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吗[星际]》 第1章 《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吗[星际]》作者：且随风去【完结】 文案 段云衍作为帝国战后的新一代战斗机器，被誉为新生的启明星。在他风头最盛的时候，这颗全帝国仰望的明星说，我要嫁给霍乾曜将军。 那个带帝国走向黎明的年轻的将军，那个上一代战争机器，一个已经因伤残疾，变得喜怒无常的男人。 * 在最后一战里，霍乾曜的身体和精神力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无法再重回战场。 他适应不了平稳的日子，精神力的损伤和身体的残疾使他情绪不稳，而外溢的精神力会控制不住的对人产生攻击性。 直到他终于不能控制外骨骼，坐上了轮椅。 他想结束掉这一切了。 但那天，帝国的启明星抚平他的精神力场，说要嫁给他。 * 段云衍对霍乾曜的钦慕多过喜欢，景仰多过爱慕，即便他递出过结婚申请，也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染指帝国曾经的战神。 直到那天他从推辞不掉的联谊里出来，一头就撞进了霍乾曜的精神力场里。 强大的精神力将他身上所有属于旁人的痕迹都抹去，转而刻下的是将军的气息，直直与他的精神力嵌入到一起。 “不是说要嫁给我吗？”霍乾曜的声音很哑、很低，“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段云衍，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吗？” *上一代战神将军攻x新生代启明星受 *攻的腿和精神网都会好。 *甜甜互宠小甜饼，请大人们食用！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甜文 未来架空 he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段云衍，霍乾曜 ┃ 配角：明弄溪，依古娜，时季清，燕星河 ┃ 其它：星际，甜宠，1v1，he 一句话简介：残疾将军爱：绝世机甲启明星 立意：不要轻言放弃，将自己的人生活出光彩 第一章 申请 “你的条件，不应该嫁给霍乾曜将军。” 纯白而简洁空旷的办公室内，段云衍独自面对着光屏背后的审查官，身上是还未褪下的训练服，背脊挺直。 “你们的筛选条件是精神力a级以上，有军校就读经验，能够熟练使用智能设备，并考取过精神力安抚资格证、机甲执照。我认为我符合这次的筛选。”段云衍看着两位审查官，他们身上的制服是蔚蓝色的，腰际的银河隐隐约约地闪耀。 “这次筛选并不面向你。”一位审查官说。 段云衍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声音绷起：“为什么？” 屋内的气氛忽地变得凝重，原本畅快的呼吸变得滞涩，其中一个审查官抬了抬手：“请收回你的精神力。” s级精神力以上外放的能量带着威压，会使精神力弱于其的人感到不适。 段云衍垂眼，收回了无意识外放的精神力：“抱歉，我没控制好情绪。” 审查官看着他沉默，两位审查官又在纯白的机械后交谈，光脑屏幕背对着他不断浮起一个又一个他看不见内容的窗口。 最后，一个审查官说：“段云衍，帝国培养你，是作为新战场上的人才，是希望你能接替霍乾曜将军的位置，而不是成为将军的伴侣。你的导师曾写信到王室称赞你，说你会是帝国最闪耀的明星，你被军校推选出来站在庆典之上，你是最优秀的学子，我们当然会尽可能尊重你的选择。你能明白我们的意思么？” 段云衍的目光没有移动，钉在说话的审查官身上，和他一起训练过的人说他是完美的战争机器，有着雕塑般的容貌、机械般矫健的身姿和钢铁的意志，和他对视的人会好像被猎人盯住。 审查官抗住了这个注视，又问了一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能。”段云衍再次开口，“我不认为嫁给霍乾曜将军和我受到的教育有什么冲突，我仍然可以随时上战场，甚至可以同将军交流经验。” 两位审查官对视一眼，像是在交流什么，最后其中一个审查官说：“我们希望嫁给将军的人……能够尽可能陪在他身边。” “我以为你们想要找的是伴侣，而不是保姆。”段云衍不为所动，“如果你们一定要拒绝我，我需要听到原因，而不是甚至拒绝我和将军见面。” 审查官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将军的情况。” 持续了十五年的星际战争由年轻的将军终结，他以坚不可摧的战斗力突破了虫族的进攻，用全新的作战方式驱散了帝国领星的敌人，他驱使着涂装着国旗的机甲歼灭了雌虫，换回了帝国土地的安宁。 而他的双腿在那一战里，因为机甲的挤压变形导致残疾。 “我知道。”段云衍的声音不变，“外骨骼技术很发达，我不认为这有什么。” 光脑的光芒在机械台后闪动，审查官商量了些什么，最后对他说：“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真是只是我们对外宣称的那样，那么就如你所说，只需要找一个贴心的保姆就好了，甚至智脑可以完成得更贴心。”审查官双手交叉，面前的光脑被关闭，“他的精神力出现了问题。” 段云衍如机械般固定的面容终于出现了裂隙，他一愣：“什么？” “精神网受损。”审查官观察着他的表情，“你应该清楚是什么后果。我们现在就连手上的终端都是由精神网直连，将军的精神力等级是帝国最顶级的，精神网的受损会直接影响他的生活，也会使他的情绪变得不稳定。” 第2章 另一位审查官接口：“他不能带给你关于实战上的任何帮助，至于仕途，很抱歉，在将军第一次精神力失控的时候，他就将手里的所有权力交还回了帝国。帝国的任何选拔都公正透明，如果你抱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很抱歉。” “你的能力非常出众，不需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晋升。”两位审查官的话语一唱一和，试图从他面上发现些什么。 而段云衍的面色恢复了平静，他淡淡阐述：“而我是整个帝国，唯一一个精神力评级达到将军同水平的。假如将军的精神网需要旁人安抚，我是最合适的存在。” 审查官叹了口气，终于将话点明：“你是王女推荐过来的，我们不会在这里多为难你。但我们也希望你清楚，你并不需要这个位置，仅仅是你目前的实力，就足以让帝国倾力培养你，只要你按部就班的毕业、进入军队，你能够达到任何你想要的位置。将军的伴侣这个身份只会成为你的掣肘。” “我知道。”段云衍却不为所动，“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将军见面？” “……” 两位审查官又对视了片刻，似乎在为他的坚持而感到不解，片刻后一位审查官道：“我们无权做决定，不过我们会告知将军，假如将军同意就会安排你们见面，消息会发到你的终端上。” 段云衍站起来，对他们微微鞠躬：“多谢。” “你可以先离开了。”审查官道。 段云衍便对他们点点头，躬身行了个礼以后转身离开这间办公室。 纯白的墙面锁链般撕开一条通道，他笔直着身形走了出去，合身的训练服贴合着他身体曲线，增加了弹跳力的鞋底踩在哑光砖石面上，会发出近似于皮鞋的声音。 他行走的同时通道随着他的步子运行，在未经过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他平稳送出了大楼。 车水马龙的都市出现在他面前，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群行色匆匆地从他面前走过，儿童身边跟着智能安全装置，年轻的大学生呼喊着马路对面的熟人，悬浮列车从他们头顶的高架上掠过，穿着西装的人大叫着过去赶车。 战后仅仅五年，首都星就从衰哀的气氛中振兴出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将军将敌方彻底击退，将军仅仅是活着，所产生的威慑就足以震慑敌方不敢再有大的行动。 段云衍活动了一下肩胛，在审查官面前绷紧的表情变得随意起来，笔直的背脊松懈，在高架桥下的移动橱窗买了块口香糖扔进口里，打开终端，找到自己训练队的群。 五人私人群，终端接口直接建立连线，时季清往上加了五层防火墙，说他们可以直接把这个拿到前线去用。 在大楼的两个小时里他没有看过消息，此时里面已经积了几百条，全是讨论他此去能不能得偿所愿的。 段云衍：说会告知将军，将军同意了就安排见面。 明弄溪第一个回：套话。非要你跟他们耗两个小时，最后还是将军拍板。 是明弄溪把帝国正在给将军找伴侣的事情告诉段云衍的，这件事本来对外保密，但明弄溪毕竟是帝国许多皇子中的一个，而由她来举荐，段云衍才有机会去面对审查官。 段云衍靠在墙上，吹了个泡泡，想起审查官说的话，长长的眼睫垂下一层阴影。 段云衍：将军会同意吗？ 燕星河：兄弟，你这张脸穿训练服都迷死一群人了，将军有什么好不同意的。 燕星河：将军还管你叫启明星呢。 段云衍扬了扬眉，把终端调成镜子模式，从微微侧头照了照。 看久了自己的脸是很难有自觉的，不过他知道有很多人喜欢自己这张脸，在战争时期他会被骚扰，而在和平年代也有不少人为此对他表达仰慕。 将军会喜欢吗？ 段云衍关了镜子，又重新打开终端，视线停在光屏上，右手却随意伸出，顷刻就扣住了一个过路人的手腕。 这人穿着一身休闲装，长袖盖过了手腕上戴着的终端，马上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段云衍瞥了他一眼，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卸下了他手腕上的病毒硬件装置。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这人就要去抢，“你干什么，抢劫啊？” 他虽这么说着，底气却是有点虚，声音不敢放大，但还是吸引了一些人。 但那些人看到段云衍身上的训练服后，都无事发生地走了，只有一个还对着他问了句：“要报警吗？” “麻烦了。”段云衍点头，关了光屏叹了口气，双手一提就将他整个人压到地上。 首都星的警力很高效，马上就有警卫坐悬浮艇过来，把犯人押走。在看到段云衍身上的训练服的时候对他敬了个礼。 段云衍回礼，把病毒硬件装置交了上去，顺口问道：“这段时间用病毒的人是不是变多了？” 病毒是最近兴起的犯罪手段，主要是将病毒植入人的终端，以获取个人资料，进行盗刷或者诈骗。极少数病毒是用来破坏设备基础运行程序的，前段时间启航星的主要交通干道程序被破坏，自动接轨桥停摆两天，造成了极大混乱。 “灰色地带赚的多，总有人铤而走险。”警卫随口跟他玩笑道，“你是什么专业的，以后有没有机会跟我们做同事？” 段云衍还没有回答，另一个压着犯人的警卫就道：“帝国的启明星，你没看过庆典？” 第3章 帝国的启明星。 警卫恍然大悟，就连犯人都惊愕地回头看向他，嘴里骂了句：“不是说很少出军校吗？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居然给我撞见了！” 段云衍舌尖在嘴里顶了顶虎牙，没想到自己还挺出名，有点不太自在。 “你肯定对我用精神威压了！不然我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你——”犯人还在喋喋不休。 “闭嘴。”警卫把他踹进警用悬浮艇里。 段云衍看着他，难得开口解释了一句：“我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不需要。” “帝国的未来，不动用精神力也超过普通人太多。”警卫笑着跟他握手，“感谢你对首都星安全的维护。” 段云衍漠然垂眼，看上去很拽：“应该的。” 警卫走后他乘直梯去搭乘悬浮列车，悬浮列车上的人较之外面要安静一些，列车速度过快而造成的高压使人们会减少沟通，一站与一站之间的时间也过快。 段云衍随意靠在列车壁上，对面的光屏播放完了广告，开始播放战争胜利五周年庆典的回放。照例的巡礼，王室出席致礼，再到将军出席。 战后霍乾曜将军就很少活动在人们的视野中，只有每年的庆典会固定出席。 也就是这次庆典过后，人们发现将军的状态明显变差，原本穿着外骨骼出席的将军改为了坐轮椅，面容之间难掩疲惫。 于是有关将军的各种猜测甚嚣尘上，边土的敌方也渐渐蠢蠢欲动。 光屏的视频滚动，现在是他自己的面容出现在上面。 段云衍抿唇，觉得有些尴尬，偏移了下视线。 将军已经退役，帝国需要新的震慑，而他作为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子，被推了出来，参加这次庆典。 他的视线又移了回去，镜头上他的面容和将军的交织在一起，媒体称之为新旧的交替，代表着战争年代的将军，和新生年代希望的自己。 一个作为战争机器被培养出来的人，想要嫁给上一代战争机器。 第二章 见面 庆典，战争胜利五周年庆典，开始前一个小时的中央控制台里人来人往，起起伏伏的地板和拉链一般拉开的墙壁榫卯般拼接，让各有去处的人都能走在自己的正轨上。 段云衍作为军校建校以来最优秀的学子，受邀参加这次庆典，穿着蔚蓝星空制服的助理领着他从大厅去往候场的穹顶。 大厅内的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在身边墙壁一次偶然的开合下，洁白的锁链那头出现了坐在轮椅上的霍乾曜。 纯黑的轮椅有着机械的结构，自行向着应该去的方向推动着。而霍乾曜静坐其上，背脊如钢铁般笔直。 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们中间墙壁的开合不知何时停止，光洁的地板上倒映着他的影子。 “将军。”他低声喊了一句。 霍乾曜的轮椅停了下来，缓慢地偏过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双眼已经很疲惫，但眉宇之间仍有经年积累下来的肃杀，对方就这样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唇齿微张，声音低哑地说：“启明星。” 他们的距离不算近，但他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了段云衍的耳朵里，然而段云衍还来不及说话，他就转动着轮椅离开了。 在场的自然还有别人。 在霍乾曜声音落下之后，整个场地里都安静了一瞬，很多人都听到了这句称呼，听到了这个称呼给予的对象。 于是当天的庆典上，当天的新闻上，段云衍的名字前面多了一个前缀。 ——帝国的启明星。 · 这天段云衍罕见地睡过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距离第一堂课开始只剩半个小时。 他飞速地爬起来洗漱，从冰箱里拎了两瓶营养液出来，边坐管道出去边喝完了。宿舍楼前禁飞，他急匆匆和一大群踩点的学生一起冲出禁飞点，骑上飞艇去各自的教学楼。 一年级的飞艇课修完前不允许在校内骑飞艇，于是天上交错穿梭的飞艇都严格按照自己的轨迹奔向教室，段云衍在限速的范围内把车速飙到了最高，在开课前的最后五分钟跳下飞艇，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正站在教学楼门口等他。 “明弄溪？”他讶道，三两步跑到她身边，两人又一同往教室里飞奔。 “擦着限速的边飞成那样，我往天上看一眼就知道是你。”明弄溪抱着两本书，“我刚看了，策划优先方案，我俩同一节。” 教学楼里管道只对教师开放，他们三步并两步地跑上楼梯，最终在上课铃响前的一秒冲进了教室，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对接终端打卡。 段云衍从终端上把课本调出来，明弄溪翻好书以后问他：“将军那边联系你没？” 说到这里段云衍就有些蔫，怏怏地答：“没有。” “帝国给相的那群人，将军见都没见。”明弄溪说，“到资料那一步就卡了，将军现在基本上不见人了，明怀简前两天说要上门拜访呢，到门口不让进，笑死人了，听他一天到晚在那里吹。” 段云衍垂着眼重复：“不见人了。” “所以万一，万一，”明弄溪强调了一下，“万一要是将军没找你，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他明怀简的面子都不给呢。” 段云衍：“哦。” 第4章 段云衍：“好的。” 段云衍：“……” 他难免还是叹了口气，听课都有点心不在焉，拿着笔晃荡。 老师在上面调出了不同的星球地形，他想，自己当然也不是非要和将军结婚，只要能够见将军一面他就很满足了。只要能够见将军一面。 当然，最好还是能说上话。 最好还是能多待一会儿。 要是能加上将军的联系方式就更好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他收回了漫无目的的想法，将注意力放回到了课堂上。 一节大课，从早上上到中午，下课以后明弄溪让他别吃营养剂了，跟她去人工吃饭。 段云衍答应着，随手打开了终端，点进了上课一直没处理的消息提示。 一则来自官方的消息就这样弹到了他的面前： 【霍乾曜将军同意了你的请求，并于今天到达军校。请在中午十二点至十四点之间前往行政楼2364办公室，将军将在那里等候。】 他停在了原地。 明弄溪转头看了眼他：“走啊，再晚飞艇要被抢完了。” 段云衍抬头看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说：“你来看。” “看什么？”明弄溪走到他身边，看他的神情，猜，“审查官那边有结果了？” 段云衍把光屏的权限打开，把信息给她看。 她骤然一愣，随后抬头去看教学楼前面剩下的飞艇：“那你快去啊！愣着做什么？你下午有课没？” “有。”段云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缓缓眨了眨眼，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地跳。 “那就是还有两个小时，毕竟你不能在将军眼皮子底下逃课。午饭你就别吃了，啃营养剂去吧，晚上我请你去人工窗口吃饭，你现在骑飞艇过去，幸运的话还能跟将军待一个半小时。”明弄溪的反应很迅速，马上就推了他一把，“去抢飞艇啊！待会儿都被骑走了！” 段云衍这才反应过来，往前跑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我现在……我……” 他指了指自己，比划了一下，眼睛里带着紧张与期待，又有些语无伦次。 明弄溪马上就懂了，看着他一身规矩的训练服，提建议：“你把你头发抓两把，弄乱。” “……但是这样会不会，会不会有些轻浮？”段云衍不明所以但还是抓了两把，他习惯把自己的一切都弄得整齐。 明弄溪没说话，他从看到那条消息开始眼睛就亮晶晶，想来面对将军的时候也会这样。而他为了不妨碍视线，会把所有头发都梳到脑后，尽管他的五官鲜明，有着怎么样造作都不会难看的样貌，但把头发散下来之后，会多两分学生气。 她伸手从包里拿了一盒薄荷糖递给段云衍，再次催促：“下悬浮艇的时候吃一颗，快走。” 段云衍觉得自己随着心跳奔出的血液在撞击着他的全身，他接过薄荷糖，两秒内脚尖有一些不知道要踏往哪里的迷茫，和其他的学生一起跑向悬浮艇停车处，开走了一辆悬浮艇。 下课时段，天空上人流量很大，他没有像早上那样擦着限速飞，而是平稳地顺着人流驶向行政楼。 将军……同意了见面。 明弄溪说，他甚至拒绝了明怀简，明弄溪的二哥，他现在不见人了。 但也可能只是来学校处理事情，顺便见自己一下。不过能见面已经很好了。 要跟将军说什么呢？刚刚应该问一下明弄溪的，她比自己要会跟人打交道，要说明来意吧，说将军我想和你结婚。 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但握着操控杆的手依旧很稳，驾驶着悬浮艇停在了行政楼前的停车台上。 刷终端进楼，他还没想出应该和将军说些什么，嗨将军，你还记得我吗？ 但是将军不会记得，说出来了只会迎来一个非常尴尬的场面。 学校的人应该提前给他开好了权限，他走进大楼以后，地面自动浮出一条通道来引导着他前进，引导着他上浮到23楼，引导着他来到2364办公室门口。 他停下脚步，先吃了颗薄荷糖，嚼碎。 很浓的薄荷味，直冲后脑的清凉，勉强压下了他有些忐忑的心绪。 将军…… 他轻轻闭眼，眼前闪过了无数次在光幕投影下看见的霍乾曜的影子。 然后轻轻舒了口气，睁开眼，按下了门口的门铃。 门很快如拉链般拉开，他舌尖抵了抵上颚，抬步走了进去。 锁链般的门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拉上，2364办公室有一个面向校内的落地窗，窗户开了半扇，办公室内却很安静，只有自己脚踩在石质地面上的声音。 段云衍停了一口气，终于抬眼，正对上一双平和又藏不住腥风血雨的视线。 霍乾曜将军。 是霍乾曜将军。 这里只有霍乾曜将军。 他只知道自己突然口干舌燥，身体僵直，大脑空白一片，不知道自己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被训练服收起的领口，也不知道自己神情忐忑，眼睛却明亮如星。 他就这样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中，条件反射地对霍乾曜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双锋利的眼睛看着他，垂下又抬起，眉眼微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霍乾曜也对他敬了一个军礼，而后放下，声音依旧带着沉和哑，却少了几分烦倦和凌厉。 第5章 “吃午饭了吗？”他这样问。 第三章 精神力 “吃……”段云衍下意识要顺着他的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说了实话，“没吃，刚下课。” 他的视线这下才挪动开，余光瞥见了霍乾曜身下的轮椅。很有机械感的轮椅，漆黑的机身上点缀着银白，和将军的机甲一般炫酷。 如果有任何意外，这个轮椅应该会重组成外骨骼，便于将军使用。 霍乾曜就敲了敲身旁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份饭盒：“你们学校人工窗口的。” 段云衍的视线茫然移到饭盒上，又茫然重新看回了霍乾曜。 将军没有穿军装也没有穿贴身训练服，只穿了一身休闲常服，少了两分正式，但身上却透出了些许的……颓废？ 段云衍眨了眨眼。 “我看了课表，你下午还有课，等我们聊完，你恐怕来不及去吃饭。”霍乾曜解释。 饭盒是给自己准备的。 段云衍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我可以吃营养剂。” “经常吃？”霍乾曜问。 “……偶尔。”段云衍有种自己犯错了的感觉。 “坐下来吃吧。”霍乾曜垂了半丝眼，说得漫不经心，但常年身居上位，说出来的话带了两分厉，段云衍“啪”地一下就应声坐下了。 霍乾曜看着他动作，略微抬眉，不知作何想法，停顿片刻才道：“怕我？” 段云衍拆饭盒的手一顿，不知道自己该回答怕还是不怕。 霍乾曜坐在轮椅上看他，接着问：“怕我，还要提出要和我……” 他的话语缓慢地停顿了一下，像是要把接下来的词细嚼慢咽一番才能说出口：“……要和我结婚？” 段云衍觉得自己手有些发抖，脑子里演练过的任何场景都和现在不同，他有些不敢看霍乾曜，把饭盒拆开，看着冒热气的米饭，干巴巴吐出一个音节：“嗯。” “他们说是第七位皇女将你举荐过来的，是她的主意？”霍乾曜没有给他留多少反应时间，接着问。 “是——啊，不是！”段云衍紧张得大脑有些宕机，但飞速地解释，“她跟我说过这个事情，是我提出来让她帮我推荐的。” “想要把我拉到她那一边去？”霍乾曜语气淡淡。 段云衍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只是我……只是我想。” 他能见到将军是靠明弄溪推荐，他也知道由明弄溪推荐带来的后果，他和明弄溪从大一就开始组队，人尽皆知他们是朋友。 王室的继承权不像古地球时期传嫡子，王室宗亲明弄溪这一辈有继承权的有十三位……也无外乎霍乾曜会这么觉得。 只是段云衍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干脆。 他只能接着解释，不管霍乾曜信与不信：“因为我……仰慕将军，所以请求她帮我推荐。这是我自己的主意。” “我已经辞去了所有有实权的职位。”霍乾曜再次开口，有些低哑。 段云衍看他，应了一声，摸不清他打算说什么。 “按照你现在的实力，并不需要从我这里获取任何助力，就能够达到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你不需要走任何捷径。”霍乾曜的语速不快，声音依旧淡，没有夹杂任何情绪。 好像没有夹杂任何情绪。 段云衍张了张嘴，见到将军的面红耳热被冲散：“我不是……我不是想要走捷径。” 他无力地辩解，审查官口里的话和霍乾曜口里的话是一个意思，但霍乾曜和审查官是不一样的。 他说：“我只是……我只是喜欢将军而已，所以我才会争取这个机会。将军的意思是……不行，对吗？” 他对上霍乾曜的视线，又垂了眼去，难免有两分沮丧。 霍乾曜还是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霍乾曜的样貌没有怎么变换，这也正常，随着大迁徙之后生物技术的发展，人类的寿命越来越长——除去战争的影响。当今最长寿者的记录是302岁，而人类衰老的速度也随之减慢。 只是现在的将军身上的气质与从前不同。 段云衍眨眼，好像感受到霍乾曜的精神力微弱地渗了出来。他们的精神力都是超s级，平时只要不做控制，精神力就会轻微外溢出来。而从他进这个办公室开始，两个人都将自己的精神力收了起来。 他想起了审查官说的话，精神力却下意识要去感受另一股力量。 霍乾曜这时开口：“你说喜欢。” 段云衍看他，他也看着段云衍，声音很慢：“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段云衍一下子也没收好精神力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头上肯定在冒水蒸气，马上就要被蒸发了。 “因为……”他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无数片段，最后停留在霍乾曜把他从废墟里捞出来的画面。 一个逆着光的影子。 “将军从前救——”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受到面前的人精神力突然决堤而出，轮椅上的部分机械拆分重组，窗边投进来一丝阴影。 警报声响起来，窗外浮起一层红色激光，一辆飞艇在行政楼前禁飞区紧急刹车，窗口在瞬间关闭，整个办公室的所有能接入精神网的设备都发出尖锐爆鸣，海啸般的精神力在霎那间席卷整个办公室，顷刻之间夺取了所有设备的控制权。 第6章 而轮椅之上的霍乾曜的手臂上组装好了一把枪对准窗外，枪口聚拢，他的手臂有小幅度的颤抖。 所有的事情仅仅发生在两秒之内，段云衍完全来不及有任何思考，精神力就已经自顾自地涌了出去，拖住了已经霍乾曜失控的精神力，而他的身体也在一瞬间动了起来，翻身上桌控制住霍乾曜手里的枪。 超s级精神力。 帝国有记载的最强的两股精神力在狭小的办公室内碰撞，然而一方却如温润的溪流一般包裹住另一方，严丝合缝的交融在一起。 霍乾曜抬眼，浮躁的精神力被压稳，面前的小孩眼神依旧很亮，身手反应却快过了常人太多。 还有蔓延在他精神力海的，比很多年前还要浓郁的精神力，如从前一样带着两分韧劲和蓬勃的生命力，就这么横冲直撞的向他奔来。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内。 瞬息之内爆发，瞬息之内平息。 屋内所有器械都回归原位，轮椅上组装好的攻击装置重新隐藏在涂装底下，窗外不小心驶入禁飞区的飞艇被记录扣分，执法机器人赶来将其押走，红外线组成的网消失。 但是温和的精神力还在，海浪般的气息稳定着他破损的精神网，墙面的投影因承受不住他们二人的精神力而熄灭。 段云衍收回了手，抿唇，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于是冲他笑了笑。 第四章 联系方式 温和的精神力包裹，在这样的晴天里带着细雨的潮湿，一下子将二人拉到了同一个伞下。 潮湿而温暖，即便霍乾曜知道对方只是纯粹的精神力释放，没有施加任何的自主意识，可这磅礴如潮的精神力正在修补他破败的精神网。 “段云衍。”他抬唇，有些沙哑地喊。 段云衍好像上课被点了名一般，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手收了回来，面色赤红地从桌子上下来，坐回了原处。 但精神力还满溢在办公室里，身体距离缩短但精神网的联系却愈发紧了，霍乾曜喉头微动，只说：“吃饭。” 战争损坏他精神网所带来的后遗症，他控制不好自己的精神力，会因为受惊而释放出磅礴汹涌的精神力，也在此时没有办法收回。 段云衍也没有收回，倒不如说他现在大脑根本处理不了这种情况，整个人如同被沸水烧开了一般，比已经打开冒着热气的饭盒还烫。 将军……将军的精神网。 他僵硬地拿起筷子，动了两下筷子差点没飞出去，赶紧咬了咬舌尖定神。 带着战火和硝烟的气息，犹如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红烧肉好吃。 他舔了舔嘴唇，悄悄又悄悄地瞧了霍乾曜一眼，对方正浏览着光屏，他就收回了视线。 潮湿。细雨落在燃放的烟花之后，轻和又细腻，打在段云衍的精神网上，叫他觉得十分痒，以至于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控制不了将要发颤的精神力，控制不了如擂鼓的心跳。 可是将军却好似无知无觉。 他们的精神力分明裹在一起，而将军也没有抽离。 