据还要等待大家进一步发掘。 虽然他作为司机工作十几年,衣着却显然并不像他的工作那般不起眼,而是无比考究。 夜色透过监视器看到他的第一眼,直觉此人并不安份。 他的衣着配色复杂却不突兀,西装考究,内搭英式收身马甲,与夜色见过的大多衣着整洁简朴的司机不同。 第47节 即便李家是豪门……夜色想起跟在李慕七身边的随从,无一例外均是设计剪裁朴素的黑衣。 同样就职李家的乌里绝对是个例外。 即便他深得李梁冬赏识信任。夜色脑中闪过那个对独女李慕七都严苛不已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 李梁冬不会这样对待一个佣人。 …… 专案组的警员推门出来,打断了夜色的思路。 “没有充分的人证物证,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夜色和林垦对视一眼,从手腕撸下来一个皮套,简单绑了个马尾,形象稍显历练一些,褪去些温婉青涩,对这个同仁说:“让我们进去。” 她转了转手腕,手指相撞打了个响指召唤林垦统一步伐。 这是夜色要认真干架的前奏…… 林垦许久没见过她在案发现场或者是刑讯室动真格,自从裴白墨出现,夜色所有的锋芒全部后退,不管是武力还是智商似乎都突然没有了存在感,做了太久无用的可有可无的壁花。 以致于林垦都忘了她曾经是个因为揍嫌疑人被停职的警察; 忘了她之前有多风风火火,横冲直撞; 忘了当年刚进组许南康让他跟着夜色时,对夜色的评价——你想学的,她都有。 难道真是恋爱中的人智商会变低? 他下意识挡住夜色的路:“许组不在,这不是我们的地盘儿,师傅,别冲动。” 夜色推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还想说打人犯法。我最近这么淑女、这么小绵羊都能让你有我要打人的想法?放心,我是文明人。” ******* 林垦不知道夜色是怎么理解文明这个词的,在他的字典里,文明人显然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夜色手臂撑在桌面上,进门对嫌疑人乌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乌里,我们刚刚收到你的同伙发来的公开信,在你被警方拘传之后。” “好奇吗?信的内容。” “你这样坚定地保持缄默,可ta信里一开始,就替你承认是绑架案的元凶。” 乌里看她,笑,眼白微泛。 “ta已经放弃你,或者你也可以这么理解,ta因为你的暴露认为你始终是愚蠢的人类之一,决定牺牲你。” “ta是个完美的罪犯,昭告天下,收获巨大的关注和满足感。不惧怕警察,不担心追踪,可你的落网,拖累了ta。” 乌里平淡无澜的表情开始出现松动,夜色接着说:“你们是伙伴,你了解ta,ta会给警方留信,ta从来是个不甘寂寞,而且自视甚高的人。” 乌里眨眼,拳微攥。 夜色笑,补充:“你也是,你也是这样的人。” 乌里仍旧带有几分怀疑,可夜色必须让他打消怀疑的念头,她对林垦摆手:“去把那封信拿过来,给乌先生看。” 林垦会意向外走,夜色继续对着乌里说:“我想你大概有兴趣知道,ta用了哪些不堪的词汇,来形容你的愚蠢。” 林垦还没走出门去,突然听到身后刺耳的声响,他转身,只看到原本放在桌角的台灯被乌里扫落在地。 中年男人的脸,几近扭曲,从他嘴里机关枪一般蹦出许多不堪的词汇。 原来男性骂起人来,词汇量也是这么丰富…… 林垦抖抖耳朵,掉了满地污言秽语,乌里用来咒骂自己同伙的诸多污言秽语。 ***************** 从刑讯室出来,夜色就招呼林垦去乌里的住所。 “刑警队已经搜查过他的家,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林垦声明。 夜色却没停下步子:“乌里不傻,他会一时冲动,情绪被勾起,等他冷静下来,会发现我在骗他。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经他亲口确认他是罪犯之一,而且他有同伙。” 乌里的住所离李宅很近,不大的三居室。 刑警队搜查过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和案件相关的线索。 “我们要找什么?”林垦边摁开灯开关边问夜色。 “任何奇怪的东西。比如和乌里这个人不搭,或者摆放的位置完全不科学的东西。” 林垦还是疑惑:“他会把物证留在家里?” 夜色踢了踢身前的木凳:“不会,他不会留下自己的弱点让人找到。不过刚刚你也听到了他的长篇大论,应该能看得出他对同伙心里挤压下很多不满。我想他会乐意留下事关对方身份的信息,即便有一日落网,也要和对方一起死。” 两人慢慢在乌里房内细密观察。 红木家装,摊着薄毯的摇椅,翠嫩的绿萝新芽……以及倚墙而立的落地书架。 书架很空,只摆放了了了十几本著作。 夜色扫了一眼,从其中抽出几本翻看扉页。 最后抽中一本问不远处的林垦:“一个中年男人,书架上全是军事历史的相关书籍,他会看服装设计方面的书吗?” 林垦下意识反应:“不会,那本书应该不是他看的吧,也许是他的女性朋友留下的。” 夜色翻开这本书的扉页,市里图书馆的印章赫然其上。 所有的书籍都是军事历史题材,只有一本是服装设计的内容; 没有其他标识,所有的书籍都是乌里所有,除了那一本服装设计的书,属于市立图书馆…… 他会为了一本自己惯常不会看的书特地跑去市立图书馆借书? 答案是,不会。 夜色直接将林垦拽出来:“去市里图书馆。” “乌里很可能掉包了里面的一本书。” ********************* 可惜运气并不好。 市立图书馆还没有关门,可是馆内有一半书架正在封闭进行书籍重排重录,而他们要找的服装设计的相关书籍,正在重编的行列。 夜色问图书馆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那些书的位置已经和之前发生变化了吗?” 工作人员摇头:“没有,那几排书架基本没有借阅记录,所以我们把它们放到最后再做整理,我们还没有排到那几列书架,书的位置还没有变。但是书籍侧边的标码和书架标识的说明全部都被撕掉了,这套书和其他一些书籍是馆内自印,恐怕……很难找。” 夜色礼貌的笑:“没关系,麻烦你告诉我们服装设计这类书在哪几排书架。” 工作人员给他们指路,看到书架的那一刻,林垦吸了口气。 这几排书架陈列的书籍,竟然封面全部一样是牛皮纸,看起来外观没有多大的差别。 他这才理解了图书馆工作人员先前说到难找时那郑重的表情。 “我们市很穷吗?”林垦叹口气问夜色,“为什么市立图书馆自印的书,封面随便的还比不上我中学时校内书店老板印的那些盗版教辅,他那封面上好歹还给印朵向日葵,侧边也有书名”。 夜色蹙眉看他:“你眉头拧成这样的意思,是打算将这几排书架上的书挨个翻开查找?” 林垦以沉默作答。 夜色自顾自往其中一排书架走过去:“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掉包一本书,一定不会是在大家视野范围之内操作。左边外侧两排书架旁边都有休息桌椅,这些在图书馆里历来抢手有人占位,所以不会是这两排。右边最外一排书架正对着图书馆内的一个办公室,也会有人员走动。右边第二排书架上只有了了几本书,容易暴露,他不会选择掉包其中之一,所以只能是左边最内里那一排书架。” “几乎没人借阅,就不会有人走动看到他在掉包,也不会有人借书翻找时,发现他藏的东西。” 可是左边最内侧的书架依旧是满满数百本书。 “乌里多高?” 林垦回忆:“大概174.” 夜色点头。他那样注重仪容,自视甚高的人,不会弯腰蹲地,也不会乐意踮脚面对自己的身高不足,只会是以他的身高能够轻松碰到的那一排。 那么是的第几本? 一到数字,夜色脑中回想起裴白墨提到26时的话……而乌里的电话号码,已然证实他对这个数字的偏好。 她沿着那列书数到第二十六本,抽了出来。 一打开,封面内里,掩藏的,是一个剪报本。 “神算?”林垦情不自禁。 夜色毫不谦虚,摇了摇手中的剪报本:“既聪明人品又好,没办法。” **************************** 剪报本里的报道,全部事关一个人。 一个被报道时收获诸多荣耀即将退休,如今想必早已退休的警察。 他是乌里肄业的警察学院的师兄,想必两人相识已久。 他因破获重大案件而受到表彰,那个案子——夜色心里忍不住骂人,竟然就是七年前李梁冬的那起绑架案。 他参与了案件的侦破,理所当然地了解当年李梁冬被绑架的细节,案犯的犯罪手法,当年的绑架犯最终失败被捕的原因和破绽又有哪些。 这些年他一定在研究……当年差一步就要成功的绑架案,如何改进,才会真得成功。 他竟然是破获七年前李梁冬被绑案的警察,七年后如法炮制知法犯法……夜色着实不能冷静。 她忍不住问裴白墨:“我之前曾经参与过一个案子,凶手在雨天袭击单身女青年,连杀四人。我知道他所有的作案手法,你说在什么情况下,我会复制改进他的犯罪手法去杀人?” 裴白墨蹙眉,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联想,他翻了翻手中的人体器官解剖图,语出惊人:“你想杀谁告诉我,我替你动手,你……围观就好。” 夜色摸摸鼻子,按照一般的套路,他难道不应该说相信她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会杀人? “裴白墨”,她极少这样叫他的名字,“杀人是犯法的”。 心脏的形状可真难看……裴白墨合上图册:“谁告诉你我不会知法犯法?” 夜色双眼一弯:“你想进监狱参评狱草?” 裴白墨似乎很高兴:“不,我只是现在打算聚众□。” 他话还没落,就向她压了过来。 而夜色脑袋此刻清醒到思考他的所谓聚众指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指家里的狗 吵吵,和这一堆不会说话的家具? 众勉强算,可要怎么淫,怎么乱? 第48节 (响应净网,只好拉灯,抱头跑) ***** 案件调查基本告终,夜色从刑警队那里最终传来的审讯报告里有了新的发现。 乌里认为李雪冬的眼神每次都在向他传递爱而不能的哀愁,她喜欢他,却碍于有夫之妇的身份选择沉默,即便她的婚姻只是形式; 他认为李慕七每次看他喊他“乌叔叔”,眼睛里都闪着对他的崇拜敬慕,但却辈分之差,不能有进一步的表达; 他认为沈嫣每一次对他疏远,避而不见,都是因为怕进一步接触他,会更加沉迷,无法自拔; …… 这是de clerambault情爱妄想症的症状。 认为有人正深爱着自己,正透过某些小动作和眼神在想自己表达爱意。 而往往患有此症状的人,现实中和他的幻想对象交流甚少,甚至几乎不曾有过接触。 幻想李家的女性都深爱着自己,所以他要做她们的英雄,铲除让她们不愉快的男人。 这从来都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 李梁冬终究命大。乌里犯案的动机来自他的臆想,可他同伙犯案的动机,是为了财富和巨大的社会关注。 钱未到位,所以直到落网那刻,他仍旧留了李梁冬一条命。 案件告破,李家的一切似乎都回归原位,从市民的谈资中逐渐淡去存在感。 可有些事情,经过这次绑架案被捅破,再也不能重新得以粉饰太平。 比如李梁冬和迟云生的无疾而终, 比如李慕七早年的不堪回忆。 人活一世,总有些事情,要和如愿以偿背道而驰。 夜色唯一庆幸的是,林垦找回了李慕七。她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但是她看到李慕七从林垦从来不提的禁忌,变成他快乐的原因。 这种时刻,她总会想念裴白墨。 时光很瘦,应该早一些带他去见她身边所有的人。她的半路大哥萧子规,她的吕宋宋…… ************ 磨磨蹭蹭了几个星期,碰面计划依旧没有成行。 没有新的大案,她和裴白墨在这段时间里培养了新的嗜好。 他喜欢上了睡觉,而她只能是围观他睡觉。 林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柏林,走前没有和她打过招呼。夜色直觉他走前应该是和裴白墨吵过架。 因为一向睿智,却在裴白墨面前总是幼稚的林瑟,走前弄花了裴白墨最爱的白窗帘。 更奇怪的是,有强迫症的裴白墨,默许了污花窗帘的存在,没有清洗更换。 他总在忙着睡到昏天暗地,夜色不放心:“你最近身体不适?” 裴白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睛绕着卧室扫视两圈,才聚焦到她脸上。 他的眼睛一眨又一眨,睫毛刷下一小片阴影:“你好。” 夜色瞬间被他这副呆呆的萌萌的无害的单纯的慢半拍的模样逗乐,指着自己问裴白墨:“我是谁?” 他的眼睛再度眨来眨去,无辜地看着她:“苹果。” 她忍不住嘟囔:“真得睡傻了。” 却突然感觉到一双手臂自后抱住她:“我的意思是,想吃苹果,谢谢。” 他往后施力,夜色便被他掰倒侧卧在床上,他眨了眨眼睛看她,然后闭上:“一起睡。” 夜色眼睛描摹着他的轮廓,伸出手指戳他的眉心:“你睡太久了,我们出去运动一下好不好?” 他募得睁开眼,一反适才的懵懂,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虽然我赞同活塞运动有利身心健康,但是——” 夜色即可堵住他的嘴,等他只剩满脸笑噤声之后才后撤:“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 他揉揉她的发顶:“真高兴你变聪明了。” ****** 最终夜色还是拖着他去了超市。 裴白墨对苹果的喜爱到了变态的地步……夜色无力争宠,看着他把一个个苹果往手推车里放,从铺满底层,到堆积出一个小山尖。 看着称重员为难的表情,夜色觉得自己有必要改一改他这唯苹果才吃不吃人食的毛病。 周末超市人流量大,收银处每个分理台都排起了长队。 夜色的视线一直在远观前方鲜少挪动的人潮,一侧身,才发现裴白墨已经不知所踪。 走动的人太多,夜色一时顾不上手推车,转身看向四面八方,寻找他的身影。 他从来是鹤立鸡群的,夜色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找不到人群中醒目的那个他。 可他如果决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躲起来,她一定毫无头绪。 这么一想,焦灼的情绪即刻便灼烧的眼眶泛红,直到一旁的人群散开,露出那个半蹲在地上的他。 撇下那堆苹果,夜色蹲到他身旁。先看了看他,才把视线转移到他看的东西上。 这一看,夜色的脸唰一下红了。 竟然是——安/全/套。 此后,夜色一路推着苹果看着他抱着一捧各色款式的套/套,快步走向收银台。 直到他刷卡付款,服务员低头羞涩地说:“先生,你的余额已不足。” 直到他打开钱包,发现里面的现金,只剩一角。 他回头看夜色,夜色意识到现下这个窘迫的情况,低声对他说:“不然,我们不买了?”她一样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裴白墨很坚定:“要买。” 夜色完全无法直视收银员和一旁其他等候的人们……他们也许会觉得自己遇到了变态,他们一定没见过推了满满一车苹果,和选了散落满桌的安/全/套的人,付款时,却没有钱。 也许大家会觉得他们是行为艺术,更甚至是精神病…… 裴白墨不像她这般窘迫,从容地拨给林瑟。 拉线声响起没多久,林瑟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裴白墨言简意赅:“钱,你干的?” 林瑟爽快承认:“是,不仅是钱,还有窗帘等等,都是我干的。我很生气,我需要表示我的不满。” “后果很严重”,裴白墨淡淡一笑,“我会报警”。 林垦轻咳一声:“别闹。” “卷款潜逃,不谢。” 夜色从裴白墨手里夺过手机,简短对林瑟说了几句挂断,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打给吕宋宋。 “宋宋,我在xx超市一楼,我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没有钱付款。” 吕宋宋给出最便利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简单。放回去,不买。” 夜色挠头,半天蹦出两个字:“不行。” 吕宋宋自然好奇:“老实交代,你到底买了什么?” 夜色声音低到近乎静音:“苹果。” 吕宋宋直言:“我不信,说实话,不然我不会去救驾。” “那什么套。”夜色窘到想消失。 吕宋宋呛咳了数声,哈哈大笑:“你说什么?色/色,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夜色忍了又忍,终于炸毛:“吕宋宋你够了,不来老死不相往来。” 吕宋宋啐她一口:“欲求不满的女人真可怕,老娘欠你的。” *************** 裴白墨和吕宋宋的第一次碰面在夜色的记忆里着实不算美好。 吕宋宋笑到岔气,裴白墨则一脸淡定如常,两人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不断地对夜色使眼色,夜色不断地瞪回去。 吕宋宋一向大胆:“你们开始同居了?” 夜色立刻否认:“没有,不可能。” 感觉到裴白墨侧身看她,夜色笑眯眯地补充:“我的意思是我很保守,很传统,和谁都不可能。” 吕宋宋眼睛瞄一眼那堆被打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安/全/套:“难道你们买这个是为了自/慰?实话说,这喜好……略奇葩。” “吕宋宋!!” 吕宋宋依然兴起,无视夜色的吼叫:“裴白墨是吗,你喜欢夜色那丫头什么?” 她撩撩自己的长卷发,瞪夜色一眼继续说:“论身材,她相比广大女同胞的优势可能在于壮;论长相,她不修不描清清淡淡,噢,可能有点儿甜;论性格,她打必还手骂必还口。” 裴白墨笑着打量夜色。 吕宋宋继续煽风点火:“色/色倒是有一个优点,护短。” “比如我,不杀她全家的情况下,她一般都会很有原则地助纣为虐。” “吕……”裴白墨终于出声。 吕宋宋立马补充:“宋宋。” “你是色/色的朋友,所以我不会站在智商的高点俯视你。” 但你不能欺负她。 吕宋宋读出他的潜台词,对夜色摇摇头:“色/色,你确定他这样冷血的人,还有人性?” 第49节 夜色担心谈话继续下起,会演变成吵架,迅速拖走吕宋宋,结束了这一场意外来临的即将演变成一场无妄之灾的对话。 ************ 在夜色跟着吕宋宋离开之后,裴白墨就回到别墅等天黑。 夜色不在,林瑟不在,一个人,还真是有些无聊。 无聊到数林瑟在他洁白的窗帘上画的圈的个数,无聊到一遍遍梳理他的可爱的苹果。 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情绪,大概可以称之为暴躁。唯一的解决办法,大概是继续睡觉。 夜色回到别墅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又睡了?裴白墨的新爱好,他的每一个爱好,还真是同样的令人抓狂。 ********* 不温不火的过了几天,没多久,组里接到了新案子。 许南康手里拿着一堆资料,面色庄重。 “连环杀人。” “案情很简单。没有物证,没有人证,案发的第一现场没有监控。” “均是一击致命,死者都是单身男女青年。” “案发时间,都在雪天。” “现场留下了血字,准确地说,是血汉字比划。” “第一个受害人尸体旁留下的是撇,丿”; “第二个是横撇”; “第三个是横折”; “第四个是竖”; “第五个是横”。 五条人命,这样的凶手一般不会停止杀戮,不早日找出ta,更多的人会身处危险之中。 案发现场遗留下的血笔画,不会是无用的,凶手借此在传递信息。 会是什么?这些笔画是要合成一个字,还是多个字?凶手留下的笔画,是否已经是ta所要表达的全部? 疑问太多,他们需要时间来一一寻找答案。可是身处危险中的生命,却给不了他们更多时间。 ******* 夜色刚想把案发现场遗留下的血字笔画拿给裴白墨看,路上却接到许南康的电话。 “色/色,你需要退出这次的案子。” “为什么?”夜色百思不得其解。 许南康并不想自己来做这个传话的人:“专案组发现了嫌疑人。” 夜色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人,我认识?” “对,你的好朋友,吕宋宋。” “不可能,她不可能杀人。” ********** 急转直下的案情,带给夜色的不止是震惊。 吕宋宋的电话已然不通,数天之前,她还生龙活虎地和裴白墨抬杠。 夜色掉转方向往专案组所在地开拔,路上给她能想到的信息来源林垦拨电话。 “许组让我退出这个案子,我理解,但是——” 林垦抢先开口:“师傅,你知道我们办事是有原则的,我不能随便泄密。” 夜色和蔼可亲地对他说:“求你。” 林垦声一抖,果断出卖自己:“专案组发现了死者之间的共性,他们都曾是吕小姐的采访对象。” “更巧合的是,案发当天,案发建筑物的门口监控,都拍到吕小姐出入。” “她更没有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 “有古怪的地方。