这时段云衍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和将军的精神力并不相撞，又或者说，他们的精神力十分契合。 b级以上的精神力能够外放，外放的精神力构建出精神力场，有的人精神力天生相容，有的人精神力天生不对付。 而s级精神力带着威压，相斥的比相容的多，更别提到段云衍这种超s级的地步，只要他把精神力外放，就会有人不适。 但他跟同为超s级的将军精神力很契合。 这个认知让他头顶的蒸汽冒得更胜一层楼，精神力终于没忍住震了一下。 他们的精神网裹得那样紧密，仅仅是一丝的颤动此时也能叫霍乾曜察觉。 霍乾曜看了他一眼，睫毛每动一下他的精神力就跟着颤动一下。 “怎么了？”霍乾曜问。 段云衍张了张口，舌尖用力抵到上颚，觉得自己喉咙涩而破碎：“没……没什么。” “不合胃口？”霍乾曜扫了眼他拿着筷子有些抖的手。 “合……合呀。”段云衍赶紧吃了一口，为了表示这确实是自己难吃到的美味，他补充，“我平时都吃营养液的。” 说完他又想起来了，刚才将军问起时，他说的是“偶尔”。 霍乾曜沉默了片刻：“营养液主要在战时物资缺乏时使用，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只是来不及去食堂的时候吃营养液。”段云衍马上改口，交融的精神力颤了又颤。 他们精神网的接触太紧了，太近了，此时任何一丝微小的浮动都能被霍乾曜察觉。 这么怕我。 霍乾曜不动声色地想，也没再说了。 光屏上是学校发来的消息，想来是检测到了这里浓郁的精神力，前来询问的。 他回复了校方的人，告诉他们无需担心。而校方的人可能也猜到精神力溢出的原因，对刚刚发生的事故做出了解释，只是有一年级的学生未控制好飞艇，擦了一下禁飞网的边，那名学生已经被叫去教务处教育了。 确实是很小的小事罢了，而自己的精神力竟不稳定到如此。 他没出声了，段云衍却在吃完饭后开口又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看他，对方耳根的红褪下来了，很亮的眼睛里透着认真。 第7章 “怎么了？”霍乾曜问。 “我刚刚……”段云衍快速眨了眨眼，“我刚刚话没说完。” 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潮的精神网海纳百川：“将军可能不记得了，但您曾经救过我。如果没有您，我可能早就在虫族的手下丧生了。将军救过很多人，我很敬佩，也很仰慕，我希望能够成为像将军一样的人，也希望能够站在将军身边。” 霍乾曜垂眼。 硝烟底下掩埋的是熊熊火烧，他说：“这是你提交申请的理由。” 段云衍点头，有些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吞到了喉咙里。 “你不用站在我的身边，以你的天赋，足以去到比我更高的地方。”霍乾曜的话很轻。 段云衍的眼神明朗，他很年轻，甚至可以说得上很小：“在帝国以内，没有人可以去到比将军更高的地方。您所在的就是顶端。” “但未来是无限的。”霍乾曜简单道。 他的话明里暗里都是拒绝，段云衍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觉得遍体都有些冰凉，但还是最后问了，像询问自己的判决：“那，您的意思是……不行，是吗？” 交融的精神力能捕捉到任何一丝浮动，所有的情绪都放大进入对方的精神网，霍乾曜垂眼，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再抬眼时依旧是那个不动如山的将军：“是的。” 段云衍又眨了两下眼，办公室里只余他一个人的精神力，一瞬间如褪去的潮，带着两分冰凉。 “我知道了，将军。”他说，“我知道了。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很抱歉。” 明明是早有预料的结局，但此刻难免低落，难免难过，难免觉得有几分沮丧。 “但我还是十分感谢您，感谢您在一片废墟之中把我救了出来，尽管这对您来说可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手指下意识拨弄，看向霍乾曜的眼睛却很认真，“我从霍兰星系的一个小星球被您救出来，在菲尔诺星读书，然后就读军校，走到如今的位置，每一步都是向着您的脚步。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跟您说上话，和您道谢。” 霍乾曜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下半身没有知觉。 “……我只是想说这些。”段云衍最后说，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背脊又直了直。 他确实有值得令人夸耀的外貌，在任何非官方的报道中，提起他的成绩时难免会带上他的外表，说他纤细而富有力量的身躯，说他在阳光下白得近似透明的皮肤，说他墨色的眼瞳深处泛着蓝，眼里有星辰大海。说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冷鹰。 而他此时并未理顺的发耷拉在脑袋上，好像一只垂了耳的犬。 “抱歉。”霍乾曜最后还是说。 段云衍摇了摇头：“您不用这么说。” “你是启明星。”霍乾曜又提起了这个称呼，“你会有成就的。” 他的声音难得温和下来：“战争已经过去，但没有完全的和平，被战争压下去的因子在蠢蠢欲动。段云衍，你被推到台前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会有压力吗？” 段云衍眼睫微颤，想了想：“会。” 霍乾曜的手指动了动，但他还未开口，段云衍就接着道：“但能走到那一步是我的荣幸，我不害怕这股压力。” 霍乾曜的手指放了下去，他看着段云衍，对方的眼睛依旧很亮，犹如明星。 启明星。 “是吗。”他问。 “是的。”段云衍下意识抓紧指尖，但声音依旧坚定。 于是霍乾曜笑了。 “不害怕。”他半垂了眼，“你……” 他抬手，又叫：“启明星。” 他说：“你把终端拿过来，我们加一下联系方式。” 顿了片刻，又补充：“遇到任何问题，可以找我。” 第五章 发消息 “……虽然我们一直称呼对方为虫族，但真正到了战场上，是不能将他们当成区区虫子看待的。虫族这个称呼最开始被叫出来，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的社会形态类似于蚁群……” 课堂上，全息投影覆盖着整间教室，老师游走在座位之间：“虫族互相之间，靠着精神力的连接来实现通讯，所以遇到了虫族的第一时间应该做什么？” “切断个体精神力连接。”底下学生稀稀拉拉的回答。 “是的，第一时间切断个体精神力连接，才能阻止虫族讲你的信息发送给它的同伴，阻止更多的虫族前来。”老师点头，对着全息投影通讯，“云衍，切断精神力。” 投影模拟的是极端星球环境，星球之上只有荒芜的水和坑洼的沙地，没有任何遮蔽物。此时在教室正中位置的是一个落单的正常体型虫族，和一个a3型号机甲。 老师话音落下后，机甲飞身而动，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躲避过了虫族的突袭，贴身切断了虫族身上的外突触。 外突触是虫族与其同族进行精神连接的器官，短时间内无法再生，虫族痛苦地嚎叫起来。 “好……”老师开口正欲接着讲，全息投影内的机甲又动了起来，机甲伸出锁链套走虫族身上的防护甲，同时聚能炮发出，将虫族击了个灰飞烟灭。 底下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帅啊！”“我去！”“牛逼！” 老师：“……” 老师轻咳了声，把全息投影的时间线拉回切断虫族身上突触的部分：“今天只讲切断精神力啊，那是你们后面的课程。众所周知虫族是靠外突触来互相联系的……” 第8章 展示讲解结束，老师给学生开权限，让他们下到全息设备中去训练。段云衍则从设备中爬了出来。 “今天麻烦你了，专门跑一趟过来给学弟学妹们展示。”老师笑着对他道。 “应该的，我正好没课。”段云衍摇了摇头。 “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老师又问，“刚刚演示的时候也是，有点兴奋过头了。” “啊。”段云衍茫然叫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嘴角一直翘着。 他用力压了压，摇头：“没有啊。刚刚有点走神没听清楚要求，抱歉。” “没事。”老师又跟他多问了几句，“你们今年最后一届全备赛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我待会儿就去训练场接着准备。”段云衍笑了笑，摸了一圈戴着终端的手腕，还是没压住嘴角，“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今年是最后一年了。 这一年的全备赛对所有毕业生来说都尤为重要，全备赛的表现关乎了毕业后在军队的去向，有许多军官会去观看全备赛，并提拔自己所欣赏的学生。 全备赛分为个人赛和小组赛，出于各方考虑，五年级不能报名个人赛，一年级不能报名小组赛。 比赛并非是按年级分开比，而是所有年级都混在一起，理论上所有年级都有夺冠的可能，不过一般来说一二年级进入全备赛都只是去体验一下，只有从三年级开始，才会有可能取得名次。 然而一年级的段云衍就获得了个人赛的冠军，二年级能够参加小组赛后更是也夺得了小组赛的冠军。 校内期间获得的无数荣誉让他光芒万丈，自然也让他多了许多压力，外界的声音支持的也好质疑的也罢，都在等着他最后一年全备赛的表现。 ——是保持住冠军的称号，还是在最后一届跌落神坛。 不止是他，他全备赛同个小组的同伴也都是最后一年全备赛，也都为了这场比赛做足了准备。 只是段云衍的训练强度，即便对他的队友来说，也有点太过头了。 在又一轮的对抗练习后，燕星河从机甲里跳出来，直摆手：“不行了不行了，你找别人陪你吧，我练不动了。” 对抗训练有单独的隔间，左右无人，他直接躺到了地上。 操控机甲需要精神力进行连接，对身心都是一场大的消耗，只有段云衍这种精神力大得可怕的怪物，进机甲就跟玩儿似的。 段云衍的机甲舱门也缓缓打开，但人在里面没动：“距离全备赛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我是战策啊战策啊大哥！我学战术策划的，你让我跟你一个学近战的打，你疯了吧。你找依古娜跟明弄溪呗，你们都一个院的。”燕星河直摆手，不肯再进机甲。 燕星河的专业是对外战术策划学，和他全备赛一个队的，做的是策划的活儿。 “她们今天有课。”段云衍依旧坐在机甲上，“我最近调整了一下我的作战方式，你更了解我才能更好的策划。上来，再来一局。” “你真是个战斗机器。”燕星河含恨道。 说完突然想起来什么，忽而道：“哎，你不是加了将军吗？你跟他发过消息没？” 段云衍的耳根一下子红了，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将军很忙的。” “怎么会，现在正是将军清闲的时候。”燕星河一看有戏，赶紧鼓励，“你不是换了一下打法吗？你应该先问一下将军，问一下他你的新打法可不可行，将军才是最在行的，对不对？” 问一下将军。 段云衍感觉整个人都如火烧，磕磕绊绊道：“可，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将军了？” 段云衍先前把跟霍乾曜的对话简单转述给他们过，燕星河一摊手：“他都说过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啊，你现在这不就是问题来了？” 段云衍眼睛慢慢亮了，一点一点就往机甲外边儿挪：“真的啊，真的吗，你觉得将军会回我吗？” 燕星河加紧鼓励：“会啊，怎么不会，将军这么欣赏你，那启明星，那不就是将军喊出来的？” 段云衍抿了抿唇：“嗯，将军好像，不是很排斥我。” 他下意识地相信燕星河，因为燕星河被挖进他们队里，就是因为他直觉很准还很有运气，做出的判断基本没错的。 “哎，对嘛，不排斥就行。将军是拒绝了要跟你结婚，反正你又不是真的要结婚，对不对？现在跟将军有交流了就是好的。”燕星河一拍手，“来，下来，让策划跟你参谋参谋！” “怎么就不是要……”段云衍小声说了一句，还是没抵抗住和将军发消息的诱惑，从机甲上跳了下来，“我怎么发？把刚刚的视频拷下来跟以前的对比一下吗？” 燕星河伸出一根指头出来晃了晃：“非也非也，你问将军现在忙不忙，能不能开同步。” 开同步指的是影音同步，即即使投送这边的全息影像到对面去，两边都打开的话甚至能微模拟接触。 段云衍拿脚尖敲了敲地板，往前走两步，又往后退了两步，把光屏调了出来：“那我问了？” “问！然后你上机甲给将军现场演示。至于我呢，就在这儿上会儿网，啊，帮你看一下有关将军的资讯。”燕星河安排妥当，满意点头，又凑过来，“将军主页什么样，你给我看看。” 第9章 段云衍正好打开了通讯页，便开了权限给他看。 将军的主页很简单，没有关联任何其他应用的认证，本名摆在上面，底下跟着的是军衔与邮箱，头像是一张立体照，将军所有需要用到照片的地方全是这一张。 “这么简单。”燕星河忍不住道。 段云衍则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照片。 很多人会给自己主页上的照片设置交互功能，但霍乾曜并没有。 他的照片应该是成为贪狼的驾驶者以后没多久拍的，穿着帝国军队统一的训练服，衣装笔挺，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那时的他更为年轻，更为气盛，眉目里带着锐气，带着对未来的征服心。 是承载着帝国所有人的期望的将军。 将军会有压力吗？ 他忽地想。 但没等他多想，燕星河就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愣着干嘛，赶紧发。” 段云衍便点进通讯页，打字：将军，您现在有时间吗？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对话框闪烁两秒，消息发送出去了。 段云衍觉得有点紧张，忍不住掐了燕星河一把。燕星河龇牙咧嘴半天，说：“行，现在暂时不跟你计较。” 将军在线。 对面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有时间，什么问题？ 段云衍感觉全身上下一麻，手一抖把光屏给关了，几乎要从原地起跳，马上缩回他的机甲里。 幸好燕星河对他还算了解，把他按住了：“关了干嘛，打开啊，问他能不能开同步！” 段云衍按了下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打开光屏，打字：我最近调整了一下我的作战方式，想请教一下您这样在战场上会不会更好。 他抬头看燕星河，燕星河无语：“你发不发，你不发我帮你发。” 他点击发送，低头接着打字：您方便开一下同步吗？ 发完的一瞬间他又把光屏关了，不敢看。 燕星河在旁边说：“我真看不懂你们粉丝。我说真的。” 段云衍没搭理他，终端闪烁，他又把光屏打开了。 霍乾曜：自己的方式只有自己清楚行不行。 他心里一凉，但对方的下一句紧接着就来了。 霍乾曜：你开吧。 第六章 同步 段云衍一个哆嗦又把光屏给关了，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气球，缓缓地升高爆炸了。 燕星河还没看清楚霍乾曜发的内容，“哎”了声：“将军怎么说的？你给我看看啊。” 段云衍眨了眨眼，好容易落到了地上：“将军说可以。” 他的脸通红，没等燕星河回答，又一路小跑跳回了机甲上：“你休息去吧，我跟将军开同步了。谢谢你。” 燕星河忍不住说：“你们狂热粉真是……” 他找不到词形容，于是无语地摇了摇头：“算了，我吃饭去了，你自己跟将军练吧。” “我怎么跟将军说呀，哎。”段云衍又从机甲里探出头来，“我把之前的视频传给他吗？” 燕星河已经往训练室外边儿走了，一手扒拉着门，抻着脖子跟他说话：“你自己问将军呗，问我干什么？” 段云衍又把光屏调出来，手放在通话键上：“你叫我问的，哎——” 然而燕星河毅然决然地关掉了训练室的门。 门发出一声轻响，现在训练室内只剩下段云衍一个人了。 他关上机甲舱门，觉得舱内安静得可以听到自己慌张的心跳，他轻轻吸了口气，拨通霍乾曜的通讯。 那边很快接了，霍乾曜的全息投影在他身侧构建。 他有些不敢看，只仓促道：“麻烦……将军了。我是修改了一下和机甲的连接参数，把攻击强度调小了，把灵敏度调大了，然后调整了一下我的作战方式，我们队策划建议我找您看一下。” 霍乾曜的身体在他身边构建完成，余光可以看到黑色的轮椅，他耳尖有些泛红：“我先把我之前的视频发给您，您可以对比一下。” “不用。”霍乾曜却开口制止了他，“你把外视野同步给我就可以了。” 外视野是指训练室的全局视角，可以捕捉到操作舱以外、机甲外部的行动，方便训练的人战后复盘。 段云衍马上把外视野传到他那边去，身边霍乾曜的全息投影动了动，像是接收了。 他盘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终于鼓起勇气把头转了过去：“那将军，我现在演示给您看吗？” 将军的模样和上次并没有什么差别，眼眸依旧沉，只是可能不用在正式出现，身上穿的是一身休闲服，头发松散的搭着，看起来放松了些。 ……将军从来没有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人前。 段云衍的耳根“噌”地一下又红了。 “你开始吧。”霍乾曜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视线却定在了他冒红的耳尖上，停了片刻才挪开。 段云衍轻轻点头，打开全息模拟，调出来一个模拟战斗场景。 随机生成的场景构建完毕，苍白的训练室被遮蔽天日的树丛取代，细细密密的树叶里藏着许多双虫族亮起的复眼。 战斗一触即发，他将精神力蔓延出来，搭建到机甲上，耳根的红晕渐渐褪去，他凝神判断着这次的战场，随后微调了一下机甲的参数，向着虫族迎面而上。 第10章 虫族之间有精神连接，所以他们能够建立起无与伦比的配合，还能无条件听从虫母的命令。因此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面对成群结队的虫族极为困难。 霍乾曜淡淡看着段云衍的操作。 他其实有些意外对方会提出让自己来看看，但也并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看看段云衍对自己的作战方式调整了哪些方面。 启明星在学校学的专业是对外近程攻击学，所训练的大多数是和虫族近程战斗的场景。 学校有□□授的战斗模式，切断外突触、破坏防御装置、使用武器击毙。但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习惯。比如霍乾曜因为攻击力度足够强，会在切断外突触后将虫族集中起来再击破。 段云衍从前也会这样做。 但这一次，面对成群的虫族，他将机甲手里的能量炮切成光刃，选择逐个击破。 光刃的操作比能量炮要难不少，本身是更为细微的操作，对精神力以及更方面素质的要求极高，故以使用的人并不多。 但段云衍掌控得很好，灵敏度调高了以后即使是笨重的机甲也在他的控制下灵活地穿梭，光刃在迅速切断外突触以后直接劈开虫族，即使孤身面对森林里无数潜藏的虫族也能不落下风。 森林里树林密闭，对于机甲来说，被限制了很多发挥的空间，很难施展开。 但段云衍就是在这么复杂的模拟环境之下，操纵着相对来说巨大的机甲，迅速地解决了潜藏在森林中的虫族，完成了这一轮的模拟训练。 最后一个虫族被清理，机甲屏幕上现出[已完成]的字样，底下显示着这次训练的综合评分。 评分很高，这是一定的。有过训练的人能达到的分数都不低，更何况的是段云衍。 他关掉全息外环境，偷偷往身旁瞥了一眼，霍乾曜在他的整个训练过程中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操作。 他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将军眼里是否合格。 “……就是这样，将军。”他轻声道。 “你光刃用得很好。”霍乾曜道。 段云衍的耳朵又烫起来了：“……谢谢将军。” “你……”霍乾曜看完综合评分，抬眸看他，正看见他紧张地看着自己，眼睛依旧很亮。 他还是没忍住，提了半丝浅笑：“不用这么紧张，这里不是战场，你不是我的士兵。” 段云衍眨了眨眼：“好。” “改了之后自己感觉怎么样？”霍乾曜又问。 “感觉比之前顺手，但还有些习惯没有改过来，我会在全备赛以前练好。”段云衍说。 他这会儿坐姿又很乖，全然看不出方才战斗时的凌厉。 “那还需要问我？”霍乾曜半是玩笑道。 段云衍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不，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我还没有用这个去前线，不知道真正对上虫族会怎么样，所以才想请教您。” “你们学校搭载的全息模拟里有最全的数据，和真实战场差别不大。”霍乾曜简单道，“确实更适合你——你之前为什么会选择以能量炮为主的进攻方式？” 他这么问了，但问出口的时候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接着说： “因为我之前是这么做的？” “因为您之前是这么做的。” 段云衍同时开口，声音里带了两分涩。 这回没有精神力了。 再强的精神力也不能越过千万远的距离，从全息同步里接触到对方。 但霍乾曜就是觉得有哪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将军终归是将军，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道：“我选择的方式只是更适合我自己的，不一定适合别人，它并不具有普适性。” 段云衍抿唇，点头点头，又担心霍乾曜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下功夫，又补充：“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我待的地方没有学校的评定系统，但是校长会给我们放……您的战斗视频，我是从那时候开始学习的。” 霍乾曜的作战视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帝国内传颂，他的每一场胜仗都被记录下来，被反复观摩学□□国新生代中很难有人没有受过霍乾曜的影响。 尤其是段云衍，他对机甲操作几乎能完美复刻霍乾曜当年的手法，媒体报道时配文说，他不知道在背后研究了多久将军的操作。 他对机甲的操作，几乎能匹敌最鼎盛时期的霍乾曜。 ……远远超过现在的霍乾曜。 霍乾曜沉默片刻，最后道：“你自己觉得合适就好，精神力到你的层次，旁人是很难给出有效建议的。” 段云衍眨眼：“好。” “有机会可以到边境去试试水，只有上战场了才知道什么最合适。”霍乾曜又道，说完想起了什么，“你们全备赛要开始了吧。” “下个月开始。”段云衍马上道，“我就是在做全备赛的准备。” “最后一年了。”霍乾曜看着他，语气中没什么别的意味。 段云衍却心中一动，张口就问出了声：“那将军，这次您会来看吗？” 霍乾曜明显一愣。 话出口的瞬间段云衍就后悔了，霍乾曜除却庆典，已经不出席任何活动。据明弄溪说，将军甚至很少会出门。 况且霍乾曜并没有出席过以往的任何一届全备赛。 “你想要我去看吗？”霍乾曜却问道。 第11章 段云衍点头点头点头点头。 霍乾曜又沉默了。 片刻，他说：“看我时间。” 这不是一个拒绝的话语，但也可以是一个委婉的托辞。 全息模拟的影像和实体在肉眼上已经能做到分不出差别，可段云衍忽的觉得自己看不清了，看不清霍乾曜的神情，看不清霍乾曜的态度，看不清霍乾曜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只茫然地张口，想要再喊一声“将军。” 霍乾曜却早他一步开口，已经换了个话题，语气依旧平静：“你有时间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带你试一下贪狼。” 这下是段云衍一怔了。 贪狼。 霍乾曜的机甲。 记录着霍乾曜所有的功勋与荣耀的机甲，整个帝国仅此一台的机甲。 他再次张口，心中被不知名的情感满溢了，许多的话都在嘴里说不出，最后只是道：“好的，将军。” 第七章 奥森 同步结束，霍乾曜关掉了光屏。 家中连接终端的智能设备都被拆了，研究院找人重新装的，整个室内的机能都停留在了几十年前，还没有研发出精神力连接终端的时候。 这样的设备难免会麻烦，就比如今天他嫌麻烦并没有开灯，只有日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而此时已近日暮，光线昏暗下来。 霍乾曜松下了背脊，靠在椅背上，感受着外溢且横冲直撞的精神力。 庞大且不受控制的精神力，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会受到精神力的压制而感到喘不过气；如果此时屋子里有连接精神力的设备，会就此故障。 帝国的将军，帝国的战神，因为强大精神力而驾驶贪狼的人，在战争过去后甚至不能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 有点可笑。 时间到了，家居机器人开始打扫卫生，他瞥了一眼正在运作的家居机器人，试着调整一下精神力，把精神集中过去。 失败了。 他面色半沉，有些烦躁，精神力也就带了两分攻击性。 而后轮椅应机而动，顷刻间就组装出一副聚能炮出来。 在聚能的最后一秒，他终于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将聚能炮收了回去。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终端微微闪烁，他打开光屏看了眼，奥森的消息，说他已经到门口了。 霍乾曜看了这消息半晌，给他开了权限。 霍乾曜少年及至青年时光，都是在军旅中度过的，关系比较好的大多也在军中，平时都待在边境镇守。 只有奥森现在也同在首都星的研究院待着，时不时会过来看望他一下。 没一会儿落地窗前面的草坪上就降下来一个悬浮艇，一个一头卷毛的青年带着个小机器人冲了下来，绕到他别墅的门口，刚开门就停下来了：“你把你精神力收收，太冲了搞得我心里闷。” 霍乾曜都没抬眼看他，声音漠然：“我的精神力现在不受我控制。” “你尽点儿力行不行，你这臭脾气。”奥森对他这个态度习以为常，停在门口等着。 霍乾曜没说话，试探地摸索精神力的边界，将精神力收了回去。 庞大而带着压迫的精神力撤去，奥森这才长舒一口气，走进了屋内，帮他把灯开了：“你这房里也太空了，改明儿找点东西给你装饰一下。” “然后再被我失控全都打碎？”霍乾曜的声音依旧冷，“你不如给我换一个轮椅。” “换成没有攻击性的普通轮椅？你真以为没人敢刺杀你么？”奥森冷笑了一下，“你身上所有具有攻击力的装置都被撤掉，好，你现在腿也动不了了，精神力也控制不住，随便哪个人都能把我们帝国的战神给刺杀咯。” 霍乾曜没说话。 奥森话说得难听，倒是句句在理。刚发现自己控制不好精神力的时候，他近乎崩溃，溢出体外的精神力狂躁而带有攻击性，轻易就毁坏了所有连接精神力的设备，又压得周遭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误伤到其他人的第二天就将自己的所有权力上交了出去，申请将自己住所内的所有终端连接设备换掉，并不再出席活动。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下意识畏惧他，只有奥森给他设计了这个轮椅，确保他还保有自卫能力。 战后的帝国并不是完全的平静，对虫族的清扫仍然在推进，而因共御外敌暂时被忽略的不和平因子也蠢蠢欲动，多少人紧紧盯着霍乾曜，盯着这个代表胜利的战争机器。 那时候轮椅还不是轮椅，主要用途作为外骨骼代替他的双腿，只有偶尔才会换成轮椅的模式，只是他现在累了。 奥森看了他的表情，心理不大好受，还是劝道：“你把你的腿治了吧，拖这么些年，帝国的医疗又不是治不好了。你腿好了还能自己找点事儿干，不说出去，哪怕在你院子里跑圈呢。” “怎么治？”霍乾曜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医疗院没有人能承受我的精神力，而一收到刺激我的精神力就会外溢。” 奥森的精神力等级也有a，然而面对霍乾曜仅仅只是外溢出来的精神力，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受刺激之后霍乾曜的精神力会带有攻击性，人在旁边则人受伤，机器在一旁则机器受损。 他犹豫片刻：“不然就叫你那小启明星……” “不行。”霍乾曜打断，终于抬眼看他，重复，“不行。” 第12章 奥森看他两秒。 这样的提议他提过几次，每一次都被霍乾曜拒绝了，这次他也并不意外，但声音也带了两分沉：“何必呢。为了你那点儿自尊心，还是别的什么？霍乾曜，你再这样下去，就要把自己折腾毁了。” “我不已经毁了么？”回应他的是霍乾曜无所谓的声音。 奥森气打不出一处来，对他无语又无奈，但也不好对病人拳脚相向，于是怒锤一顿自己带来的机器人。 倒是霍乾曜又开口：“你专门过来一趟，就是要唠叨这些的？” “那倒不是。”奥森抽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军校邀请你……” “不去。”霍乾曜打断。 “……给这次全备赛担任评委。”奥森把话说完，翻了个白眼。 尤其是不知道那句话刺激到了霍乾曜敏感的神经，他的精神力又略微外溢了点，让奥森觉得脑子都有点闷。 “我记得全备赛的评委会跟全程，我能去？”