死者被杀害的地方,都不是在他们惯常出入的场所,好像有人刻意引他们到某地再进行屠杀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八千字,每天都能八千字就好了。 哈哈,要逐渐进入尾声了,*oss也要来了,也意味着甜了好久,要迎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虐。 当年夜色突然离开德国的原因……从吕宋宋开始,很多身边人都要开始流血流泪了。 第051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一章:血字屠戮 案件牵扯数条人命,性质恶劣。 时隔24小时,夜色都没能见到吕宋宋,她只能从林垦那里得到案件的进一步讯息和吕宋宋的近况。 五个人死亡的场所相距甚远,不止是死者,依夜色对吕宋宋的了解,这亦不是她日常生活会出入的地点,尤其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去过这么多有悖自己生活轨迹的地方。 吕宋宋入行多年,最初报道社会新闻,跑过棚户区,下过煤矿,蹲点过菜市场;后来转向人物专访,接触各界社会精英;再后来,选材却都是社会敏感问题,热衷于揭露各行各业的黑幕。兼职电台dj之后,观点更加犀利。 这次遇害的五个人,全都是她早年的采访对象,都因她的报道得到一定程度的关注。 第一个,是她笔下时而精明,时而无邪,却最终沉沦在灯红酒绿间的外围女; 第二个,是她笔下任劳任怨,爱讲冷笑话,和供养的妹妹长年斗嘴用发短信的办法吵架的菜贩; 第三个,是她笔下为了体验生活做矿工,透水事故中勇救多人的青年学生; 第四个,是她笔下为了找寻失踪多年的未婚妻,跋山涉水的农民; 第五个,是她笔下为了穷游到底,不断将自己对外出租筹借路费的女子。 夜色相信她不会杀人,如同相信太阳西沉东升。 线索直指吕宋宋,这样多的巧合,除非有人陷害。可她这些年触过的逆鳞并不少,仇家甚多,会是哪一个的作为? ******* 没能见到吕宋宋,夜色却意外地见到了另一个久未谋面的人。 其实也不意外,事关吕宋宋,傅云深从来都不会置身事外。 警局外街道旁的路灯晦暗昏黄,夜色无法看清半开的车窗内,傅云深脸上的神情。 从前接触不多,数月前办案牵扯傅云深的会所时,夜色见识到的是她对他固有的认知:或喜怒不幸于色,或狠厉杀伐果决。 司机回头看傅云深,傅云深点点头,他便开门下车,走出数步远远离车身。 夜色慢慢向傅云深走近,他也开门,走了下来,倚靠在黑色的车身上。 夜色眉头微蹙,在看过他适才一系列略显艰难的动作之后,微感震惊。 傅云深知道她的表情是因为什么,这一月来,他见过太多类似的神情,或可以称之为同情,或可以称之为惋惜,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所需要的。 他将右手轻搭在无法施力的右腿上:“一点小事故,瘸总比死好。” 他扯扯唇,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在笑。 他在n市的背景很深,困境当前,夜色无意关心其他:“我见不到她。” 傅云深眼底的情绪被浓重的夜色遮盖,让人难以捉摸。 “宋宋不会杀人,但是我们需要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傅云深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的目光不断在夜色身上流连,却没有焦距, 夜色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在透过自己,看那个此刻无法相见的他的心念所系。 夜色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要安慰他:“宋宋不会有事的,她一向大吉大利。” 傅家在n市历久经年,人脉自然也丰富,有些消息和线索傅云深若想收集,一定比警察还快。 夜色为难地问:“这些年宋宋得罪了很多人,会不会是他们?” 傅云深给的答案很肯定:“不会。那些人,我都处理过了,没有意外,没有万一。” 夜色突然想起了萧子规。 之前这几年,她之所以撮合吕宋宋和萧子规,没有劝说吕宋宋抛离萧子规那个无底洞,任她越陷越深,不过也是因为萧子规当年一句话。 那个时候,吕宋宋还是职场新手,一篇短文描述了本市城南一个帮派的打砸抢。 后来有人从报社尾随吕宋宋回公寓,被她甩开,却让她数天心神不宁。 夜色向萧子规求助,当时他很肯定地说:“不会是那些混混,宋宋是新人,不懂避锋芒,这件事,报道出来的当时,我就已经处理好了。永绝后患,没有万一。应该是别的什么人跟踪她,也许是爱慕者?” 当初吕宋宋对萧子规的喜爱是那般明显,她以为萧子规的这番举动并非无情,于是用力撮合她生命中重要的这样两个人。 可后来才发现,萧子规会那样做,仅仅是出于哥哥对妹妹朋友的关照。 他是一个好哥哥,也是一个好男人,可男人的好,有时候对于女人而言,是最坏的最致命的毒药。 傅云深会是吕宋宋的那个人吗? 夜色从林垦那里了解的事关案件的讯息有限。傅云深对此,却所涉颇丰。 他微弯腰从车内递出一份文件给夜色:“我从警局打探到的部分消息,和征信社对此的相关调查结果。” “宋宋之所以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区域,是因为报社近期的选题,地点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她在这几个场所均吃了闭门羹,所以没有证人。意外的是她出现在哪里,命案发生在哪里。五次凶杀,每一个案发时间内,建筑物内的摄像头都拍到她入内。” “她列出的这几次的目标采访对象,她当时都没能见到,而且现在这些人也不知所踪。” “不会是巧合,是有人目标明确的栽赃陷害。” 他这样用心,夜色突然觉得庆幸,庆幸他的执着,庆幸他爱宋宋。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许多人过得异常煎熬。 夜色最终还是将记忆里的血字比划告诉裴白墨,征询他的意见。 第50节 他看了半响,眼神闪闪烁烁多次,最终定格在夜色脸上。 “你怎么看?”夜色急于希望这些比划能带来突破口。 裴白墨这次却让她失望了,他避开她探寻的眼睛:“一击致命,激情杀人通常凶手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章法。” “所以呢?” “大概、可能、也许,ta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描画几笔。” 夜色不死心:“你再多看几眼,也许会有新发现呢?” 裴白墨转过身往楼上走,向夜色摆摆手。 夜色一时黯然,吕宋宋顶着嫌疑人的身份,她们却帮不了她。 她专注的思索,自然也就发现不了裴白墨又再度转身,眼底翻涌的骇浪瞬时倾流,泄落满地。 “今晚不要出去”,裴白墨回身对她说,“夜深容易迷路”。 夜色抬头,略微敷衍:“我知道。” 裴白墨却难得坚持:“向我保证。” “我保证。”夜色很配合。 ********** 吕宋宋的嫌疑,很快得以清洗。 市文化宫,出现第六具尸体,同样一击致命,同样案发于天空飘了几片雪的时段,现场同样有遗留的血字笔画。 这一次,夜色很快得到消息,她的同仁,直接上门请她配合审查。 她在清晨的混沌中被耳中的警报声刺激清醒,同样带给她震惊的,还有那第六个笔画——竖弯钩。 连同前五个笔画,它们组成了一个汉字——色。 夜色的色。 *************** 负责审问夜色的,是她完全陌生的面孔。 “吕宋宋的每一篇报道,身为她最好的朋友,你都拜读过,这些受害人你都不陌生。” “你了解她,知道她所有的习惯,最方便嫁祸她的人,是你。” “身为警察,你深知警方办案的流程,了解许多罪犯的犯罪细节,具备反侦察能力,可以做到杀人不留痕迹。” “因为参与恶性案件的处理,你在这个过程中接触了太多社会的阴暗面,以及人性的不堪。这会逐渐影响你的心理,你的性格,存在将其扭曲成反人类型人格的可能。符合连环杀人犯的特征。” “死者均被一击致命,罪犯选择智取,而不是力搏,符合女性犯案的特点。” 似乎每一条分析都言之有理。 夜色神色并不紧张:“宋宋的每一篇报道我都会读,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无可厚非,不附带其他目地。但是看过报道,不等于我对受害人一清二楚,影响力大到可以操控他们到平时不会现身的案发场所。” “我参与过很多恶性案件的处理,我知道连环杀人犯给受害人家庭带去的伤害有多大。这些案件的侦破,只会让我进一步明白帮助别人,救一条人命,有多幸福,多值得感激。” “一击致命,需要技巧,致人死亡,也需要力道。相比女性犯案,我认为你们要找的凶手,应该是一个有前科的,或者是有老师教导的人。” 她也乐于补充声明:“案发当晚,我男朋友叮嘱我不要出门。当天我在他的别墅里思索如何帮助我的朋友,电视里2频道正在播放法制案件回访,这一期是拐卖儿童案,我虽然精力不在这个地方,却也瞄过几眼。” ******* 仅凭一个色字,没有定论她是嫌疑人的证据。 夜色结束盘查出来的时候,林垦最先迎了上来:“命里带衰,回去去山上烧香好了。” 夜色笑笑,扎进他身后裴白墨宽阔的胸膛。 她的脑袋动来动去,两人贴近走出警局大门。 路旁,裴白墨突然拥住她乱动的脑袋,将她扣进怀里,紧紧搂住。 他清润的嗓音飘进她的耳朵,却是一记惊雷,炸开在她脑海:“为什么说谎?昨晚凌晨时分,你并不在别墅。” 作者有话要说:色、色,你为什么说谎? 人是不是你杀的? 第052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二章:血字屠戮 夜色努力控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裴白墨自昨晚以来的异常。 她将血字笔画拿给他看,他简单看了几眼就说没有新发现。 牵扯五条人命,牵扯吕宋宋的清白,他却表现得漠然,似乎对此毫不感兴趣。 面对满目疮痍而无动于衷,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裴白墨…… 他从来不多话,昨晚却要自己保证不会外出。 他知晓自己昨夜凌晨时分不在别墅。 他一定一早就有了猜测和联想,只是没有说明。 夜色心底一震:“如果人是我杀的,会怎么样?” 裴白墨放开箍紧她的手臂,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无比坚定:“不是你。” 夜色的心忽升忽降,她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他,但是太多血流成河的画面在自己脑海里慢慢翻滚,她深知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却更担心自己将更多人拖进这个无望的深潭。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犯罪的人,最终都能被绳之以法。 又有很多人,明明无罪,却在“铁证”前面临牢狱之灾。 更多的不安涌上夜色心头。 她该如何告诉裴白墨,昨夜自己出现在只剩受害人尸体的案发现场,滴答的鲜血,刺目的白炽灯…… 案发现场的每一个细节,都和四年前她在柏林意外撞见的那幕凶杀一模一样。 现场的布置,尸体躺在地上的角度,致命伤所在的位置……都一样。 不同的只是,这一次,受害人的尸身是完整的,没有被挖走心脏。 不同的是,上一次她是目击者,而这一次,她手握杀人凶器。 夜色伸出双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很多的四年前,一一在脑海里重现,碾压她并不坚韧的神经。 那是她突然离开德国回国的原因,也是她这些年置身警厅的理由。 年少孤勇,那时候,德国的街头萧索寒寂,她一步步尾随意外撞见的杀人恶魔进入一家速食店。 那时警敏,看了那人仅一眼,便匆匆离开。 她以为为警方提供她力所能及的知晓的线索,就是她和那个案子最后的关联。却没有想到,那仅仅是潘多拉魔盒开启的开始。 她用出色的记忆力帮助警方画出罪犯的素描,也是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撞见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而是一个连环杀手的再度“狂欢”。 那是当年尘封在德国警方案卷里的“空心杀手”,数十人死于其手,他每隔一段时间会作案一次,受害人都是随机挑选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空心杀手案里的遇害者,均被凶手活取心脏,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 连续三年作案,鲜少在现场遗留线索,无数人员投入追捕他的征程,却均不见突破。 那个时候,夜色甚至为能够帮助警方在这个案件中取得突破而开心,却忘了残杀人类数年却没有落网的凶犯,为什么突然弱到有人跟踪都没有发觉。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脸”被人发现,警方按照夜色配合速写师画出的人像查找时,发现那是一张死人的脸。 他——空心杀手,所杀的第一个人的脸。 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模样,他会借用一个人的样貌,就可能会易容借用另一个人的样貌。 那一页,本来就此翻过,她遗憾凶手在逃,但是她的助力,仅限复述出看到的那一张脸。 可没想到,几日后,她闲置在公寓里,收到了一份来历不明的包裹。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颗依然滴血的心脏。 她看到附在内里的便签“mein dessert”,“我的点心”。 情绪思路均是起起伏伏,夜色根本不清楚点心是指她还是指那颗无辜的心脏。她可以确定的只是,他要来了。 来杀掉她。 德国警察面对那个包裹,所能得到的信息,仅仅是数日后找出受害人的身份和其余的尸身。 那是空心杀手上次作案当夜,夜色尾随他进入的速食店的店主。 他从随机挑选受害人,变成了有目标的杀人。 潜在的威胁过于强大,可那时她也不过是在警方保护下依旧躲在柏林的公寓里,看看窗外飘落的雪花,想一想万一自己真得不幸死于空心杀手之手,会是怎样的惨状。 直到有一天,她收到了国内的信息。 继父萧何的管家乔叔告诉她,最近萧家在商业上的对手为了打击萧氏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已经发展到往萧宅寄威胁信和各种血淋淋的东西。 只是牵扯她自己一个人,她并不害怕。那些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若是因自己而有任何意外,她完全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她还记得自己问乔叔时那简短一句话支离破碎的模样:“那些包裹里面有没有心脏?动物的或者是……” 乔叔回应的很快,听到答案的那刻,夜色四肢百骸已经漫过一阵凉意。 她期盼那是巧合,却无法自欺欺人。 做选择太过艰难。如果不是空心杀手所为,她匆匆回国,也许反而对家人是连累;如果是他所为,她依旧在柏林等待空心杀手出现无所作为,也许将来会悔之已晚。 最终她选择了回来,而四年间,空心杀手再未出现,再没有新的遇难者。 她想过原因,也许他发生意外离世,也许他暴病而亡,甚至于他失忆这种狗血的可能,她都联想过。 四年前,帮助警方绘出那幅空心杀手的面部速写图,她以为是终结,但不是;很长时日以来,她以为空心杀手再不会出现,已成为尘封的不解之谜,但依旧不是。 mein dessert. 这世上从没有第二个人,这样称呼过她。 ******** 夜色沉思了多久,裴白墨就专注地看了她多久。 第51节 她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深夜外出,说谎…… 可终究很多事情,他得知,还是经过其他人的口。 76 他们还没有走出警局的大门,就再度被堵了回来。 警队在第六个命案现场附近,发现了凶器。 夜色闭上了眼睛,她想答案一定是,凶器上带有她的指纹。 ****** 裴白墨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被拒之门外,而许南康等人却可以和夜色共处一室。 他在门外数到第2999,才等到许南康出来。 不等他问,许南康主动透露:“她昨夜的确出现在案发现场,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没有自己如何去往案发现场的记忆。” “她的记忆之前仅停留在离开你在殡仪馆旁的住所,然后是发讯息给我请求支援。” “你没有收到过。”裴白墨替他补充补充。 许南康一怔:“对,没有。” “然后她印象里接续的部分,就是醒来手握杀人凶器。” 裴白墨短暂沉默,看到许南康脸上的表情,而后站起身:“我不需要。” 许南康一时不明所以:“什么?” “我不需要你来安慰我无法洗刷色/色冤屈这件事”,他转身打算离开,“因为这件事,不可能发生”。 “另外给许先生些建议,同情人这种情绪最好不要直白的挂在脸上。” 许南康并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自信:“色/色留在这里,你不会担心吗?” 裴白墨没有给他答案,他会担心,他担心的是她担心他不开心,但相比太多可能的外界,警局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 ***** 平时车行,从不知道走这段路一步一步走过来竟是这样漫长。 回到殡仪馆旁的别墅时,已然天光泛白。 他将门锁死,拉上所有的窗帘,拿起自己喜爱的苹果,倚靠在二楼书架旁的软榻上。 耳中突然又传来千军万马搅动的声音,牵引着他的半边大脑抽痛越来越明显。 靠在软榻上,竟然也会有几分熟悉的眩晕感。 是他的错。 从他发现她在昨天突然不停检索“空心杀手”时,就不应该放她离开自己哪怕半步,而不是仅仅向她要一个口头的承诺。 昨夜,她和他身处一地,他彻夜未眠,却依旧不知她具体离开的时间。 黑暗中,突然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接了起来,却没听到林瑟所说的半个字。 原来自己破败的身体器官和自己的思维一样,是这样容易受到情绪的影响。 他浑不在意,那端的林瑟,却如临大敌。 林瑟很快挂掉电话,发简讯过来。 “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回:“嗯。” “多久了?” 他回:“嗯。” 林瑟却已编发不出第三条简讯。 他认识的裴白墨除了打击人的时候话多,其余时间尽管惜字如金,却从不会敷衍拒绝和自己交流,不会答非所问。 裴白墨的世界,总是喜恶分明。 唯一的例外,是多年前那一场地铁爆炸事故。 很多人,包括裴白墨自己,认为是他对罪犯的错误信任。是他的错误判断,枉送了数条警员的生命。 他认为自己害死了人,所以长时间封闭自己,不与外界交流。 他有多艰难渡过了那个时期,林瑟作为旁观者知其甚深。 他不会为了身体的病痛心灰,那么一定是……夜色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甜文宠文,千真万确。 *oss小boss都要来了。 第053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三章:血字屠戮 晨光初绽,半山依旧被纱雾笼罩。 林垦摇响裴白墨住所的铃铛时,以为不会有人来给自己开门。 他在门前小站了一会儿,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初次拖着夜色来见裴白墨时的场景。 时间果然是个戏弄人的好东西。 他想用力拍拍门,最终还是叹口气放弃这个念头转身准备离开。 腿刚迈出去,却听见身后的响动,他回头,就看到裴白墨一身黑衣,正立在自己面前。 偏暗的光线依旧显得他的皮肤异常白皙,对比之下,宅邸外墙的颜色则黑而黯淡。 林垦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是裴白墨纹丝未动的面部表情让他所有的话只能盘踞在脑海,停滞于舌尖,无法前行。 他不知道他是要来安慰裴白墨,还是其实他才是那个需要裴白墨给予安慰的人。