霍乾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你也不要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奥森耸耸肩，“况且肯定不是请你去做一般评委的，是总控，你待在监控室里就行了，都可以让你一个人单独待在里面。” 霍乾曜沉默。 “你再多想想吧，郝校长特意过来找我说的——都知道现在不能随便找你，过来烦我了。”奥森靠在椅背上，停了片刻，又补充，“你再多想想吧，你那启明星，今年是最后一年全备赛了吧，你不想看看？” 霍乾曜还是沉默。 奥森本想等他跟自己来一发心知肚明心有灵犀的，没等到他发言，只好再摊开了跟他说：“他太扎眼了，又是跟七皇女在同一条线上，一旦他毕业入军，地位必是水涨船高，全备赛是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将启明星打下神坛的机会。 霍乾曜终于开口：“他会处理好的。” “他就一小孩。”奥森说。 难见得霍乾曜犹豫，奥森赶紧又劝道：“郝校长的意思，也不是非要你去不可，只是这么久都没见你了，毕竟他以前也教导过你，贪狼的诞生也有他出的一份力……” 他说了半天，总归也都是劝的话。 霍乾曜听得脑袋突突的，最后说：“奥森，我不会突然死在家里。” 他知道奥森只是想让他多出去，想让他别一个人待在家里。他近几年状态确实不太好，时常在光网上失踪，拒绝参加任何活动。 “骗哥们得了，别把自己也骗到了。”奥森则道。 霍乾曜垂眸看自己的腿，知道对方不相信是有由来的。 就在前不久前，他真的生起过就这样算了的念头。 只是…… 只是有一个小孩的眼睛那么亮，看着自己的时候好像在发光。 “霍乾曜，你……”奥森再次张口。 “我真的不会。”霍乾曜再次说，“至少今年不会。” 奥森还是一脸不相信，霍乾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我让段云衍有时间过来试贪狼，你正好来了，顺便检查一下贪狼吧。” 贪狼的设计图纸正是出自眼前人之手，其使用材料、组装，每一道工序都有他亲历亲为，要说对贪狼的熟悉，可能除却霍乾曜，就只有他了。 奥森先是一愣。 随后他叫了起来：“你跟你那启明星联系过了？” 他一下子欣慰起来：“你还是肯治一治你那腿的吧？刚才怎么不说，叫我白担心一场。” “我不会跟他说这件事的。”霍乾曜只是冷道，自然也没提他和段云衍怎么联系上的。 “再说嘛，不着急。”奥森却似乎认定了这事儿有转机，高高兴兴站起身，“贪狼停哪了？我瞧瞧去，好久没见找了，皇室那帮人还找你要贪狼的使用权没？” “找了，没给。”霍乾曜也调整了一下坐姿，轮椅轮胎滚动，“现在没有人能使用贪狼，给他们并无作用。” 他的别墅架构是由最基础的钢筋固定而成，没有加入任何活动机械，于是轮椅只在地面上普通地滚动，奥森跟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到他松散的背脊上。 “如果虫族孕育起了新的虫母，我会再一次驾驶贪狼过去，将它们捣毁。”霍乾曜的声音很平淡，像在介绍自己的饭后活动。 奥森一时没有说话。 霍乾曜说这话的意味他再清楚不过，再驾驶贪狼，就是拼的同归于尽的路数。 也是在告诉他，自己不会即使想不开，也不会在家中就这样死亡，而是给自己找了一个死得其所的好地方。 轮椅在电梯前停住，霍乾曜开口：“劳驾。” 奥森扫了眼他的轮椅，替他打开了电梯。 贪狼停在地下巨大而又空旷的训练室内，奥森见到它就像见到老伙计一样，上去高高兴兴地拍了拍：“还是这么结实，要上战场随时可以。” 贪狼在最后一战里损毁不少，舱门都破裂以至于直接割伤了霍乾曜的腿，然而即便如此，霍乾曜在击败了虫母以后，仍将其驾驶回了星空舰。此后又在奥森及研究员的手里恢复了原样。 机器的损毁只需要修补原件，设计图纸依旧存于研究院里。 但人不同。 霍乾曜垂眼，眼神淡了淡。 贪狼只有两个人有权限，一个是作为驾驶者的霍乾曜，一个是它的制作者奥森。甚至就连奥森的权限，也是霍乾曜在最后一战前给他重新打开的。 第13章 奥森把终端连了上去，爬进舱里去给他检查。 霍乾曜手指无意识动了动，又点开了段云衍的通讯页。 对方大多通讯页也很简单，照片是每年学校体检时照的，带着新生的锐气，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仅仅看着就朝气蓬勃。 是一个能接任他的好苗子。 第八章 病毒 下午四点，中央训练室，段云衍他们小组结束针对全备赛的训练，开始复盘。 下午五点，复盘结束，他们离开训练室，准备去吃晚饭。 下午五点十分，段云衍被路上的学弟学妹拦住，请教实战上的问题。 下午五点三十分，段云衍重新回到训练室，给学弟学妹进行实战演示。 下午六点，段云衍对共六组场景的八种不同解决方法演示结束，追上伙伴去吃晚饭。 下午六点三十分，伙伴对段云衍及霍乾曜的关系进行了一个深入的分析，给他出了共三百种主意，其中两百九十七种都不可执行。 下午六点四十，霍乾曜的资料页被传阅并且膜拜。 晚上七点，结束晚餐，燕星河把段云衍拉出去逛街。 首都星作为整个帝国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星球，其商业区可以说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人造光充斥着整个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车马喧嚣。 段云衍很少到这边来，还要开地图引导，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卷进了完全相反的机械轨道里。 他想，要是去霍乾曜那边，是不是得带点礼物。 可是能送什么呢？平常的物件也会被将军随意放起来吧，能不能有什么东西，是能够一直被将军看到的呢。 巨大的全息战舰从他们头顶扫过，小孩高兴地在上面呼喊。 燕星河抱着头跟他出主意：“你也不用买多贵的，送点有心意的就行啦。到将军这个地位，想要什么没有？” 段云衍：“好的。我们是去c1区吧？” 燕星河：“但你想这周末就过去，送什么手工类的东西都来不及了，你修两门专业作业那么多，只能现在挑。” 段云衍：“所以我跟你过来了么，我们是去c1区吧。” 燕星河：“我跟你说，你真别网上买，太容易翻车了。我那天看全息图，跟真的似的，重量都给我模拟好了，收到之后我去，全息的参数全是二调的，底下有个仅供参考我都没当真。” 段云衍：“我们是去c1区吧。” 燕星河：“……是的。” 段云衍调好导航。 燕星河无言：“你想好买什么了没？” 段云衍叹了口气：“没有，过去了再看看吧。” 他又忍不住把光屏调到通讯页，看了眼自己和将军的通讯页。 他把那场战斗的总结发给了霍乾曜，霍乾曜给他提了几个战斗意识的思路，又夸他做得很好。 他就顺势又和霍乾曜聊了几句别的，之后每天都会去跟对方闲聊几句，说自己的功课，说食堂的饭菜。 霍乾曜不会主动和他发消息，但他的每一句话都会认真地回。 于是段云衍又忍不住抿唇笑了。 燕星河给了他一拳：“你——我真受不了你们粉丝了。” 他们顺着轨道往c区走，脚下的路面将他们抬起，顺着路标将他们送往管道，燕星河又说：“可惜依古娜今天晚上有课，不然她最爱挑这些东西了，也顺便让她帮我看一下衣服。” 段云衍最后回味一遍他的聊天记录，把光屏关了：“你真要去那个联谊啊。” “去啊，不然马上都去军队了，哪还有时间谈恋爱。”燕星河说，“我先去探探底，全备赛过了才是正式开始呢，要是靠谱我带你去。” “不去。”段云衍说。 “那也没事，你还小。”燕星河手一松，早他一步从管道里飞出去。 段云衍等从管道出口里出来以后，认真地同他补充：“不是，我打过申请，我要和将军结婚。” 燕星河：“……” 燕星河：“神经病。” 他显然没有把段云衍的话当真，走出隧道同身边的人擦肩而过，婉拒了身边人想要塞过来的宣传单：“什么年代了拿纸做宣传……哎。” 他站住，段云衍一手抽过传单，一手扣住发传单的人。 燕星河在另一面堵住那人的路，传单在段云衍的手里绷直，两丝肉眼可见的电流闪过，段云衍手里的、发传单人手里的传单在瞬间燃烧成灰烬。 段云衍皱了皱眉头，回头望去，却发现发传单的人比他们还惊讶，直愣愣望着传单：“我操，它怎么烧没了。” 他还搓了搓指尖：“哎，不烫。” 商业区人流太大，他们不欲闹太大，将人压到隧道后的角落，段云衍拿了张纸收集好灰烬，和燕星河对视一眼，用口型说：“病毒。” 被他们压住的人很年轻，和他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哎，不是，你们压着我干什么，你们干什么的，巡查官？便衣警卫？我犯什么……哎，我那传单有问题吗？” 燕星河打通讯报警，段云衍问：“传单哪来的？” “群里接的兼职。”年轻人说，“一天给五百星币！还是我手快才抢到的。一共就要五个人，发三天。” “怎么拿到的传单？”段云衍又问，“现在商业区里还有四个人在发这个传单吗？” 第14章 “我不知道啊，一共三千份，三天发完就行，我下午才出来，他们有的可能上午出来发完就回去了。”年轻人挠了挠头，盯着段云衍瞧了半晌，忽地一拍脑袋，“哎！你不是那个，启明星！是不是？” “不是。”段云衍说。 他们不是警卫，没有执法权，此时无权要求年轻人给他们查看群里的消息，只能在此地等候警卫的到来。 “你就是，跟投影里一模一样！”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兴奋，完全没有自己犯事儿了的自觉，“你们这是出来执行任务？军校还管治安？我以为只管对外战争呢，不是说治安是警校的警官管吗？” 段云衍有些招架不住，头疼地看向燕星河。 “你话怎么那么多呢？待会儿跟警卫去治安所就知道了。”燕星河就接，他已经把段云衍刚刚问出的消息都一起发给警卫了。 警卫来得同样很快，先拿着仪器在周边检测了一番。 传单是纸质的，嵌在其中携带病毒的芯片自燃同样销毁了传单。但留下来的灰烬上还能检测到一丝残留的痕迹。 警卫啧啧称奇，又问段云衍是如何察觉到的。 “那边磁场不对。”段云衍简单答。 燕星河在旁边咳了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补充：“这，s精神力。” 警卫看着段云衍，一下子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启明星是不是？” “……不重要，你们辛苦了。”段云衍则答。 查出来确实有问题，接下来就是警卫的工作了。他们把年轻人带走，问了段云衍和燕星河几句之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s级精神力确实好用啊，我都没发现。”燕星河感叹了一声。 段云衍则沉默了一下：“……我这段时间，就出来了两次。” “你本来课程就紧，又要准备全备赛嘛。”燕星河说。 段云衍：“上一次，也遇到有人要装病毒。” 燕星河停下脚步，轻轻看着他。 “这段时间病毒犯罪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段云衍思考片刻。 “你没被病毒攻击到吧？”燕星河倒是问。 段云衍摇了摇头，打开自己的终端。 终端与精神力有直接连接，他很轻易地就能扫过所有的终端网络，没有一处是被病毒侵袭过的。 “那就行。这才战后几年，就又开始搞这种事情。”燕星河叹了口气，重新抬起了步伐，“算了，对内都是警院要操心的，我们只管对虫族。你说，在我们有生之年虫族能有灭绝的那一天吗？” “我会尽我所能。”段云衍只说。 大的战争结束了，虫族失去了虫母不再往前推进战线，然而仅在边界虎视眈眈就足以让帝国警惕，在边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小的摩擦，帝国不断缓慢地把边界往外推、不断地清理试图越界的虫族。 “毕竟是完全不同的生命，也不指望和解。”燕星河叹了口气，“你回去以后叫时季清给你检查一下吧，怎么就你这么倒霉碰到两回病毒。” 首都商业区，仅一个区的占地就和其他星的大型城市差不多大，其中按门类又分了很多小区。 段云衍的家乡连实体店铺都少有，刚来首都星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时至今日在这一片都还会迷路。 霍乾曜的出生地并没有被帝国大众熟知，但他自第一次打响自己的名头过后，就将自己的住宅安置到了首都星。 他一路升迁，受到的奖章早就无数，高官厚禄，赠予他的珍品自然也是非同一般的多。 将军喜欢什么？ 这种私人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通过社交网络流传出来的，段云衍只能去猜。 思绪沉沉浮浮，仿佛又浸入到了霍乾曜的精神网里，对方的精神力带着硝烟，带着大战过后的尘土气——混乱、还有战场血肉横飞的气息。 他停下了脚步，指了指面前的东西：“我带这个过去吧。” 燕星河把视线跟过去：“……你终于疯了？” 段云衍：“没啊，你觉得将军会喜欢吗？” 燕星河：“我不觉得。” 段云衍还是走进了店里，小声说：“我觉得。” 第九章 贪狼 段云衍主修对外近程战斗，辅修战术策划。对外近程战斗又是整个学校排课最满、要求最高、训练最严的课，机甲驾驶战斗充斥着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 他们专业的负责人在开学的时候就对每一个学生说：“你们现在所学习的每一个内容，都将在战场上拯救你们的生命；你们所进行的每一场训练，都将在面对虫族时为你们多得一份生机；你们从进入这个学校的那一刻起，就不只是普通学生，而是一名随时可能会去往前线的军人。” 一席话听得专业所有人热血沸腾，而后随着第一堂课的开始，紧张的课业让专业的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而段云衍还辅修了要记、背内容最多的战术策划学。 对外近程战斗的学生在机甲上卷生卷死，战术策划的学生在模拟战场上卷生卷死。 段云衍同时辅修了这两门，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恐怖如斯”。 他的时间也由此被挤占得满满当当，鲜少有空闲的时候。尤其是全备赛将近，所有学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针对全备赛的训练。 而从平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卷的启明星，挤出了一个周末完完整整的一天，提着礼物去了霍乾曜的住所。 第15章 去将军的住所，当然不是沉迷追星罔顾学习，将军邀请他，是让他去试贪狼的。试贪狼，也就是是练习机甲，而且将军毕竟是帝国的战神，肯定能给他更好的指导。 对，此去是学习去的，他们队的其他人还都嗷嗷待哺等着他传授将军的经验呢。 悬浮列车上仍然放着宣传视频，除却庆典的视频，还有关于全备赛的宣传与介绍。 全备赛全程直播，场地设置在边境、由军队勘测好的星球上，只是其上的虫族并没有被清理干净，还剩余有可控范围内的虫族，可以用来给学生历练。 每年所选星球的环境都各不相同，此时的视频正在介绍着先前几次的地图。 这些段云衍都在全息模拟中体验过无数次，几乎是地图一投上来他就知道该用哪种方式作战。 他抱着带给将军的礼物，左右无事，又在心里复习了一遍各地图的打法。 悬浮列车很稳很快，作为首都星最为便捷的交通方式，即便霍乾曜府邸与大学城的距离相隔了几个时区，也很快就到达了其所在的区。 下悬浮列车以后又换上悬浮机车，他坐上去之后，先给霍乾曜发了消息，把悬浮机车的编码传过去，这才准备动身。 包在牛皮纸袋内的礼物动了动，被他按了下来，塞到尾箱里。 悬浮机车飞得依旧稳，头盔罩住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他忍不住想快一些，又忍不住想慢一些，期待与紧张混杂在一起，搅得他心脏发麻。 将军的住所从上面看去并没有很多建筑，除了主屋只有三两栋房子，剩下的都是大块的草坪。 段云衍猜测训练室一类的地方都建在地下。 悬浮机车接入了权限，他直接进了院子里，顺着导航指引将机车停到了草坪上。 急刹，他摘下头盔从车上跳下来，落地的位置正对着别墅的落地窗。 阳光从他头顶一晃，他放头盔的时候伸手挡在额头上，眯起眼朝那边望了眼。 按理说玻璃应该是单面的，但他从落地窗里看到了将军的影子。 阳光反射在落地窗上晃了晃他的眼睛，他轻轻眨眼，掐了把有些发麻的指尖。 离得远，他看得并不明晰，于是两秒后又收回了视线，从尾箱里把牛皮纸袋取出来，快步向别墅大门跑去。 监测网轻柔地扫描过他的全身，整片院子里没有机械运作，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草坪的实地上，别墅的门正敞开迎接着他。 这点距离的运动量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心脏还是在剧烈地跳动，呼吸也轻微喘息。 他在台阶前慢了下来，两步跨上去，然后在门口立正站好，挺了挺身形，停顿两秒，叫了声：“将军。” 这回他看得清楚了，霍乾曜穿了一身运动服，膝上盖了一层薄毯，坐在落地窗前的轮椅上。此时对他轻轻笑了一下：“进来吧，我带你去训练室。” 段云衍没动，稍微掂了一下脚跟又放下，发现玄关处没有换鞋的地方，从门口到他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大而空旷。 他觉得嗓子里有些涩，想了一想还是开口：“我刚刚在外面踩草坪了，鞋底脏。” “没事，进。”霍乾曜随意道，“有家政机器人。” “……好的，将军。”段云衍眨眼，这才往里抬了脚步。就是绷着身子有点紧张，抬步的时候刻板到有些僵硬，差点踢了个正步出来。 “不用这么拘谨。”霍乾曜说。 段云衍停在他面前，面色有些涨红，收腿再次立正：“好的，将军。” 霍乾曜又笑了。 段云衍眨眨眼，抱着牛皮袋的手不自觉抓紧，又松了下去，想把手背到身后。 霍乾曜看向那个牛皮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动了一动，他便问：“这是你说要带给我的东西？” 段云衍在来之前确实同他说过，自己在商业区看到了个小东西，想带过来送给他。只说不贵重，但没具体说是什么。 “……是的。”段云衍红着脸抿了抿唇，把牛皮纸袋提了起来，牛皮纸袋内的东西肉眼可见的有分量，他将其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盆花。 是一盆养在水里的漫里奇紫百合。 霍乾曜：“……噪耳花。” 段云衍马上答：“这只有一盆，没那么吵的。” 噪耳花是漫里奇紫百合的俗称。漫里奇紫百合是大迁徙时期在一颗液态星球上发现的植物，外形很像紫色的百合花，能够模拟人类发出的声音。在漫长的人工培育的过程中，甚至有些品种能达到鹦鹉学舌的效果，一大片放在一起发起声来很有些吵闹，所以有了一个“噪耳花”的俗称。 段云衍把花盆递上去，霍乾曜伸手弹了下花枝，百合花马上摇曳起来，叽叽喳喳地小声乱叫：“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 段云衍脸红得要端不住，但还是向前递着花盆：“它不用特意养，有阳光就能活，半年才用换一次水，很好活的。” 霍乾曜低眉，把花盆接了过来：“谢谢。” 漫里奇紫百合不是纯紫色，只是有一圈淡紫从花瓣边缘向内延伸，模拟发声的器官形似百合的花蕊，只是顶端是心型。 作为观赏植物其实常见。 他托着花盆，控制着轮椅移到落地窗前，将花盆放到地上。 第16章 这会儿这里正有阳光，花朵感受到阳光以后就摇摆起来：“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霍乾曜又伸手弹了花朵一下。 花朵摇摆的速度变快，撞到玻璃上噼啪响：“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将军！喜欢喜欢喜欢！” 霍乾曜的手停了一下。 片刻，他摩挲了下手指，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对段云衍道：“我带你去贪狼那吧。” 段云衍的脑袋都要因为噪耳花的声音而爆炸了，这原本是他计划的一环，但他还是觉得脑袋像蒸汽机一样往上冒烟。 听到霍乾曜的话他便赶紧跟到他身后，脚步还是有点僵硬。 霍乾曜的轮椅向前滑动着：“你们要分到军队以后，才会配给私人机甲吧？” “对，但是现在的训练机甲一般都是固定的，可以自己固定参数。”段云衍跟在他后面，依旧是一身训练服，鞋底踩在木制地板上作响。 “军校里我记得都是研发机甲吧，武研院每年新迭代的机甲会先送到你们手里，一边供你们训练一边改进。”霍乾曜按下电梯，电梯载着他们去往地下的训练室。 段云衍的手背在身后：“机甲毕竟很少。我们机甲的所有数据武研院那边都看得到，有几次我刚下训，那边就发通讯过来，说有改进的地方，让我把机甲开到他们那边去。” 霍乾曜轻轻笑：“我刚驾驶贪狼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会儿专对虫族的机甲研发还不成熟，尤其是贪狼这种专攻机甲，经常打完回来就把它开回研究所，一帮人在那改。” 段云衍轻轻“啊”了声，有些难想象。 贪狼和霍乾曜一同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就已经完全成熟的姿态。就像将军仿佛从第一次上战场起就是将军、就无往不利一样，贪狼从第一次出现起就好像是一个完备的对虫族作战机甲，很难想象它还有需要开回研究所改进的时候。 电梯门开了，自动门识别过霍乾曜的面部也徐徐打开，段云衍抬步跟着霍乾曜的轮椅往前走。 空旷的训练室的一侧，淡蓝色光幕罩下的机甲库内，停着一架银黑色涂装的机甲。 全帝国仅此一架的机甲，他的主要设计者奥森曾说过至少五十年内，这个机甲都是独一无二的。 它和它的驾驶者霍乾曜一起，象征着不败的战神。 段云衍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 “这是贪狼。”而霍乾曜的轮椅行至贪狼前面，停下，语气是听不出情绪的淡，“你应该在各种影像里见过。” 段云衍眨眼，同样停在了霍乾曜的身边，面向着对比他们显得庞大的贪狼。 “啊。”他说，声音有点不自觉地飘起，“我见过的。” 第十章 双人机甲 段云衍看着贪狼。 机甲上是黑银的涂装，部分地方并未进行更换，还带有在战场上留下来的伤痕。 它就立在那里，它代表着霍乾曜在战场上的功绩，陪他走过了无数艰辛而又肆意的路。 它代表着霍乾曜的无限荣光。 “很久没用了，但一直在维护，能正常使用。”霍乾曜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很淡，两分哑，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段云衍却觉得自己喉头涩得发苦。 “……将军。”他说。 “将军。”他又喊，转过身来看着霍乾曜。 他站得笔直，甚至带了两分用力过度的颤抖，可是霍乾曜坐在轮椅上，他看向对方的视线需要向下。 “怎么了？”霍乾曜问，却忽地发现小孩的眼眶红了。 而段云衍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前，对他行了一个礼。 帝国至以最高敬意的礼。 霍乾曜沉默了。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那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外溢出去四散开，而后撞上了一张细密的网。 是带着安抚的潮湿的大海。 “段云衍。”他喊，嗓音更哑了，“你起来。” 细密的网没有消散，段云衍站起了身，重新将目光投向贪狼：“将军，你就是驾驶着他，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的。” “我救过很多人。”霍乾曜的声音很轻，像是呢喃，像是带着未尽的意味。 “虫族摧毁了我的星球，福利院的院长把我们藏起来，藏在废墟里，但在帮我们找食物的时候死在了虫族手下。”段云衍的声音很轻，“其他人……只有我活到了最后。” 等待死亡的日子是很可怕的，熟悉的所有人，要么被虫族撕碎成为食物，要么在漫长的时光里因为饥饿、寒冷、绝望而死亡。 只剩下他一个。 只剩下他一个，在觉得死亡终将到来之时，废墟被挖开，从未有过的盛光之中霍乾曜从机甲中跳了出来，将他抱了起来，带回了机甲里。 “后来我知道我们星球已经被战略放弃，因为已经在虫族的袭击中全军覆没。但是将军在路过的时候执意下来搜救，所以我得以存活，得以今天站在这里。”段云衍的精神网在下雨。 “段云衍。”霍乾曜垂眸，碎裂的机甲在他眼前闪现，星穹之上突然出现的是虫族的战舰。 “将军救过的人很多，我可能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我真的很感谢您，如同每一个期待战争结束的帝国公民……胜过每一个期待战争结束的帝国公民。”段云衍还在说。 第17章 “段云衍。”霍乾曜又念，这次声音重了三分。 段云衍才终于停了话，静静地看着他。 “那些都是过去了。”霍乾曜说。 “那些从未过去。”段云衍的眼神依旧认真，“帝国现在每一步的发展，都建立在您的功勋之上。” 霍乾曜的舌尖抵住上颚，喉头涌出一丝莫名的肿胀感。 他好像被段云衍的眼神烫伤了。 啊。当然。没有人会忘记他的功勋，世人都以为他仍能翱翔星穹之上，驾驶着贪狼解决所有的危机。 帝国需要这样的精神支柱。 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你上去看看吧。” 上去，当然指的是上贪狼。 段云衍眨眼看他，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应：“好的，将军。” 精神网如潮湿的海，他依旧没有撤回自己的精神力，任由如海般磅礴深邃的精神力蔓延在这一方空间里，只是抬起步子，跃上机甲打开舱门。 看到舱内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霍乾曜的声音淡淡从底下传来：“我让设计师来的时候增添了权限设置，你可以直接把精神力连接上去，确认绑定。” 段云衍：“绑绑绑绑绑绑绑绑绑绑绑绑定？” 学校给他们的练习机甲没有绑定的功能，所有学生的终端都有机甲的权限。只有进入军队有自己的机甲以后才可以进行绑定，一般机甲的权限只有该机甲的驾驶者才拥有。 段云衍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精神力如海啸一般在空间内翻涌，他半边身体探出舱外，抓着把手的手都有些不稳，牙打磕巴：“机、机甲，我，精神力，绑绑绑绑定？” 他想，他一贯耳聪目明，今天居然还能把话听错了。将军一定不会是这个意思，对，绑定。 绑定还能是什么意思，将军说精神力绑定，对，精神力跟机甲连接绑定一定还有其他的意思，对，肯定不会是他想的意思，对。可能是他们军队的某些黑话，课堂上没交，一定是这样。 霍乾曜感受着他精神力的惊涛骇浪，心中方才涌现出的酸涩烟消云散，他轻轻地笑：“学校没教过，不会？” 段云衍深呼吸，脸上的温度降下去一点，但汹涌如潮的精神力正把他敞开给霍乾曜看：“……教了基本使用的方法，但没有连接过。学校的机甲没有绑定的功能，老师说军队的机甲解绑很复杂。” 霍乾曜应了声：“你先自己试试。” 段云衍扒在门上没有动，神情依旧紧张：“将……将军，我不能绑定，这是您的机甲。” “在我之后，只有你有能力驾驶这台机甲。”霍乾曜对他温和地笑，“贪狼未绑定不能用，现在绑定也没什么，它已经有五年未出库了。” “但是，但是。”段云衍茫然了，却下意识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欣喜，霍乾曜的话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不同于媒体的宣传，不同于帝国想打造的声势，这是由将军亲口说的，代表着将军的认同。 可是，即使他在帝国一时风光无限，他与将军真正的接触也只有两次而已。 也许是他精神力的震荡太过激烈，霍乾曜动了动轮椅，移到贪狼前，多跟他解释了几句：“贪狼有两个驾驶位，也就是可以有两个驾驶员。所以即使我们都在其中释放精神力，也没什么妨碍。如果你试过之后觉得不合适，也可以清除权限，只是稍微复杂一些而已。” 段云衍看着他，轻轻眨眼又眨眼，这才小声说：“好的，将军。我试一下。” 他这才终于从绑定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回头准备进机舱，又想起震惊他的另外一件事：“……将军。” 他又把头扭回来了，在霍乾曜的角度看，好像一只仓鼠在进进出出它的洞。 “将军，我应该坐到哪边？”段云衍谨慎问。 机甲内部的两个座位操作系统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整体设计和学校里的机甲有较大差别，课本上并没有关于贪狼的详细介绍，双人机甲不是他们系的教学方向，虽然有过公选课，但众所周知，霍乾曜是一个人驾驶的贪狼。 但没有人知道霍乾曜是一个人驾驶的双人机甲。 段云衍并没有驾驶过双人机甲，更没有一个人驾驶过双人机甲，此前也从不知道贪狼是双人机甲，但将军让他试试，就一定有将军的道理。 霍乾曜顿了片刻。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对，贪狼构造特殊，你可能不能一下子上手。你……” 他的精神力还浮动在外，但因为段云衍精神力的安抚，没了以往的暴戾和紊乱。 他看向段云衍，段云衍亮着眼睛，眨巴眨巴盯着他，想说又不敢说地张了半天嘴，最后期期艾艾问：“那将军能教一下我吗？” 他们的精神力纠缠在一起。 霍乾曜终于作出决定，手指微弯，轮椅在他身下组装变形，机械包裹住他的腿，将他支撑站起，他垂眸看了眼许久没有使用的外骨骼形态，抬腿行走一二步，是难得的契合。 连接终端的外骨骼机械，受到精神力的控制，在段云衍庞大而包容的精神海中服帖，没有让他产生丝毫难以控制的暴躁。 他听到段云衍小声叫了声：“哇。” 再抬眼，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好像他完成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动作。 第18章 霍乾曜觉得自己好像笑了一下。 他走向贪狼：“我在旁边看着你吧。贪狼本身设计是双人机甲，可承载的精神力很高，当初选定了我之后想要再选一位搭档，但a级以后，精神力互斥太厉害，迟迟没有找到。” 段云衍又进了舱内，先往里坐好，给他让位置。 奥森给他设计外骨骼的时候首先考虑到的就是和贪狼的适配问题，所以他很轻松就进入了贪狼。 贪狼内的一切都和他驾驶时别无二致，舱内没有多余的内饰，只有密密麻麻的操作台，和奥森留下来的检测设备。 除了多了一个期待看着他的段云衍。 他已经有五年没有上过贪狼了。 但他并未表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态，只是回忆了一下权限开启的方式，先叫段云衍把精神力连接上贪狼。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又或者说刻意忽略了一点。 此时他们的精神力纠缠在一起。 霍乾曜本就是贪狼的主人，精神力畅通无阻地和段云衍一起被贪狼纳入连接，没有感情的机械音响起： “录入成功，驾驶员：段云衍。欢迎使用贪狼。” “欢迎回来，驾驶员：霍乾曜。检测到本次接入两名驾驶员，是否开启双人驾驶模式？” 熟悉的感觉蔓延过全身，霍乾曜低眉看着自己被外骨骼包裹住的双腿，贪狼的每一个操作系统他都了然于心，终端上每一个延展的杈枝都是他熟悉的方向，他随意牵动，操作台上就亮起了他想要的光屏。 尽管有过猜测，可真正到这一刻时心里还是带了两分震颤。 精神力没有突然失控，没有因为对接不上端口而被贪狼弹出，牵动的精神力轻易地随着他的所想移动，没有点击错误，没有断连，操作台上没有弹起大面积的指示错误警告标识。 一切都熟悉，一如从前。 因为有一股和他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依托着他。 他指尖用力，压下了身体微微的颤抖，侧头，对上了段云衍期待的视线。 “将军。”段云衍抿了抿唇，紧张又兴奋，“要开启双人驾驶模式吗？” 第十一章 双人驾驶 双人驾驶模式，自贪狼问世以后，就从来没有被开启过的功能。 贪狼是以霍乾曜的机甲被人们熟知的，人们都知道这是一台专门针对虫母研制出来的机甲，其中大部分设计都是围绕虫族、虫母的习性展开的。其上搭载的系统更是专为虫母与其他虫族之间的精神联系研发。 但未曾对外界披露的是，贪狼是作为双人机甲所设计的。 对精神力的研究和具体划分等级，是在和虫族接触以后才展开的，在奥森规划贪狼的设计图纸时，研究院普遍认为，要两个人的精神力，才能支撑得起贪狼的运行，才有可能突破虫母建立的重围，取得最终的胜利。 在贪狼研制的最后关头，霍乾曜以超s级精神力腾空出世，又因为a级以上精神力互斥的占大部分，其余双人机甲的推广并不顺利。 在最后关头，研究所给贪狼同时搭载了单人机甲的系统，以便霍乾曜使用。 在之后的几年间，帝国并没有放弃给霍乾曜寻找搭档的想法，但其一、霍乾曜的精神力等级过高，哪怕是a级和他的精神力接触，都会有被压制的不适感；其二、霍乾曜与s级的精神接触基本都会出现排斥反应，严重时会影响二人情绪致使大打出手；其三、等级过低者与霍乾曜一同操作，不如霍乾曜一人进行操作。 这是贪狼第一次同时连接上两个人的精神力。 段云衍在旁边又赶紧补充：“不过我没学过双人机甲，也驾驶不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小小遗憾了一下，虽然没有驾驶过双人机甲，但毕竟是一个院的，他没什么娱乐，多出来的时间会去别的教室听课。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一般的双人机甲，是贪狼，没有人知道它还有双人驾驶的模式！ 霍乾曜却笑笑：“没事，可以试试。不过我也没有试过它的双人驾驶模式，不能教你什么。” 他们的精神力依旧在一起。 海包着火。 段云衍点头点头，精神力接入系统以后，贪狼的构造被他一览无余，但他反而把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控制起来了，不敢乱看。 霍乾曜开启了双人驾驶系统。 机械音响起：“已开启双人驾驶模式，精神力匹配值：100%，符合标准。双人驾驶模式参数为系统默认，如需修改，请按照以下步骤进行操作……” 精神力匹配值100%。 段云衍抿了抿唇，试图压下上扬的嘴角，可精神力依旧雀跃。 两人面前都亮起了设置参数的光屏，常规设置和单人机甲一样，各自使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其余设置则是霍乾曜动手调的，精神力主次配比是各百分之五十。 训练室全息模拟开启，霍乾曜笑了笑交出训练室控制权：“你选一下地图，我很久没用这种东西了。” 霍乾曜的训练室比学校的装置还要好，段云衍翻了翻，挑选了一个沙漠荒星的地图。他记得双人机甲驾驶最初的训练，基本都是先在荒星上进行磨合的。 虫族数量，他犹疑了一下，谨慎地选了中等。 随着电子音的确认，训练室的全息投影开始发生变化，段云衍难免有些紧张，和霍乾曜的精神力被机甲装置绑定捆在机甲控制系统内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溢出。 第19章 却也加深了两人的捆绑连接。 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霍乾曜的情绪。 将军……也在紧张？ 他悄悄往身旁瞥眼，却发现霍乾曜也看了过来。 “……之前和你说过吧，”霍乾曜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想要故作轻松但难免带上两分涩，“我的精神力有损毁。” 段云衍的心被他的话语敲了一下，像空灵的缸发出的声响。 “所以战争结束后，这是我第一次重新使用贪狼。”霍乾曜说。 咔哒。 “将军。”段云衍喊。 电子音却打断了他：“训练场地已构建完毕。这是贪狼第一次开启双人驾驶模式，是否需要指引跟随？” 段云衍的话卡在嗓子里，霍乾曜像他递了一个问询的眼神，随后接收了指引跟随。 机甲舱内壁的版块翻浪一般浮出机甲外的场景，在其内宛如被四面透明玻璃环绕，大大小小的光屏无死角地在他们面前投放，正中的一块是百米以内的雷达探测。 五年过去，贪狼仍是帝国内最先进的机甲。 段云衍忍不住惊叹一声。 虫族在他们面前生成，霍乾曜出声问询：“你用光刃？” “是。”段云衍答，同时迅速判断出面前虫族的种类，将光刃调试成合适的参数，同时他看到右下角标注了霍乾曜正在调试的能量炮参数。 很大，对各方面的控制要求都很高。 “请选定主要动作控制人。”机械音响起。 “云衍。”霍乾曜简单叫了声，手中操作不停，能量炮霎时向空中击去，直直轰碎了从天而降虫族的身影。 他们精神力裹得太近，段云衍顷刻就明白他的意思，精神力涌进控制窗口，机甲随之而动，敏捷地冲入虫族之中。 “我配合你。”霍乾曜又道。 他自己的精神力早就是一张破败的网，而此时即使是在战斗，相连的精神力竟也在滋润着自己，缝补着战后泣血的土地。 荒星的视野很广，自然也不需要如在丛林里般闪避，段云衍眨眼，与自己相缠的精神力稳定，后盾般依托着他，他的念头初起，那股精神力就安抚着认同了他的决定。 “不要思考，跟着你的第一直感走。你的战斗意识很好，再去进行思考反而会拖慢你的速度。”霍乾曜在身边道。 段云衍忍不住又直了直身子：“好的。” “我跟你换，你盯后视野。你们学校的机甲后视野配备不完全吗？你看后视野的速度慢很多。”霍乾曜调整了一下控制台。 段云衍汗流浃背：“好的，我的问题，我习惯盯前面。” “不要紧张。”霍乾曜说。 段云衍紧张得心脏狂跳：“好的。” 能量炮往前轰出了一条血路，霍乾曜随意问：“今年全备赛准备得怎么样？” 段云衍提着光刃欺身上前，压住了空缺：“还不错。” 他说着就又忍不住旧事重提：“将军……去看今年全备赛吗？” 虫族的机舰出现在视野里，直接在空中向下投放着虫卵。 虫族不比人类，可以直接降落在没有大气层的星球，从机舰中投放出的虫卵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能生长成成熟虫族。 和他们战斗的虫族在族群中的社会地位类兵蚁，由虫母次母无限制地产出，是完全不在意损耗的兵器。 在发现虫族机舰之后，第一要务就是将其击落。 但这不是近战机甲的职能。 “贪狼具备击毁机舰的能力。”霍乾曜仿佛知道他所想，在一旁道，“动。” 段云衍赶紧凝神，不需要多言就能明白霍乾曜的意思。底部动力装置启动，机甲顺滑地凌空飞起，随着他的控制一同往上直冲向机舰。 贪狼的操作系统好丝滑，动力装置和学校机甲用的可能不是一类，使用起来轻松太多。 “停。”霍乾曜出声。 贪狼滞空一瞬，蓄力好的能量炮轰出，过大的能量造成的后坐力冲击得机甲向后退了半步，机舰向下投放虫族的通道被损毁，被迫停止。 相接的精神力一紧，段云衍甩出光刃的同时将机甲提起，从机舰里射出的激光擦着机甲的边缘而去。 “慢了。”霍乾曜说。 段云衍抿唇：“抱歉。” “你的精神力可以承载的消耗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不要犹豫，所有数值调到机甲能承载范围的最大。”霍乾曜补充，“升。” 机甲流畅向上升起，光刃切割开围上来的翼翅虫，能量炮再次聚集，段云衍操控贪狼滞在空中。 巨大的后坐力让机甲随着冲击向后疾退，霍乾曜停手：“你补。” 激光汇成的光刃再次聚集，机甲躲过机舰发射的激光，霎那出现在已经破损的机舰的上方。 破坏机舰的方式都有固定的程式，目的是把机舰内的虫族一同困住杀死，使其不会再出来蔓延到星球上。 在精神力的感知里，他知道霍乾曜交出了贪狼全部的控制权。 磅礴的精神力冲了出去，巨大的光刃凝聚，对着机舰直直劈去。 碎屑溅出，机舰爆炸的同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贪狼疾退，巨大的机舰陨石般地砸向地面。 尘土飞扬。 高重力的荒星吸引着机舰在落地的途中坠成一颗火焰流星，虫族却如依恋母亲一般宛如飞蛾扑去。 第20章 贪狼内的精神力照旧运转，霍乾曜垂眸向下，砸成陨石坑的机舰碎屑下压着无数虫族的尸体，依旧漫漫虫族焦急地向上爬去。 “补，别停。你不能保证底下这群虫族里只有兵虫。”霍乾曜道。 段云衍便又操纵机甲飞身而下，重新投入战斗。 霍乾曜却又忽地提起话茬：“……全备赛。” “啊。”段云衍这才记起自己被紧张的战斗所掩盖过的问句。 “我会去。”霍乾曜道。 第十二章 不要怕 光刃斩出依旧很稳，但霍乾曜能感觉到对方的精神力变得雀跃起来。 小孩儿。 “谢谢将军。”段云衍小声说，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好赖克制住了，没让自己的高兴显得太明显。 哦，克制不住，他们精神力的联系实在是——太紧密了。 “组委会邀请我当评委。”霍乾曜补充，声音没什么起伏。 段云衍飞扬的精神力滞了一下，张了张嘴：“将军第一次当评委。” 不是因为自己啊，不过因为自己才稀奇。自己不过是一个…… 虫族的尸体在他面前化为灰烬，他眨眼。 自己对将军来说是什么呢。 霍乾曜侧眉，能感受到对方那股雀跃又掉下去了，摸不准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顿了顿才说：“之前的比赛我也都看过。” 段云衍还看着控制台：“啊。” “慢了。不要害怕出错，你的操作意识没有问题，这里都是普通兵虫，错了也没有关系，没有东西会让你受伤。”霍乾曜的话却又转移到面前的战斗中来了。 段云衍再次汗流浃背，精神力重新集中：“抱歉。” “因为学校考试会打分？”霍乾曜问。 段云衍彻底没工夫去想将军对自己的看法了，一边想要把面前的战斗做到最好，一边还要回答将军一针见血的问话：“……是，我会尽量避免出错。” “打分制度应该改。你们是预备上战场，而不是做出华而不实表演的。我会去说。”霍乾曜毫不留情道，“跟着感觉走，你战斗意识非常好，不会出错。” 段云衍赶紧点头。 “全备赛不是打分制。”霍乾曜道。 段云衍点头点头，手上动作不停。 霍乾曜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修长的手指翻飞，面前的光屏一再变换：“我看过你的比赛视频。 “你的所有操作、判断都是顶尖的，我在视频里也看不出你的任何问题，你的老师们应该也是一样。我只有这样和你精神力相接，才能判断出你的问题，”他接着说，话语里净是肯定。 “……我缺乏实战。”段云衍小声说。 霍乾曜没有否定：“但你远超你的同龄人。” 最后一只虫族在他们面前被击杀，段云衍紧绷着的精神力终于放松了下来，又对霍乾曜毫不掩饰的称赞感到高兴，翘着嘴角说：“谢谢将军。” 将军这时和之前都不一样。 是回到了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所以自信的将军。 他们的精神力紧紧联系在一起。 双人驾驶模式没有退出，霍乾曜似乎是想了想：“全备赛不要紧张。” 段云衍愣了愣，手指无意识捻了捻：“……好。” 说完他又抿唇，替自己解释：“因为会有直播，会有很多人看。” 今年是他参加全备赛的第五年。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熟练。 但他还是如大一第一次参加一般紧张，那是他第一次走向所有人的视野，带着帝国唯一一个可以匹敌将军的精神力。 天赋之下还有努力，他多少次夜晚辗转，看向贴在寝室里将军的海报，是战争时期征兵的海报。 五年。 他才在庆典上再一次见到将军。 而将军称呼他：“启明星。” 现在将军就坐在他的身边，他们坐在同一架机甲上，精神力汇聚在一起。 “帝国第一次说要拿我做宣传的时候，我也很紧张。”霍乾曜却说，“我那会儿……跟你差不多大，贪狼才用熟练，转到指挥岗打了几次胜仗。帝国说战争打太久了，需要有一个形象走到台前，给民众信心。” 段云衍没料到对方会跟他说起这个，侧过头认真去听，又语无伦次想接话：“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发了很多海报。” 霍乾曜回忆了一下：“是的，印海报成本比较低，军队救援之后也会顺便扔一沓在当地。具体的宣传记不清了，又打了几年，走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 段云衍在认真看着他。 “后来有关虫母的资料被进一步完善，我和贪狼身上肩负的就是消灭虫母的使命。贪狼只有一台，被发现的超s级精神力只有我一个，机会只有一次，在……之前，我压力也很大。”霍乾曜说着闲话的口气，省略了某个时间点。 “但是成功了。”段云衍说。 “那一战之前可不知道。”霍乾曜看他，带了两分没什么感染力的笑，“成功了，我的精神力也被虫母破坏了……不说这些。” 段云衍急促地喊了声：“将军。” “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当初也有压力，也会紧张，出手的时候也会迟疑。你不要怕。”霍乾曜没继续说了，扫了眼清算页面的得分，关掉，“再开一场，我们再试试。” 第21章 段云衍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出来，跟着他重新开了一场。 双人驾驶的时候霍乾曜有意减少自己动手的次数，感觉并不明显，但之后霍乾曜又让他在一旁看着，亲自上身给他做了一遍演示。 是单看视频所看不出来的，只有精神力相连才能感受到的，对方每一个操作所调用的精神力的微妙，每一个操作都细入毫芒。 还有同战斗开始一并变换的，如火烧般热烈的精神力。 是带来帝国黎明的战神。 没来得及有多少感叹，霍乾曜就又让他单独来试，调出来去年全备赛个人赛的最后一战，让他重演一遍，说想看看他的问题。 段云衍觉得自己好像在被老师上课抽查问题。 被老师上课抽查问题都没有这紧张，毕竟老师和你的精神力不会紧紧连在一起，任何想法都能被对方洞悉。 “别紧张。”霍乾曜又说，好像他的语言贫乏，怎么想最后都只能说出几个苍白的字。 军队培养他们是为抵御虫族，是以全备赛的内容都是针对虫族展开的，并且都是同虫族的实战。 个人赛的最后关头，是要解救被虫族占领土地中的人质。 全凭本事，人质所处的位置是虫族领地中央，地形是曾经被开发的星球，地面上许多被废弃的大楼，机甲在其中穿越并不方便。并且由于人质昏迷，到最后，还要有下机甲肉身和虫族接触的环节。 段云衍在这场比赛中拿下了最后一次个人赛的胜利，保持了在校期间全备赛个人赛全胜的记录。 这场比赛他自然回顾复盘过很多次，此时也只不过再一次演示给霍乾曜看罢了。 出乎意料的，霍乾曜在他重新复盘的时候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操作，就连精神力都没什么波动。 段云衍更紧张了。 终于演示结束，他切断控制，坐直身子去看霍乾曜。 霍乾曜说：“很好。” 段云衍等一个但是。 霍乾曜却是诚心的夸赞：“我和你一样的年纪，可能还做不到你这样好，你对精神力的细微控制、操作意识都很好。” 段云衍抿唇笑了一下：“我一直在学校里，可以一直练习。因为将军结束了战争。” 霍乾曜看着他。 他觉得将军的精神力好像动了动，宛如一只粗糙的手掌，在轻轻抚着他。 “你会再次拿下冠军的。”最后霍乾曜只说，“你的精神力超过所有人，你不要怕，即使遇到棘手的情况，你可以用你能调动的最大的精神力去攻击抵抗，不要怕消耗，你有队友。” 段云衍感受着自己磅礴如海的精神力，点头。 “就到这里吧。”霍乾曜调出时间看了眼，“吃个晚饭，你回去就到时间了。” 段云衍以为他们会喝点营养液对付一下，但去餐厅发现是一桌做好的饭菜，于是他猜可能是厨房机器人做的饭，谁知道他吃完以后，霍乾曜问他好吃吗。 他说好吃。 霍乾曜问跟食堂比呢。 他说这个好吃。 食堂来来去去都是那么些饭菜，什么人都容易吃腻。 霍乾曜就轻轻笑了，说这是我做的。 这是我做的。 我做的。 段云衍心底一簇花炸开了，伸手拿纸的手都不敢动。 “总要找点事做。”霍乾曜说得漫不经心，嘴角还带着笑意。 段云衍眨眨眼，心情回落，有点笑不出来。 找点事做，是因为不再在战场上，不再驾驶机甲。 “回去吧。注意安全。”霍乾曜还坐在轮椅上，自己却没怎么吃，“好好准备全备赛，有问题随时找我。” “将军……”段云衍被他送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贪狼说我们精神力的匹配值是100%，我和您在一起……我和您精神力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对您会不会有帮助？” “……”霍乾曜沉默片刻，没有搭他的话茬，只说，“全备赛见。” 段云衍背着手掂了踮脚，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只道：“全备赛见，将军。” 天边已是暮色，霍乾曜看着他踩着黑夜的影子离去，移到落地窗前看着那盆噪耳花。 没有阳光，噪耳花怏怏地摇摆着头。 他伸手，和白天一样弹了花朵一下。 花朵马上摇摆起来，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落地窗的玻璃，高兴雀跃地叫：“喜欢将军喜欢将军喜欢将军！将军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将军将军将军！” 他看了这花半晌，最后柔软地笑了。 第十三章 明怀简 距离全备赛一个星期，学校统一组织体检。 各院系分开检查，段云衍跟明弄溪和依古娜一起，仨人同院不同系，都在攻防院，段云衍学近战，明弄溪学远程，依古娜学防御。操纵机甲都不一样，各有侧重，专业细分也就分得很开。 体检，检查身体各项指标，能否在大气稀薄的地方行动，身上有无明显伤口，抗重力指数，重力系统失控情况能否正常应对。 这些都是平时做过测试的，但全备赛是去往没到访过的星球，直接和虫族接触，保不齐有人突然身体就不适了，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段云衍先做好了检查，跟明弄溪在体检中心楼外边儿碰了头。 第22章 “这几天别在外面买东西了，吃饭到我那去吃。”明弄溪活动着手脚腕，提醒，“最后一次了，盯你的人肯定很多。” 段云衍舔舔嘴角：“将军也这么说。” 明弄溪猜到他下句话要说什么：“……够了。” 段云衍：“你怎么知道我吃到将军亲手做的饭了？” 明弄溪无语看他，面色变化半天，最后没搭他的茬：“明天咱们都去时季清那清查一遍终端，学校的我不放心。” 段云衍捏捏手指，想起自己两次碰到的病毒：“好。” 明弄溪叹了口气，又道：“今年再拿冠军，我们就是四连冠了，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可能会动手——就算不是他们，帝国内也不安生。最后一年，我怕有的人狗急跳墙。” “之前从来没有人四连冠过。”段云衍的视线扫向了陆陆续续完成体检出来的其他学生。 “尤其是你，你个人赛也是四连冠。”明弄溪跟着他看，声音微凉，“你是被推到台前继承将军的存在，想替代你的人不少，想把你搞垮的人更不少。我毕竟是皇室的人，有的人不敢直接对我动手，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我会小心。”段云衍扒拉了一下终端，轻薄镯式的终端是最平常的白，没有任何装饰物，和他的精神力直接连接。 正说着，依古娜从里面走了出来，个生得高，一步当别人两步地匆匆走过来，熟练地勾起明弄溪的肩：“有个坏消息跟你们说。” “你体检出问题了？”明弄溪随口问，没当真。 “明怀简来了。”依古娜说。 明弄溪的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明怀简，帝国五皇子，和明弄溪差了五六岁，算是她堂哥。俩人最不对付，只能勉勉强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每一次对话都在关系崩塌的边缘。 “哦，他在我们学校挂了个讲师的名头。”段云衍想起什么似的道。 明弄溪调整了一下依古娜手臂的位置，面上漠然嘴里却阴阳怪气：“蹭的个名头嘛，实际上一节课都没来过。就他在学校那个成绩，正经招聘哪能把他招进来。” “他肯定要过来跟你打招呼的。”依古娜撞了撞明弄溪，“说不定专门来找你的。” “来看我们状态的。”明弄溪抬眼看段云衍，“主要看你状态，他以前团体赛招了六个各院系最牛的，都才只拿了一个冠军，他心眼特小。” “看呗。”段云衍垂眸，也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也不太喜欢明怀简。 明弄溪总是讲他那些浮夸的烂事倒是其次，毕竟只是道听途说，他只在现实里见过明怀简一次。 是在庆典结束后，中心控制台里。在一切热闹拥簇的背后，镜头以外的地方，明怀简鄙夷地对他嗤了一声，而后不知是对谁说了一句：“……不过是天赋好点。” 他们离得距离不近，但明怀简这句话声音不小，就像是有意要让他听见一般。 段云衍回过头去看他，他却像没说过这话一般地转过头去，还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样子。 从那以后，从来不在明弄溪的吐槽大会上发言的段云衍，开始加入了对明怀简的声讨，虽然方式也只是在明弄溪骂人时无缝点头附和。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群人簇拥着明怀简就施施然朝他们走来。 这人留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接的长发，穿着不知是仿的哪个时代的贵族长袍，看上去就昂贵的布料还发着细微而温和的光，在人群之中相当显眼。 明弄溪没忍住又从嘴里低声漏了几个字出来：“……臭屁股萤火虫。” 她这话也只能偷偷在段云衍跟依古娜耳边说，看到明怀简的瞬间就得挂上一张僵硬的笑脸：“哥。你怎么过来了？” 明怀简爱强调身份，喜欢底下弟弟妹妹喊他“皇兄”，明弄溪就偏不如他意，平平常常的喊“哥”。 依古娜也把右拳放到左胸前：“五皇子。” 段云衍跟着她学：“五皇子。” 明怀简端着架子，先是对明弄溪道：“这不要举行全备赛了吗，学校邀请我回来看看，我想着正好你也在呢，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又对依古娜笑了笑：“阿依胡努提，好久不见，我前些日子还同你哥聊到你，说你也要参加最后一届全备赛了。” 阿依胡努提是依古娜的姓，全名依古娜·阿依胡努提太长了，一般大家都喊她依古娜。 明怀简说完以后还看着依古娜，一丝目光都没有朝段云衍分过去。 段云衍有些无聊地把光屏点出来，看了看将军的聊天框。将军给他发了噪耳花的照片，噪耳花摇摆摇摆摇摆。 他心情极佳，不跟明怀简一般见识。 依古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舒展开：“是，我和弄溪一个队的，今年最后一年。” “我知道。”明怀简嘴角挂着一丝弧度，“你们前几届都是冠军，这次也要好好发挥，再赢就是在校内全胜了，以后去了军队，也不必从底层摸爬滚打起。” 他说这话时，目光才往旁边，略微施舍了一丝给段云衍，但段云衍正侧着头往旁边发呆，没注意他这边。 “启明星！”还有人跟他打招呼，不认识明怀简但认识学校的第一名，“全备赛见啊！” 段云衍同样不认识但挥手：“全备赛见！” 第23章 明怀简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再开口时口气就变化两分：“不过从底层摸爬滚打起也是好事，军队的事，是最需要稳扎稳打上来的。” 段云衍回过头来认真看了他一眼，确认他嘴角的半分笑带着讥讽。 他在说自己申请跟将军结婚的事。 其实无所谓，只要将军不这么想就可以了，将军还给他拍噪耳花的照片，他还吃了将军做的饭。 明弄溪在一旁接话：“那是当然的啦，我们在这里凭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实力打全备赛，并且通过自己的能力连拿了三届冠军，不就是在稳扎稳打往上走吗？” 她粲然一笑：“我也不想被说只凭个皇女头衔，没自己的本事。” 几个“自己的”都加重了音，明晃晃地指着对方全备赛招人带他的事。只凭皇子的头衔，没自己的本事，更是被人拿来议论明怀简的。 明怀简的面色更差了。 明弄溪倒是毫不在意他：“不过哥，我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我以为学校邀请是邀请全备赛当天呢。” “我正好有时间，就回来看看，顺便跟你打个招呼。”明怀简笑笑，在她这儿讨不着什么好，便说几句场面话，准备离开，“你们好好准备，争取今年也拿下冠军，展示下皇室的风采。我就不多打扰你了，回我原来的院看看。” 明弄溪也笑得一脸兄恭妹友：“我辅修也在总策院，哥你多久没回了，我怕对学校的路生疏了，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明怀简嘴角的弧度依旧撇着，抬手开了自己的终端：“你们还有训练，我当然不好打扰。正好我自己也去和院长叙叙旧。” 光屏在他面前展开，他视线淡淡往旁边瞥，扫到了段云衍身上。 段云衍只穿了普通的训练服，只是贴合身体曲线的训练服衬得他格外挺拔，随意撩起的发都带着意气风发的滋味。 不过是天赋好点，就能宣称要继承霍乾曜的位子，就能去妄想做到霍乾曜的身边？ “我们训练是挺忙的，冠军也还是要争取。”明弄溪终于对他右拳左胸行了个礼，“哥那你对这边熟的话，我就不送了。” 明怀简也是没多说什么，点一点头抬步便要离开。 段云衍抬眼，看着他有路不走偏要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 对方的长袍华贵，哪怕是端出来的气质都是他不可企及，可是说出口的话语轻飘飘：“还在读书，就不要想些别的。不能肖想的，也就别肖想。” 这话不好听，段云衍的精神力有一丝微妙的波动，那一瞬间他有点不高兴地想放任精神力溢出，反正最多也只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一下。 却在下一秒皱眉，瞬间抬手，熟练地扣下对方的手腕。 “你——”明怀简的话才吐出来半截，就感受到段云衍庞大的精神力暴雨般地向他砸下来。 下一瞬间，段云衍从他的终端上撇下来一块透明而薄如蝉翼的硬块。 在场所有人面色一变，段云衍把那硬块对着光照了照，淡声下结论：“芯片。” 第十四章 芯片 周遭顿时一片哗然，明怀简挣脱他的手：“你开什么玩笑……” “它和你的终端不相容，应该不是您自己安装上去的。”段云衍始终捏着芯片，没有让明怀简拿回去。 不管是不是自己安装的，帝国对于终端外接设施是有命令禁止的。对于终端这种和精神力直接进行连接的设施，只有经过严格报备审批的部门才可以进行研究，且任何公民都不可以私自在终端上接任何硬件。 明弄溪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就道：“什么人敢公然对皇室成员下手？还是在临近全备赛的时间里？” 依古娜迅速打开通讯，同时三两步朝体检中心跑去：“我叫老师，你们先别动。” 明弄溪一脸大义凛然：“哥，你放心，学校到处都是监控，什么人敢对你动手一定能找出来！” 其实不是，体检中心的人太多了，明怀简虽然是皇子，但也不会给他单独空出一条vip通道出来，人来人往太过嘈杂，有人无声无息的往上面放了张透明芯片，要排查的工程量是巨大的。 也不一定就是在学校出的事，不过进学校要安检，如果这个芯片能通过安检，那问题就大了。 段云衍看向明弄溪，却见明弄溪轻轻对他眨了眨眼。 段云衍的精神力没有收回，只淡淡在他身边，让在场所有人都带了两分压力。 此时原本簇拥着明怀简的人此时也没有人敢说话，明怀简更是不会在此时去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也是肃道：“这是什么芯片？对我的终端有什么损害？” “要网院的老师看过才知道。”