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裴白墨一向沉默而强大。 “吃过早餐了吗?”裴白墨突然地发问,他一时不查,后知后觉地点头。 裴白墨自发地转身入内,给他留下洞开的大门。林垦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入内,又一路尾随他到厨房和餐厅。 林垦记得夜色曾经提过,在所有的食物里面,裴白墨对于苹果有着特别的偏好,几乎不会吃不含苹果成分的食物。 可此刻,他揉揉眼睛再睁开,裴白墨面前的餐盘里盛放的,依然是一块黑椒牛排。 如果他没记错,肉食,在他认识的人群中,只有夜色对此特别执着。 他看着裴白墨把一块牛排片成薄片,而后将每块薄片再度分割成三份,直到牛排变成纤细的牛柳。 然后,裴白墨放下刀叉起身。 “你不吃一点吗?”裴白墨一副了事的模样,旁观他切割牛排的林垦理解不了他的这种望牛止饿。 他面前的裴白墨望着他蹙眉,好像没有听清他的话,而后淡淡开口:“看着我说话。” 林垦只得面向他重复:“你不吃吗?” 这次裴白墨的表情才放轻松,一脸坦然:“我已经吃过了,而且,你一直是我用餐过程的旁观者。” 言外之意,很明显是他问的多余。 林垦斟酌了下词汇,还是决定开口:“专案组已经对师傅进行测谎。” 裴白墨再度皱眉看着他:“她无法通过。” 林垦略微惊讶,裴白墨这样料事如神,更让他对于裴白墨至今在夜色这件事情上无所作为而心生不满。 可裴白墨只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而他也无法止住脚步扬长而去,依旧选择跟随裴白墨上楼。 二楼的书架旁,立着一块白色速写板,上面陈列的各种信息,让林垦一时有些错乱。 速写板上粘贴着许多遇害者陈尸现场的照片,满满的血色炼狱……包含最近的六宗凶杀案的受害人,还有很多遇难的白种人,似是多年前的旧影像。 版面最右侧,陈列着一堆数字,林垦扫了一眼,发现那是一堆日期和具体时间。 林垦略带抱歉的看向裴白墨,这些资料的收集工作,必然不是一蹴而就。 裴白墨过分白皙的脸色,眼底的青黑,都是证明。 什么都做不成的那个人是他,他实在没有立场指责裴白墨。 “其余的这些受害人是?” 裴白墨回答地言简意赅:“四五年前,在柏林发生的连环杀人案。” “柏林的连环杀人案,和最近发生在n市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这次他忘了面向裴白墨开口,竟然就被裴白墨无视没有回答。他顺着裴白墨的视线去细看那些图片,这次,不用裴白墨解释,他已然明白。 竟然一模一样…… n市近期遇害的六个人,死亡的场景、方式、陈尸的角度……竟然都能在柏林连环案中找到原型,除了柏林的受害人都缺失心脏这一点。 有人在模仿境外的连环杀手杀人,还是境外的杀手进入国内继续ta的屠杀之旅? 他数了数一侧那堆日起数字列,竟然有二十多个。 林垦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23个遇难者,凶手是什么人?” 裴白墨即刻否定:“不是。” 是说凶手不是人? “是24个。” 林垦下意识地去数,二十三个没有错。 他看向裴白墨,裴白墨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手指分别摁向两个日期:“凶手有强迫症,很规律性地每隔15天作案一次。” “只有一个例外,这两个遇难者遇害的时间,间隔一个月。” “不是凶手突然改变了作案方式,而是这中间的那个受害人,没有进入警方视线。” 第52节 “这个受害人的尸体没有被找到?” 裴白墨再度否定了他的答案:“不,是这个受害人还活着,没有死。” 林垦忍不住继续吐露自己的疑惑:“是这个连环杀手转移到国内来作案?” “不,这是一个粗糙的模仿者。” “怎么能确定这只是一个模仿者?”他依旧不明白。 裴白墨继续点拨:“空心杀手杀人,挖心是ta的标记,ta不会放弃。更重要的是,当年的案情档案没有向社会公开,有些小报自己杜撰了些细节,比如受害人的血,都被杀手溅成心形。” “这个模仿者,在用画笔将死者的血,涂成心形。” 一旁搁置的手机突然屏幕亮了起来,裴白墨暂停释疑,点开德国方面的人传回的讯息。 “在09年07月04号那天,共有两起意外伤人案记录在册。报案者称有人要杀害自己,但最终不了了之。一个是亚裔青年,10年1月遭遇爆炸事故至今在疗养院,另一个是22岁女性,现在去向不明。” 他还未放下手机,又进来一条简讯:“很荣幸帮到你,期待再度和你共事。” 10年1月,那是空心杀手停止作案的时间,是夜色回国的时候。 他为什么停止作案?也许是因为爆炸事故让他迫不得已停止作案?难道他有精神疾病,臆想中有人也要杀害自己,于是前往警局报案? 不对,除了空心杀手本人和他相信的人,没有人能让夜色怀疑是他现身?可是这样的连环杀手会有相信的人吗? 会有。他本人,和他的爱人。 男青年,亚裔…… 裴白墨突然想到了什么。 只可惜他还没来记得采取进一步的动作,一旁的林垦,接获警局传来的新消息。 夜色在往警局分管的拘留所转移的过程中,连同警车上的三名警察,一起失踪了。 第054章 .血色屠戮 第五十四章:血字屠戮 窗外澄明的夜色被厚重的窗帘遮盖,教人看不分明。 晦暗的光线笼罩之下,夜色睁开眼睛的瞬间,只能看清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存在几个不明物体。 她略微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出大概情形。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三个人。 手足被缚,唇瓣被黄色胶带紧紧粘合在一起,无法出声。 夜色略微蜷起双腿,却依旧只能在冰凉的地板上轻微蠕动。 耳畔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配着不知何处偶尔落下的水滴滴答滑落的声响,显得格外阴森而诡异。 突然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骤然终结。啪嗒一声,刺眼的光线随即充盈夜色的眼眶。 夜色下意识地向一侧看过去,适才看不分明的人,现在面部轮廓尽收眼底。 是警车里的那三个同仁。 两个和自己一样半躺在地上,手足被缚,口不能言,还在略微挣扎。 而另外一个脑部带伤……此刻则依旧昏迷不醒。 情况并不乐观。 夜色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他们被劫的经过。 …… 车行路上,刺耳尖锐的刹车声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将车身甩向公路侧边栏。 隔着铁丝网,并不清明的视线中,夜色能够看到前方开车的警员身体撞击向车前玻璃而后又弹回驾驶位座椅,最后他的脑部撞向方向盘,从头顶到侧脸脸颊很快滑下一条血线。 对方只有两人,剧烈的撞击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无法保持意识的清明,她甩甩头,只能想起最后走出自己视线的,是一个高瘦的背影。 那背影莫名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却又无法将其分辨出来。 男子脸部完全被面罩遮蔽,他轻松地将逐渐失去意识的驾车警员拎向一旁的副驾驶位,自己则取而代入。 如此大费周章的劫车劫人…… “明晚故事就将进入高/潮。” 逼仄的空间内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男声响起,打断夜色的思路。故事?她完全不明白对方的话里所要表达的含义。 “主人公将替人民行使审判权,第一次处死警察,一位披着警服的恶魔。” 这让夜色想起之前轰动一时的案件,邪教杀人扬言对方是恶灵。 “开心吗?只需要一位。被选中,你就是第一个;落选,你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完美的二选一。” 男声经过机械处理,失了原本的音色,夜色完全无法分辨是否此前听过这个声音。 对方显得兴致勃勃:“我们来玩一个杀人游戏。规则很简单,你们四个人,哦,抱歉,忘了其中一个基本已是死人。由你们三个人来投票,决定谁先死。如果得不出结论,那么不如这样,三个人一起死。” 夜色见其中一个同仁,很年轻的警员,闻言大幅度挪动被缚的身体,她从那双澄澈的双眸中看到了舍生忘死。 面临抉择的时刻,人总是会异常容易感动。 她似乎能够看到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英勇牺牲的模样,看到他崩溃的亲属脸上难掩的悲伤。 他或许是某个年迈的老人等待周末归家探亲的孙儿; 他或许是某个明朗的少女期盼约会时扎入的怀抱; 他或许是某个年幼的孩童仰慕敬佩希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的一个有许多弟弟妹妹的哥哥…… 这个世界上,会有许多人舍不得、离不开、放不下、过不去他的存在。 他不可以死。 夜色突然间就湿了眼眶。 得知自己可能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时不曾觉得害怕,面对不明的被劫变故不曾觉得无助彷徨。此刻同仁的一个动作,却击溃了她的防线。 “口不能言?很着急?稍安勿躁,我们慢慢玩。” 男声像画外音一样忽大忽小不断在耳边出现,而她们却像是被关在密室里的玩物,任对方掌握生杀大权。 “这个世界上,有时候人说话是不需要用嘴的。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我看得到。” 三个人霎时均停下了挣扎,静静等待。 夜色无暇顾及其他人眼底的神色,因为他们其实并没有选择的机会,一切都在那个背后的神秘人计划中。 “真遗憾。”男子惋惜的声音配着一阵凌乱的物体四处摔蹦的声音传来,像是突然间换了一个人格一样,他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各种不绝于耳的碰撞声、物体碎裂坠落的声音不断接续,夜色的目光缓慢地划过屋顶的天花板,而后移向身旁的两位同仁,努力露出了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想到裴白墨一贯自信无畏的模样,突然坚定了起来。 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过瞬间,脸上已是泪流成河。 眼泪像决堤的水一样不断下滑,眼底露出的俱是怕死的神色。 她在努力传递她怕死、不想死、害怕的情绪。 神秘人不满意他们的表现,那么贪生怕死,无比忧惧,是不是才正中他下怀? ******* 一个小时后,裴白墨的住所,更多的不速之客登门。 林垦开门的时候,见到了他并不熟悉的瘦到脱形的萧子规。 一进门,萧子规就很熟络似的拍拍他的肩膀问:“人呢?” 林垦略微抬眸望向他,欲言又止。 萧子规绕过他向内里走去,直到上了二楼,才看到阖目站在书架旁的裴白墨。 确切地说,他们是陌生人。 他从夜色的描述中了解了一个叫做裴白墨的男人,他想依夜色的性格,裴白墨想必对他也并非一无所知。 可他们毕竟没有过真正的交流,但真的要开口也不会觉得艰难。 他还未出声,裴白墨像是有感应一样回首看向他。 “爸妈在国外,还不知道这件事。” 看着裴白墨清冷英俊的模样,萧子规忍不住挠头,他从来没打算第一次正式和裴白墨会面,自己是以一副丑八怪的模样出现。 他摇摇头,很认真地看向裴白墨,语气再郑重不过:“裴先生,我就只有色/色这么一个妹妹。” 他想裴白墨会懂这句话的重量和托付的意味。 ***** 林垦做完手头的检索跟上楼来的时候,就看到裴白墨和萧子规抱臂轻拢式的拥抱。 “裴博士,有结果了,真得像你说的那样,有人在社交论坛发布长贴连载小说,内容是一系列的杀人案。” “主人公已经连杀七人。” “情节进展到主人公决定要开始屠杀警察。” 裴白墨放低声音:“模仿犯的特点。想要和史上著名的凶犯有同样的关注度,仅仅靠模仿却不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没有往警局寄信、没有往传统媒体自行爆料、那么最可能选择的方式,就是在网路上记载自己杀人的过程和经历。” 林垦拿着自己检索到的资料:“这个长贴的发布者,是本市著名的小说家,明天将在市内中心广场举办签售会。” “能够解析他的ip地址吗?”萧子规忍不住追问。 林垦摇头:“多重防火墙,我需要专业技术员的帮助。” 他转而想起一个人来:“我可以求助许组。” “不必”,裴白墨给他一个电邮地址,“把帖子地址发到这里,很快我们会有答案”。 ******* 这一步没有走错。 一直身处幕后的人,终于选择了站在自己面前。 依旧面罩遮面,夜色无法辨识他的任何面部特点,而他的身形……在她的日常生活中有太多人和他类似,比如许南康,比如她更多的刑警同仁。 这没有丝毫帮助。 第53节 粗粝的指腹沿着她眼泪不绝的脸下擦,他似乎端详了她片刻,而后指尖离开她的脸颊,五指并拢,捏托起她的下巴。 他把玩了片刻,突然撕下了她唇瓣上的胶带。 她看到这个男人拎起不远处躺在地上几乎难闻声息的脑部受伤的警员拖到自己面前。 他眼中升起璀璨的笑意,夹杂着刺目的狠厉:“怕死吗?” 他眼中的笑愈发浓烈:“杀了他,你就可以活命。” ********** 很快,林垦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地址拿到了”,他浑身都充斥着一种可以称之为振奋的情绪,“先把这个发给许组,让他帮助我们联络其余警力寻求帮助”。 他的建议并无不妥,裴白墨和萧子规和他一起出门。 林垦向警局进发,而裴白墨和萧子规顺向地址所在地而去。 裴白墨有些过于沉默,萧子规忍不住问:“你在担心什么?” 裴白墨摇头,有什么不对,可是哪里不对? 七个人……明明警方发现的受害人,仅仅只有六个。 那一个是谁? ************ 数日以来,因为案件的恶劣性质和扑朔迷离的进程,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可心情再沉重,都没有另一个消息来得震撼悲愤。 林垦从来没有接获过许南康妻子的电话,所以话里的女人满是哭腔对自己哭诉许南康已死,她被临市警方通知时,他时隔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临市警方在追捕越狱逃犯的过程中,跟随的警犬在山脚下刨出一个人胳膊。 “许南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他们在一起,并肩破案。 如果警犬刨出来的尸块dna测试显示是许南康,那么这些日子在他们身边的那个“许南康”又是谁? 他刚刚把地址发给的那个“许南康”,是谁? 第055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五章:血字屠戮 夜色不知去向,许南康已成破碎的尸块。 短短数小时,林垦的大脑中太多信息在其中激荡。 警察的动作不会那么快,裴白墨和萧子规所赶往的地址,等待着他们的没有人知道会是什么。 要么是陷阱,要么是空巢,要么是…… 林垦想要阻止他们,可是无法联系上裴白墨。 生命的离去总是让人觉得悲伤,更何况是亲密的身边人。林垦眼前被后知后涌的泪雾抹花,打了把方向盘,将汽车急停在路旁。 他们是这样不合格的朋友、同事、合作伙伴。有人取代了他们身边人的位置,他们却疏忽到没有察觉。 他深深的觉得对不起…… 一想到许南康遇害孤独冰冷地被埋深山,甚至尸体都是警犬无意间刨挖出来的,林垦心底就一阵阵发紧,每松一下,都是细密针扎似的疼。 还有夜色,还有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裴白墨,他再度发动汽车,向裴白墨他们前往的地点疾驰。 ******** 一路飞车往目的地的萧子规停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掰过裴白墨的肩膀。 他的眉峰紧蹙,身体因为焦灼的情绪禁不住前倾,他将目光撇向裴白墨耳侧问:“怎么回事?” 路上他曾有几次想要和裴白墨交流情况,却都没有等到裴白墨回话,除了他看着裴白墨,或者说,裴白墨能够看到他的脸部时。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他感觉裴白墨听不到,而在读唇语。 夜色从未向他提过这件事,也就是说,这是近期的变故。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他希望裴白墨没有全能到唇语也能读。 可是裴白墨轻松地打碎了他的期盼:“只是暂时故障。” 直觉告诉他裴白墨的话不可信,可是现下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 这栋公寓楼高达37层,他们要找的小说家的位置,在第20层东。 裴白墨挡在他身前,言简意赅:“你留在这里。” 萧子规即刻便否决了这个提议:“不,一个人人单力薄,我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什么,又会发生什么。” 裴白墨看着他,决定用最简单……大概略显粗暴的其实又绅士无比的方式:“你会是我的累赘。” 果然,萧子规瞬间后退了一步,这个理由过于强大。 “你留在这里,”他将一个电子装置递给萧子规,给出一句他觉得可以叫做安慰的话,“我上去之后就打开它,你留在这里不等于你一无是处”。 他看到萧子规的脸色又暗了几分,他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的安慰大概是失败了。 ******* 公寓楼的电梯内置的摄像头很显眼。 裴白墨对着它看了几眼,而后转移了目光的焦点。 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此刻电梯内的监控录像,一定正在他要找的那个人视线之内。 而对方,一定乐见他的出现。 在这件事情上,他并不是莽夫,他也并非是战斗值高筑的勇士,他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心。 从德国调来的档案里,有太多空心杀手当年犯下的案例,走出电梯门的霎那,他脑海里还盘旋着夜色当年留在德国的笔录。 是个一往无前的傻姑娘。 他如果不来,她会不会又往枪口上面撞? *************** 裴白墨摁响了门铃。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依旧不见人开门。 反而是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再度打开,从内里走出一个人。 裴白墨看到雪白的瓷砖墙面上映出的倒影,平静地回头看——是许南康。 “林垦告诉我这个地址。” 裴白墨点点头,稀松平常地问他:“为什么从电梯上来?” “许南康”表情微怔:“这样速度更快。” 没有人来开门,裴白墨也不再摁门铃。 他和“许南康”就这样站在20层的廊道里,言语和视线均不再有交流。 他要和时间赛跑,没有时间再继续等“许南康”的下一步动作,直接戳破“许南康”的伪装:“不开门吗?” 他身旁的“许南康”身形一僵,裴白墨却神色毫无变化:“尚不清楚你姓甚名谁,所以无法称呼。” 他神色毫无起伏,似乎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再次重复一遍:“不开门吗?” ************ “许南康”在门上有节奏的敲打了数下,很快有人来开门。 对方见到裴白墨并不惊讶,而且似乎毫不忌惮他的存在。 不担心他手握武器,不担心他突然袭击。 裴白墨清楚,对方反应如此,更印证了一个事实:夜色的确在他们手里。 他在客厅自如地落座,“许南康”站在一旁注视他。 “很好奇?我为什么看出你是假的。” “许南康”没有回答,选择离开他所在的这个房间。 裴白墨却在身后问:“他还活着吗?” 他屏住呼吸:“被你夺取身份的许南康还活着吗?” “许南康”蓦然回首,适才那张许南康惯有的温和平静的面庞上,绽开了一个放肆的笑。 坏消息……裴白墨心底一沉。 “许南康”手里拿着一个纤细的试管,示意一旁面罩遮脸的男人走向裴白墨。 裴白墨看到面罩男说:“解开外套。” 他想他们终于想要检查他是否夹带有威胁的物品。 如果这一关通过,事情就会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露出自己伤痕累累依然渗血的左胳膊。 “许南康”和面罩男均敛目,裴白墨主动坦诚:“抑郁症发作,偶尔自残。这不是疾病,只是业余爱好。” “许南康”唇畔渐渐有了笑意,似乎很喜欢他交代的内容。 