段云衍实话实说，芯片一只被他在手里举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没有一丝移动。 他始终避开精神力与那个芯片直接接触，也没有再开终端，不过结合一下最近的社会新闻，补充：“您可以先看一下您的账户有没有存在盗刷的现象。” 明怀简便打开终端查看。周围有学生过来问出什么事儿了，明弄溪说没出什么事儿，你们启明星耍帅呢。 没几分钟，依古娜就带着老师从体检中心里出来了，其中一个把段云衍手里的芯片收走，拿起来的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还没有作用过。”段云衍说。 第24章 “我知道。”老师拿起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盒子，把芯片放在里面装好，“你们到我们那去一趟，检查一下。” 说完他又单独对着明怀简点点头：“麻烦了，五皇子。” 他这样说，明怀简也不好拒绝，本身皇室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特权。一行人匆匆穿过人群，坐上悬浮艇直接去往精神网络分析院的研究所。 段云衍回头看，已经有老师从体检中心走出来，叫已经出来的学生整好队伍等待了。 依古娜在去找老师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此时老师只是又问了一遍段云衍：“你怎么发现的？” 段云衍没有提明怀简的话，只说：“我精神力外溢了，五皇子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发现五皇子终端的精神力有两股……” 他想了一下形容词：“两股气息。” 自己的终端，自己却没发现什么，倒是让段云衍只是溢出一点精神力就察觉了。 明怀简的面色有些差。 “我就说这孩子该来网院，这么敏锐的精神力。”说话的老师却毫无察觉，对身旁的同伴玩笑道，“非去报他那个……对外近程战斗。他们对精神力的要求可没我们高。” “上限高啊，将军的贪狼就是他们专业的机甲类型里的。”另一个老师也随口道。 他们口气轻松，面上却没有多少松懈，从上了悬浮艇以后就开了光屏，像是在和什么别的人联系着。 研究所门口空无一人，他们进去了之后齿轮转动，直接把他们带到了一间实验室里，已经有人候在那里，看见他们来了以后一句废话也没有，一人把芯片带走，又把明怀简带去做检查。 段云衍跟明弄溪依古娜他们被放在实验室的椅子上，暂时没人顾得上。 段云衍在整件事情发生的过程中都没什么波澜，此时却有些躁地撩了把头发：“如果这个芯片里也是病毒，那就是我一个月内第三次撞见病毒的了，全都是我发现的。” “现在病毒犯罪的很多。战争之后对终端的限制稍微放开了点，我家运货的时候都碰上过好几次，现在配一个技术人员在旁边都是必须的了。”依古娜试图宽慰他。 “待会儿都到时季清那边去检查一下，不管在这里检查没有。”明弄溪也揉了揉眉心，拍了拍段云衍的肩，“全备赛之前整这出。” 段云衍点头，精神力被好好收好，浩大而温顺。 没一会儿又一个老师出来，这次面色不比刚才轻松，说话也是单刀直入：“芯片内携带的是病毒。” 又是病毒。 段云衍和明弄溪对视一眼，眉微沉。 “是分散形……算了你们没学过不懂，是破坏终端连接的病毒，和外面报道的那些损害财务破坏公共设施的病毒不一样。”老师简单解释，“跟外面说了，所有人重新进行体检，今天起到全备赛结束封校。” 破坏终端连接的病毒。 段云衍手指捏着终端转了一圈：“之前有这种病毒吗？” “不多，战后才出现的。这枚芯片是没有作用过，保不齐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的。”老师点了点他，“你发现的？你也过来检查一下。” 段云衍便起身跟着老师去了，实验室内部器材多，没有锁链齿轮引路，他一步一步踏在地面上，心里有些沉。 而依古娜和明弄溪还留在原地坐着。 “我感觉我们这次全备赛，多灾多难。”依古娜伸手搭在明弄溪的肩上，语气轻佻但眉目下垂三分，“皇女怎么说？” “多灾多难。”明弄溪张了张嘴，看向明怀简离开的方向，到底在别人的地盘，没说什么不和睦的话，只把自己终端调出来，让人去查。 “你觉得跟你哥有没有关系？”依古娜问。 “他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估计是被什么人当枪使了。”明弄溪说话都带着咬牙，“当然，也可能是他利用了这个逻辑，最不可能的反而是。” 依古娜拍了拍她，俩人都心知肚明，这个病毒就是冲着全备赛来的。 破坏终端连接的病毒，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暂时影响生活，和断网了差不多，修一下就好了。 可对于要操纵机甲的人来说，只要精神力、终端有稍微的问题，就可能会导致驾驶机甲出现问题，严重者可能会在驾驶机甲的过程中断连。 战时人们都一心对抗虫族，生活尚且处于危险之中，即使技术达到，也没有出现病毒的乱象。 可战后才几年，就冒出来了这种东西。 “要针对段云衍的人不少，他太显眼了。我们都太显眼了。”明弄溪狠狠吐出一口气，眉心拧住，“但他不能出问题，我出问题他都不能出问题。” “整得跟你暗恋他似的，但他一心爱将军，你算是没机会了。”依古娜有意要开玩笑，“别那么紧张，他能出什么问题？去年个人赛还不是有人针对他，都没针对上，他老人家突突突冲锋在前，别人追都追不上他的影子。” 明弄溪笑着拿手肘撞了她一下。 “还有一招，你要是查得不顺利，叫启明星去求求将军呗，他不是说跟将军聊挺好。”依古娜跟她瞎扯掰，“哎，待会儿就让他把这事儿跟将军说一声呗。” “哪儿用他说，这边一出事就有人得跟将军说。”明弄溪随口道。 第25章 “别人说是一回事，段云衍说就又是另一回事啦。将军礼貌都得礼貌关心一下他。”依古娜把自己说乐了。 沉重的气氛下去不少，明弄溪在光屏上点了半天最后也关掉了，正巧明怀简从别的房间走出来，她扬起假笑：“哥。” 明怀简想也知道这次事件极为严重，面色不大好看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她们的时候顿了顿，皱眉：“你们那……还有一个同学呢？” 还有一个同学呢。 刚刚从仪器里钻出来呢。 “没问题。病毒确实没作用，你终端精神力都没问题，先放心。”老师盯着光屏上的数据，没回头。 “好。谢谢老师。”段云衍点头，手指摸向另一只手腕上的终端。 “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查到了学校应该会跟皇女说的，安心准备全备赛。”老师又说，把视线从光屏上移了下来，想了一下，还是多说了几句，“你们跟时季清一队的吧，让他也多注意点。” 段云衍说好。 顿了片刻，他又问：“要是还查出来别的病毒，全备赛还能顺利举行吗？” “能。”老师把他往外赶了，“好好准备，别瞎操心。” 段云衍便往外走了，终端传来微弱的电流，他脚步未停，打开光屏。 是通讯录的消息。 【是你发现芯片的？有受到影响吗？】 来自霍乾曜。 第十五章 检查 将军这么快就收到消息了？ 段云衍的脚步渐缓，给将军回消息：刚刚检查了，没有^ ^ 霍乾曜的消息回得也很快：回去试试精神力运转有没有不畅通，自己感受。 段云衍赶紧回好的，回去就试。 霍乾曜：学校会处理的，不用担心，好好准备全备赛，有问题找我。 将军的意思和老师差不多，段云衍认真回复好的，谢谢将军。 想来将军现在也有事情在忙，他回完之后便没有再发别的过来了。 但段云衍还是不自觉地高兴。 没想到将军这么快就跟他发消息，他觉得自己面上就要洋溢出微笑，心里冒的泡泡怎么压也压不住，一股精神力就要冲出来放烟花了。 洋溢的微笑在出门看到明怀简为止。 倒不是他不待见明怀简到这种程度，而是明怀简看向他的表情带了三分恶意，一贯端着的表情在看到他的瞬间就会垮下来，眉眼对他都是横着。 明怀简好像从不掩饰对他的不屑。 段云衍不喜欢他这样看着自己，就直接说了出来：“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明怀简的表情一下子收敛，像是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说出来。 “看你什么，看你帅呗。”明弄溪这时候出声，没让明怀简说出来话，“检查完了？你收到通知没，我们还得回去再做个体检。” “检查完了。”段云衍就说，视线从明怀简身上掠过。 “那走吧。”明弄溪便起身，跟明怀简打了声招呼，“那我走了啊，哥。” 明怀简和她没什么话说，走过来又偏要没话找话，问候了半天她的学业情况，又说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又说你应该如何如何，这次全备赛又如何如何，把明弄溪说得够烦。 倒是依古娜听得直乐，垂着脑袋当自己没存在。 “好好准备，等你们表现。”明怀简还是维持了一贯的语气，言语温和，目光却挨个在他们身上扫过，移到段云衍身上的时候停了停。 明弄溪没再搭茬，几个人往门口走。段云衍能感觉到明怀简的目光冷冷与他们跟着，但他也没回头，就当对方不存在。 走到门口，依古娜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了句：“启明星，你刚刚跟谁聊天呢，笑那么开心？” 段云衍莫名看她：“将军。他问我有没有事。” 他们踏出门，齿轮开始转动，将他们运往楼下，彻底与背后的明怀简隔离。 依古娜“噗”地一声笑出来了，没回头但像背后长了眼睛：“明怀简现在要气疯了。” 段云衍这才反应过来她说这话的目的，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知道将军跟我发消息了？” “我不知道啊。”依古娜摊手，“但你笑那么春心荡漾，我就随便猜了一猜。” 段云衍反驳她：“我没有春心荡漾，我就是单纯的开心。” “哦。”依古娜只是说。 “真的。”段云衍说。 依古娜懒得回他，单说：“你看明怀简那眼神，笑死我了。他肯定知道将军特欣赏你，他嫉妒你呢。” 明怀简和霍乾曜之前是有过交集的。 霍乾曜从军十二年，屡次护卫皇室成员，其中便有一次在星顿台护卫三皇子回首都星。明弄溪说，就是从此，明怀简便对霍乾曜有意，虽然不知是出于个人感情还是利益，但总是想方设法在各种地方与霍乾曜接触。 霍乾曜除了必要的礼貌，不怎么搭理他。 明弄溪说他们缺德。 仨人就这样乐了一路，年纪轻，什么事儿都容易高兴，暂时把芯片带来的紧张给压下去了。 体检处已经被整过队了，这会儿没让他们像开始那样懒懒散散随意走动，各院各系各班都分好队，检查完了再带回各班，信号屏蔽开启，禁止提前走人。 段云衍他们班上的人都蠢蠢欲动，体检的时候气氛严肃不敢说话，回班里了就把段云衍围住，纷纷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26章 他把芯片摘下来的时候正在外面，来来往往都是学生，看到的人不少，这会儿消息都传开了。 段云衍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叫他们等学校的通知。 “那全备赛能如期举行吗？”又有人问。 这才是所有人最担心的问题，段云衍没法做出保证，只说：“我也问老师了，老师说能。” 学校里出现了携带病毒的芯片，尤其是这个病毒一看就是针对全备赛准备的，这是大事，惊动了上面不少的关注。 排查一直到半夜里才全部做完，把他们从班里放了回去，终端终于能连上网络，段云衍看到明弄溪在群里发的信息。 明弄溪：校内没有再查到，明怀简的芯片是从校外带进来的。 明弄溪：明怀简现在被留在学校了，全备赛开始才能放出去。 底下很快就有人回。 时季清：我们院所有老师都被叫走开会了，那个病毒估计挺厉害的。 时季清是网院的，精神网络分析院，他们今天去的地方。 依古娜：你们老师说是破坏终端连接的病毒，会对精神力有影响吗？ 时季清回：之前的不会，这次不好说，太大阵仗了。我得见到芯片才能判断，现在也不可能给我见到。 明弄溪：能黑进去吗？ 时季清：…… 时季清：不能。保密等级太高。 与此同时学校里下发了通知，所有人在全备赛开始前禁止出校，其他课程、训练照常安排。 段云衍没在群里说话，看完关掉光屏，轻轻吸了口气，再轻轻吐了出去。 天已经全黑了，此时早过了学校的宵禁时间，今天特例才开着悬浮艇的权限，头顶上全是赶回寝室的学生。 首都星四季如春，城市区域内更是常年都控制在合适的温度内。 只是此时不知是不是夜太深了的缘故，他竟觉察出了两分凉意。 风很凉。 对精神力有影响。他想起了将军。 他不知道将军精神力到底是什么问题，审查官说精神力的问题会导致将军的情绪不稳定，但他没觉得。 和将军接触的时候，只有偶尔会觉得对方的精神力如火烧，随意一动都是在战火里留下来的痕迹。 要是对精神力有影响，将军最好是不会参加了吧。 他觉得有些遗憾，今年是最后一年全备赛，也是最后一次能被将军看到的全备赛。 前面的停车处终于被他找到一辆空出来的悬浮机车，他戴头盔坐进去，正好收到时季清发来的消息，说去他那里检查，报数，一个一个去。 段云衍动作慢了，排在最后一位。 悬浮机车蹿上了天，他避开车流集中的地方，升到空旷的空域，精神力得以肆意奔涌而出。 如海如潮，如打翻的波涛。 他停留了很久，精神力运转如常，这才回了宿舍楼去，看着时间差不多，便直接去了时季清的宿舍。 时季清的宿舍如同黑科技馆，明弄溪支持他给他搞到了所有能弄到的硬件设备，他的光屏布满了整个房间。 他精神力是s级，仅次于段云衍。战时他靠自己自学，做终端小程序去卖为生，战后开始整顿帝国内部问题，他就被抓了，保送到军校来学端网架构专业。 这次过来做的检查主要也是针对精神力的，和学校里的项目没什么大差别，只是再上一层保险，明弄溪信不过学校的人。 没有任何问题。 段云衍却还想着事，问他：“我之前遇到的那两次病毒，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啊。”时季清缩在椅子上，眼下大片的乌青，划拉了一片光屏出来给段云衍看，“没有任何问题。” 段云衍滑动光屏看，单看都是极其普通的事件，近段时间病毒犯罪确实多，可能也是赶巧给他碰上了。 “查不出别的了。”时季清在旁边补充，“你现在担心也没用，不如别去想，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段云衍把光屏翻到底，确实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只能叹了口气，把光屏递还给他：“好。”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时季清也没有再找到新的消息告诉他。 不过训练照常，临近全备赛的一个星期都没有课，所有人可以自由借用训练室。 总归现在学校也封锁了，他们就连出去打牙祭也做不到，便整日泡在训练室里，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对这次全备赛场地的猜测，一遍又一遍地对各种地形、各种作战方式进行练习。 而在练习之外，明弄溪肉眼可见的有些焦虑，她说有关那个芯片一点线索也没有，明怀简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动的手脚。跟他有接触过的人已经全部排查一遍，可依旧没有进展。 说着又免不了对明怀简的各种明嘲暗讽，说他白活这么大，还跟个傻子似的。 而由于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那个芯片的事，时季清对传说中的芯片实在是好奇，打算黑进他们院，看看芯片的资料。 被抓了个正着，警告一次。 距离全备赛三天，段云衍再次收到霍乾曜的消息。 说他来学校了，让段云衍有时间过去见他一面。 第十六章 关心 段云衍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结束一场训练的复盘。 他们几个相熟的队一起做的联合训练，互相试试底，还想把段云衍的底给逼出来，趁其不备几个人围攻上去。 第27章 结果段云衍一边防守一边把虫族吸引过来，几人只好再一起对虫族动手，动完手发现段云衍影都没了。 唯有下机甲以后再对段云衍进行声讨。 段云衍积极道歉，承诺全备赛一定让他们摸到底。 众人说那时有什么用啊！唾弃之，各自回了各自的训练室复盘。 燕星河放着刚才训练赛的视频，跟他们挨个指出比赛中的漏洞。训练了一天都只喝了营养液，复盘地差不多了饭也送上来了，几个人都端着碗在吃，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段云衍就是在这时候收到消息的。 他原本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看到消息双手捧胸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将军到学校了。 也就是说，将军一定会参加这次全备赛。 燕星河这会儿正一边用心解剖螃蟹，一边回放他们几个的视频，专门暂停下来踹了他一脚：“发什么神经？” 段云衍：“你怎么知道将军叫我有时间过去找他？” 燕星河：“……” “学校封锁了。”燕星河提醒他。 倒是明弄溪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将军来学校了？” 段云衍点头点头：“将军要当评委嘛，肯定要提前来学校了解赛场情况……吧。” 明弄溪：“将军要当评委？” “对呀，我没说过吗？”段云衍认真跟将军回了一个“好的”，询问将军什么时候方便，具体又在哪里见面。 他不知道将军为什么突然说要见他，但将军总不会害他。 “将军找你干啥啊？”燕星河问。 “不知道。”段云衍回完消息，重新坐回沙发上，静静等待将军回复。 “你要不现在去呗。”燕星河看了眼时间，“反正我们这儿也弄得差不多了。你别搞得心神荡漾晚上睡不着觉就行。” “我等将军回我。”段云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已经把最后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开始擦嘴巴擦手，还准备把镜子调出来看一眼自己的仪容仪表。 “将军那能看到芯片吗？我待会儿把程序传给你，你见到芯片就把程序打开，让我观察一下。”时季清听到对话也坐了起来。 “我不知道呀，应该看不到吧。”段云衍又想了想，打开终端发消息询问是什么事，说自己现在就有时间。 “你买那噪耳花，将军怎么说？”燕星河想起来上次跟他出去买的东西，知道段云衍拿那玩意儿当录音机。 “将军很喜欢啊。”段云衍说这话还是有点心虚，下一句就是实话了，“将军还给我拍它的照片呢。” 话音刚落，一直摆在面前的光屏闪烁两下，将军回消息了。 霍乾曜：去东楼23楼，用不了多久，有时间随时可以来。 段云衍“噌”的一下站起来：“我走了。” 伙伴们纷纷对他给予祝福，时季清朝他挥了挥手：“我把程序发给你了，见到芯片你记得开。” 段云衍觉得自己见不到芯片，于是只随便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最后问了一遍：“我看起来怎么样？” “天下第一大帅哥，将军一定会为你魂牵梦绕。”燕星河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段云衍忍不住有点脸红，又照了一下镜子，跟霍乾曜说自己现在去，这才转身跑出训练室。 训练中心大楼都没有安装齿轮，出去要他们自己跑楼梯。训练室内的伙伴听着他脚步清脆地跑出去，燕星河感慨：“我感觉将军还挺关心我们启明星的。” “你别忘了，启明星这个名头都是将军叫出来的。”明弄溪随口道，点进光屏看了眼芯片的进展。 毫无进展。 将军为什么这么关心启明星呢。她想。 但也只是想想，到底没问出来。 · 将军为什么这么关心启明星呢。 启明星本人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高兴，因为过于高兴，骑着悬浮机车都要上天了才发现没戴头盔，又手忙脚乱地把头盔拿出来戴上。 发型还因此被弄乱了，他停好车以后边走边折腾了半天，头发还是翻飞在脑门上，特别潇洒，还露出了额上的美人尖。 去东楼是学校专门给外来人住宿的楼，相当于外面的酒店，有非常完备的配套设施。 一楼没有人，终端一打开就放进去了，段云衍直接被管道送到了23楼，他临出去最后一秒都还在费劲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但是出去后见到的人不是将军。 是一个一头卷毛的陌生人。 他有些茫然，陌生人却特别高兴，喜气洋洋地跟他打招呼：“启明星是吧？可算见着你了，霍乾曜个护犊子的都不让我见。来咱们先在这边坐。” 他的口气好像和将军很是熟稔，段云衍迟疑了一下后跟他一起做到了沙发上：“是的，是将军叫我来的。” 这里好像是这一层的客厅，段云衍悄悄张望了一下，大而空旷的客厅，装潢不复杂但看得出很舒服，往前面看可以看到一个长廊。 “我知道，我看着他发的消息。”陌生人热情地打量着他，又伸手出来跟他握了握，“我叫奥森，不知道你听说过我没有，我给你们武研院网院都带过课。” 奥森，贪狼的主要设计者。 这哪里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霍乾曜被大众熟知，但也足够传奇，与打败虫族的霍乾曜将军同时提起的是世上仅此一台的机甲贪狼。 第28章 段云衍就要在他面前站起来，又被他摁了回去，最后只说：“我们课上有讲过您，您是贪狼的主要设计者。” 奥森哈哈一笑，并不在意，先把终端拿出来：“来，咱们先加一下联系方式，霍乾曜老藏着掖着，真是有毛病……” 段云衍跟他加了，奥森的主页相比起霍乾曜，要花里胡哨很多，里面充斥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照片，随便点一下还会有特效。 但段云衍没心思去研究，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将军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哦，我不知道啊。”奥森也在看段云衍的主页，看完以后满意地关掉，“他在那边房间跟五皇子讲话呢。不知道五皇子有什么事儿，非要去见到他才行。” 机械臂把水端了过来，段云衍拿起来抿了一小口：“这样啊。” 他往前面看去，霍乾曜和明怀简待的房间大概是长廊中的一个。 “聊一两句得了，怎么还不出来。我们启明星都在这儿等着了。”奥森也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烫，他赶紧吸气，想再跟段云衍打听点儿什么。 下一秒，他握着杯子的手就紧了紧，皱起眉头看了眼走廊，又去看段云衍。 段云衍已经下意识站起来了。 是霍乾曜的精神力在往外溢。 去东楼的隔离效果没有办公楼那样好，也可能这算是一套房间，并没有做隔离。 段云衍的精神力就浮在他自己的身上，动之前本能先看向奥森。 “你去。我记得五皇子精神力等级不高，不一定承受得住。”奥森眉头紧锁，他自身精神力等级有s，和霍乾曜互斥太厉害，此时已经有点觉得不适了。 不过没等段云衍做出什么行动，那边走廊的一个房间门开了，霍乾曜坐着轮椅出了房间。 “将军。”段云衍三两步跑了过去，精神力终于释放而出，两股精神力交合在一起，反而变得柔和。 “——将军！”明怀简在霍乾曜的身后追了出来。 “……你来了？等很久了吗。”霍乾曜却没有理他，只是对走过来的段云衍道。 “我刚刚才来。”段云衍赶紧说，抬眼，正和明怀简对上视线。 刚刚还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明怀简盯着他，眼神狠戾。 他们对视两秒，段云衍说：“你别瞪我。” 第十七章 深渊 霍乾曜回头看，明怀简面上的狠厉在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副清风霁月的假面：“……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他来的。”霍乾曜收回视线，声音平淡。 明怀简瞥了段云衍一眼，又迅速收回，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霍乾曜打断：“五皇子，没别的事的话，您可以回去了。” 明怀简面色微动，小小空间内此时有两股超s级精神力，让精神力等级较低的他已经感受道强烈的不适：“……好的。希望我说的事，您能考虑一下。” “我不会考虑，请您另作打算。”霍乾曜的视线甚至没落到他的身上，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 明怀简的表情有一瞬间差点绷不住，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如果您有改变想法的打算，随时可以找我。” 霍乾曜不置可否地点头。 明怀简当真是对他无计可施，精神力的压迫对他来说太重，只能告辞，转身坐管道离开了。 段云衍有些好奇他们在房间里都在聊什么，但没敢问。 倒是霍乾曜眼皮一掀看向奥森，凉凉问：“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能聊什么，聊你什么时候把自己折腾完蛋。”奥森随口道，“你们俩，精神力要是能自己动，就收回去，我在这怪不舒服的。” 段云衍下意识想收回，但忍住，先去看霍乾曜。 霍乾曜没什么表情地把精神力收了回去，他才跟着收回。 奥森还在沙发上嘟囔：“五皇子就是被你俩这精神力逼走的，不然他还能再待会儿。” “走了最好。”霍乾曜面上冷着，摇着轮椅到沙发旁边，侧头对向段云衍时面上冰雪渐融，“坐。” 段云衍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奥森在旁边稀罕地看，看一眼霍乾曜看一眼段云衍，看一眼段云衍看一眼霍乾曜。 “看够了吗？”霍乾曜说。 奥森这才收回视线，随意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拈了颗普通丢嘴里：“我是觉得稀奇，精神力到你俩这程度的稀世罕见，而你俩的精神力居然不冲突，还有百分百的契合。” 霍乾曜：“嗯。” “这个精神力，一般的机甲确实会有点限制发挥。”奥森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贪狼十年以内造不出第二台的，二十年都够呛。反正是双人机甲，你俩凑合凑合一块儿开呗。” “……再说。”霍乾曜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段云衍，“这几天训练照常？” 段云衍点头：“刚进行完一次联合训练。” “精神力有没有感觉连接不畅？”霍乾曜看着他。 段云衍摇一摇头。 “精神力耗尽过吗？”霍乾曜又问。 超s级精神力不止是精神力的强度，深度和广度也是无人能及的，段云衍又摇头，从来没有耗尽过。 霍乾曜沉吟了一下：“你们应该都能猜到，这次的芯片事件是冲着全备赛来的，所以学校已经进行了封锁。你知道那块芯片是做什么用的吗？” 第29章 “检查的时候老师说过，是破坏终端连接的病毒。”段云衍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真的要给自己看芯片吗，那时季清发过来的程序是打开还是不打开。 还是不打开了，有问题先直接问将军。 “破坏终端连接是最基础的作用，再往上就是破坏精神力。芯片是有标序号的，所以这个芯片不止一个，这个芯片只具有最基础的作用，是对方拿来试水的。”霍乾曜解释。 奥森从桌子上抓了一把石榴扔进嘴里，带两分稀罕地看着霍乾曜解释。 自打这位将军退役以来，脾气就变得极坏，耐心几乎没有，他战友休假过来看他，三句话没说完就要把人轰走，每天不是阴沉沉地想怎么去和虫族同归于尽，就是暴躁地把东西都噼里啪啦毁掉。 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有这威力？ 段云衍认真听着霍乾曜的话，点头。 霍乾曜接着道：“东西是有人蓄意放在五皇子终端上，想借由他带进学校的。五皇子到学校，除去老师，还有一个一定会见的人。” 这个明弄溪有猜测，也都和他们说了。 “就是七皇女，明弄溪。”霍乾曜看了眼奥森，又把视线移了回来，“你们队已经联系得了三届冠军，这次再取胜，就是连续四届，所以必定会有人针对你们。尤其是你，你在个人赛已经连续获得了四届冠军。” 这些都是被叮嘱过无数次的，段云衍点头点头。 “我喊你来……是想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力，有些东西仪器检测不出来。”霍乾曜最后说。 奥森摇来垃圾桶，噗噗噗吐石榴籽。霍乾曜绕这么大一个弯就为了说这句话，这人根本不是会兜圈子的人，难为他说这么大一长串。 段云衍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怎么检测？” “我和你建立精神力连接，我来判断。”霍乾曜放在轮椅上的手指动了动，“你们之后还有高强度的训练吗？” “今天是最后一次上机甲训练，明天后天主要是休息，猜题型做战术策划。”段云衍全盘托出，准备全备赛的队伍基本上都是这么编排的。 霍乾曜点头表示了解，看来不用更改检测方式：“好。” 段云衍带着从一而终的信任，并不废话：“在这里吗？” “在房间里，我带你去。”霍乾曜绷起的肌肉松了松，若无其事地问奥森，“设备调试好了？” “好了。”奥森比了个“ok”的手势。 霍乾曜点头，率先摇着轮椅向走廊移去。 段云衍对奥森点点头，起身跟了上去，奥森对他洋溢起灿烂的笑。 他总觉得，奥森的笑有点奇怪，有点……看好戏的意味？ 但是将军总不会害自己。 房间的灯是昏暗的。 段云衍踏进房门，在霍乾曜的示意下关好门，第一反应是房间很狭窄。 也可能并不狭窄，只是里面放了很多器材。去东楼是酒店，里面不会装有这种器材，所以这些东西可能是霍乾曜或者奥森带进来的。 将军是作为评委来学校的，奥森不知道是作为什么。不过他们把东西带进来就肯定是通过了学校的安检。 