他的目光在裴白墨刀割的伤痕上逡巡,最终亲自给他的眼睛蒙上黑纱。 视线被遮蔽前,他看到“许南康”说:你很快就能如愿以偿见到夜—— 这一刻,裴白墨完全陷入了黑暗无声的世界。 ************* 夜色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到了独立的新房间。 她被半捆绑在十字架上,对面的墙壁上,正挂着一块显示屏。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在里面看到裴白墨的身影。 眼睛看到他那熟悉的轮廓那刻,心底涌上来过多的思念即将冲破牢笼喷薄而出。 第54节 她想他。 思念成狂。 之前不断听到的男声再度出现:“你的爱人来了,真是感人的爱情。” 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地咬牙切齿,而后是夹杂着喑哑嗓音的干涩的大笑声。 “听说过sarin吗?” 他诡异的笑声再度划破夜色耳膜。 sarin,中文名沙林,甲氟膦酸异丙酯,一种神经性毒剂。想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夜色在十字架上剧烈的挣扎。 捆绑她四肢的铁链太过沉重,任何一次抗争,终究都是徒劳。 她只能看着显示屏里的裴白墨,忍住自己上涌的眼泪,唯恐模糊视线无法将其看清。 她看见房间里有人戴着防毒面具慢慢向裴白墨靠近,耳边又是那熟悉的她想要将其撕碎的声音:“我们来欣赏一下他感受sarin的模样。” “别担心,没那么快死,我们慢慢折磨你的心上人。” “想知道为什么?”世上此刻夜色最痛恨的这个声音继续说,“要怪只能怪他喜欢你”。 突然间门开了,戴着面罩的男人走出来,一直走到她身旁。 夜色忍着极度的不适只能看着他慢慢靠近,他的鼻翼挨着她的肩头轻嗅,最终整张脸停靠在距离她咫尺之距的地方。 “四年前,我的伴侣感受过sarin,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他的手紧攥着夜色的腰:“我不知道,他没来得及告诉我,我只知道他死、不、瞑、目。” 夜色向后微撤身体,他却更加紧攥她的肌肤:“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夜色心头的屋脊摇摇晃晃,无法言语,只看到他另一只手伸向她身后,禁锢住自己的头部,贴在她耳侧说:“因为sarin,亲爱的。” 那声“亲爱的”,语调及其怪异,听得夜色毛骨悚然,他却还在继续:“因为你,他才上了那班地铁,遇到意外事件,毒气袭击。” 四年前,地铁沙林毒气案。 夜色眼中出现了然的神情。 “为了杀掉你,”他微微一笑,“他永远的离开了我”。 他费尽心思引导那个网络写手。 培养此人成为一个以模仿“空心”为乐的罪犯,给此人改头换面,教他模仿别人生存。 又一步步让她想起旧年里的案件,希望她能在恐惧中消磨掉所有的意志。 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耐心,还是忍不住加快步伐,提前出手。 “亲爱的”,他呵呵笑,盯着夜色紧咬的唇,“我们让他试试多大的浓度好呢?” 夜色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再度睁开,望着他的眼睛,明知无果,还是忍不住:“求你。” 她知道他想看到她崩溃、哭泣、绝望、生不如死……可她如今心底只剩一种感觉。 从五脏六腑,心肺的每个缝隙间,都只有一种感受——疼。 疼得她眼眶干涸,疼到她面部僵硬,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剩空洞。 她贪婪地望向显示屏里的裴白墨,看到他被黑纱遮住眼睛,看着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走到他身前,将手中的试管放到他的鼻端。 她呼吸的拍子瞬间乱了。 她不敢眨眼,害怕这些残忍的凶徒,就这样将他从她身边夺走。 这世上,她穷尽万水千山,都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裴白墨。 *********** 胸部像被灌入铅一般紧塞,突然的呼吸困难,让裴白墨忍不住大口呼吸。 结果却适得其反。 他用力攥紧为了安装定位仪在手臂上切开的伤口,手臂上的疼痛,却不能转移他的任何不适。 腿部的肌肉酸软无力,他试图后退寻找支撑,被蒙住的双眼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终究无力找寻。 他脱力倒在地上,头部不知是否因为倒地时的撞击,开开一阵阵忽弱忽强的抽疼。 他将手指摸索着插入地板石间的缝隙,紧紧扒住。 这是中毒的迹象…… 他知道夜色一定在看,抖着唇反复呢喃:“没关系。” 突然上涌的胃酸引起剧烈的反胃恶心,他却不能吐在她的眼前,她会更加担心。 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双唇,结束了不连贯的吐词,恶心感却如何都挥之不去,即将冲破他忍耐的极限。 双唇咬住,缺氧的感觉也再度发作明显,肺腑间似灼烧一般激烈地疼痛。 喘不过气来。 不过很短的时间,全身都渗出一层薄汗。 最终还是败给生存的本能,他需要空间,松开双唇的瞬间,气体的进入,却激起一阵激烈地呛咳。 他咳得惊天动地,用力喘气却还是无法呼吸,唇畔渐渐吐出一些酸水。 这一刻,他庆幸近期没有进食。 他想要告诉夜色,他是在演戏。可他知道,她不会相信,要他撒这样一个谎,他自己都觉得过于拙劣。 会死吗? 进入那栋公寓楼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如今被罪犯挪移来的这个地方,不知所在何处。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折磨他致死,才是凶手的目标。 折磨需要过程,他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并非只是成为一个死尸定位仪。 他静静躺在地上,呼吸困难,面部由白皙,渐渐染上青色。 没多久,他一动不动都感觉眩晕的大脑随着有人拖着他的双腿在楼梯上自下而上前行一下下撞击到楼梯台阶上。 眩晕感没有得到缓解,疼痛也更加如影随形。 面上的黑纱被人粗鲁的扯掉,眼前却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仅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感觉到有人托起他的手臂,随着一个针状物刺入臂膀,一阵冰凉的感觉短暂出现在自己的右手臂。 有人给他注射某种药物,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呼吸虽然艰难,却不再像是垂死一般进气少,呼气多。 过了没多久,眼睛渐渐能看清周围的事物。 一直持续的眩晕感,让他没有发现自己被吊挂在一面墙壁上。 他听不到任何声音,除非看清,否则不知道室内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才看到此刻自己身后的那面墙壁上,有个十字架,而上面捆绑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 当下是无法预知明天会发生什么的情况,眼前是各种各样的刑具,和带伤的人。 夜色的眼神太过空洞,裴白墨知道自己需要和她说些什么。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那有多喑哑干涩,一副饱受摧残之感。 他说的,是他惯常不会做的事情,讲笑话。 “从前,有一只兔子,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 “后来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三只兔子的肩膀上。” 这样的环境,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是热的。 他停了一下,努力地望向夜色在自己视线中呈现倒像的脸。 她终于从空洞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你教会我这个笑话了。后来又来了一只兔子,原本的小兔子扶着耳朵站在第四只兔子的肩膀上。” 裴白墨侧目盯着夜色的眼睛,继续他的笑话:“后来又来了一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五只兔子的肩膀上。” …… 适才目睹了他被折磨的经过。 她知道那不是结束,可她也相信他不会无所准备而来。 他这样执着地看着自己,夜色更加不敢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他,笨拙地讲着并不擅长的笑话,还带着一副威胁人回应的模样。 他讲笑话的毅力和顽固的坚持,还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他在身边,即使身处险境,即便未来均不可知,她的心也在慢慢复苏温热。 她以温柔的目光回应他,不急不躁。 每一眼,都写着来日方长。 夜色一直等,终于等来了他一阵咳嗽停歇过后的后文:“最后又来了一只兔子,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九只兔子的肩膀上,亲了长颈鹿一下。” 他有很多故事想讲给她听。他讲的,她都会认真听。 他话题转移地很快:“林瑟很老了才开始学汉语。” 夜色下意识反驳:“哪儿有很老,他现在都很年轻啊。” 裴白墨摇头:“这明显不是重点。你听讲除了会睡着之外,原来还容易歪曲老师的意思。” 第一次见到他,自己的确半醒半睡,夜色不好理直气壮地反驳,只好委婉的说:“那只能怪老师讲课太无趣。” 做过她的老师,听到这话他果然不乐意,哼了一声:“是你不懂欣赏。” 好像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居所闲聊一般。 夜色只好顺着他的毛摸:“是,对。我这人审美水平一向低下,是我不会欣赏。” 第55节 裴白墨突然目光专注深沉地盯着她看:“你这是想告诉我我整个人质量低下,是你审美低端的产物?” 夜色的舌头差点被自己咬到。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他看了她两眼,不示弱地继续说,“反正我的审美水准已经被你拖累了,我们依旧般配”。 他这样故作轻松,她怎么会不懂。 夜色宁愿他骄傲地说自己玉树临风,顺便激励她少妄自菲薄。 他偶尔谦虚的地方总是跟善解人意没有任何关系。 “继续刚才的故事。林瑟很老了才开始学汉语,为了能听懂方津都骂他些什么。后来他好不容易学会了一个词语。” 夜色有了猜的兴致:“木头?” 裴白墨摇头。 “变态?” 他还是摇头。 “该不会是猪肉?” 裴白墨的眼睛瞬间染上了笑意:“原来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观念这么一致。” “什么事情?”夜色不知道自己刚刚哪一句让他发现共识。 “认为林瑟是个肤浅的人。” 他用事实为这句话提供论据:“他学会了光棍这个词,于是来问我‘你有双眼、双耳、双手、双脚、双唇甚至双鼻孔,为什么还好意思单身?’” 夜色噗嗤一声笑了,身体略微抖动。 裴白墨对此很满意:“你笑了。” 夜色的心跳在这一刻快了一拍,她后知后觉:“你讲这些话,都是为了逗我笑?” 裴白墨理直气壮地说谎:“不是,练口才,顺带起到逗你笑的作用纯属意外。” 她心底柔柔的摊成一汪水,叫他的名字:“裴白墨。” 隔着一室的距离,隔着两条冰冷的铁链,她突然想用尽自己前半生不屑于用的肉麻,说很多话给他听,话很长,内容却很短。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突然觉得这三个字是这样顺口:“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却蹙眉,似乎很不满意。 夜色停了下来,自己先笑,听到他说:“色/色,你变奸诈了,欺负我听不到。” 她并不意外,他也不意外她的并不意外。 他想要隐瞒他的病,她便不知;如同她想要隐瞒她四年前的那段经历,于是他也不问不提。 可是他找得到这里,怎么会不知道空心杀手? 她很长时日以来,总是抱着他,语速很慢地正对着他说话,又怎么会没有原因? 如果你真得喜欢一个人,便能了解关于他的一切。 她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耳朵,以后能医好吗?” “能,但是我极其厌恶人吵人闹,这样更合我意。” 她不再问,那眼睛呢?如果也看不到,那么连读唇语,也便成了奢侈。 她知道他会说:能,他喜欢灰暗的世界,可以理直气壮地睡觉。 他总是这样喜欢说谎,而她也不想要拆穿他这明显的假装。 每个人,一生中总会找一个人来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好好虐虐裴黑土,可是不舍得,好吧,虽然下一章还是虐他。 其实总觉得虐心才叫虐,虐身马马虎虎,:-) 第056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六章:血字屠戮 日近西沉,未央大道上警方的移动车里的,各种仪器正在微光闪烁,发出轻微的运转声音。 萧子规和赶来的林垦倚靠在车辆沿道路的内侧,各有所思,各怀心事。 车内的电子屏上,亮起一个微弱的红点,那是两街之隔的地铁站三号线g口。 裴白墨留给他们的讯息足够多。 德国方面传过来的至今未侦破的空心杀手案未公开的资料,一份名叫esther 林的个人档案,以及一个定位仪信号接收器。 esther,亚裔德籍男子。 在空心杀手作案的活跃期,09年07月04号那天,他曾前往自己所在辖区警局报案,称遭遇杀人未遂。 理论上,他应该是几年前柏林地铁沙林毒气恐怖袭击事件(日本发生过沙林毒气事件,此处德国为苏尔移花接木,介意轻拍)的受害人。事故中获救,不久宣布不治。 地铁沙林毒气恐怖袭击事件之后,空心杀手再未出现作案……裴白墨并未将自己的猜测告知自己,林垦不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对不对。 会不会,死的那个其实才是警方翻天覆地在找的那个空心杀手? 还是说,这个esther就是空心杀手? 但是如果他们是两个人,为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空心杀手会留活口在世? ******** 冲锋队已经集结待命,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严肃。 一条又一条生命已经消逝,没有人知晓凶手作案的原因,可每个人都确定凶手漠视人命。 10年2月,柏林地铁沙林毒气恐怖袭击事件发生,现在的时间是15年2月,定位追踪仪显示的位置在地铁站。 他要重演柏林的悲剧。 今天是工作日,临近下午下班时间,地铁客流量很大,要疏散完全站的人,封锁地铁站,临时停开停送经过三号线g口附近站点的列车,需要至少半小时时间。 裴白墨能拖那么久吗?他们甚至连裴白墨是生是死都尚不知。 ***** 不过片刻温馨安歇,很快,夜色和裴白墨的视线重新被进入房间的蒙面人遮盖。 夜色再睁开眼时,人已经离开被囚禁的公寓,位于某个地铁站某处废弃的一个垃圾囤积处。1 触目所及,没有裴白墨和其他人的身影。 不知裴白墨身在何处,可夜色相信他还活着。 不知身份的神秘人,既然乐于在自己面前折磨他,那么一定不会放过让自己围观他临终的画面。 只要自己还未见到,那么他便一定还活着。 *********** 地铁靠站的列车内,最尾端的车厢里,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拖扶着另一个面色苍白、似已半昏迷,眼神空濛的男子入内。 他们坐在最末端的座位上,其中一个男子似乎无力坐稳,被另一个男子不耐地固定在一旁直立的金属杆上。 一起进入的乘客难免多看两眼,其中一个女乘客以为健硕的男子用金属链将另一个男子和金属杆锁在一起,捂嘴和同伴窃窃私语,猜测这是否是gay之间的情趣。 她的同伴往两个男子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却瞬间变了脸色。 他拖拽着女乘客迅速的往前面的车厢跑去。 如果他没看错,将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手腕和地铁列车内的金属杆固定在一起的哪里是金属链,分明是明晃晃的手铐。 男人掀起的衣袖上胳膊那儿鲜血淋漓的刀口还在渗血。 更让他心神一抖的,是一旁健硕的男人投来的那个奸邪的笑。 ********* 车厢里的人纷纷惊呼离开。 esther看了眼一旁终于恢复气力的裴白墨,很满意这个无关人士自动后撤的结果。 此刻,裴白墨看他的眼神,却流露出一丝明显的讥讽。 esther并未生气,反而盯着列车上跃动的电子时钟,勾唇笑:“选一个你喜欢的时间。” 裴白墨也笑:“选一个我喜欢的时间,送我去西天?无趣、无聊、低端、劣质……你的这个杀人时的喜好,很过时。” “如果是我——” 他很刻意地停了下来,唇边漾起的笑愈发灿烂:“我会先卸掉对方的腿和胳膊,用来做时钟的分针和秒针。” esther表情平静地望着裴白墨,然后是他的腿,最后目光定格在他的胳膊上:“建议不错,我可以让你如愿以偿……杀……夜的时候。” esther继续笑,从眉开唇翘,到只余略带喑哑的笑声,却面无表情。 慢慢地,匀速行驶的列车渐渐停了下来。 才起步没多久,并未到站,隔着一扇门,旁边车厢骚乱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是刺耳的警铃声。 esther双眸微眯,看着裴白墨:“哈——人肉卧底!” 他迅速起身,而后慢慢俯身压向裴白墨,右手捻起裴白墨带血的衬衫衣领往上提,不过提起几公分,却又骤然放弃。 他扯着裴白墨的衣领长臂一挥,瞬时崩落几颗纽扣。裴白墨的胸膛半露在他面前。 esther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左下腹狰狞的伤疤。 esther冷下来的脸终于再度出现松动,他将粗砺的手掌大力摁向裴白墨胳膊上血肉翻飞的刀口:“受虐狂?难怪像死尸一样,不会反抗。” 他看着从裴白墨手臂上渗出的血,蓦然低首,齿末染上几缕血色。 伴着他脸上诡异的笑,吸血鬼一般。 裴白墨轻嗤一声,只说了:“炸弹客。” esther敛眉。 “知道在我身上留下这个疤痕的人,下场是什么吗?”他听到裴白墨继续说,“他被自己制造的炸弹炸成了肉沫”。 “颈后那块,那个杀手被炸的零零碎碎的内脏,至今还留在报刊杂志的封面照片上。” 第56节 裴白墨伸出未被束缚的左手,撕下自己半边衬衫,露出后颈那片伤痕。 “我是不是该求你别杀我?又或者,你喜欢看到别人跪在你面前一脸恐惧的哭?” “还是你希望更多人变成你杀人机器的零件,林先生。” esther表情微怔,在裴白墨吐出自己姓氏的时候。 面前这个不久前像毫无气力似乎立刻便会死亡的男人,此刻眼睛愈发明亮:“不知道林先生枪法好不好?最好你杀我的时候能够一击毙命,不然死不透的我很可能会爬到你脚下抱住你的腿将它扯掉,然后拆散你的骨头,掏空里面的骨髓,用你的腿骨当花瓶插花。” “不知道林先生化学又是否及格?我担心你再用毒气的时候,不小心配错成份,或者用量不够,这样我没能瞬时毙命很可能会狂躁症发作咬掉你的鼻子,让你毁容此生没脸见人。” “不知道林先生刀法怎么样?你如果用刀的话,我建议你——”他顿了一下手指指向自己肋下某处,“在这里多扎几刀,另外别忘了割掉我的头,剁去四肢,最好身体也骗成肥牛卷那样的薄片。不然我死不透很有可能把刀从身上拔下来砍向你的脑袋,让它变成块用来生火的劈开的木桩一般。” esther站了起来,从腰侧掏出一把枪,直指裴白墨的额间,手丝毫未抖,甚至微微一笑:“我喜欢你。” 他将枪口完全贴向裴白墨的肌肤:“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应该也能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站在这里——杀你。” 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esther面色凛冽,裴白墨听不到,却能捕捉到esther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看起来埋在手臂刀口里的追踪器也没有失效。 额间的枪口温度很低,裴白墨面部表情始终清淡如水:“我不知道,不确定,但是你刚才亲口告诉我,解开了我的疑惑。” “我以为是空心死后,你出于对他的怀念,才开始复制他的手法作案,为他复仇;没想到,是遇到他的时候,你已经是个罪行在身的杀手。” “他死了,你失去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很抱歉,完全不像,我从未杀过人。他想要杀你那晚,你一定神色如常对他阐述了一系列自己杀人的凶狠经历。” “他没有杀你,不是因为偶然心软,而是他杀了太多人,也需要同类分享,也会孤单。” “你杀人是为了给他报仇?不,你只是给自己杀人的欲念找一个借口,一个理由。” “哈——哈——哈——哈——哈——”esther不断地笑,“这个故事编的不好,我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个桥段。你猜今天你死在这里,有没有全尸?” 话音刚落,他突然打开紧急应险箱,敲碎车窗。 他拖着裴白墨倚向破碎的车窗后。 站台上,快速移动的冲锋队里,为首的队长认识裴白墨,只见身为人质的他不断摇头。耳麦里也传来上级要求慎行待命的通告。 他们便停了下来,无数枪口指向esther。 “呵,他们拦不住我。”他在裴白墨耳侧说。 手铐撞向车厢叮当作响,裴白墨感觉到而后温热的气息,语调清冷:“听不到,我是个聋子。” 他笑,esther却没有时间考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装置,身处站台上的冲锋队员,即刻便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滴——滴——滴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们太过熟悉——炸弹。 esther笑,直面裴白墨的眼睛,唇齿轻动:“睁大你的眼睛,努力看我说的话。毒气不在这里。想知道我要投放在哪儿吗?” 他看了眼一旁一边四处探查炸弹所在联系外面待命的拆弹组的警察,一边枪口对准自己纹丝不动。 裴白墨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看到他额间一点红光。 已被瞄准,他随时会毙命,可是毒气…… “别开枪!”裴白墨用尽全力吼出这三个字,声音粗嘎喑哑不堪,转脸看到esther脸上明媚的笑。 对面疾驰而来一辆列车,esther跳上去之前,扔了一个东西在离裴白墨不远处的地方。 他回头对裴白墨说:“突然觉得今天在这里和你们同归于尽是最蠢的决定,见面礼,只有一分钟,这个电子屏便会自毁,剩余的沙林毒气地点在上面。” 他看着裴白墨再度脱力从勉力站直身体变成滑落在地,而那个电子屏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爬过去,或者直接砍断你自己被缚的手腕,亲爱的,我相信你能看到那个地址。” 他笑:“下次再见,希望你没死透。” *********** 一分钟。 裴白墨已经没有力气大吼将地址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 他听不到嘀嘀嘀的炸弹倒计时,听不到除了追esther而去之外,剩下的警员边跑边向自己大喊危险的声音。 沙林毒气……如果拿不到那个地址,会有很多人因此殒命。 手腕被拷在列车里的金属杆上,他只能将手腕下压,让手铐滑到金属杆最底端,自己横躺在列车厢底。努力伸直双腿,下拉自己的手臂,去碰远处的电子器。 手腕因为拉扯被手铐脱去一层皮,可他依旧毫无感觉。 最疼的地方,并不在那里。 脑中似乎有很多声音在喧嚣。 “他们因你而死——” “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 “你和杀人犯有什么不同——” 然后是当年柏林地铁爆炸那剧烈的声响。 他感觉到自己口腔里上涌的血腥味,用力下咽,终于触到了电子屏的边缘。 ******* 将地址简短陈述给警员,被担架抬走的时候,裴白墨已经无力再出声。 他想知道夜色的去向……可是担心一张口,就会有些东西喷溅出来无法止住。 他只能放任自己沉重的眼皮阖在一起,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在摇晃中带着满身酸痛醒来,他慢慢睁开眼适应光线。 眨过数次之后,清明的视线中最终出现的那张脸……不是他期待的夜色,也不是医生或者警员。 竟然是……esther。 他笑,手指贴向裴白墨缠着厚重纱布的手腕,缓缓一擦:“没断?” “你舍生忘死为了别人的命用力在地上爬,可他们放弃了你。” “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esther摇摇头:“我不想这样,可你现在是和我一起被通缉的杀人犯,我自然要从医院带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未说明的下章会给解释……比如为什么裴黑土突然成了被通缉的杀人犯 第057章 .血字屠戮 第五十七章:血字屠戮 n市很久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雨,雨水顺着伞沿下滑,阻挡人的视线。从进入墓地的那一刻起,夜色眼前就只剩下黑白灰三色。 灰色的天,白色的墓碑,黑色的衣,黑色的伞。明明每样事物和人都那样多,却每一个看起来都那样孤寂。 夜色向许南康的遗孀叶青靠近,一瞬不眨地捕捉她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安慰叶青,她从林垦口中听到叶青最初得知消息时崩溃无助的模样,如今从叶青眼底却已看不见黯淡悲伤。 反而是叶青主动开口,轻拥她的肩,柔和的语调里夹杂着些许伤痛,更多的却还是坚强:“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回来我身边,会是一堆骨头。” 满场同仁硬汉,夜色知道她需要倾听。 “色/色,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句,是我最后对他说的话。” 她的泪缓慢从脸上滑落。 夜色眼底一恸,她一样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是这样疏忽身边人,不知道他何时离开,何时身边出现的是替代品。 随着叶青在她耳边诉说,她脑海里跃出一个个许南康过去生动的影像。 最后人群散去,林垦来到她身边时,她眼前的视线已经被眼底涌上的雾气晃花一片。 “许组会怪我们”,夜色咬牙,“他从来都是看似温和,实际凶得要命,而我们一直是这么没用”。 林垦站在她身旁岿然不动,看着雨水浇散许南康墓碑前的花束:“那个德国人——” 他略微停顿,语带犹豫:“在上次画舫爆炸的时候,我曾经听到他说——” 夜色敛起自己的悲伤,问:“林瑟?” “对。他当时对许组说,不要嫉妒你”,林垦皱眉,“我当时并不理解,单纯觉得他的话很奇怪”。 夜色的心紧缩:“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认为,那个时候在我们身边的,已经不是老大?” 林垦默认。 夜色看着叶青远去的身影,许多愧疚纷至沓来,一点点侵袭着她的理智。 许南康如是,无可挽回,而裴白墨…… 她想起自己被冲锋队搜寻获救后,得到的第一则消息。 许南康尸骨被埋的现场法医鉴定报告出炉,发现了属于裴白墨的dna。 第二则消息,一样是坏消息。 沙林毒气,并不在他们以为的地铁站。 esther留下的地址是地铁站的一个储物箱,警方搜寻之后却只在里面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同样只写着一个地址——裴白墨在殡仪馆旁的住所。 如同当初第六个遇害人现场发现的凶器带有她的指纹,如同前五个受害人均是吕宋宋曾经的采访对象一般……一时间,这个案子所有的证据,又都指向了裴白墨。 如此刻意。 而第三则,她握伞的手缺失温度,一片冰凉……是警方放出来的,他在被警方控制后,从医院金蝉脱壳的消息。 短短几个小时,他只身来到自己身旁,在自己耳边讲冷笑话;他离开她身旁,她恢复自由还未及相见,他却又再度失踪。 嫌疑被洗刷,可她仍旧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而针对裴白墨的通缉令,已经发出。 她希望这是警方的布局,引蛇出洞。 可她同时也知道,如果是这样一个布局,未免太过明显。 蒙面人和他的同伙并非弱智,不至于这么简单地自投罗网。 见不到,才会更担心。 担心他的耳朵,担心他的眼睛,担心他癖好鲜明的味蕾,担心他不懂转圜的话语会引来灾祸,担心他骄傲的模样惹人不愉。 第57节 她担心很多……最怕的,是他再度受伤。 她已经为身边很多人引来无妄之灾,她不希望他,为她曾经年轻气盛的跟踪空心杀手付出代价。 没有人,应该有此牺牲。 ********** 夜色逼自己思考其他事情,比如吕宋宋。 已经回归正常生活,吕宋宋对于之前的这段变故并不介意。 她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永远的斗志昂扬:“因祸得福。” 夜色看到自己公寓外,送她来的那辆黑色轿车,蛰伏在晦暗的路灯下,不语却存在感强大。 “想开了?”她问吕宋宋,“以后有他千里迢迢给你制造惊喜,是不是就不用我突然出现在你家门前了?” 吕宋宋摇头:“不知道,只是重见天日看到他以有生之年我见过的最狼狈最难看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特别想立刻睡了他。” “真得很难看”,夜色听她继续吐槽,“下巴青青的胡茬,眼睛下面顶着一圈烟熏妆一样的眼袋,噢,再加上瘸了一条腿”。 “实在是和玉树临风没有关系。” 她一边故作懊恼,一边自己笑:“真后悔,在傅少爷还是个高富帅的时候,没有据为私有。” “色/色,我可能还没有到爱他的地步,但是他那样出现在我面前,我感觉到心动了。” “所以我愿意试试看。” 她另一边又自嘲:“可惜他自从那天看了我一眼,掉头就走,只把他的司机留给我,赶都赶不走,自己倒是消失的很彻底。” “这意思难道是要撮合我和他的司机?” 夜色拧她耳朵:“饶了这司机吧,傅云深什么脾性你应该了解,你可别害这司机被流放利比亚。” 她们一起笑,像过去无数个日夜发生过的场景一样。 夜色心里默想,她和吕宋宋一直是这样默契。 傅云深瘸了,而她的裴白墨,远离她的视线,此前咫尺之距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笑着笑着,就听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分崩离析的声音。 ************ 卧室宽敞阴暗,所有的光线都被密不透光的窗帘遮挡。 esther端着一个餐盘坐在自己对面,刀叉简单流畅地切割数下,牛排就断成薄片,规矩地摆在眼前。 内里的血丝太过明显,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真怀念切开人体时的感觉。” 他看着被自己捆在木椅上的裴白墨,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捆在数个十字架上的数个少女:“不知道哪一个更可口。” 他很享受身后投来的惊惧的表情,却不满意裴白墨的无动于衷。 他放下手里的刀叉,再度向裴白墨逼近,动作很慢,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重新端起食盘。 他走到裴白墨身前,俯□,将满盘切好的牛排,倾数倒在裴白墨的腿间,部分滑落在地。 他盯着其中一块牛排看,突然转身望向身后身体紧绷,唇舌自由,却连呼吸都放轻的少女。 他的眼里漾出那样多的笑意,大步走向少女,将束缚她的绳索解开,一脚大力将她踢向裴白墨:“去,喂他吃。” 少女身体开始轻微颤抖,匍匐□体一块一块的捡起裴白墨周边掉落的牛排,满眼无助茫然地看着裴白墨。 esther永远热衷于二选一:“他不吃的话,只好你死。” 少女眼含热泪盯视裴白墨,嘴型轻微开阖:求你。 裴白墨眼里没有半丝触动,身体略一挣扎,木椅摔倒在地,连同他整个人。 “你费心思将我运出医院,是为了让我来看你导演这出苦情戏?” esther不知道他何时何地从哪里摸来的刀片搁在掌心,此刻他只看到摔倒在地的裴白墨,手腕脱离了麻绳的束缚,撑着倒地的木椅站将起来。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让他惊奇。 前一秒恹恹无力,后一秒就能充满生机。 裴白墨走到他面前,笑得干净却又冰冷:“她死或者不死,与我而言的差别,不过是一个人,和一个死人。” 他看着esther,揉捏自己被缚了许久,有些僵硬的手腕,而后将手指向esther的左半边胸膛:“我不吃肉。” “除了,人肉。” 第058章 .血字屠戮+复制人 第五十八章:血字屠戮+复制人 人肉? esther近距离盯着裴白墨的脸,从一旁的桌面上摸起一把细长的手术刀。 手一扬将它扔向裴白墨。 他的表情无波无澜,语调却轻佻无比:“好主意。” 他手随意地指向其中一个被缚的少女:“给你个机会,请我吃生人肉片。” esther的笑浮在脸上,看向裴白墨的眼神带着玩味和探究。 裴白墨将手指移向刀柄:“礼尚往来,生人肉片之后,你能回赠我什么?” esther的回应立刻响起:“为了表示诚意,我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突然起身,走到角落里微俯身紧捏另一个被缚的少女下巴,将她轻而易举地拖了出去。 “稍后见,等你的作品。” ****** 手中是紧攥的冰凉的刀柄,面前是瑟瑟发抖的脆弱少女。 裴白墨盯着她打量了几眼。 她的右手上戴着一枚并不合手指尺寸的戒指,敞开的手掌间可见清晰的茧印,紧身小脚裤上沾有些许动物皮毛,脚上的皮鞋因为缺少维护,黯淡无光。 结论很快便能得出。 她有长期交往的恋人,从事动物驯养员的工作,年少肄业。 她看着他的眼神,已经从适才的乞求,转变为彻底的惊恐。 用一把刀从人身上活剐肉片下来,这是esther给他的试探。 即便是esther自己费劲心思将他从医院带走,他也并不相信自己。 裴白墨缓缓闭上眼睛。 窗帘太过厚重,室内无任何照明设施,十分晦暗。即便这个密闭空间装有摄像头,只要自己站在这个女子身前,依旧能遮挡住esther所有的视线。 可以偷梁换柱,可以偷换生天。 面前的女子不断地垂泪,裴白墨禁不住有些焦躁……想起手术刀锋利的刀刃,还没切下去,似乎已经感觉到了疼。 而他一向对此光明磊落,敢于承认,他怕疼。 ********* esther再度回到这个密闭的空间内的时候,就看到适才用来乘放手术刀的托盘,上面已经出现一片极薄的人体切片。 挂着几缕血丝,量不多,于是显得肌肉的纹理更加分明。 他看向之前自己选择的那个此刻缩在角落里泪水和恐惧齐飞的女子,以及她颜色浅淡的长裤上,零星的血渍。 他在裴白墨面前慎重地掏出手机摁下一个号码,接通以后他问:“她在做什么?” 裴白墨只能通过他的语言和表情来推测电话那端的人的回答。 esther和对方聊了几句,似乎才想起裴白墨只能看,不能听,于是自带复述。 “她在市立图书馆,摊开一本书,三小时未曾翻动一页。” esther问他:“你猜她在想什么?” 裴白墨不需要问这个她指代的是谁,他可以想像那个画面。 夜色窝在图书馆的角落里,摊开一本书粉饰门面。实际走神走得彻底,毫无顾忌。 他想起esther之前所说的那句话:“为了表示诚意,我会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在他眼里,夜色是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esther状似随意地问。 裴白墨缓缓移动了几步,挪向一旁的木椅落座:“我以为现在你更好奇的是,警察时隔多久能找到这里,毕竟我为了营救自己的女人时装在身体里的追踪器,还没有拆除。” esther肆无忌惮地笑:“知道我为什么把你这个通缉犯从医院带走?不是因为我乐善好施,不是因为我缺少伙伴。我缺的是——刺激。” 他打量裴白墨:“公寓里你装在身上的追踪器将他们引向地铁,这一次……我很好奇他们行动的速度。” 他回望室内关在铁笼里手脚被缚的各色年轻女子,心情极好:“这么多人等着他们救命,他们那么慢可不行。” 裴白墨嗤笑一声:“多谢提醒。” 他礼貌地请esther将手术刀递给自己,扯开自己半边衣袖,将上臂缠着绷带的伤处割开。 那是他先前表述为喜好自残所留下的刀口。 沾血的细小物件被他从划破的伤口取出,扔掷到esther面前。 esther面似惊讶,拿起追踪器时抬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心底真实的感触。 ********** 夜色怀疑眼前的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被排除在专案组之外,无法得知最新的进展。 裴白墨不知所踪,她只有在书架的包围下,才能安静的思考。 可她的眼睛里,裴白墨此刻正从图书馆一排排静穆的书架后走来,迎着煦暖的日光,脸上的轮廓立体而分明。 是她用目光描摹过无数遍的轮廓。 带着裴白墨特有的倨傲和自信。 第58节 夜色只觉得自己心跳跃动的厉害,似乎每一次跳动,都要跃出自己的胸口。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向他移动的脚步。 几乎在她要扎进他怀抱的同时,他更快半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双手捧起她的脸,低下头狠狠地碾向她的唇齿。 唇齿相撞,气息是热的。 他这样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大脑只剩嗡嗡嗡的机械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舌进一步在她口腔里攻城略地之时,夜色却全身一颤,身体后撤,用一臂抵在他胸前。 “等我一下。”她跑回自己先前静坐的位置,拿起包,还未转身看向裴白墨,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尖叫。 她转过身,死死盯住眼前的裴白墨。 他的眼睛闪着兴奋愉悦的光,右手还握着捅向经过图书馆廊道的青年学生的刀。 夜色心神大骇,不,即便眼前这个“裴白墨”只有裴白墨的躯壳,那也不行。 她不允许任何可能玷污他的事情。 ******** 同一时间,许南康生前住所的电梯里。 一个赶早市采购食材的奶奶看到在二楼进电梯的人,一直若有所思。 她推推电梯里另一人的手臂,小声询问:“刚刚上来那个,像不像小许?” 被推胳膊的这个中年阿姨眼都没抬,立刻反驳拎着食材的奶奶的话,毫不犹疑:“怎么可能,小许已经死了,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 奶奶拽了下她的衣袖,手指了指站在前方的穿帽衫的青年。 中年阿姨略有些嫌这个老奶奶神神叨叨地净说些不可能的事情,打了个哈欠看向前方的帽衫青年。 就在她看到对方轮廓的同时,前方的帽衫青年转身,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异常柔和,向他们问好:“李奶奶,常阿姨。” 被问好的两个人,一时均如遭遇雷击,不能言语。 突然,被唤作常阿姨的女人眼前亮光一闪,一把刀刺进了她的身体。 而刀的另一端,就握在复活的“许南康”的手里。 她张大口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刚刚一直在偷偷打量“许南康”的老奶奶,却已经开始捂嘴尖叫。 “杀人啦!” 中年阿姨眼角沁出泪滴,死死地盯着面前“许南康”的那张脸。 嘴里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最终身体砸向电梯内壁,脱力沿着电梯壁滑了下去。 ********* 从监控屏中看到这里,裴白墨将视线毫无保留地聚焦在身旁的esther身上。 “别着急,还有好戏。” esther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呷了一口,补充道:“觉得厌恶吗?” “刚刚那个亲你女人的那个男人。放宽心,那个人之后随你处置。” 裴白墨还未发话,就看到esther脸上的表情再度的发生了变化。 