段云衍漫无目的地想着，却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精神力。 熟悉的，和自己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 他的精神力好像被那股精神力吸引了一般，自发地就溢了出来，轻飘飘浮在外面，两股精神力交融，他看到霍乾曜微垂的眼。 将军的五官其实是嚣张而凌厉的，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一双剑眉带着十足的攻击性。 可他真正见到将军时，这一切都平缓下来了，就连五官都罩上一层温和的滤镜。 只有精神力还像是在战场上。 霍乾曜正巧抬眼，和他的视线对上，他轻轻眨眼，清亮的眸子里倒映着霍乾曜的影子。 啊。他想，这次不一样。 这次霍乾曜的精神力不像混着硝烟的土，也不像热烈滚烫的火。 像深渊。 第十八章 你不会输 段云衍低头看着霍乾曜，官方没有给过将军身高的数据，但他知道将军比自己高，而他现在只能垂着头。 “学校有跟你们说这次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地图吗？”霍乾曜随意问着平常的问题。 “没有。”段云衍环顾四周，没有找到座椅，于是缓缓蹲了下来，仰头去看霍乾曜。 霍乾曜微微扬眉：“怎么蹲下来了？” “蹲着舒服。”段云衍说。 霍乾曜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这个，只是道：“精神力正常状态下是不会耗尽的，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和虫族的战斗中，损耗过大。精神力损耗后一般会迅速回转，第二天就可以正常使用，第三天就会完全恢复正常。” 段云衍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被裹挟着卷入了无尽的黑洞。 身边的仪器忽地亮起了灯，他茫然看去，上面是一串又一串的数值，他的精神力依旧和霍乾曜连接在一起，对方的精神力在此时突然开始冲撞他。 他感到迷茫。 霍乾曜向他伸出了手，他握了上去，将军总不会害自己。 “我们的精神力太过强大，仅仅只是溢出的一丝就能和正常人相抗衡。正因如此，仪器的检测并不会有太大的用处，有时候隐患被藏在深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霍乾曜手掌用力将他带了起来，对方看上去懵懂但足够信任自己。 第30章 他看着段云衍，好像在看新生的希望，对方是冉冉升起的启明星，不应该因为任何事情夭折：“我现在将你的精神力消耗到近乎耗尽的程度，然后在你的精神力里去找可能的隐患。可能会有点痛。” 精神力翻涌的痛苦他体验过，很难受，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有未被排除的隐患。 “啊。”段云衍握着他的手，没有反应过来需要放下，精神力巨大的冲撞使他非常不适，本能想要反击回去，但他看着霍乾曜又生生忍住，信任将军说的话。 第二台仪器的灯亮起，他想这可能就是用来检测他精神力的，检测什么他不知道，也可能就是这些机器在抽空他的精神力，将军精神力的攻势影响了他的判断。 真的好难受。 他抓着霍乾曜的手很紧，看向霍乾曜的眼神自然也就带了两分委屈。 霍乾曜觉得喉头一阵发哑，手上的力道很紧，像要把他的骨骼都握碎。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在最后一战后就变得暴戾，但在段云衍面前总是平和，对方的精神网是平静的海，宽容地容纳了他的精神力。 而他今天要将这海掀翻，一个一个去找平静海底所潜藏的危机。 全备赛是实战，惊心动魄的比赛中未尝没有死亡的案例，在全备赛上动手，是想把人直接置之死地。 他的启明星光芒太盛了，从第一次崭露头角开始就有人想针对他。去年最后一次个人赛想暗地里对他使绊子的人不少，幸好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将军。”段云衍喊，声音里很难得的带了两分涩，他看着霍乾曜，注意力想要集中但不能集中，精神力的消耗远胜于操纵机甲。 第三台仪器的灯亮起，段云衍一向平和的心境都被搅得有些暴躁了，他有点想转头就走，走之前踹那个仪器一脚，但一动就发现他和霍乾曜的手还牵着。 “我不能多说，会泄题。”霍乾曜轻轻笑了一下，感受着十成十的信任，“最晚明天起来你的精神力就能正常使用机甲，全备赛那天会恢复完全。” “哦。”段云衍眨眼，过大的消耗让他觉得有些累，他又缓缓蹲了下去，将军和他的手牵着，所以身体被迫往前倾，他轻轻吸着气，感受着火焰。 “还要多久啊。”他问。 “很快。”霍乾曜牵着他的手，声音温和，但精神力的攻击毫不留情，在狭小的房间内将段云衍逼至绝境。 段云衍闭上了眼，表情是说不出的难受，四散的注意力终于带来了两分思考，他问：“只有把我的精神力都耗尽，才可以检查出问题吗？” “只有精神力只剩下一点的时候，才能看出来问题。”霍乾曜捏了捏他的手指。 “那个芯片没有被作用啊。”段云衍睁开眼，看向霍乾曜的时候眼里有些朦胧。 霍乾曜看着他，他缓缓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忽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觉得精神力有些滞涩。 这个认知让他久违地觉得有些焦虑，他下意识地抓紧霍乾曜的手，对方精神力的攻击停止了。 第四台机器亮起，霍乾曜轻轻瞥了一眼，收回视线，手臂用力将段云衍牵了起来。没有找到被损坏的痕迹，那个芯片确实未被启用。 “将军？”段云衍缓了缓，终于从那股精神力的黑洞中走了出来，不适感缓解，但只剩一点的精神力让他觉得不太适应。 “到这边来。”霍乾曜又捏了捏他的手，轮椅滑动牵着他到一台仪器面前。 段云衍这才反应过来两人的手掌相连，两人牵了不止一会儿，他觉得自己有些冒烟，但手没松。 面前是一台很眼熟的设备，操作台模拟器，大一上基础课的时候经常用到的，只有一个操作台，同样能够进行精神力连接。一般是为了减少学校机甲的消耗，也方便老师随时看他们的情况。 “连接上去，我看看。”霍乾曜道。 段云衍犹豫了一下：“将军，我感觉我的精神力有点……有点难用。调动起来会有点滞涩，没有以前畅通。” 霍乾曜又笑了一下：“因为你没有把精神力耗到这种程度过。人类的精神力很难和你匹敌……你也应该没有遇到过次母。正好到这一步了，要不要试试在这种情况下能做成什么样？” 段云衍看他，还是信任地把精神力接了上去。 “开一个训练场景。”霍乾曜在一旁说。 段云衍点头，找了一个难度适中的地图进去，精神力先适应了一下，调用起来有些滞涩，但还能用。 就是用的时候有点卡顿的感觉。 他的操作一如既往地顺畅，即便是操作台的模拟也完成得十分完美，只是能明显看出来他这次选择的方式是比较稳妥的方式。 他自己也知道，完成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跟霍乾曜反思：“我有点担心我的精神力会耗尽断线，动手不够利落。” “断线了吗？”霍乾曜笑道。 段云衍摇头。 “再来一次。”霍乾曜只是道。 精神力消耗得不剩多少了，疲惫感加剧，段云衍再次开了一局。 这次他没有选择更加稳妥的方式，而是按照他原本的习惯直接把精神力给了上去。 有一瞬间的断连。 一股失去控制感的恐慌顿时席卷了他，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回头看向霍乾曜，霍乾曜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说：“不要停。” 第31章 将军总不会害自己。 段云衍轻轻吸气，已经枯竭的精神力断断续续地涌进连接通道，他下意识有些慌张，却还是用尽全力输出。 却在就要断掉的下一秒，重新运转，浩瀚的精神力再次涌出，枯竭的土地再一次出现生机。 段云衍自己都一愣。 结束演练后，他下意识去看霍乾曜，霍乾曜的眼睛停留在操作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感受着迅速回转的精神力，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回过神来，看向他眉目温和：“你的精神力要盛于我。” 段云衍把手背到身后抓起来，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将军好像从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 霍乾曜继续道：“云衍，这次全备赛会有人针对你，我尽力找到。但是如果你真的碰到，你也要相信自己，你磅礴的精神力永远是你的后盾，你要相信它。” 轮椅挪动，段云衍看着这个黑金配色的轮椅，很炫酷。 房间门打开，屋外的光进来，霍乾曜微微偏头看他：“走吧，你的精神力明天应该就能完全恢复，记住这种感觉，你不会输。” 第十九章 影响 奥森在外面还翘着二郎腿，面前的光屏上是有关段云衍精神力的数据。 看到他们出来，挥手招呼一声：“弄完了？” 霍乾曜点头，从桌面底下敲出一瓶温牛奶递给段云衍：“回去好好休息。全备赛见。” 段云衍接过牛奶，想了想，只说：“谢谢将军。” 牛奶隔着玻璃瓶向手心传递着温度，他掂了踮脚：“那我走啦。” 他一一跟霍乾曜和奥森道别，霍乾曜点头以后再次嘱咐：“回去好好休息，先别用精神力了。” 奥森看着他抱着牛奶坐管道离开，视线瞥向霍乾曜，话语里难免有几分揶揄：“怎么，四年都没管过，今年怎么突然去操那个老妈子心？” “没管过？”霍乾曜看都懒得看他，“是谁特意跟我说今年很凶险的？” 奥森摊了摊手：“今年确实很凶险啊，还没开始就整了病毒那出。我是没想到你会把他叫过来……开小灶？” “破坏连接的病毒，更上一层就是和精神力相关联。如果没人对他动手，他的精神力不会出问题，自然也不会遇到耗尽的情况。如果有人对他动手，今天是试验才算有用。”霍乾曜话语淡淡，“算什么小灶？” “哦，是，不是小灶，普通的关心而已，是吧？”奥森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霍乾曜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怪，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你自己过去吧，仪器的数值你自己去看，我先走了。”奥森三两步跨过他，一溜要去管道。 霍乾曜看向他，不赞同地皱眉：“你别招他。” “我招谁？”奥森明知故问，“我回我房间，懒得跟你待一块儿。” 霍乾曜没说话，他就坐管道走了，直通楼底，他跑了两步，刷终端出门，正好看到段云衍坐上机车准备离开，赶紧上去喊了一句：“启明星！” 段云衍头盔已经带上了，所幸耳聪，听到隐约的声音以后困惑地望去，发现是奥森后更加困惑，但还是摘下了头盔。 “我来看看你，哈哈。”奥森笑得开朗，随便寒暄两句，“全备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不错。”段云衍中规中矩答。 “啊，那就好，争取今年也夺冠。”奥森说了一句就耐不住了，直入正题，“你跟霍乾曜，第一次有精神力的接触是什么时候？” 他这话问得突兀，段云衍迟疑了一下，知道他跟霍乾曜关系不错：“大半个月以前。” “你对他的精神力，有什么感觉？”奥森又问。 段云衍的眉头轻轻皱起来一点，很快被奥森发觉：“我就问问，不会害你们将军的。你也知道他精神力有点问题吧？” 段云衍不想回答，抿了抿唇才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将军的精神力——带着火药味。” 奥森挑眉，也是头一回听说精神力还能品出味道的，这就是百分百契合度？以后有机会得研究研究。 不过现在这些都先放一放，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回启明星，多问点儿霍乾曜不会说的东西。他又接着问：“你们精神力接上以后什么感觉？” 他为什么不去问将军，反倒单独来问自己？ 还是已经问过将军了？ 段云衍不太明白，但还是规矩答：“很舒服。” 奥森听到笑了，转而问起贪狼：“你试过贪狼了吧，感觉怎么样？” 这绝对也是段云衍的兴趣，他眼睛亮了亮：“比学校的机甲操作系统流畅很多，控制台的设置也更多，能够调用的武器更加齐全，能承载的精神力也更大。之前老师就说过这是天才的设计，解决了以前没突破的很多问题。既可以单人使用，也可以双人驾驶的机甲我没听说过别的。” “不实用。贪狼是快要完成才加装兼容单人的系统，虫族一日没有被灭绝，所有机甲一日都要按照战备来准备，不可能浪费别的双人机甲给单人用。”奥森扬眉笑，笑得开朗和善，“贪狼以后给你用怎么样？” 段云衍明显愣住了，停了停才严肃答：“贪狼是将军的机甲。” “他不会再上战场了。”奥森轻描淡写道。 第32章 段云衍眉头皱死，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 “他的精神力……他出问题了，不能再驾驶贪狼作战了。”奥森单手撑在机车尾翼上，看上去漫不经心但实则在观察段云衍的表情。 段云衍认真地反驳了他：“我不觉得。我和将军一起驾驶过贪狼，将军和从前一样。” “你……”奥森看着他，反倒笑了，段云衍不会感觉到霍乾曜精神力最主要的问题，因为他的精神力能安抚住霍乾曜。 从前只是听说，今天第一次感受。霍乾曜精神力混乱起来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就是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炮仗，情绪急起来了没人能待在他的旁边，暴躁的精神力会让所有人都感到难以忍受。 可是今天段云衍一上去，就安抚住了那股狂暴的精神力。 并且自己不会受到影响。 “我随便说的，霍乾曜自己申请退役的，和别人都没关系，你不觉得他有问题，你就有机会去劝劝，大不了你们俩一起开，反正贪狼最初的模块就是按双人驾驶设计的。”他手指扣在终端上，“霍乾曜在你面前情绪挺稳定的吧？” 段云衍盯着他，点头，“嗯”了一声。 “那没事了，回去好好休息，别把我删了。”奥森退后两步，快速结束这一场无厘头的问话，摆摆手，“注意安全。” 段云衍说“好”，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多问什么，重新带上头盔，骑上机车。 升空之后回头看，奥森还在楼前面站着，点着一根烟。 现在很少有人点这种古地球时期流行的烟了，烟在楼下忽明忽灭，段云衍驶向自己的宿舍。 奥森可能和将军一样，是来当评委的。他们关系好像不错。 不知道他问自己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都说将军的精神力有问题，可自己不觉得。将军确实有时候会失控，可这点影响不至于让他上不了机甲。 可将军确实是退役了。 头盔挡下了耳旁呼啸而过的风，他想，奥森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番话是试探自己吗？ 可是何必呢。 精神力在恢复，不是从前那种仿佛如海水一般取之不尽的精神力，而是一汪有源头活水的小池，感觉上能用的没多少，但一直用也不会断。 他在脑子里复习刚才在房间里的每一个场景，精神力微微颤，好像将军依旧在他的面前。 他想，他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这次全备赛，他仍旧要拿冠军。 · 距离全备赛两天，醒来后，他的精神力恢复如初。全队在一起进行最后一次战前战术讨论。 距离全备赛一天，所有学生最后一次全身检查，登上准备星舰，去往这次比赛的场地。 宇宙之间不分昼夜，天窗外面永远都是星辰浩海，星舰到达比赛星球上方的时候建起了大气场，所有参赛选手从星舰中走出来，在层层星光闪烁之下走向自己的机甲。 段云衍所在的队伍是第一队。 第二十章 全备赛 “第一队，对外近程战斗学3001：段云衍。” “对外远程战斗学3001：明弄溪。” “对外远程防御指导学3002：依古娜。” “对外战术策划学3001：燕星河。” “端网架构学3003：时季清。” 赛场上掌声烈烈，他们抬步从代表着无数星辰轨迹的通道中走出，迎接着众人目光的洗礼。 全军校备战演习比赛，对内鼓舞民众士气，对外威慑虫族，比赛全程有着无数人的观看。 这样的道路段云衍已经走了很多次了。 他的面庞被飘在周围的摄影机捕捉，投到大屏上是青涩但从容的面容，近乎完美的侧颜略略偏过一点，半垂的眼是还未认真起来的豹，步调轻盈但沉稳地踏在地面上，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过多的修饰，但连每一根发丝都是一丝不苟的完美。 他向来如此。 两边的悬空柱上是这次比赛的观众，以及评委，其中有未参加这次比赛的学生、军队里出来放松的军人，还有被邀请来观看比赛的社会各界人士。 段云衍踩在带着光带的通道上，每一步都在背后亮起有关他的简介，他抬头看了一眼浮动的悬空柱—— 霍乾曜在席上笑着看他。 不是和其余人一样一群人挤在一个悬空柱上，霍乾曜一人占据一个悬空柱，背光的阴影让人能够看到悬空柱边缘的隔离玻璃。 他们离得很远，但段云衍能看得清楚，这是他第一次在全备赛的悬空柱上看到霍乾曜的身影。 他的步子倏忽停了。 燕星河从他背后走过，拍了他一把：“走啊，看什么呢。” 他张了张唇，冲观众席笑了一下，这才重新抬起步子。 观众席里爆发出一阵躁动，他的脚步轻快了两分，轻声对他的队友说：“我看到将军了。” 明弄溪闻言抬头看了眼，面色古怪了一瞬，有点欲言又止。 依古娜过来拍拍他的肩：“那你这次可要好好表现啊。” 全备赛就要开始，他们反而没有那么紧张，走在去往机甲的道路上就好似走过的无数个去往教室的路一般。 全备赛提供的机甲是全新的，防止有人私自进行改造。不过型号都和他们在学校里使用的没有差别，他们可以按自己所熟悉的参数进行调试。 第33章 段云衍调试好自己的机甲，时季清建立好队内连接发过来，所有机甲在原地试了试机甲的使用。 没有问题，电子音开始宣读这一次的比赛规则。 “这次比赛的星球是类似古地球的行星，重力是首都星的两倍，部分地区有人工大气层。具体地形请自行在地图上察看。” 段云衍点开地图，分了一个屏出来在旁边挂着。 “本次比赛为期两天，是以取得虫族巢穴内的电子文件作为获胜的条件，除此之外，每击杀一个兵虫积一分，每击杀一个工虫积两分，分数不满二十分的，此次比赛无效。具体规则已发送至各位终端，请及时查看。如果觉得有危险、自己不能保证在虫族手下全身而退，请及时弃权，在原地等候救援到来。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比赛过程中，请大家以合作为主，竞争为辅，做到团结友善。在队伍中，信任队友，信任战友，互相配合，互相包容，努力取得良好的成绩。” 电子音简单的播报结束，所有人开始查看终端，仔细阅读规则，战术策划已经开始规划路线。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公屏外，校长拿起话筒：“同学们，今天即将展开的，是我们第三十五届全军校备战演习比赛的小组赛，在一个星期以前，学校出了一次事故，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但全备赛不会因此推迟。 “在战争结束以后，每一场全备赛都是在固定的时间在边境展开，除了给帝国内的民众看，更是对虫族的示威，让他们明白帝国永远有实力强劲的新起之秀。所以这一次的全备赛，我们仍将继续。 “这是你们在校期间为数不多的实训经验，为数不多可以正面面对虫族的机会，希望你们在比赛过程中，不要忘记我们学校的校训。” 帝国第一军事学校，校徽是大迁徙年代第一艘飞向外太空的飞艇，象征着探索的永无止境，和突破极限。 校训则是四句话，此时所有在机甲内的学生都同校长一并念了出来： “我将誓死守护头顶的星空。 “我将誓死守护脚下的家园。 “我将誓死守护我所拥有的一切，我所爱的一切。 “我的崇高将指引我在战场上无往不胜。” “第三十五届全军校备战演习比赛的小组赛正式开始，同学们，祝你们比赛顺利。”校长最后道。 随着他声音落下，机甲下方的台子瞬间撤出，原本承载其上的机甲尽数往下落。 已经这样下坠过许多次了，段云衍熟练地调整好机甲，让其在空中稳住。 燕星河的声音从语音系统里传来：“北纬36°3，西经25°7，地图上标的一个不大的点，先去那里。” “有点远啊。”段云衍切换动力系统，提速。 身边是参加这次比赛的其他机甲，此刻都已经去往自己计算的方向。 “速度快快快，别跟别的队碰上。没有文件那边的虫族也够，先把分刷了。”燕星河给机甲设置了跟随，跟随段云衍的机甲，自己则放大看着地图，扩张时期被短暂开发过的星球，海陆各占一半，部分地区有人工大气层——但凭借经验，有文件的地方肯定没有，虫族不需要大气。 他们的下方是巨大的海洋，所幸机甲有导航，不至于迷失方向。 星球整体不大，他们要去的地方在他们降落的背面，一段时间后他们到达目的地，探照灯照过去，看得出来那里曾经是一个工厂。 “明弄溪，轻型炮。”燕星河开口，解除跟随。 明弄溪开炮，底下顿时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没有翅虫飞上来。 段云衍下降了些高度，都是最低等的兵虫，有人工大气层。 “段云衍，你下去打头阵。”燕星河道，“其余人掩护时季清进工厂。” 没有废话，段云衍降下机甲：“我把分刷了。” 面前是真实的虫族，不是全息模拟出来的虚拟对手，是真真实实的敌人，扑上来是真真要将他们杀死的虫族。 他换出光刃，真实地向前斩了出去。 第二十一章 赛中 “咱们启明星队伍今年选的方案是什么，避开其他人？” 悬空柱里，霍乾曜已经关掉了能使外面看进来的隔离玻璃，彻底与外界隔绝起来，只有面前的监控屏幕上是这次比赛的各个小队的画面。 而他的自己的光屏正和奥森挂着通话，对方在通话那头如是说。 “谁们？”霍乾曜说。 奥森：“……你的，没有们。你觉得他们这次方案怎么样？” “挺好的。”霍乾曜调开了其他学生的队伍，有的人就近找地方降落，还有人先去了比较荒芜的地方，看样子是打算先慢慢把分刷够。 找文件其实并不很急，一个队伍是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拿到文件的，到时候动静会闹到人尽皆知。参赛的队伍都知道这一点。 奥森那边也在看，已经有人积满二十分了，是选择就近降落的队伍，遇到虫族也更快。 “你接一下桑云的通讯呗。”他像是随口说。 霍乾曜瞥了他一眼，把跟他连通的通讯也挂了。 不想接。对方一看到自己的轮椅就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看了就烦。 评委要看的队伍很多，需要按照各项评分细则给队伍评分，霍乾曜只是核对其余评委的评分，但要看的队伍自然不止是段云衍的第一队。 第34章 但监控着他们队伍的光屏一直挂在一旁。 他余光看过去，发现段云衍对上了虫族的机甲。 · 段云衍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碰上虫族的机甲。 在外面活动的大多的兵虫，兵虫孕育时间短，次母批量产卵，侵入人类世界的虫族无穷无尽。 但这些兵虫并没有什么智慧，只会依据本能行动，在有经验的情况下，人类驾驶机甲面对虫族是有绝对优势的。 而工虫拥有智慧，他们制造出了虫族的机甲，制造出了虫族的机舰，他们也能驾驶机甲和机舰，来和人类对抗。 段云衍切换出能量炮，借助后座力向后退出几步，紧接着明弄溪的远程炮轰了过来，直直轰向虫族的机甲。 段云衍操纵光刃切割下周身的黏着而来的兵虫，冷不丁说：“我的分刷满了。” 明弄溪没察觉到他这话里的幽默，面色不太好看：“我只差两个。” 烟尘散尽，虫族的机甲化成一滩泥摊在地上，段云衍持着光刃刺了上去，那一滩泥又忽地凝固起来，化作一个尖刺突向段云衍机甲的核心部位。 段云衍精神力微动，一个急旋躲过了这个尖刺，光刃插进对方机甲中央，旋转之后切断，再一个能量炮轰了出去。 退开之后明弄溪紧接着补了两炮，巨型蓄力能量炮轰下，烟尘散尽之后这次机甲终于被粉碎。 “我的分也够了。”明弄溪吸了一口气。 没有多停留，他们的机甲退回了工厂旁边，依古娜一个人守着燕星河和时季清，时季清正在连接工厂内的网络设施。 “好了吗？”段云衍问。 “快了。”时季清答，他和燕星河的机甲没什么攻击属性，体型比较小，此时都缩在依古娜的旁边。 “后面。”燕星河提醒。 没有多言，段云衍抽开光刃，向后斩断了一个虫族的身躯。 “要快点，我要找地方恢复。我的精神力需要恢复。”明弄溪向后轰开了前来的虫族。 “好了。”时季清断开精神力的连接，终于道。 此话一出，燕星河迅速报了一个地址，几人当即就从原地启动动力装置腾空而起。 “你们战斗的时候能不用动力装置就不用哦。我移动位置掐着点算的，这次给的燃料有点少。”燕星河道。 启动动力装置都需要燃料，比赛控制燃料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时刻都滞留在空中。 这次降落的地方是荒无人烟的旷野。刚到地方，时季清就解析出了在工厂扫描到的东西：“有一块碎片，传给你们了，这个工厂里肯定没有文件，里面只有两个工虫的活动痕迹。” 碎片内容是虫族的语言，燕星河解析出来，一个是坐标，一个是类似密码的数字。 坐标位于海边，且离他们开始比赛降落的地方不远，这会儿肯定有人去过那边了。 段云衍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午了，他们再过去就会到傍晚。 “我们凌晨再往那边走。现在先把我和时季清的分刷了。”燕星河又道，“段云衍？” 段云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的精神力状况，刚刚在工厂打了半天，依古娜和明弄溪的消耗都不少，不好去帮他们刷分。 “我可以。”段云衍于是说，他的精神力目前还是如同汪洋一般取之不尽。 他便带着燕星河和时季清出去，他们机甲的攻击性不高，为了省力，基本是段云衍给他们留最后一击。 重新往回走的时候段云衍却忽的一顿，意念一起机甲激光一闪，就从空中坠下了一块东西。 “什么？”燕星河问。 “哦……”段云衍捡起来看了眼，视线透过机甲的壳看着其中的摄像头，“应该是学校的监控。” “放那别管了，走吧。”燕星河道。 “好。”段云衍把东西放下，想起来，这种监控对应的是实时转播，只能看到机甲，看不到机甲里的人。 而为了安全，评委那边的监控是包含了机甲内部监控仪的。 他抬眼，视线便轻轻撞上的内部监控仪。 然后移开，若无其事地接着护送自己的队友回去。 第二十二章 赛中 傍晚，他们遇到了别的队伍。 都互相认识，别的队伍发现他们以后特意降下来的，说有人受伤了，队里没有懂医疗的，让他们帮忙看一下，与之相对的，带来了别的情报。 这队是降落在人多的地方，和几个小队一起攻下了一栋大楼，东西要在楼内取，不方便开机甲，他们就是因此受伤的。 真实的虫族，不是他们在训练室所遇见的虚拟投影，只是虚拟的对多了，下意识有些忽略对自身的防御。 段云衍下机甲帮受伤的人简单包扎了一下，对方便告诉了他们取得的情报。 文件一整块完整的，而是由几个硬件碎片组成。 对方说他们有一个密码和坐标，可以给他们。 条件是他们队伍里的战术策划和机甲研究的分没有刷满，要帮他们刷满。 这个队伍已经有人受伤了，再想去取得冠军也不容易，不如把消息给段云衍他们，来换取所有人分数在不冒险的前提下刷满。 段云衍他们队伍自然没理由拒绝。 · 凌晨，段云衍歇息了一个钟头，便起身和队友一起去往这个队伍给的坐标方向。 第35章 “今年会不会加时？”明弄溪随口问。 去年一直到比赛时间结束，都没有人完成布置任务，他们队伍正在跟几个工虫打架，别的队伍也无法通过重围。 于是到最后时间延长，直到有人取得冠军为止。 “这个星球不大，两天快一点也够了。”燕星河接。 趁着在路上，段云衍吃了口清醒剂，两天的全备赛期间没什么能够休息的时间，也没什么能够进食的时间，全靠营养液撑着。 这个坐标是一个山地，他们赶到时发现已经有一队在这里了，虫族乌泱泱对着他们呼啸而上。 燕星河扫了一眼以后皱眉：“那群虫子底下有机甲。” “我去。”段云衍道，判断了一下方向，“明弄溪！” 明弄溪直接开了一个能量炮轰了下去。 巨大火力的能量炮轰下，那一片的虫族顷刻之间化为灰烬，底下那一个小队仅存的机甲下意识往上望，时季清接通了和他们的通讯。 而段云衍从空中俯冲直下，光刃削开周身的虫族。 这里的虫族太多了，如果反应不及会被虫族整个扑在机甲上，乌泱泱可以把机甲淹没，行动不能。 “啊啊啊啊啊啊启明星！”通讯一接通，被淹没的那个机甲里就传来宛如看到救星一般激动的声音。 “你机甲有点伤没事吧？”段云衍问。 “没事没事，你们再来晚一点我就要申请退赛了！啊啊啊啊啊启明星我爱你！”机甲里的声音显得十分狂热。 段云衍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嘴，在虫子堆里势如破竹地杀到那个机甲前，光刃向前递，破开机甲上扒着的虫族将机甲提到自己跟前，动力装置启动，直接从原地腾空飞起。 明弄溪又是一炮过来，将底下想要跃起的虫族再次轰灭。 依古娜在那边将这个小队的其他人救上来，他们纷纷对传说中启明星的队伍表示感谢，燕星河问他们也是得到了坐标到这里来的吗？ 他们说不是啊，只是路过这里，看到这里要一队在打，在那一队失败以后他们便也决定试试。 看来文件还有可能还在。 燕星河松了口气，根据这里的地形迅速调整了作战策略，要去虫族的巢穴当中取文件。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无数次的配合让他们早早磨合，进去虽然要费些力但依旧可以。 时季清破解开密码箱以后，是段云衍下机甲去取的文件碎片，只有近战系教了比较多的无机甲作战。 取到文件碎片的时候，段云衍眨了一下眼，觉察出了两分不不详的预感，但紧接着身后虫族袭来，他拿起手枪打了两枪以后退回机甲，用机甲把虫族击毙。 等战斗结束，这种感觉却又消失了。 “还有十五个小时。”