他顺着esther的视线看过去,监控屏中图书馆那个部分,他的夜色,正联合一旁听到动静赶来的路人大叔,将图书室的活动座椅砸向“裴白墨”的后背。 “裴白墨”手里的刀瞬时落地,看向夜色他们的眼神透着迷惑。 “色/色。”“裴白墨”说,语调和自己何其类似。 不是简单的模仿,连细节都刻画地这样像。 他将视线重新定格在esther脸上。他操纵着这些已经类似人偶的活人,让他们改换容貌,给他们灌入新的记忆,新的思想。 是催眠?是药物控制,还是其他的方式? 而另一端,闻言的夜色心神一颤,实在太像了。如果单纯是模仿,未免太像了。 可是倨傲如裴白墨,从来不会在亲吻时无所顾忌,让她感觉到疼痛;更不会肆意攻城略地,在她的口腔壁留下伤口。 他更绝对不会杀人。 ************ 眼前的监控屏,又切换成了另一幅画面。 全市唯一的女市长在全市新揭幕的蓝色海洋贸易经济区发表贺词。 她的年龄已过50,外表却保持得依旧光鲜靓丽。虽是一个政客,却不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 再加上她柔和的语调婉婉道来,虽是一些陈词旧调,却依旧让人有想听的*。 一旁的esther转移了视线,拿起搁置一旁的报纸。 报刊的一角带着几个鲜明的大字:“女市长视养子如亲生。” 他讽刺得笑笑,再抬头,已经看到他期待已久的画面。 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人,突然不知道从人群何处站了出来。 他的笑温文无害,对着不远处身体每一处都透着精致无瑕的女人说:“好久不见。” 他的动作如同前几个画面中那些“复制人”一样,无比迅速。 下一秒,裴白墨就看到站在他近前的摄影师,捂着下腹倒在地上。 而男人还在对女市长笑,温文无害,一如既往。 这样多无辜的人命在自己眼中消逝,而他却只能跟着esther给他看到的镜头去一步步发现。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从最初出现,打着为空心杀手复仇的旗号将目标对准夜色,然后制造一系列的巧合将各类杀人案栽赃夜色的一众亲友,以及夜色本人。 到后来将夜色从警察手中劫持,自己前往,他用折磨自己让夜色围观来取乐。 后来,他似乎是要复制空心杀手罹难的那一场事故,却在地铁站轻易地给了他们生路。 再后来…… 同样的栽赃手法,让自己背负杀人嫌疑。而后从医院劫走自己,仅仅是为了为了他口中的刺激? 不。 他的视线移向esther适才放下的那本杂志,封面上“女市长视养子如亲生”的标题一样扎眼。 适才女市长致辞的现场出现的那个男人,轮廓和esther何其相似,而那个男人的年龄甚轻,衣着更似乎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所有。 他开始回想关于esther的档案里关于他身世那部分仅寥寥几笔带过。 esther是亚裔,没有人知道他确切得来历。他似乎是凭空空降在德国的某所收容所,无父无母,一无所有,仅有他的生命。 也许,制造这一出“复制人”杀人的场景,才是他的本意;让亡者再度归来,活人生活在惊惧和惊喜之中,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而空心杀手和夜色,只是他路过时,顺便给予的“关照。” 而为什么留自己在他的阵营里。 裴白墨眼底有了浅淡的笑意。 esther需要有人为自己的罪行买单。 那么他便需要一个有能力像自己一样可以布置这一一场杀人行动的人来顶罪。 而社交圈甚少的自己……刚好符合他的标准。 可他明显找错了人。 裴白墨侧身及其轻巧地问:“你要报复你的生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 连续几次当众杀人事件几乎在同一时间引爆。 社交网络上各种各样的爆料贴和所谓的目击证人贴成堆泛滥。 许南康,之前是媒体报刊报道中警界的精英,因公殉职。 而现在,他重新复活,并且在电梯中毫不犹豫地一刀捅进邻居的身体。 裴白墨,有人扒出这个n大客座教授光鲜的履历,可是再光鲜有什么用处? 他竟然敢在图书馆这样的公众场合杀人。 而一向风评甚好深得民心的女市长致辞现场出现的那个男人。 有人扒出,他和女市长都曾是云山的知青,甚至曾经恋爱。 但是这个叫做林钦的男人,已经在二十年前,卧轨自杀。 社会楷模变身嗜血的杀人恶魔。 已死的故人突然重生开始杀人。 一时间,舆论中混杂着各种各样的谣言,人心惶惶。 大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甚至有人连自己的身边人都开始怀疑。 担心自己遭遇此种前一秒熟知的好人还在对自己温和有礼的笑,下一秒他就会拿着刀刺向自己的悲剧。 第059章 .复制人 第五十九章复制人 为什么不直接杀掉那个女人? esther手指在面前的桌面上轻叩,几乎没有不附带任何力道。 面前的屏幕已经没了人像和不断切换的场景,只剩下一片雪花。 当你要复仇的时候,杀人,了断对方的生命,是最愚蠢的办法。 越靠近那个女人,他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恨便越发跃跃欲试,似乎即刻便能冲出体内,将她灼烧殆尽。 第59节 如果他不曾看着那个叫做林钦的男人,他的所谓的父亲被疾驰的列车碾成破碎的骨肉;如果他不曾看到自己年幼的妹妹为了追赶头也不回的只身想要奔赴远大前程的母亲被路过的恶犬咬断喉咙;如果他不曾受那个有着多重人格的林钦的教唆,诱拐自己的同学回家…… 如果他不是林钦和那个女人的儿子……他现在,经历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人生? 他勾唇讽刺地笑……没有如果。 这座城市,他曾经发誓不会再踏入其中一步,如今出尔反尔,自然不会白来。 “生母?真遗憾我们无法同频共振。”esther神色微凛,“在我眼里,那不是一个人”。 裴白墨读着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鬼?不,那是——” “骨头。”裴白墨截断了他的话,“在你眼里,那已经是一堆白骨。” esther低声笑:“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一堆骨头吗?” 裴白墨闭上眼,懒得继续读唇,语调格外言真意切:“没兴趣,你随意。” esther嗤笑,伸出手臂手指摁向裴白墨的颈,窒息感强迫他睁开眼睛看向自己。 “你总该有兴趣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的小警花”,他盯着裴白墨的眼睛,“是土葬,海葬,还是巫山*?” 裴白墨甩掉他的桎梏:“巫山*?” 他毫不犹豫地戳破esther的真实面貌:“据我观察,你是个同性恋者,原来是双性恋吗?” 话不说完,他总是很难忍住:“来者不拒,无论男女?我以为这是动物的癖性。” esther忽然就自然地笑了:“你激怒不了我。” “讲个故事。睁大你的眼睛,不想听,也要装作认真听,不然我挖下来你这一双眼,送给你的女朋友。” 这威胁还真是让人想笑……裴白墨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餐桌旁落座,正对着他:“说,我会装作在听。” esther眼里渐渐没了笑意,只剩清冷:“有一个男人,精神病,被妻子背叛,终于无可抑制的发作。” “开始,他拆卸了家里女儿所有的玩偶,像碎尸一样。后来,这些玩偶不能满足他的欲念。他开始自己到人群中掳掠儿童回家。” “他披着一张人皮,道貌岸然。” “后来,他开始逼迫自己的儿子诱拐同龄儿童回家。” “噢……”裴白墨真得装作在听,异常配合,“再后来,即便这个男人没有提出要求,那个儿子自己也开始忍不住诱拐同学回家,对吗?” esther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对,可笑的是警察以为是贩卖儿童的集团在当地作案,导致人口失踪。那个多番作恶的男人到死,都是一个好人。” ************ 夜色没有想到,在路人协助之下制服那个“裴白墨”后,得到的仅仅是一个陷入深度睡眠的男人。 甚至警方在dna数据库里,也不能比对出此人的真实信息。 唯一庆幸的是,确认那不是裴白墨,他不必为此背负罪责。 可他依然在警方通缉的名录里。 她更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流言,网路上突然有数个“知情人士”爆料称近期导致大众人心惶惶的复制人杀人事件,就是n大客座的海归教授裴白墨唆使操纵,他是幕后黑手。 更让警方披露的通缉令截图纷纷扬扬满天飞。 大众已经在讨论高知人群犯罪的危害性,一时间所有的笔墨口水,全都涌向了那一个名字——裴白墨。 好在,他不会听到;好在,他是那样一个冷暖无畏的人,不会被流言影响。 她只求他平安,会让她等到。 她曾经年少无畏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因为爱上他,而每一刻都在渴望长命百岁。 渴望她的天长,和他的地久。 如今光阴每分每秒走过,看见冬雪是他,看见青松是他,看见蔚蓝海面是他……他即便不在自己身边,她也每时每刻都因他的近在咫尺而心生欢喜。 现在看见数日未见的林瑟,都觉得日益像他。 林瑟绅士地拢着她的肩轻拍两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看见夜色完好无损,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我看到了。通缉令,还有对他的无证据的推断。” 夜色叹口气,问林瑟:“觉得生气吗?” “是生气过。他挂掉我电话而我买不到回来这里的机票的时候,生气到想在机场绑架个漂亮空姐然后躲去第三世界。” 夜色点头:“可你转念一想他和方津会觉得你幼稚无知,于是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林瑟哈哈笑:“你像他一样了解我。” “我还在生气”,夜色捏紧手中的水杯,“他也许正在水深火热中,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气你自己?” 夜色点头。 林瑟摇头:“他知道会生气。” “气什么?” 林瑟耸耸肩:“气你无视他的能力。你应该相信,如果他愿意,他有气死罪犯的能力。” “如果对方恼羞成怒呢?” 林瑟低头思考:“他有让对方对他感兴趣的能力。” “asean,我亲眼见到过。他被当成小白鼠一样试药。” 林瑟继续耸肩:“别担心,那也是个脾气不好长得漂亮还不傻的小白鼠。” “这到底是夸奖还是损还是贬低?” 林瑟眨眼:“当然是夸奖,不过是含蓄版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多年以后,裴吵吵问裴白墨:“为什么林垦叔叔求婚是单膝跪地?” 裴白墨把攀到自己身上的圆乎乎的胳膊腿拎起挪到一旁,略带嫌弃:“双膝跪地那叫上坟,你可能不懂,乖,找你妈妈解释。” “还有一个问题,爸爸,为什么我一靠近你就能感觉到砰砰的心跳声,我问妈妈她说她感觉不到。” 裴白墨瞄了裴吵吵平坦的胸脯一眼,云淡风轻:“因为你和你妈妈不同,你是平胸,贴我近。乖,听不懂也去找你妈妈解释。” 过了一会儿,裴吵吵回来了。 “妈妈要揍你,妈妈也不会解释。” 裴白墨静默一瞬,摸摸吵吵的头:“无知是你妈妈的性格,你以后会习惯的。” 第60章 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萧子规vs夜闻西) what’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like a dog,like a god。 ——题记 月挂中天时,夜闻西从睡梦中醒来。 梦里她不断地疲于奔命,逃离南苏丹部落的战火,逃离年少时被母亲抛却送到生父身旁的无助,逃离被指控撞车杀人的噩梦,逃离被所有人背弃的曾经…… 这些年,她是这样累,却不知道该如何停下来。 又是那样的诚惶诚恐,担心停下来,下一步,就是堕入地狱,再也无法翻身。 此刻,身后的男人的胸膛温暖而踏实。 他的眉峰紧蹙,抱住她的臂膀却那般温柔而小心翼翼。 他们相拥而眠,再无其他。 像无数个不能安睡的夜里,她凭空描画的那样。 她用目光一点一点慢慢地描摹着萧子规的五官。 时光细长,他从粉嫩的孩童,长成年少时阳光温和的少年,又到长成现今强势的男人,她好像总是后知后觉他的改变。 傍晚逼仄的机场廊道里,他皱着眉头将她箍在那一方小天地间,似乎在努力地笑,眉头却如何都舒展不开。 她意料之外的重逢,于他怕也是毫无准备。 “见到我就这么避之不及?”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沉默以对。她在外一向是独立强势无坚不摧的,可是每一次分别后的重逢,好像都更加无法竖起满身的刺去面对他。 “你回来n市,我是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慢慢笑出声,晦暗的光线稍微掩盖了脸上的落寞。 也许是她手中拎着的行李箱刺痛了他的眼,他脸上出现她经久未见的怒意。 可他再生气,伸出的拳头也错开她的身体,捶向的只有坚硬的墙壁。 那一拳砸在墙上,也落在她心里,她开始笑,迅速勾起他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踮起脚,去碰那双记忆里柔软的唇。 就当是偷来的也好,或者说她犯贱撩拨他也罢。 直到这一刻相见为止,她一直是这样想念他……想要戒掉这份思念是那样艰难,让她无能为力。 *********************** 身后的气息时轻时重。 萧子规紧闭的双眼双睫轻微抖动。 几乎是在夜闻西起身下床的同时,他清冷的声音同时钻入她的耳中:“这一次又要走多久?” 夜闻西拿起自己搁置在床头的风衣,看了一眼时间,不作声。 她总是这样让他恨不能。 “告诉我这一次我要等多久。” 夜闻西背过身去拿自己的行李箱,答非所问,语气再平常不过:“听夜色说你现在改飞欧洲航线了,多睡会儿吧。” 第60节 他并不想让她看到情绪凌乱歇斯底里的自己,可他的理智在她面前是这样容易崩溃,无法收拾。 “夜、闻、西。”他一字一顿念她的名,好像要将这个名字咬碎在嘴里。 她却依旧表现地无动于衷,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只回身对他说:“我原谅你。” “萧子规,我早就原谅你了。” 他迅疾地起身,带翻一旁角柜上的台灯,玻璃灯罩瞬间碎落满地。 她却继续一步步往外走:“你不需要对我心怀愧疚,从过去走出来,别再等我了。” 她的脸庞闪着的光那般认真,一室寂静中,萧子规听到自己喑哑的声音:“愧疚?”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里,从来没有愧疚。” 夜闻西加快脚步往机师宿舍门外走,再快却还是不及身后那人的速度。 手腕被快步上前的萧子规攥紧,他倔强问询的模样和年少时一模一样:“刚刚那个吻算什么?” 她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离自己的手腕,心里有多在乎,脸上就有多残忍:“对不起。” 他目光一黯,她却笑颜一展,扔了自己的行李箱,一把扯开自己适才穿好的风衣:“时隔太久,我忘了你是纯情的三好少年。” 双/峰在她扯开的风衣里挺/立,她笑笑问:“回来几天,外地的床伴没办法带回来。你想要吗?” 他沉默,她便更加冷酷地笑:“终于发现我现在是个下贱、人尽可夫的女人?” 这样的词汇…… 萧子规紧攥自己的双拳,忍住想要教训她的冲动:“闻闻,别逼我揍你。” 夜闻西配合的点头,一拢自己的风衣,“砰”的一声打开萧子规宿舍的门,语气不自觉地就带着挑衅:“你会吗?” “我从来不在炮/友之外的人床上过夜,晚安。” 她转身就往外走,毫不拖泥带水。 萧子规左手的拳捏得毫无缝隙,右手伸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怎么,你想做我的炮/友?” 萧子规看着她,突然叹口气,将她一把箍进怀里,大力踢上门。 “解气了吗?” 夜闻西推他:“我一点四十五分的飞机。” 他抱的更紧:“从前我比不上你五年级的同桌北胖,后来我不如你高中时的老师,现在,我连一架飞机都不如了吗?” 夜闻西推他:“我一点四十五分的飞机。” 萧子规笑:“你是复读机吗?” 夜闻西终于换了新内容:“不是今天凌晨一点四十五分,也会有明天,还可以是后天。” 他的臂弯一僵。 “我说过,别再等了。” 萧子规放开她,看着她那张自己看了十多年的容颜,突然觉得是那样惹人讨厌。 “我等我的,跟你无关。” 她毫不留情:“碍眼。” 他眉峰蹙起,心里却突然一松:“那你更努力一点,和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隔了三秒,她才点头:“好,我努力。这次之后,别再见了。” 萧子规心里一抽:“你原谅我了,所以以后可以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并不想提往事,可她这样无辜这样干净地将他丢开,他没有办法容忍。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我没有对不起你。” 夜闻西转身,避开他的视线。 可她没有办法堵住他脱口而出的话语:“我不会原谅你。” 他将她身体掰过来,逼她直视她的眼睛。 “你一直自以为是、自私、不可理喻。” 他笑:“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个睚眦必报、记仇、禽兽不如的男人。”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双唇转瞬就贴了上来,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一寸寸碾压。 “我一直相信你。” “相信你不会做出故意想要撞死夜斯臣的事,即便你们并不亲密,他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你一直不愿意相信我,以为我只是不介意你犯错。事发之后,你有一次哪怕冷静下来听我说吗?” “没有”,他眼里的光那样细碎,太多的情绪从他眼眸中溢出来,“夜闻西,你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被全世界背弃,而我,是其中最可恨的那一个。你忙着想要离开这座城市,将我踢出你的世界,你甚至等不及我从部队回来。” “你一走了之,让我变成一个无信无义不可依靠的男人,我不会原谅你。” 他将那段过往轻易地揭开,回忆像潮水一样在她胸膛里上涌,一遍遍冲刷着她的理智。 一时静默。 隔了数秒,夜闻西突然笑出声:“萧子规,十五岁夏天的期末考试前,你跟我说过一句话。” “你说我永远考不过你,赢不了你。” “你说得对。我赢不了你。” “你几句话而已,就把我变成一个庸人自扰的可笑的女人。” 萧子规想要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夜闻西脸上的笑却将他所有的动作冰封。 “萧子规,我不需要你的原谅。是我误会也好,钻牛角尖也好,庸人自扰也罢。五年前,你没有来得及出现在我身边。现在,我也不需要你陪着我、原谅我……你如果原谅我的自私,然后呢?重温旧梦吗?” “不可能的。” 她抬起手去碰他的脸。 “这几年,我梦见过它几次。” 她又笑,好像遇见很逗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必要欺骗你。不止几次。” “可我梦见的越多,就越清楚。萧子规是我的青梅,是我的同窗,也是我的初恋。”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是过去。” 她的语调一直平稳不见波动。 “我们现在没有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努力。” “我爱你。可你也知道,我是个自私的女人。” “这些年,生下我又将我抛给生父的妈妈,接我回身旁却总是悲伤地透过我看另一个人的爸爸,不断提醒我私生女身份的他的妻子罗阿姨,从来视我为敌的他的儿子夜斯臣……所有人教会我的只有一样东西——自爱。” “我爱你,可我更加自爱。没有那件事,也许我们也早就翻脸,视如仇敌。” “我会整日杞人忧天,我无法相信别人,我没有办法相信一段感情。” 她收回手臂,整理自己的风衣:“大概我这样的人,只适合孤独终老。” 她觉得还不够,自己需要对那个吻做出解释。 “至于机场廊道里那个吻,你就当我犯贱好了。” *********** 夜闻西走得很快,很怕他跟出来。 下楼的时候,正巧有新一班机到港,三两个空姐分批走过来。 脸上的笑都那样纯粹,温暖。 反观她自己。这些年非洲的日晒,奔波劳累,忧虑……她好像都忘了真正的笑,是什么模样。 他身边有这样好的选择,何必为了她这一株苍老的树,放弃这一片葱茏的森林。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萧子规,再见。 仅仅这样,唇角已经能感觉到眼泪的腥咸。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而跟她相关的,都是难堪、不愉。 她不舍得将他拖进来,她是那样自私的一个人,不允许任何人,将自己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染黑,哪怕这个人,是她自己。 *********** 午夜的候机大厅,依旧有不绝的人潮。 夜闻西落座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夜色,她的堂妹。 过去,她们并不亲厚,如今,却反而距离拉近一些。 她略微整理了下情绪接了起来:“这么晚还不睡?” 夜色似乎很着急:“我听大伯说你要走。” 夜闻西默认。 “怎么会这么快,我刚刚知道你回来过。” 变故突生,她离开夜家,离开n市那年,夜色还在国外。随着夜色母亲姜北薇改嫁萧子规的父亲萧何,她们和夜家的联络本身也少了很多。 后来……她知道夜家人爱面子,一定粉饰太平,对外淡化那一场事故。 自己在别人转达给夜色的部分中,只怕是旅医海外,追求个人志向的那种人。 “爷爷明天生日”,夜色说,“他年纪大了,你知道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大伯提到见过你,爷爷想要见你。” 第61节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绝夜色,夜家……她的生父夜光远,竟然还会向别人提起她。 “色/色,我是公干回来。他——你大伯我只是意外打过一个照面,我有行程,要抓紧回去,没有时间留在这里访亲。” 好像唯恐她拒绝,夜色语速匆忙:“算我求你,改签好不好?你在机场对不对?我马上开车去机场接你。” 夜色电话挂得那样快,快得她来不及再次回绝。 她握着手机出神,更多的回忆翻滚出来。 那个夏天的雨似乎格外大,将路面冲刷的一干二净。 她开车从学校回家的那个夜晚,生父夜光远的妻子罗琳在电话里告诉她,夜光远病了,要她回家劝他停工,注意休息。 她们一向交流不多,这为数不多的交流中,更多是罗琳对她的挖苦和讽刺。 牵扯到夜光远……那个时候,自己一度觉得那个男人,自己的爸爸很可怜…——爱而不得、郁郁寡欢。 后来—— 她匆忙开车回家,绕过漫水桥之后,看到前方对向的车辆明晃晃的前照灯。 距离太近,视线因为雨帘被遮蔽,能见度低。 她想要靠近路侧山体让行,却不料对方的车擦向自己而来,而自己的车,却在此刻刹车失灵。 再后来—— 她记得罗琳阴狠的表情:“为了开车撞死我们,你预谋了多久?” 预谋?她冷笑无能。撞死他们?四轮车撞四轮车?情节更合理的编排,这难道不算是同归于尽? 如果这是一个巧合,该有多巧?她碰巧刹车失灵,碰到撞到的那辆车里的人是罗琳和夜斯臣。碰巧她在那个时间回家,而他们外出。 可是事故调查的结果是那样巧。 是她的全责。 这场事故在很多人眼里是那样合情合理。 进门多年的私生女怀恨在心数年,一直盘算除掉同父异母的弟弟和继母。 她在那场事故里受了轻伤,而她的弟弟——在icu挣扎了多天,终于夺回一条命,却永远地失去一条腿。 恶毒的私生女作恶是这样合情合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故事很流畅连贯。毕竟,再厌恶私生女的主母,都不会为了赶眼中钉出门,而搭上自己亲生儿子的健康,甚至差一点,就是生命。 那个时候,自己抱着他逝去的爱情不闻世事的生父怎么说的? 他说:“闻闻,我不怪你,是我忽略你,没有好好关爱你。” 他觉得是自己疏于管教,给她的关爱不够让她心生愤恨,所以即便她蓄意撞死弟弟也可以原谅? 任她如何解释陈述,他都一言不发。 那个时候,如今想要见她的爷爷怎么说的? 他说:“闻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那是你的弟弟。” …… **************** 夜闻西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 她想像自己回去见爷爷夜森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他会不会说:“我不怪你,人难免犯错。” 她要的从来不是原谅,不是将就,不是容忍……而是身边人的一份信任。 思绪还在往事里沉浸,突然身旁的座椅上有人落座。 冰凉的双手,被人塞进一杯热牛奶。 萧子规好看的脸就在她眼前,如假包换。 她一瞬不眨地盯着他看,萧子规禁不住蹙眉问:“这个喜好变了吗?现在想喝什么,告诉我,我再去买,不要凑合。” 她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可是为什么他又这样云淡风轻地出现在自己身旁。 他将自己手里拎着的大衣扔到她身上:“披上,自己动手,别指望我帮你穿。” 有过路的机场地勤看到萧子规,跟他打招呼,挤眉弄眼:“萧少,女朋友?” 萧子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那人:“不是,还在追,未来的。” 夜闻西一愣,很快眼神恢复了疏离:“你这人——” 他点头:“对,我这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沟通无用。我这人是有精神病,难缠。” 她看着他,没想到他读自己的眼神读心语的功夫时隔这么久更加炉火纯青。 “不文明。”萧子规看着她摇头。 夜闻西把牛奶塞回他手里:“莫名其妙。” “你刚才心里难道不是在说‘我/操’?我就当你佩服我看穿你。承认吧,什么样的你我没见过,不用维持你的淑女形象。” 这样的对话,好像年少时无数次斗嘴一样。 “你说一句‘我、操’,我已经在心里给你铺好床了,你可以说第二次,我不介意。” 夜闻西不想看他。 在自己那段长篇大论之后,难道他不应该自己放下,开始新生? 她还未来得及出招,萧子规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色/色。”他接起来,语调温和柔软。 她听不到夜色说了什么,但是能从萧子规的回话中猜出大概。 自从夜色母亲改嫁萧子规的父亲,他们之间便多了这一条联系。 夜色,是他们共同的妹妹。 “我明天休息。” “是,我还在机场。” “接什么人?非美女不去。” “为我好?不信。” “谁?” 他侧身看向自己。 夜闻西听到他对夜色继续说道:“我不知道。” “放心,你哥我一向矜持,不会吓跑她。” “嗯,我现在很忙,以后再让你八卦。” “是夜色。”他向自己交代。 夜闻西扭过头:“听到了。” “她让我来机场接你,她有急勤。” 夜闻西皱眉:“我没打算回去。” 萧子规将手机塞回口袋,语调稀松平常:“我知道,一点四十五分的飞机嘛。” 夜闻西瞬间无言。 “你刚才的战斗力呢?”萧子规又将热牛奶塞回她手里,“果然需要我让你,你才能赢”。 “我闭嘴,你随便说些什么给我听吧。” 夜闻西手一抖,眼里明显得看他不顺眼,似乎在说——你有病。 萧子规丝毫不介意:“我刚刚已经坦诚了。我是有精神病啊,你就当话疗给我治病。” 她依然冷冷的:“我要说的已经说完。” “你爱我什么?”他反反复复盯着她从下到上看,问题出口的瞬间,夜闻西脸色更僵了。 “在我的宿舍里,你不是说爱我吗?” 夜闻西撇开目光:“无赖。”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阳光、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原来你喜欢我无赖。” “滚。”她脱口而出,皱眉不悦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她,不能再和萧子规这样坐下去。 夜闻西站起身往候机厅外走去。萧子规在身后喊:“喂,你去哪儿?一点四十五分的飞机!” 她充耳不闻。 他的气息太过温暖,离她这样近,教她如何离开。 ********** 夜闻西最终还是去了夜宅。 夜森亲自致电给她,言语苍老乏力。 “闻闻,我老了。” 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碰面。 走在年少时无过无数遍的路上,夜闻西不想承认,可她心底满怀忐忑。 离开太久,她自认没有办法和夜家人自然寒暄。 她的离开,她想许多人喜闻乐见。而她的归来,哪怕只是短暂归来,想必许多人并不乐见。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 *********** 摁向门铃的那刻,夜闻西心里做过很多建设。 夜森电话里提到,不会碰到有些人。 第62节 可现实是,来应门的,竟然是罗琳,她曾经的罗阿姨,她生父的妻子。 她想倒头就走,可罗琳并无任何言语,给她开了门,就后撤不见人影。 罗森在正厅坐着,看到她进门,拿起端放在一旁的眼镜挂在脸上。 “闻闻,过来。” 她知道自己该叫爷爷,可喉咙发紧,挤不出声音。 她一步步向罗森走过去,还未走近,却瞥到一旁突然出现的轮椅。 她整个人僵直的站立,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踏入这个地方让自己陷入如此难堪的境地。 “抱歉。”她对着罗森微微颔首,转身就走。 经过门厅花园的时候,突然被高处泼下来的水浇湿淋透。 她苦笑。 抬眼看二楼窗户后的那个女人。 多么可悲——她得了婚姻,却一辈子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和另一个远走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爱,甚至将战火蔓延至自己的儿子。 她快步迈出夜家大门,晦暗的天幕却在此时骤变,开始零星落雨。 全身已经被淋湿,她不需要躲雨。 踩在石砖路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她立在漫天雨中,不想挪动一步。 突然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 她抬头——好像童话故事一样,又是萧子规。 她该不该相信他给的那个美好结局? “蠢得要死。” 萧子规一脸凛冽,目光锁定在她苍白的脸上,他迅速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将她拦腰抱起,几步塞进不远处他停在路旁的车里。 他从副驾驶位前的储物柜里掏出几条毛巾盖在她脑袋上:“等我一下。” 夜闻西看到他又从车后座摸出一根棒球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的目光忍不住追随着他走,看到他径直走向夜家宅邸外停靠的那几辆车。 她看得到他挥动的手臂挥舞棒球棍砸向那几辆车的前窗玻璃,一下又一下,力道强劲。 傻透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眼眶一热。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男人。 她有生之年所有的运气,似乎都用来遇见他。 而他是这样好,她应该原谅上天此后赐予她的所有不幸。 他砸的那般恣意,她笑着笑着,就笑出一脸泪滴。 等他发泄完回来,她已经收拾好自己适才旁观他砸车时泪如雨下的那一张脸。 “幼稚。”她略微撇嘴,语气末梢微微上扬,像他们十几岁不断斗嘴时一样。 他接过她摊在膝头的毛巾,在她头顶一阵乱揉。 “幼稚也比有人站在雨里准备淋死强。” “萧子规。”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说。” 她没有准备好:“没什么。” 萧子规扔下手上的毛巾,不满地看着她:“自己擦。”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冷哼:“你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她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看得他心软、心动。 “还走吗?”他问的随意,紧绷的身体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夜闻西看着他不语,似乎很为难。 萧子规叹口气准备丧权辱国地表示——自己可以随她天涯海角。他不想要再度分离。 可她静默数秒,突然低下头捞起他的手臂,冲着他的手背咬下去。 他呲牙咧嘴地抽回,见到她咬出的血印直呼:“夜闻西,你什么时候改属狗了?” 夜闻西微笑:“从咬你那一口开始,刚刚变得。” what’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like a dog,like a god。 如果那人是他,她应该努力,做一只狗。 ************** 萧子规宠溺地看着她笑。 五岁那年,他第一次遇到夜闻西。 到今天,已经二十年有余。 终于,她又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这一次,他坚决不允许她再度外逃出境。 初见,在并不清晰的记忆里,是他去追脱了线的风筝,断了的线最终和前来n市旅行的她手中的那一条缠在了一起。 毫无征兆的开始。 如果那个时候时光告诉他,有人能告诉他,以后他会那样沉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一定一见钟情,再见定情。 可惜时光没有如果。 当年匆匆一瞥,并未过多留意。直到六岁那年,她被生父从源潭乡下接来n市,转到他所在的班级里。 也正式,走进他的生命。 分开的那些年,初见时她的模样总是在他脑海里翻来又覆去。 一双大眼睛清澈无比,闪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还夹杂着些许恐惧。 后来,她是他的初中同学; 再后来,她是他的高中同学。 …… 他回忆里的每一个部分,都和她有关。 2014年春天,他被妹妹夜色拖拽着怀旧,坐在影院里看那部《同桌的你》。别人的故事里并不深刻地描述,却让他突然觉得遗憾。 他们同学那么多年,却从来不是同桌。 她以后向别人说起自己,只怕也只是那许多个同学之一。 而他从来贪心,一直想做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过去,熟络的他们是同学朋友打趣的对象。 别人问他们什么关系,他们也从来不会遮遮掩掩。 她喜欢说:“有一腿。” 他喜欢说:“少儿不宜。” 那些玩笑话,伴随着他们渡过最灿烂的青春。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们是什么关系,和那天在机场遇见同事时的答案不同。 也许矫情,可他并不介意。 他的青春,从遇见她开始,始于初见,止于终老。 她是他的青春,是他的年少,是他做过的路,是他看过的海岸线,是他伤过的雪。她在世,她是一切。 自她别后,他看到一切,都能兜兜转转想到她。 他已经等了五年,他还会继续等下去,等她有足够的信心,等她自己站到自己面前。 那是他亲爱的肋骨,无可缺失。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给他开个坑的来着,因为我很喜欢他。 突然怀念写虐恋情深,还是那个更顺手。 萧哥哥是个好男人。 第060章 .正文大结局 第六十章复制人 夜色如洗。 孤身独坐在办公室的女人静坐的姿势,似在沉吟。 她在等一个电话。 自从白天看到那张多年未见的脸开始,她便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 她心底有一刻曾经奢望……奢望那个男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可事实是,终于响起的电话中,那端的人告诉她:“姚市长,我们目前追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可以肯定的是,他冒用别人的脸。” 女人的喉咙一抖,问:“什么人的脸?” “南城多年前卧轨自杀的一位男性,姓林。” 人果然不该有妄想。被称为姚市长的女人拉开百叶窗,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眉峰紧蹙。 ************* 夜色没有余力来欣赏窗外这轮明月。 第63节 她被停职,许南康遇害,林垦也成了警局里的边缘人。 她有太多为什么想要知道,却无从下手。 林瑟的归来,让她焦躁的心略微安定下来,可依然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和担心。 直到林垦那里传来新消息。 那日亲眼目睹翻版的故人杀人的姚市长,亲自前往警局。 ********** 姚清华的来意很明确。 她要为警局破案提供线索。 她的思维很清晰,言谈之间毫无废话。 “上次我在广场揭幕演说遇到顶用故人的脸的人杀人之后,那一系列当众杀人事件就停止了。” “我遇到的是最后一起。” “这一系列事件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我想你们搜集过很多跟案件相关的讯息,应该知道我和那张脸的主人之间的关系。” “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你们需要留意一个人,作为涉案的可能嫌疑人。” 她静默片刻,继续说:“我的旧事,被掩盖的很好。除非极为有心并且有能力背景的人,否则无从知晓。当然,还有另外部分人,当事人。” “我有一个儿子。” 她一如既往地冷静,语调毫无起伏。 “他父亲,已故的那个人,有精神病。我们之所以分开,是因为他每次病发,都想要杀掉我,而他自己却丝毫不记得。” “和这样的父亲在一起,在这样的成长环境里……” 她的话停在了那里,再未继续。 林垦闻言很想插一句:既然你明知道这样对他的成长不利,为什么让他留在那里? ************** “有些冷血。”林垦这样对夜色评价那个女人。 “传说中女性不是都容易母性大发、柔情似水?” 夜色轻咳两声:“那是专指像我这样的女性。” 林垦明显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懒得回应。 “他的儿子,那个男人的确有问题。” “我怀疑,裴大神留下的档案里的那个人,esther 林就是他。” “他从医院带走裴大神时,在医院的监控里留有影像。我们正在比对。林钦死后,他的去向也在调查。希望能有好结果。在许组那个案子里留下的针对裴大神的证据,还需要他自己回归以后推翻。” “一切都会好的,师傅。我相信裴大神杀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而且不止一个。” 夜色瞪他。 他抓紧补充:“我只是在假设,真得只是假设而已,你别激动。我觉得换做我杀人的话,也不会这样。” “更何况”,他的神色突然一黯,“对象是许老大”。 *************** 林瑟不想要杀人,可是有人想要杀他。 他一惊一乍地奔向夜色的时候,嘴里不断念叨:“他要来了。” 夜色扶额,略感无奈:“谁?” “他弟弟。” 夜色声线绷紧:“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谁弟弟?” 林瑟皱眉,似乎遇到难题:“裴白墨的弟弟。” 这下轮到夜色惊呆:“你确定?我怎么不知道小师叔还有一个弟弟。” 林瑟点头:“他是孤家寡人。可他的确有一个弟弟。” 这话难道不自相矛盾? “那家伙杀伤力很大,katze,我觉得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夜色瞪他,皱眉思考:“他是什么?” 林瑟摸不着头脑:“人啊。” 她松了口气,她担心以裴白墨的见闻和性格,会认别的什么东西做弟弟。 “这说来话长,其实也很短。”林瑟继续吐出的这句话,让夜色特别想揍他。 “小白有次救了他。” 小白……他什么时候换了对裴白墨的称呼,难道不怕裴白墨听到将他大卸八块吗? “当时他可怜兮兮的,满身是伤。最初识人都有障碍,小白带他从火场出来,他只认得小白。不经过小白同意,就开始喊他哥哥,于是小白就多了个弟弟。” “他是某个案件的受害人?”夜色问。 林瑟摇头:“这个要看他自己是否这么认为。” “其实小白很嫌弃他,你知道的,他整天一副生人勿近,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可那家伙当时病得七荤八素,呆呆的粘着小白,还是挺好玩的。” “那人没有别的家人?”夜色继续追问。 林瑟再度摇头:“没有,原本有的,那次之后就没有了。” “他们都在那场火灾里遇害?” 林瑟又摇头:“不,他们制造了那场火灾。” 夜色面露不忍。 林瑟微微一笑:“某些时候,他是挺可怜的。” “katze,他有精神病,虽然通常情况下他是正常的。” 一时间这么大的信息量,夜色有些难以招架。 “他为什么要来?” 林瑟摊手:“他看到了关于小白的消息,一时生气。” “你看,精神病患者生气的后果就是这么严重的。他本来还没有结束自己在德国的复健和研读课程,可他一生气,就回来了。” “他是华人?” 林瑟点头:“他原本是s城人。” ************* 经过林瑟的一番表述,夜色对于言许——裴白墨的这个弟弟,略有好奇。 真得见到那人登门的时候,甚至略微紧张。 言许不像他改换的这个名字一样,进门的前几分钟,他话特别多,甚至略微聒噪。 他盯着夜色,语带不善:“你就是夜色?” 夜色对他微笑。 他转过头看着林瑟:“我哥的审美一直这么极端?” 不需要林瑟和夜色回应,言许进入客厅,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看来你这几天睡得很好。” 他对夜色说。 “难道你不应该食无胃口,睡不安稳?” 他又问林瑟:“我哥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 对面两人均是静默不语,言许自己轻咳一下:“我有时候也是需要人回应的,你们难道觉得我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心知肚明?” 这果然……不是一般人。 ************** 言许的到来,很快改变了夜色他们的困局。 他了解一切详情之后,没忘了对他们三人进行评价:“你们难道不为自己长了脑袋增加地表压力却不用它贡献给地球丁点智商感到惭愧?” 是弟弟,没错。 他看了两眼上次裴白墨入院后的药物清单:“我哥不是傻子。他在医院被注射的麻醉剂不会让他沉睡超过三小时。” “可他依然被别人带走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 夜色觉得他看向自己和林瑟、林垦的眼神就像看三块木头。 “他有自己的计划。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自愿跟随对方前往,当然,表面上是被动的。” 林瑟入坑:“那他发现了什么?” 言许哈哈笑,一双眼睛弯成一条桥:“我不知道。自从进入这所房子,我的智商就被你们拉低了。” 是裴白墨亲生的弟弟…… 他忽而自己严肃起来。在三人中目光来回逡巡,最终定格在夜色脸上。 “你向我保证。” 他的话突兀至极,夜色完全摸不着头脑。 “等我哥回来对我实施暴力行为要揍我,或者对我实施冷暴力不理我的话,你要立即制止他。” 夜色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言许自己接着澄清:“想要他尽快回来吗?” 夜色点头。 “虽然他会揍我,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主动卷进这个案子。” 第64节 “理由?” 言许回答得干脆利落:“凶手带走我哥,不会是为了杀他,他有太多次动手的机会。像他这样的有计划有组织的杀手,都认为最后自己能安然无恙、金蝉脱壳。作案他大致做完了,下一步需要什么?” “逃。” 言许继续说:“单纯地逃跑后患无穷,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寻找替罪羔羊。” 他摁向自己的太阳穴:“我哥这样和他僵持不是办法。你自投罗网,他就有了可以威胁我哥制造假象的更好的筹码。我知道像你们这些善良的三观端正的新世纪女性,现在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身这个案子了。” “我哥身上的追踪器,现在被关闭了。我想你被带走之后,它就会再度打开。而我们真正的凶手,一定会留下来旁观他编造的结局。” *********** 言许给出的建议,是去上一环里小说家进行连载的页面发表极端评论,以夜色自己的名义。 “搞定。”他看着自己编纂的那篇评论文章里那些含蓄的用词一笑。 “我们去警局。” 剩下的人却裹步不前。 “还在担忧我哥通缉犯的身份?” “你们觉得我哥会傻到只身入虎穴却毫无准备,不是吧……你们是觉得他蠢,还是觉得你们的同仁毫无明辨是非的能力?” “他和警察有合作,相信我的推测。” 林瑟不喜欢看言许自信到令人发指的模样,问他:“如果你的推测是错的呢?” “那可能会不幸害死你”,言许看向夜色,“不过你放心,不会的”。 ********** 对方果然很快有了反应。 他们到达警局不久,夜色静寂许久的手机响了起来。 只有一条信息,里面留有一个时间和地点。 夜色看向言许:“我相信你。” 言许摆摆手:“那你争气些,别挂在那里,否则我得自杀赔我哥一条人命。” *********** 人来人往的人潮不绝,夜色站在市场中等待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她没有办法对言许诉说自己的夜不能眠,那些只能说给裴白墨听。 可有一项言许说得很对,他们应该相信裴白墨。 她相信他走进自己的世界之后,不会毫无防备地将自己再度陷入险境。 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一定不会随随便便,不打招呼便退出自己的人生。 这么长时间以来。 她在他身旁,除了增添麻烦、证明自己庸碌无用,似乎没有别的存在感。 她想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去和他相配,可总是不行。 夜色在心底默念:裴白墨,等我。 她希望这一次,自己的出现,不是给他拖后腿,而是帮助。 ********** 市场的监控画面中,林垦还没看清夜色周身的可疑人,他就已经连同夜色,一起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言许的另一项推测也被证实。 果然,夜色一消失,裴白墨原本带在身上的追踪器信号,再度跳跃在监控屏上。 那个地点……是远郊一处烂尾楼。 地下竣工两层,地上主体已建成12层。 构造复杂,当年建造时,意气风发地设计师扬言要制造一个“迷宫”。 *********** 颠簸之后,夜色再度睁开眼睛时,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男人。 这一次他脱了面罩,露出那张真容:“我们又见面了。” 他一步步逼近夜色,呼吸都喷薄在夜色脸上:“就这么不想活了吗?” 夜色镇定地看着他:“让我看看他。” esther即刻回应:“不。” 她的镇定出乎esther的意料。 “要怎样才可以?” esther示意她落座:“现在你是我的座上宾,我请你来,有用处。他——他是阶下囚。” 他垂眸看夜色:“地位有别,自然不好见面。” 他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夜色却依旧没有放弃:“让我看看他。” esther玩味地看着她:“可以。” 他慢慢笑起来,诡异而淡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夜色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 “我用一次你的身体,你见他一次面。这个交换条件如何?” 夜色表情微怔,走到他面前。 她抬起的手臂被esther半空拦下。 “呵——要打我?!” 夜色自己将手臂抽了回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角,慢慢跪在她面前。 “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一双膝盖。” 她抬眸倔强地看着他,目光拉扯间,最终是esther敛眸走远。 ************ 烂尾楼地下二层的某处。 裴白墨从深度匮乏中醒来。 esther已经吝啬到不给予他清醒的时间,时隔数小时,就会向他体内注射药物。 让他无力保持意识的清明,瘫软如泥。 所以当室门打开,漏进一丝光线的时候,他略微迟钝的思维里,第一反应是时间间隔不对。 还不到下一次注射时间。 esther坐到他身旁,微笑。 “她来了。” 他看着裴白墨这张坚毅的脸在看清他说的话时慢慢有了变化,突然就想将它撕碎。 他发狠将他拖下木板,一脚踹向他的胸腹。 “我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在我面前上演真情。” 他将裴白墨捆在轮椅上,而自己手里则握着电动轮椅的遥控器。 他随意地试验,指挥轮椅径直撞向坚硬的墙壁,看到被撞翻在旁的轮椅和轮椅上额角渗血,满脸不适的裴白墨笑出声来。 他将昏过去的裴白墨催醒,再度让裴白墨看清:“她来了。” “我们的游戏,真得开始了。” *************** 他瘦了。 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个人,夜色心里落下泪来。 他从前是那样精神饱满,如今却这般憔悴不堪。 他在对自己笑。 她便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他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 他们身处烂尾楼的顶层。 她全身被esther泼满汽油,连同她四周,满满油气刺鼻的味道。 esther手里的打火机闪着明晃晃的光。 他走到裴白墨跟前,摊开裴白墨的手臂,将一管黄色的液体注入他的体内。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之后,裴白墨原本无力的四肢,突然有了力量。 esther指指一旁先前曾要求裴白墨制作人肉切片的被捆住四肢的女人,告诉裴白墨:“追踪器已经打开,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在警察面前,你——推她下去。” 裴白墨看了他一眼,跳过他去看他身后的夜色,却突然,变了神色。 “我有话要对她说。” esther犹疑。 “火源在你手上,我们逃不出去。” esther依然没有点头。 “我会配合你。” “我会演好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犯给所有的警察看。” esther依然不置可否。 裴白墨当他默认。 第65节 几天没有走过路,他双臂撑在轮椅扶手上站起身,第一步轻微摇晃。 他慢慢走到夜色身边,摸起捆住她的铁链,将她扣进怀里。 “我人品很好。” 夜色无暇顾及回应他的话,她的脑袋被他扣在胸前,她即使回应,他没有了听声音的能力,也看不到她在说什么。 更何况,他一只手臂将将自己扣进怀里,另一只手以一种隐蔽的姿势,去强抠她掌心里藏了很久的物件。 那是一个微型炸弹,仅有米粒大小。 他怎么会看得到。 他的力道那样强,她无力抵挡,只好踮起脚去碰他的唇。 她一寸寸在他口腔内攻城略地,满满苦涩的味道,他在她掌心作用的力道却依旧不减。 他的声音很低弱,仅仅是在她耳边她能听到的力道:“我人品很好,我不会在给你关于未来的期望之后,离开你。” 她心里一紧,手上一空,原本紧握的那枚炸弹,就到了他的手里。 ********** (稍后补齐) 夜色如洗。 孤身独坐在办公室的女人静坐的姿势,似在沉吟。 她在等一个电话。 自从白天看到那张多年未见的脸开始,她便陷入了回忆的漩涡,无法自拔。 她心底有一刻曾经奢望……奢望那个男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还在同一片天空下。 可事实是,终于响起的电话中,那端的人告诉她:“姚市长,我们目前追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可以肯定的是,他冒用别人的脸。” 女人的喉咙一抖,问:“什么人的脸?” “南城多年前卧轨自杀的一位男性,姓林。” 人果然不该有妄想。被称为姚市长的女人拉开百叶窗,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眉峰紧蹙。 ************* 夜色没有余力来欣赏窗外这轮明月。 她被停职,许南康遇害,林垦也成了警局里的边缘人。 她有太多为什么想要知道,却无从下手。 林瑟的归来,让她焦躁的心略微安定下来,可依然有那么多的不确定和担心。 直到林垦那里传来新消息。 那日亲眼目睹翻版的故人杀人的姚市长,亲自前往警局。 ********** 姚清华的来意很明确。 她要为警局破案提供线索。 她的思维很清晰,言谈之间毫无废话。 “上次我在广场揭幕演说遇到顶用故人的脸的人杀人之后,那一系列当众杀人事件就停止了。” “我遇到的是最后一起。” “这一系列事件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我想你们搜集过很多跟案件相关的讯息,应该知道我和那张脸的主人之间的关系。” “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你们需要留意一个人,作为涉案的可能嫌疑人。” 她静默片刻,继续说:“我的旧事,被掩盖的很好。除非极为有心并且有能力背景的人,否则无从知晓。当然,还有另外部分人,当事人。” “我有一个儿子。” 她一如既往地冷静,语调毫无起伏。 “他父亲,已故的那个人,有精神病。我们之所以分开,是因为他每次病发,都想要杀掉我,而他自己却丝毫不记得。” “和这样的父亲在一起,在这样的成长环境里……” 她的话停在了那里,再未继续。 林垦闻言很想插一句:既然你明知道这样对他的成长不利,为什么让他留在那里? ************** “有些冷血。”林垦这样对夜色评价那个女人。 “传说中女性不是都容易母性大发、柔情似水?” 夜色轻咳两声:“那是专指像我这样的女性。” 林垦明显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懒得回应。 “他的儿子,那个男人的确有问题。” “我怀疑,裴大神留下的档案里的那个人,esther 林就是他。” “他从医院带走裴大神时,在医院的监控里留有影像。我们正在比对。林钦死后,他的去向也在调查。希望能有好结果。在许组那个案子里留下的针对裴大神的证据,还需要他自己回归以后推翻。” “一切都会好的,师傅。我相信裴大神杀人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而且不止一个。” 夜色瞪他。 他抓紧补充:“我只是在假设,真得只是假设而已,你别激动。我觉得换做我杀人的话,也不会这样。” “更何况”,他的神色突然一黯,“对象是许老大”。 *************** 林瑟不想要杀人,可是有人想要杀他。 他一惊一乍地奔向夜色的时候,嘴里不断念叨:“他要来了。” 夜色扶额,略感无奈:“谁?” “他弟弟。” 夜色声线绷紧:“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谁弟弟?” 林瑟皱眉,似乎遇到难题:“裴白墨的弟弟。” 这下轮到夜色惊呆:“你确定?我怎么不知道小师叔还有一个弟弟。” 林瑟点头:“他是孤家寡人。可他的确有一个弟弟。” 这话难道不自相矛盾? “那家伙杀伤力很大,katze,我觉得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夜色瞪他,皱眉思考:“他是什么?” 林瑟摸不着头脑:“人啊。” 她松了口气,她担心以裴白墨的见闻和性格,会认别的什么东西做弟弟。 “这说来话长,其实也很短。”林瑟继续吐出的这句话,让夜色特别想揍他。 “小白有次救了他。” 小白……他什么时候换了对裴白墨的称呼,难道不怕裴白墨听到将他大卸八块吗? “当时他可怜兮兮的,满身是伤。最初识人都有障碍,小白带他从火场出来,他只认得小白。不经过小白同意,就开始喊他哥哥,于是小白就多了个弟弟。” “他是某个案件的受害人?”夜色问。 林瑟摇头:“这个要看他自己是否这么认为。” “其实小白很嫌弃他,你知道的,他整天一副生人勿近,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可那家伙当时病得七荤八素,呆呆的粘着小白,还是挺好玩的。” “那人没有别的家人?”夜色继续追问。 林瑟再度摇头:“没有,原本有的,那次之后就没有了。” “他们都在那场火灾里遇害?” 林瑟又摇头:“不,他们制造了那场火灾。” 夜色面露不忍。 林瑟微微一笑:“某些时候,他是挺可怜的。” “katze,他有精神病,虽然通常情况下他是正常的。” 一时间这么大的信息量,夜色有些难以招架。 “他为什么要来?” 林瑟摊手:“他看到了关于小白的消息,一时生气。” “你看,精神病患者生气的后果就是这么严重的。他本来还没有结束自己在德国的复健和研读课程,可他一生气,就回来了。” “他是华人?” 林瑟点头:“他原本是s城人。” ************* 经过林瑟的一番表述,夜色对于言许——裴白墨的这个弟弟,略有好奇。 真得见到那人登门的时候,甚至略微紧张。 言许不像他改换的这个名字一样,进门的前几分钟,他话特别多,甚至略微聒噪。 他盯着夜色,语带不善:“你就是夜色?” 夜色对他微笑。 他转过头看着林瑟:“我哥的审美一直这么极端?” 不需要林瑟和夜色回应,言许进入客厅,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看来你这几天睡得很好。” 第66节 他对夜色说。 “难道你不应该食无胃口,睡不安稳?” 他又问林瑟:“我哥怎么把自己搞成那样?” 对面两人均是静默不语,言许自己轻咳一下:“我有时候也是需要人回应的,你们难道觉得我对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心知肚明?” 这果然……不是一般人。 ************** 言许的到来,很快改变了夜色他们的困局。 他了解一切详情之后,没忘了对他们三人进行评价:“你们难道不为自己长了脑袋增加地表压力却不用它贡献给地球丁点智商感到惭愧?” 是弟弟,没错。 他看了两眼上次裴白墨入院后的药物清单:“我哥不是傻子。他在医院被注射的麻醉剂不会让他沉睡超过三小时。” “可他依然被别人带走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 夜色觉得他看向自己和林瑟、林垦的眼神就像看三块木头。 “他有自己的计划。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自愿跟随对方前往,当然,表面上是被动的。” 林瑟入坑:“那他发现了什么?” 言许哈哈笑,一双眼睛弯成一条桥:“我不知道。自从进入这所房子,我的智商就被你们拉低了。” 是裴白墨亲生的弟弟…… 他忽而自己严肃起来。在三人中目光来回逡巡,最终定格在夜色脸上。 “你向我保证。” 他的话突兀至极,夜色完全摸不着头脑。 “等我哥回来对我实施暴力行为要揍我,或者对我实施冷暴力不理我的话,你要立即制止他。” 夜色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言许自己接着澄清:“想要他尽快回来吗?” 夜色点头。 “虽然他会揍我,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主动卷进这个案子。” “理由?” 言许回答得干脆利落:“凶手带走我哥,不会是为了杀他,他有太多次动手的机会。像他这样的有计划有组织的杀手,都认为最后自己能安然无恙、金蝉脱壳。作案他大致做完了,下一步需要什么?” “逃。” 言许继续说:“单纯地逃跑后患无穷,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寻找替罪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言许是新坑的男主。 本图书由(小碎碎)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