等他离开虫族的巢穴，燕星河说。 还有十五个小时，他们取得其中一个文件碎片，得知一共有三个文件碎片，此时已近中午，他们启程去最先获得的坐标。 那里已经被人找过了，遍地都是虫族的尸体，极有可能东西已经被拿走了。 燕星河看了半天，最后说：“去海底看看。” “那只有我跟段云衍两个人能下去哦，启明星，累不累？”依古娜握着操作杆说。 段云衍趁机又咬了一口营养剂，感受了一下精神力，还是如以往一般磅礴浩瀚：“还行。” “我们启明星全备赛结束了都不累，我有数。”燕星河说，“正好明弄溪休息一下。” “结束了我应该还是会累的。”段云衍更正，放下营养剂，和依古娜一起潜进了海底。 海底视野不太好，燕星河远程给他们指挥，费了一些劲才取到文件碎片。 此时还有十个小时。 还有一个文件碎片，目前还没有头绪。 “今年可能会有加时赛啊。”通讯里，奥森这样说。 评委需要沟通，即时霍乾曜关掉了一次通讯，在对方再次打来的时候也还要接通。 “今年工虫不算多，不至于。”霍乾曜道。 “启明星他们只拿到了两片碎片，另一片在被别的小队攻克，其实我觉得这次比赛设计得不算好，你觉得呢？”奥森在那边分析。 “……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能发现另一队所在的地方。”霍乾曜说得漫不经心。 奥森皱眉看向他，片刻，问：“你之前是不是看过很多遍我们启明星的比赛啊？” 第二十三章 次母 距离全备赛结束八个小时，时季清发现距离他们不远处有人在和虫族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肯定是最后一块碎片。”燕星河赶紧让他们过去。 那里是一片建筑丛，他们在上空看到的时候都为底下密密麻麻的建筑群而感到头疼。 底下的机甲有十几个，看样子不止一个小队，虫族的机甲也有三个，所以他们打的还挺费力，看样子已经跟这些虫族纠缠得有些久了，此时打的都有些费力。 与这些队伍的通讯刚一接通，里面痛苦的声音就传来：“我靠！打了这么久还没打下来！结果把第一队给打来了！” “哎。这有什么办法？你们估计打了得有……”燕星河往底下瞥了眼，“打了得有一两个小时吧？打这么累了，歇息下？吴峰？” 第36章 吴峰听了他的话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当然不会甘心打了这么久的东西就拱手让人。 但虫族的机甲确实太难应付。 精神力确实是在发现虫族以前就已经被发现，但是在观测到虫族以后，才开始被利用。最开始利用精神力的方式，就是模仿虫族建立连接，而所有虫族对精神力的使用，都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在战斗过程中，抛开其他因素，工虫这种能使用精神力的虫族，其在战斗中所溢出的精神力对人类来说也有不小影响，会使人有被压制的感觉，也更容易疲惫。 除非是段云衍这种精神力本身就足够强大的。 远程离得远还好说，此时那几个和虫族机甲近程战斗的，看起来都不太好。 “吴峰。”段云衍也出声，“我下去了，你歇一下。” “我靠你——”吴峰在底下叫，放出的能量炮擦着虫族机甲而过，自己被击中退出。 为什么今天的精神力怎么使怎么不得劲，他暗恨了一下，改口：“上啊！你快上！” 段云衍接上去用了链索，依古娜和明弄溪也冲了下来，燕星河联络上对面的战术策划：“赵赵，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是找线索呢还是在直接攻文件呢？” “找文件啊，不会有人现在还没文件的线索吧？”赵赵说。 燕星河全当没听到：“那就好，我们这次是来对了。密码你们有没，顺便给我一份？” 赵赵被他的不要脸惊呆：“怎么可能？” 燕星河也不急，淡定地指挥着自己的队员应付虫族。 他们其余人确实是应付的时间有些久了，看他们上来了，干脆就收了几分力道，多让段云衍他们出力。 他们注意力都在底下的战场上，倒是给时季清机会来用精神力往里探查虫族的巢穴，这一处的巢穴在一个地下室之下。 他尝试连接精神网络和巢穴建立连接，但隔得太远，没有办法进行畅通的精神网通道。 这里有两个小队，燕星河接上通讯后发现都是熟人，便直接开口问了：“你们原本打算怎么分配的？” 他们的实力本来就比自己强，赵赵皱着眉说：“各凭本事。” “那好。”燕星河点头，看到段云衍勉强把一个虫族的机甲钉在原地，明弄溪过来将其轰碎。 赵赵也看到了，抿唇：“你们没密码吧？手里有文件碎片吗？” “有文件，没密码。”燕星河笑了笑，“应该说是不同的碎片都可以组成文件吧，不可能只有我们手上的能。” “你猜？”赵赵吸了口气。 “到了，下去！”燕星河却看着底下的战况，赶紧道。 是段云衍正好砸碎一块地面，发现底下竟是中空可以通向地下室的。 明弄溪把断裂的空洞弄大，段云衍先身闯了进去，紧接着依古娜也进了去，其余的队伍见状，也是跟了进去。 这个地下室先前可能是用作仓库，能看到已经废弃了的运货车，依古娜进去什么也没看见就支开了一张防御网，随即段云衍便从其上切下来一块虫族。 “……提醒你们，地下比地面危险，我们打了这么久可不是没进去过的。”吴峰跟在后面提醒了声。 “进来又被赶出去了？太菜啦兄弟们。”依古娜随口吹了声口哨，防御机甲华丽转身，一把罩住了呼啸而上的虫族。 · 霍乾曜终于接通了桑云的通讯。 桑云是他以前的部下，战后官升一职，升到了少将，在边境守边。这次听说霍乾曜要当全备赛的评委，特意把自己安排过来。 “将军，你参加完比赛来我们军舰上看看吧，大家都很想你。”一接通通讯，他就这么道。 “没必要。”霍乾曜这么道，接电话是有别的事要问，“是你们提前检查过这个星球的吧，虫族数量控制好了？” “虫族数量也不能完全控制，但我们控制在了一个大概的数值，他们有的携带了虫卵，这么点时间也够孵化出来了。”桑云说起正事，声音稍微严肃。 “这个星球没有次母吧？”霍乾曜问。 “没有，全备赛都是些学生，没人能跟次母打。”桑云道，“我看这次全备赛战局已定，将军你到我们这儿来一下吧，我就上次庆典见过你。” 霍乾曜没有回答，视线划过面前光屏的监控，确实是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不对。 · 也许是这次有了段云衍他们的助力，打得比先前都要顺利。在终于解决完底下的工虫和机甲后，段云衍眼尖先发现了密码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去把箱子互了起来。 燕星河在外面跟赵赵谈判要密码。 赵赵也是最后一届了，自然不想就这样把冠军拱手让人，两人你来我往颇费一番劲，她才终于有了一丝想松口的意思。 燕星河松了口气，叫段云衍：“你可以下机甲去取了。” 段云衍“哦”了声，去开机舱门，燕星河又有了丝不好的预感，叫：“等等——” 段云衍停住。 几人等了等，燕星河皱眉观察了一遍他们身处的地方——第一队三台机甲，剩余两队七台机甲，这么多机甲夹击，无论出什么事应该都有应对的准备。 于是他又说：“可以出去了。” 段云衍这才打开机甲，跳了下去，手里握着的是先前的文件碎片，只等拿到最后一块拼成。 第37章 然而刚走到密码箱旁，他就感到精神力忽的被刺痛，他茫然抬眼，还来不及分辨这股刺痛是从何而来，地下室深处就窜出来一个深绿色的影。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骇。 是次母。 第二十四章 启明星 这是段云衍第一次见真实的次母。 模拟训练很少会刷出来次母，他们有专门的课来教怎么跟次母接触，但他们没有人和次母接触过。 次母在虫族社群中的作用是产卵和指挥，只要没有虫母，所有的虫族都听次母的命令。事实上，他们所接触到的绝大部分虫族，都是由次母产下的。 次母并不会使用机甲，也没有什么物理攻击能力，但它能使用精神力，战争时期，无数士兵就是因为精神力受到了攻击，而死在次母手下。 悬空柱内霍乾曜一下子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腿部没有支撑而脱力，控制台的整个设备因为精神力的波动而断线重连，他只能向这次比赛的负责人发出质问：“这里怎么会有次母？” 三秒。 段云衍用三秒的时间输入密码，取走文件，又用了三秒的时间从地面上跃回了机甲里。 落回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晕眩。 此时的地下室已经有些混乱，机甲都拥挤着想要逃离，没有人能和次母接触，此时已经有人感觉到了不适。 “a级以下先走！”燕星河大叫，“段云衍你怎么样？” 段云衍撑了下脑袋，想也没想便道：“我断后。” 依古娜先给段云衍前面支了一个保护罩：“壳我留这儿了，我只有a-我先跑了！” 次母正好撞到上面了。 段云衍把文件碎片放下，还来不及装好，直接操纵控制台要将次母轰走。 精神力第一次脱力了。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再一次将精神力递了出去，宛如断断续续的水滴一般送到机甲里，再将能量炮发射出去。 次母暗绿色的身影顺着能量炮的轨迹被轰飞出去，段云衍感受到精神力如水滴般涟漪的刺痛。 这是被次母攻击后所产生的反应，但对段云衍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问题，因为这般刺痛只是让他潮水般的精神力荡起涟漪。 但他的精神力变得有些不受控，有些……暴躁。 “给我一个机甲。”星舰内，霍乾曜的轮椅划过地面，速度很快，奥森在后面追。 “叫人去就可以了，你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奥森追两步追不动了，正好看到桑云赶来，赶紧叫他，“桑云！你s级吧，你去底下！霍乾曜脑子被驴踢了要自己去。” 霍乾曜精神力根本就没有收敛，星舰上的其余人根本就不敢靠近他，桑云顶着压力上去，虽然根本搞不懂将军为什么突然要去底下：“我去，我去，将军你现在不适合驾驶机甲，贪狼也不在。” “调一台训练机甲给我。”霍乾曜没有回头，他对星舰熟悉，知道机甲会被存放在哪里。 “不是，将军。”桑云上前一步，精神力却在霎那间受到挤压，他只好退回去，“底下只有一只次母，我们s级精神力也可以应付。底下那几个学生也有s级精神力的，他们只是缺乏经验。” 霍乾曜终于回头，先看了奥森一眼，再去看桑云，没有过多的解释，口气带着命令：“我去，我和段云衍都不会有事。你去，有事的不止你一个。给我调一台机甲。” · 地下室内只剩段云衍和吴峰了，战斗型机甲只有他们两个的精神力超过了s级。 段云衍感受着断断续续的精神力，手有些发抖但用力按下来了，和吴峰的机甲建立通讯：“你先走。” 吴峰迟迟没有回应，段云衍也顾不上和他再说话，精神力放出抵御住了次母的侵袭，但是眼前黑了一瞬。 吴峰的机甲终于联通，他带着恐慌的声音传来：“我的精神力……有点不受控，你还能行吗？” 我的精神力也有问题。 段云衍闭眼，声音没有任何问题：“没事，你先走。” 没关系的，将军教过你，精神力是一条不会枯竭的河。 黑暗里虫卵被次母诞生出来，精神力如刀割般刺痛，段云衍翻动那片断断续续的海，将精神力全部注入进去，光刃切出割下虫族的头颅。 次母又藏进了黑暗深处，精神力不再感到枯竭但有些暴躁，做不到细微操作，所以他换成了能量炮。 文件已经组装好了，比赛已经胜利，比赛已经结束，他们现在遇到的情况上面应该会知道，会有人来救他们。 会有人来救他们。 段云衍费力眨眼，想到了将军但没想将军会下来，吴峰的机甲在身后踉踉跄跄逃离，他拦住了扑向吴峰的虫族。 不杀死虫母，这一切都将无穷无尽。 段云衍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精神力刺痛，他知道怎么杀死次母，他上过课。 忽视对精神力断断续续的害怕，忽视脱力的慌张感，他的精神力撑得住，他知道。 浩大的精神力被迟钝的控制指挥着，奔向了潜藏在深处的次母。 能量炮为他轰出来一条大道，他任由周身的兵虫扑上来，光刃直直刺向次母的大脑。 次母发出一阵不能被人耳捕捉的悲鸣，段云衍的精神力在一瞬间被抽干净，但他的动作没有停，强行将光刃送进了次母的身体。 第38章 · 地面，吴峰终于上来，他的同伴为他打开周围的虫族。 天空上，陌生的机甲向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周围是护送着的军队机甲。 明弄溪皱眉，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但还是有些错愕。 霍乾曜的通讯对她连接，直直问：“段云衍在底下吗？” 她点头，来不及说其他的话通讯就被挂断，那个机甲冲进了地下室。 明弄溪张了张嘴，知道有霍乾曜在段云衍不会再出事。 但是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全备赛前两天，她去找时季清时的情景。 时季清说有点事要告诉她，却没有说是什么事。她去时对方只打开一个光屏，淡淡道：“你看。” 光屏上是一张立体导图，按时间顺序排列，他在明弄溪点开的时候在旁边介绍：“这是段云衍在菲尔诺星的记录，他的信息是杜罗·西撒德星长直接给他录入的，在交通渠道那一块，填的是贪狼。” 贪狼。霍乾曜的机甲，除霍乾曜外无人能够驾驶的机甲。 “霍乾曜接触过段云衍。”明弄溪迅速浏览完，顺着导图的顺序查看起了上面的文件。 “不仅如此，他可能一直关注着段云衍。”时季清敲了两下终端，几块光点亮起，“我早就觉得奇怪，段云衍在大一的时候，就以十六岁的年龄获得当年全备赛的冠军，按理说外面的舆论应该哗然，然而并没有。” “有关他的信息的在他十八岁以后才流出去的。”明弄溪依次点开着光点，自己也回忆了一番，“我当时也盯了一下，毕竟他太小了，我怕舆论对他影响不好，但那一次的报道并没有冠亚的详细信息。直到大三的那届全备赛，才报道了他的信息，才提了他三连冠。” “负面舆论也很少，都被我挡下来了，他没看到过。”时季清道，“当然，那时候我们几个已经组队拿过组竞赛的冠军了。” 明弄溪张唇：“所以是将军做的？” 时季清耸了耸肩，只说：“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段云衍是孤儿，背后没有任何人。如果有关他的事情不是你我处理的，而恰好又能查到与将军的关联——” 明弄溪的手指收拢，光屏上的光点一下子全部绽放，她轻声说：“那就是将军做的。他一直在看着段云衍。” 看着段云衍如何一步一步地展出万丈光芒。 所以，他叫他，启明星。 第二十五章 见面 光刃刺进次母身体的瞬间，次母身体内迸出暗绿色的血浆，以及尖锐如刀锋般的精神力。 这股精神力穿透过机甲，直直扎进了段云衍的脑海里，要撕裂他的精神网。 段云衍生生扛住这股侵袭，咬牙将光刃送进去，刀锋转动，将次母钉死在地上。 眼前的光线有些眩晕，虫母产的卵在一瞬间尽数长大，带着悲鸣奔向他。 机甲被缠住，段云衍没工夫去一一将其杀死，只抓紧次母被钉死的瞬间，扫出能量炮。 灰烬散去，次母带着其释放出的巨大精神力烟消云散，段云衍却也随着她的离开而脱力，杀死次母的时候枯竭的精神力被他用尽全力带了出来，现在浩瀚的精神力海不受他控制地外溢，他甚至能感受到溢出了机甲。 控制台弹出系统异常的消息，原本就是需要精神力细微操作的仪器，此刻几乎全面崩溃。 紧接着，机甲外扒着的虫族好像遇到了什么厌恶的东西，从机甲上跳下来跑开了。 段云衍感受着精神力的飘散，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并飞走了，视线有些模糊，感知力都有些模糊，从未有过的脆弱感席卷着他，让他想要卷曲身躯。 混乱的控制台关掉了机甲内部的灯光，对外的探照灯却一如平常一般亮着。 段云衍想要找到让自己精神力如此混乱的关键，他仔细回忆这场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 是文件。 可是文件是学校准备的。 他闭上眼，终于支撑不住与机甲的联系，整个机甲彻底黯淡下来。 就在他昏沉沉想要睡着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精神力。 这股精神力来自霍乾曜。 霍乾曜是一个人驾驶着机甲下来的。 和他一同到地面的机甲护送其余学生回去，比赛在段云衍拿起最后一片文件碎片的时候已经结束，而直播终止在段云衍将光刃插-进次母身体里的时候。 而霍乾曜机甲的光屏上一直放着段云衍机甲内的监控。 他知道精神力失控是什么感觉，他知道。 他自己精神力失控的时候，身边不能有任何人，失控的精神力会像次母一样给周围的人带来伤害，但是段云衍不会，段云衍和他的精神力契合度是百分之百。 所以在段云衍失控的时候，他也可以进去段云衍旁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驾驶机甲了，上一次单独驾驶机甲的时候因为脱力而将机甲在半空中坠毁，所以桑云他们担心。 但是没关系，他见到段云衍了。 他拉开了自己机甲的舱门，精神力放了出去，和段云衍控制不住的精神力交织在了一起，他感受着对方的精神力，拨通终端的通讯：“段云衍。” 段云衍的终端震了震，他轻轻眨了两下眼，按开的通讯，对面是将军的模样，他轻轻笑了下，小声喊：“将军。” 第39章 霍乾曜看他，精神力的溃散会影响人的意识，他喊：“段云衍，把舱门打开。” 段云衍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把声音放软：“好不好？” 段云衍依旧抿着唇笑，又叫了声：“将军。” “我在。”霍乾曜应，耐心地跟他说，“控制台……有一个红色的按钮，看到了吗？按下去。” 段云衍茫然在控制台上找了找，手按上按钮：“将军？” 很乖。 霍乾曜点头：“按这个，我来找你好不好？” 段云衍乖乖点头，把按钮按了下去。 机舱的紧急按钮，在控制台失灵的时候可以打开舱门，霍乾曜松了口气，离开自己的机甲，到他的机甲上去。 通讯已经挂断，段云衍在机舱里把自己蜷缩起来，呼吸急促，愣愣地看着已经挂断通讯的光屏。 机甲里没有灯，霍乾曜上去的时候外骨骼踩在机甲的地面上发出声响，段云衍看过来，霍乾曜想蹲但是蹲不下去，只好把手伸过去，将他拉了起来：“段云衍。” 段云衍跟着他站起来，周围都漆黑但他略微泛着蓝的眼睛里全是霍乾曜的影子：“将军。” “嗯。”霍乾曜的大拇指按上他手腕上的脉，很快。他另一只手把段云衍圈起来，“呼吸慢一点，跟着我来，好不好？” 段云衍略微仰头，点头点头。 好乖。 霍乾曜带着他调整呼吸，精神力依旧交融交融在一起，他缓缓带着他调整精神力的频率。 段云衍却好像觉得不舒适了，低下头不肯和他一起，霍乾曜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慢慢哄他：“怎么了？” 段云衍不答。 机甲里漆黑，霍乾曜猜测他是不是觉得这里环境不大舒适，又问：”跟我回我的机甲机甲里，好不好？” 段云衍又仰头看他，他试了试移动步子，段云衍就跟着他一起走。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笑了笑，帮段云衍打开了氧气罩，带着他走出了机甲。 周围没有虫族上来，也许是他们的精神力笼罩得太大。 他们上了霍乾曜开过来的机甲，这下很亮堂，霍乾曜低头发现段云衍在悄悄抠他的外骨骼，有些哭笑不得地握住段云衍的手：“好玩？” 段云衍抬头看他，眼睛里尽是茫然，还带着些困惑：“将军。” 他顿了顿，看了看外骨骼又看了看霍乾曜：“将军，为什么穿着外骨骼？” 霍乾曜张了张嘴：“段云衍。” 段云衍看着他，感受到了精神力里一下的涩，下意识又往霍乾曜的方向靠了靠。 “……因为我受伤了。”霍乾曜在他耳边说，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轻轻圈着他的启明星，“你不要受伤。段云衍。” 他沉默片刻又叫：“云云。” 第二十六章 相拥 没有人这么叫过段云衍。 他抬头看向霍乾曜。 霍乾曜没说话，精神力浮动，又要引导他调整好精神力的频率。 段云衍却又把头埋起来了。 霍乾曜只能猜测：“很难受？” 他回忆自己和虫母作战时的情景，又回忆曾经杀死次母时的情景。次母的精神力比起虫母要弱，s级精神力就能抵御其伤害，段云衍虽然没有应对经验，但不至于出大差错。 是文件有问题。 比赛太紧张，段云衍在比赛的过程中可能没时间去仔细思考，但是在场外有时间去细想。 从星舰上赶下来终究是慢了，但幸好段云衍凭自己杀死了次母。 只是现在看起来很难受。 段云衍没有吭声，霍乾曜想了想把他的头抬了起来，又问：“是怎么样不舒服？” 段云衍抿唇，小声说：“疼。” 这下霍乾曜是真没办法了，不调整好精神力的频率会更难受，他语言匮乏，想了好半天也只能揉着对方的脑袋说：“不疼。” 段云衍吸了吸鼻子。 在机舱内不需要活动，地方也实在狭小，霍乾曜把外骨骼重新调成轮椅的形态坐了下来，段云衍看着他，他把段云衍拉了下来，叫他坐在自己身上。 还是长大了不少，高了，但还是很乖，精神力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深广。 他望着段云衍，再次帮他梳理着混乱的精神力。 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 在接触以前从未想到这是真实存在的，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契合度就可以一起驾驶双人机甲，但他们最高也是a级了，s级以上的精神力很少不互斥。在军队里，他只要稍微放出精神力，就会传来一阵叫苦声。 段云衍又小声喊：“将军。” 精神力黏糊糊的，两个人也黏糊糊的，段云衍这时的意识不太清醒，但本能的很喜欢将军。 很喜欢将军。 很喜欢将军出现在曙光里，很喜欢将军把他带进贪狼里，很喜欢看将军的每一个战斗视频，很喜欢将军打胜的每一场仗。 很喜欢将军的精神力，和将军待在一起很舒服，明明在见到以前只是喜欢偶像，只是想要见偶像一面。 可是好喜欢好喜欢。 他放松了身体，倒在将军身上。 精神力有点疼，但是和将军在一起好舒服，是温暖的烤箱，是温暖的火炉，他只在电视里见过火炉，可是看上去很温暖，有烤面包的香气。 第40章 将军会做饭，不知道会不会烤面包，很香的小面包。 是温暖的下午三点半的阳光。 好喜欢。 他又说：“将军。” 霍乾曜应声：“怎么了？” 他偷偷笑，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他把噪耳花当录音机用，因为噪耳花很好看，在阳光底下朝气蓬勃。 他对着噪耳花这么说：“喜欢将军。” 他在宿舍，对着床对面大幅的将军的海报，抱着噪耳花这么说，这么重复。 录的时候不知道将军会不会听，也不知道送一盆花过去会不会被扔掉，但他觉得将军不会，可能是将军的精神力那么令他感到舒服。 可能是将军看他的眼神很温柔。 让他觉得自己可以越界，可以上前。 他张口，声音很小，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喜欢将军。” 他又重复：“喜欢将军。” 他的头埋在将军的脖子里，再次说：“喜欢将军。” 霍乾曜觉得自己在发烧。 精神力滚烫，人也滚烫，他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但精神力要爆炸。 他抱着段云衍，幸好对方现在意识不太清醒，甚至可能清醒后完全忘了这段记忆。 但是他喉头紧了又紧，手指用力又松下，还是没忍住用力将段云衍抱在自己身前，他知道自己嘴唇蹭过段云衍的发，知道自己的呼吸打在对方耳廓上。 知道他们此时的呼吸频次相同，知道他们的精神力就这样黏在一起。 黏在一起。 在一起。 他松开手。 而段云衍伸手反过来抱住了他。 段云衍的眼瞳深处泛着蓝，很特别，看上去晶莹剔透，沉眉时很暗所以能唬人，这样全心全意看着你的时候眼里好像带着泪。 是真的带着泪。 段云衍的眼睛一眨，就掉下来两滴湿润。 霍乾曜愣了。 为什么会哭。 他试图用大拇指去擦去对方眼中的晶莹，可只是手指湿润，他只能问：“怎么了？” 他只能继续问，继续哄，一只手擦着对方的泪一只手缓和地揉着对方的发：“精神网很疼吗？” 段云衍点头又摇头，跟着霍乾曜一起调整自己的精神力，一呼一吸。 他又叫：“将军。” 全备赛两天的时间，段云衍到现在不过才睡了一个小时，没有吃过饭，靠营养剂撑着。 全天候的战备警惕很耗精力，更何况他的精神力受到了攻击。 此时和霍乾曜待在一起，身心都放松，恍惚就有些困了。 霍乾曜把他的刘海往上拔，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一个美人尖，段云衍跟着他的动作往后倒，又被霍乾曜的另一只手护了回来。 精神力顺着霍乾曜的精神力走，翻涌的波涛重新变回平静的海，段云衍又眨了眨眼，眨得很慢。 “困了？”霍乾曜问。 段云衍皱眉，点头点头。 霍乾曜轻轻笑了笑：“睡吧。” 段云衍再点头，仔细辨认面前的人，再往他的身上倒。 霍乾曜接住他，轻轻吸了口气，感受着身上的温度。 他的启明星。 “段云衍。”他喊。 身上的人没有应声。 “云云。”他又轻声叫。 还是没有声音。 他这才敢稍微用些力道，将他的启明星拥在怀里。 他们的心脏同频。 第二十七章 梦 段云衍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第一次见霍乾曜时的场景。 那时他还只有十二岁, 刚从星球的初等教育学院毕业，他在学校内表现还算不错，校长说给他写了推荐信, 叫他中等学校去他们星系的主星读, 在那里可以接触机甲。 段云衍那时很高兴，他们星球没有可以教授机甲的学院, 他在终端上看，想象着自己驾驶机甲的样子。 然而没过几天, 他们星球就被虫族攻击了。 他们的星球只是一个小行星，并没有军队驻扎在上面, 只和几个其他小行星一起有一个联合军队。 而虫族突破了军队的把守，机舰向下投放了无数虫族。 虫卵在空中迅速成长为成虫, 它们不需要氧气, 不需要待在人工氧气区，见到人就扑上去啃咬，进不去房子就毁坏建筑。 他们星球本身居住面积就不大, 有能力的早已搬离，剩下许多如段云衍一般小的孤儿，被他们福利院的院长收容。 出事的时候段云衍在房间里, 院长把他们都带进地下室才逃过一劫。 可虫族没有减少，反倒越来越多，整个星球的通讯全部断掉, 他们不知道这个星球还有多少幸存者。 地下室内有存粮, 但他们下去了十几个小孩，那点存粮撑不了多久。 在食物还剩下一天的量的时候, 院长离开了地下室，去给他们寻找食物。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饿了三天后, 大一点的小孩便出去找吃的。出去了四个，回来了一个。 还断了双腿。 段云衍便承担了出去找食物的任务。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出去了几次都活着回来了。当然还是遇到过虫族的，第一次他颤抖着拿着刀撑开了虫族的口器，用一个小型手枪轰进了虫族的心脏。第二次手枪内已经没有子弹，他躲进一个管道里，利用管道卡住了虫族的口器，再从管道里脱身。 第41章 但他的同伴还是在漫长的时间里，因为饥饿、寒冷、疾病，种种原因失去生命。 最后一次出去回来，他们藏身的地下室的地面破裂，整个地下室被夷为废墟，混在废墟里的是血。 他没有找到同伴，废墟里只有碎肢和血，他甚至找不到完整的尸体。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段云衍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躲在一间已经有半壁都成为废墟的仓库里，直到绝望直到想要死亡。 然后某一天，废墟被扒开，一个人从机甲里跳了出来，把他从废墟里抱了起来。 是从未有过的盛光，好像是早晨的晨光。他们星球的光线是人造光，他从来没有见过太阳的晨光，但他就是那么觉得。 抱住他的人是只在新闻里见过的面孔，他觉得胆怯，因为自己身上是许久未搭理的脏，而这人身上干净整洁，军装是淡蓝色的。 他小声出声，学着新闻里那样称呼：“将军？” 将军把他抱回了机甲，他知道这是贪狼，贪狼里面的内饰和教科书里看到的别的机甲都不一样，很漂亮，很时髦。 将军问他：“身上有伤吗？” 段云衍摇头，不想给将军添麻烦：“没有。” 将军点头，但还是给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还是有伤口，因为缺乏医疗设备，已经将近感染。 将军无奈，把他放到贪狼的另一个座位上，边用贪狼上带的医疗设施给他治疗，边和他解释：“你们星球已经没有其余幸存者了，我把你先送到临近的星球上。你还有认识的存活的人吗？” 段云衍抿唇摇头。 将军看起来想了一下措辞，最后只说：“抱歉。” 段云衍又摇头。 他只绞着自己的手指，最后问：“我们星球，已经没有别人了吗？” 将军沉默片刻：“之前军队已经在这个星球进行过一次搜救，没有找到存活的生命体。我这次只是路过，下来看一眼。贪狼的雷达也没有发现别的人。” 段云衍依旧绞着自己的手指，指头上是在废墟里粘的灰尘和泥，他想要把自己弄干净些，但又不敢把身上的灰落到干净的机甲上。 然后将军递给他了一包湿纸巾，有给他指了存放垃圾的地方了。 然后将军愣愣看着他，像是无措般说：“你怎么哭了？” 段云衍也愣，不知道自己哭了，但一摸发现眼睛里在淌泪，好像永无止境。 将军慌乱地给他擦着眼泪，像是不知道如何应付这样一个小孩儿，他拼命地想要止住眼泪，可是越哭越难过，越哭越大声。 他发现院长不会回来的时候没有哭，杀死虫族回去的时候没有哭，回到地下室发现同伴死亡的时候没有哭，一个人躲在废墟里的时候没有哭。 可是这个时候他止不住眼泪了。 他不知道应该怨恨还是应该悲伤，无数的家庭在战争中妻离子散，他自己也是战争孤儿，被院长捡回去养大。 他不知道生在何处，但是长在这个星球，他的世界就是这个星球，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姐妹都已经死亡。 他这个时候只能哭。 不知道消耗了多少纸张，贪狼停在原地没有动，将军只顾着哄他，在他稍微平静了些之后，将军说：“我的……家人也是被虫族杀死的。” 他摸着眼睛去看，将军皱着眉在想如何表述：“那会儿战争开始还没多久，开始两年吧，我比你稍微大几岁，有一天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家里被虫族攻击了，我的父母和我弟都……离开了。 “又过了一年，我带我妹去别的星球，卖些小东西谋生，又遇到了虫族。我……我妹在我面前被虫族杀死，但是我逃过了一劫。”他对着段云衍轻轻笑，面上却没有笑意，“我是在那之后参军的。” 这段经历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但真实情况肯定比他这么说的要惨烈。段云衍拿着纸，眼泪汪汪。 看着他的模样，将军这才笑得有几分真心实意：“都会过去的，我们的敌人只有虫族，而虫族终将会被消灭。” 段云衍还是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却忽然说：“将军，那我可以参军吗？” “你太小了。”将军的眼里是几分柔和，“再过几年，如果你还这样想，就可以去报名参军。现在对外军校做起来了，你也可以去报名参加军校。” “军校教机甲吗？”段云衍问。 将军想了想：“教，军校的机甲种类很全，听他们说，也有教武器研究的、端网架构的，很全，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段云衍平息得差不多了，将军便把贪狼开上了天，贪狼的整个内壁宛如透明玻璃，映出了外面星空的样子。 他们的星球变成了小小一个，就在他们的脚下。段云衍终于止住哭泣好奇地看。 将军有意哄他，带他在星空里转，给他介绍周围的几个星球，跟他讲述这几个星球对于虫族的战略。 段云衍全心全意都被吸引了，他告诉将军，他们学校的校长把他推荐给了大星系的学校，他到了那边可以学习机甲。 他问将军，这个是什么类型的机甲呀？ 将军说：“这是近战攻击型机甲，比较多是降落在星球上进行战斗的，攻击性比较强，也比较危险。” 他给段云衍推荐：“你可以选择远程攻击型机甲，他们不用降落在地面上，比较安全。” 第42章 段云衍马上说：“我要选将军的机甲。” 将军又笑了笑，没说评价什么，只说：“没关系，你到中级学校以后会先学习基础机甲操作，等到去高级学校才会分机甲的类型，你还有时间想。” 段云衍便问：“我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去读……去读那个军校？” 将军又想了一下：“十七岁。最早十七岁可以参军，再小了不符合人道主义。” 十七岁。 对于当时的段云衍来说，还有五年，很远很远，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战争结束了吗，现在的战争就好像永无止境一样。 段云衍还在想，没有说话，将军又忽地说：“你的精神力很高，测过吗，是什么等级？” 段云衍摇头：“学校里没有检测精神力的设施。” 将军点头，没有评价他的精神力适不适合机甲，只说：“你到了……别的星系，可以申请检测一下。我送你到了地方就会离开，我会回军队里，但我会找人带你安置，不用害怕。” 段云衍点头点头，身上的衣服破旧沾灰，他也只好点头点头。 之后的事情如翻涌的星辰一般消失在了他的记忆了，他好像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将军带他下贪狼，降落在了一个大的星球上。 将军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件衣服披在他身上，遮盖了他身上破旧的衣服。 他和将军一起下了机甲，被将军牵着去见那个星球里的人，然后将军和他道别，重新回了机甲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十年以前的记忆，如今还是很清晰，只是有些细节被遗忘了，比如他记不清和他道别的时候，将军的表情，也不记得在机甲的之后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睡着了。 · 段云衍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脱离出来，他想，原来之前就见过贪狼里面的样子，只是过了太久，都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从记忆里翻了出来。 将军那个时候看起来好年轻啊。 他又在原地躺了一下，记忆回笼，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最后一丝记忆是他把光刃插进次母的身体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现在—— 他环顾一圈四周，确定自己是在属于人类的房间里，身上没有任何束缚。 正好房间门被推开，吴峰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他面色一喜：“你终于醒了！” 这话让段云衍有一丝不祥的预感：“我晕了很久？” “两天。”吴峰走进来，边跟他解释，“我也睡了一天，没事儿的。哦对，你还不知道吧，这次全备赛的文件有问题，都是针对精神力的病毒，手里拿的越多影响越大，我有两片，你拿了三片吧。” “我……知道。”段云衍下床。 “现在就咱俩在这个医务室里了，你好了我们就走吧。他们现在还在排查全备赛的事情，忙得很。”吴峰跟他招呼，“你们这次又是第一。真没意思。” “……没办法，实力在这里。”段云衍跟着他往外走，还有点没缓过神来，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 这次没问题了。 吴峰冲他比了个中指。 出去以后正看到一个医护人员赶过来，把他拖走做了个全身检查，没问题才又把他放出去。 段云衍打开终端看着新闻，全备赛文件出问题的事情没报道出去，只报道了次母，幸好自己把次母击杀了。 很多人猜测是不是虫族又准备突袭，霍乾曜再次出面平息了帝国内的人心惶惶。 个人通讯上，明弄溪跟他留言说帮他领了奖，几个小时以前还跟他发了个消息告诉了这几天的情况。 全备赛出问题，将军发了好大的火，军队的人重新把这个星球排查了一遍，这次调查文件的事好像有了进展，但没有向外透露。 明弄溪补充，但是等他醒了以后可能会跟他说。 段云衍一边看着，一边步子不停，准备去和吴峰汇合。 然后在一个转角弯处，和霍乾曜迎面撞上。 霍乾曜依旧坐着轮椅，此时看到他扬眉，停了下来：“醒了？” 段云衍轻轻吐气，梦里年轻的将军和面前的人重叠到了一起，只是面前的人面上有怎么都洗不掉的疲惫。 他轻轻叫：“将军。” 随后才回答：“醒了。” “精神力感觉怎么样？”霍乾曜又问。 段云衍点头：“很好。” 回答完了，他却又忽的想起来，在记忆的最后一段末尾，他好像感受到了将军的精神力。 他这么想，于是也就问了出来：“将军……在地下室的时候，是您下来了吗？我好像感受到了您的精神力。” 霍乾曜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停了停才说：“是我。” 第二十八章 拖 “哦。”段云衍应了声, 掂了踮脚，“谢谢您。” 霍乾曜摇了摇头：“不用这样。你还记得多少事？” “……我还记得我把光刃刺进次母的身体里。”段云衍回答，在那之后的意识模糊, “还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将军的精神力, 但是我不记得将军是怎么过来的了。” 霍乾曜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你先回学校, 休息好了和七皇女一起出来一趟，关于这次文件的事和你们告知一下。” 第43章 段云衍点头。 霍乾曜看着他, 伸手，段云衍下意识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霍乾曜握住他的手, 忍不住笑了。 段云衍脸有些微红，但没把手抽出来, 手掌相贴的温度很温暖。 霍乾曜就捏了捏他的手, 停了一下才松开：“有问题找我，哪里不舒服记得去看。” 段云衍点头点头，觉得自己跟将军在一起总是在点头。 回学校之后还忙了一阵, 最后一次全备赛顺利收官，被学校记者采访、被校外媒体采访、给学校提交材料、给学弟学妹做演讲、给老师汇报。 系主任跟他说，文件的事在调查, 等调查有眉目了再通知他们，不着急。 过了三天，才有人通知他和明弄溪到监察部去, 有关于文件的消息。 这个时候调查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叫他们过去只是去听一个结果。 段云衍换了件正装，走之前还问明弄溪：“你觉得我换的衣服怎么样？” 明弄溪敷衍：“挺好的。” 段云衍：“会不会让将军眼前一亮呢？你觉得？” 明弄溪无语看了他一眼, 突然问：“我给你们报全备赛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登记记录是出生在霍兰星系的一个星球里, 但你的中学是在仙鹤星系的菲尔诺星读的，这两个星系离得可不算近。” 段云衍从自己的形象中转移出来：“嗯？” “你当初是不是被军队的人带出来的？”明弄溪又问，“地图上你登记的那个星球已经是荒星了。” 段云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顺着她的话就说下去了：“嗯。将军救的我啊，跟你们说过。” 他的确说过霍乾曜救了他，但明弄溪之前以为是在某个星球的战斗中被霍乾曜的机甲给救了，但没想到是霍乾曜把他带走的。 她确认：“是将军把你从那个星球上带出来的？” 段云衍确定：“是将军把我从我们星球带出来的，我前几天做梦还梦到了呢。将军把我带上的他的机甲。” 明弄溪皱脸，自从知道霍乾曜关注着段云衍之后，她满脑子都是这个问题，她又问：“你跟将军这几年……他几年前救的你来着？” “十年前。”段云衍说。 十年。 明弄溪简直想跟依古娜一样抠脑袋了：“你们这十年，联系过没？” 段云衍摇头：“将军是将军啊，我怎么联系。” 明弄溪真的要挠头了：“你当时怎么考上我们学校的？你年龄很小吧。” “我年级第一报送进来的，入学考试我满分啊。”段云衍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又照了一下镜子。 他们两个坐上班车，自动驾驶开启，不需要人去操作。 段云衍结束照镜子，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弄溪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你猜？” 霍乾曜确实是一直看着段云衍，仔细去查，也没有做任何不利于段云衍的事，但也从未让自己出现在段云衍的生活当中。 他没有干涉段云衍的任何考核、评选，也没有插足学校里的一切活动，段云衍本身就足够优秀，但这些优秀到了会反噬他本身的程度，霍乾曜就会出手。 要是段云衍没有提出结婚申请，也许霍乾曜不会再跟他有过多的接触。 明弄溪指尖轻捻，忽地问：“你和将军不是聊得挺好吗，那结婚的事，怎么样？” 段云衍一愣。 他已经把这件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将军也没有提过，但想必将军的态度也没有变。 “还是不行吧，这样就挺好的。”于是段云衍说。 “好什么？”明弄溪说，“这样不够啊，你们要是结婚了，你们就可以这样那样这样那样，你不想么？” 段云衍眼神澄澈：“哪样？现在就挺好的。” 明弄溪打量他，她很少跟段云衍说起这种话题，想必段云衍和燕星河时季清他们会探讨一二，燕星河又是那种花花公子，段云衍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别装傻，亲嘴，做：爱，你不是喜欢将军么。” 段云衍的脸一下子变得爆红，他磕磕绊绊道：“你……你在说什么！那，那些事情，不是！” 明弄溪震惊地看着他。 段云衍的脸依旧滚烫：“我没想过要跟将军做那些事情！” 明弄溪：“那你要跟他结婚是做什么呢？” 段云衍抿唇：“那要……结了婚以后再说。你别说。” 明弄溪：“年级第一也不是弱智啊。你平时都在干什么？哦你上网只看时事新闻，我的天啊。” 段云衍不是很满意她的语气：“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弱智，我只是没想过跟将军做这种事。” 明弄溪叹了口气，她是所有人中最期望段云衍能跟霍乾曜真的结婚的人，将军不会掺和王位继任的事，但他的决定会影响其余人的判断。 “算了，我回去叫燕星河给你发点参考资料，你自己琢磨吧。”明弄溪最后说。 段云衍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参考资料，他只是没有联想那方面，并不代表自己什么都不懂。 他跟明弄溪冷战了十分钟，虽然明弄溪没有发现。 监察部的大楼警卫更加森严，他们刷终端进去，有人带他们上楼进到一个房间里面。 房间里面都是不认识的人，明弄溪带着他一个个认，将军也在里面，对着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第44章 段云衍先看了明弄溪一眼，她说没事才跑过去，看到将军的时候又想起明弄溪的话，脸噌噌又红了。 霍乾曜今天穿的也是正装，宛如要出镜一般将自己搭理得一丝不苟，甚至头发也像抹了发胶一般。 段云衍在他旁边坐下，发现奥森也在，正冲自己咧开嘴笑，但自己视线过去的时候他又赶紧把笑容移了回去，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有桑云，将军从前的下属，也上过电视，此时表情很严肃，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桌子看。 段云衍看了下桌子，推测这里的桌子上面可能有光屏，但是做了防窥设计。 于是他收回视线，对霍乾曜喊：“将军。” 霍乾曜点头，迟疑片刻才说：“好。一会儿开完了你留一下，有点事想……请求你。” “啊，好的。”段云衍马上说，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明弄溪说的话，脸红到了脖子根。 霍乾曜看他，可爱，带着两分莫名的心理明知故问：“很热吗，我叫他们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不是。我就是，我不热。”段云衍最后只能这么说。 霍乾曜便又问了一下他最近的情况，尤其是有关精神力的问题，段云衍一一与他回答，精神力状况是从未有过的好。 霍乾曜点头。他们的精神力契合是百分之百，对于各自都有安抚的作用，从前只试过段云衍的精神力对他，但他的精神力确实对于段云衍有着同样的作用。 他又同段云衍说起全备赛，说他这次比赛表现得很好，段云衍忍不住地有些雀跃。 直到快开会前，他才带着两分犹豫地小声问霍乾曜：“之后要说的事，是关于什么的呀？” 霍乾曜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原本之后是打算让奥森代他说的。 他其实不想和段云衍说这事，奥森说他是没必要的骄傲，他承认。 但确实没有再拖下去的理由了。 只是此时，他还能再拖两分钟，于是他说：“……会后再说，只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第二十九章 疑问 这是一个会。 一个不认识的, 应该是监察部的什么人在前面讲述这次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次全备赛的事件是由一个叫星尘会的组织策划行动的。 星尘会是在战争开始前就创立的了组织，起先是在人工智能时期研究人工智能的，后来在战争时期销声匿迹, 直到这次事件重新出现。 段云衍对于这个组织有所耳闻, 历史书上介绍过他们，他们直到人工智能被全面废止研究后, 还在偷偷进行对数字生命的研究。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又出现，还对全备赛下了手。 上面的人接着总结, 是星尘会的人买通的准备全备赛文件的工作人员，是在制造文件的地方, 安装了针对精神力的病毒。 根据他们的推测，之前在首都星上发现的几起病毒背后的编码都有这个病毒的影子, 包括之前段云衍所遇到的那几个, 很有可能是为了测试段云衍对病毒的敏感度。 至于明怀简身上的那次病毒，就更是明晃晃的测试，只是时间紧迫, 他们只排查了学校内、以及明怀简身边的人，病毒又未被激活，居然就这么被放过了。 有关的人员已经被查处, 只是星尘会的其他人员，以及据点没有被找到，找到后, 他们会一并进行对应的清算。 这就算是对段云衍和明弄溪的一个交代, 也是对学校这次全备赛的事故进行的一个交代。 接下来他们开始讨论如何去找到星尘会的据点，接着又开始讨论那个星球次母出现的事。 桑云带队把整个星球都搜索了一遍, 又联系了正在清扫临近边境的其余部队，都弄不清楚次母到底是从何而来, 在比赛开始之前，这个星球的虫族数量都是正常的。 段云衍认真地听着，他还是学生，这些事情不需要他来操心。 倒是霍乾曜余光看到他的样子，从桌子底下递了一颗糖过去给他。 玻璃纸的糖，很复古的款式，看颜色应该是橙子味儿的。 桌子上的人都在认真地讨论，看样子将军也在认真地看他们讨论、参与他们的讨论。 段云衍捏着糖。 过了一会儿，他把玻璃纸转开，伸手假装捂嘴，把糖送进了自己嘴里。 确实是橙子味儿的。 他一面听着桌上的讨论，一面想，还挺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将军会随身带着糖。 他这样想着，却突然听到身边的霍乾曜突然轻轻笑了一声，很浅，但让段云衍听到了。 他侧头去看，正好有人叫了霍乾曜：“将军，如果还有次母，可能要劳您出马了。” 霍乾曜收敛了笑，恍惚那个笑容根本没存在过，只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并不算是一个正式的会议，讨论得差不多了以后就结束了，其余人三三两两走出会议室，明弄溪跟段云衍打了个招呼也后也跟人走了。 但是霍乾曜还在原地没有动，段云衍也就还在原地。除却他们，还有奥森和桑云也留了下来。 可能是要和自己说那件事情了。 段云衍舔了舔齿间残留的橙子味儿，不知道他们要跟自己说什么事。 霍乾曜还是沉默，沉默着又给段云衍递了颗糖，段云衍接过糖，青苹果味儿，他还是忍不住问：“将军，会前说的事是什么事呀？” 第45章 霍乾曜沉默看向奥森。 奥森咳了一声，憋笑：“哦，那我来说吧。” 段云衍把头转向他，他说：“你们将军的腿伤，你看得到吧，伤了五年了，一直没治。其实帝国的医疗技术可以治好他的腿，但一直没治。” 段云衍有些困惑地看他，又去看霍乾曜：“为什么？” 霍乾曜有些僵硬想偏过头去，最后忍住了，冲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还是精神力的问题，仪器的靠近会让他精神绷起，如果医生和仪器靠近，都会不堪重负。所以才一直拖着。”奥森解释。 原来是这样。 段云衍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很平稳，有两分果真如此的感觉。 帝国的医疗技术确实早已可以接断骨，恢复如初不是问题，但是将军一直没有治疗。 帝国内对这件事的说法众说纷纭，其中最被人所接受的是虫母的攻击和普通虫族的攻击不一样，因其所受的伤并不能被帝国的医疗手段所治疗。 “这件事我可以帮上忙吗？”段云衍明白他的意思，攥紧手里的糖。 奥森看着霍乾曜一眼：“嗯，你们精神力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如果你在旁边，可以安抚他的精神力。” 段云衍也忍不住去看霍乾曜，精神力被好好收起来，但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网深如大海。 霍乾曜坐在轮椅上，感受不到下半身的知觉，在战争时期不是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但这次治不了。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觉得不可置信，哪怕是断肢找不到了，在帝国也可以被医治，仿生技术向来发达，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很少会见到残疾的人。 但他不能治，身体如同精神力一般破败，但经过五年的时间他已经适应。 此时却突然要找段云衍，说要开始治疗。 他向段云衍问：“之后我的治疗需要你在场，你方便吗？” 段云衍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跳越快，和霍乾曜对视的时候觉得有些酥麻：“方便，我之后的课程没有多少了。” 他的视线忍不住下落到霍乾曜的腿上。自己的精神力和将军的匹配度有百分之百，要是能早点知道，是不是将军能够早点接受治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从得知，但将军能够有机会重新站起来，这就很好了。 “还有一件事。”霍乾曜重新开口，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你们要开始进入军队学习了吧。” “是的，从这次假期开始就要联系军队了。”段云衍道。 “我们希望你可以进第一军团。”霍乾曜压了沉沉的视线。 桑云这时终于坐直了身子，对段云衍打了个招呼：“看这儿，过去以后跟我练。” 第一军团是霍乾曜曾经待的部队，段云衍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霍乾曜又说：“你的简历原本就会被第一军团筛选，这次主要是有关星尘会和次母的调查，需要你的精神力帮忙。” 段云衍无法拒绝，便说：“好的。” “都同意了？那我跟桑云出去吃饭了。”奥森张望了一下站起来，把桑云搂走，两个人边走边嘀嘀咕咕，桑云边嘀咕边回头看一眼，又被奥森赶紧掰回去。 随着他们两个的离开，整个会议室内只剩下段云衍跟霍乾曜，霍乾曜也转动了轮椅：“走吧，就在这里吃完饭？七皇女估计还需要一些时间才会结束。” 段云衍跟着他走，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霍乾曜的腿上，监察部的大楼里有人来人往，他们都收敛了精神力。 没有精神力的相融，但段云衍依旧能感受到霍乾曜身上的那股火。 霍乾曜没有看他，但伸出了手，段云衍握了上去。 心跳仿佛相连，段云衍用另一只手打开手里攥着的玻璃糖，青苹果味儿，很甜。 他把玻璃纸留了下来，这种复古款式的糖外面很少卖。 他牵着将军的手需要下垂，但将军比自己高。 要是能把腿伤治好，要是将军能够凭借自己站起来，他就可以像其余人一样，和其余情侣一样。 他忽地想起了明弄溪在来的路上说的话，脸又有些烫。 霍乾曜看他。 他的启明星，背脊总是挺直，不会惧怕任何事。 他的启明星以后的路也会走得很好，哪怕自己不在。 段云衍好像在思考。 片刻后，他忽地叫：“将军。” 霍乾曜出声：“嗯？” 段云衍却道：“将军，如果我对您的精神力有作用，可以让您治疗腿伤，那精神力呢？” 霍乾曜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段云衍接着说：“将军，我是说……我只是——您还有机会上战场吗？” 第三十章 和我一起 霍乾曜一时没有出声, 轮椅还在向前滑动，段云衍也还在跟着他的步子走，但他们二人都悄无声息。 大楼的机械齿轮转动, 发出细微的声响。霍乾曜看看前方, 终于道：“如果虫族再次出现，我当然会再次上战场。” 段云衍抿唇, 说：“好的。” 他们到了食堂，有部分在外面开会的人, 还有部分生面孔。 这些人都向霍乾曜问好，霍乾曜点头, 带着段云衍进了一个单面玻璃隔起来的单间。 段云衍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霍乾曜点好菜, 见他还在思考的样子, 便问：“在想什么？” 第46章 段云衍把目光抬起来，又迅速放下去：“……没什么。” 霍乾曜看他，对方眉眼垂下把整个眼都压下去了：“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没事的。” 段云衍再次抬眼，目光澄澈却在颤：“我听说，将军的精神力不能驾驶机甲了, 这是真的吗？” 他没有恶意。 霍乾曜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这一点，在他刚受伤的时候明里暗里对他说过这种话的人很多，他由气闷转到接受, 能够对这些话做到视若无睹。 段云衍却又开口：“将军, 如果我能对您有帮助，请一定让我帮忙。” 他的手指攥紧, 不知道这话到底能不能说，该不该说, 但他鼓足了勇气开口，因为霍乾曜会知道他的意思，不会怪他。 霍乾曜垂眼餐厅的并没有主灯，灯光是由墙壁上温和的光条散发出来的，坐在他对面的段云衍的面容也就柔和。 眼睛里却是万千的璀璨星辰，足以胜过周围的光。 他笑了：“我当然会，这不就请你帮我治疗腿了吗？” 段云衍眨眨眼，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又把眼睛垂下去了。 霍乾曜看着他，又说：“我的精神力，不大有可能恢复如初。” 段云衍抬起眼，短促地叫了声：“啊。” 霍乾曜回忆起和虫母作战时的场景：“次母临死前会释放出精神力攻击，你感受过，这是为了和你同归于尽，让你不要伤害它的卵子，虫母也会，只是攻击更加强大。我的机甲在和虫母身边的工虫战斗时有损毁，其余人近不了虫母的身，只能我一个人去虫母的身边。” 段云衍看着他，他接着说：“因为机甲的破损，虫母的精神力没有余地地进入我的精神网内，直接破坏了我的精神网。我的精神网已经不具备修复的能力了，感知也被破坏，如果单一个驾驶机甲进入太空，恐怕会坠毁。” 段云衍愣愣张嘴：“……可是我感觉不到，在我的视野下，您的精神力是……只是有些暴躁。” “因为百分百契合。”霍乾曜笑了下，对他招手，“坐过来。” 段云衍坐到他旁边去，看了霍乾曜两秒，伸手过去握住霍乾曜的手。 霍乾曜的精神力有一秒的震动，他抬头去就又没有了，但霍乾曜握着他的手，轻轻把精神力释放出来了。 段云衍下意识用自己的精神力去接，都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在密闭的空间内悄悄地相连。 “你不会受到我精神力的伤害，我也不会受到你的，所以你感受不到我的攻击性，而和你在一起，会抚平我的精神力。”霍乾曜转了转他的手，把两人交握的手改为十指相扣，感受着段云衍海般温和的精神力。 段云衍却不着边际地想，也许将军确实是对自己包容的，他的精神力，他的所有，好像都在对自己敞开。 他看向将军的手，指节分明，因为常年操作机甲还有些粗糙。 他忽地涌出一股冲动，开口便道：“那要是——将军和我一起操作机甲，就像那天在贪狼上一样，是不是就没有问题？” 霍乾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精神力泛起阵阵波澜：“……也许吧。” 段云衍看向他，目光灼灼：“那将军要是上机甲，可以带上我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不影响您——是不是就可以重新上战场了？” 霍乾曜讶异看向他，他也许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是还没毕业的学生。 幸好是自己。 霍乾曜平静下来，温和地拒绝了他：“不行。你刚刚毕业，需要有一台属于你自己的机甲和你一起打出名气，你要是使用贪狼，名字前面一定会跟上我。” 段云衍不太明白这些弯弯绕绕，对他来说，现在压在他身上的名誉，本身就容易提到霍乾曜：“……没关系吧。” 霍乾曜摇头，没再说什么，迟疑两下，捏了捏段云衍的手。 面前的桌子升起他点的饭，霍乾曜便松开了手：“吃吧。” 虽然是霍乾曜点的，但莫名的也合段云衍的胃口，吃得出来都是人工做的，没有机器的那股机械味儿。 吃完后段云衍打开终端看，明弄溪说自己有点忙，叫他和将军谈完了自己先回去。 群里面，队里别的人在一起打牌。 段云衍关掉终端。 霍乾曜和他约好下次治疗的时间，要了一份他的课表看，段云衍后面没什么课了，还剩一个月放假，他的课表里反而都是考试。 他的课真的好多。 即便如此，他的训练也没有落下。 霍乾曜忍不住问：“累吗？” 段云衍才是一愣，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还好？” “你的课很多。”霍乾曜说。 “……也还好。”段云衍没觉得有什么，驾驶机甲是他喜欢的事情，从第一次接触机甲开始，他就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机甲上，以极短的时间修完了中级学校所有的内容，卡着军校报名的年龄进入军校。 他基本比军校的同一届学生小两岁。 霍乾曜关掉光屏：“回去好好休息，等第一军团通知你之后，会很忙的。” 段云衍点头点头，又忍不住说：“将军，你之前说和我在一起，会抚平你的精神力，那即使不驾驶机甲，我多在你身边会不会也好一些？” 第47章 霍乾曜看他，觉得脖子有些热，他希望段云衍没有看出来，又递了一颗玻璃糖出去：“……先治疗腿再说，你好好考试。” 第三十一章 喜欢？ 段云衍回去的时候坐的是悬浮列车。 监察部的门口正好有站台, 他到移动橱窗去找了找，没有将军给他的那种玻璃糖，他只好随便拿了一个口香糖, 放进口袋里。 最后一颗玻璃糖被他取了出来, 红色的。他猜了一下，可能是西瓜味儿, 也可能是红苹果味儿，当然也有可能是红色跳跳果。 塞到嘴里, 是红色跳跳果的味道。段云衍没有嚼，只是含在嘴里, 感受着嘴里的甜味儿。 他就这么含着上了列车，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看底下的城市, 天已经近暗, 首都星有类似于古地球时期太阳的恒星，不胜，温温和和的。 城市内是下班回家的人, 少数步行，大多数驾驶着悬浮机车或者悬浮艇，尾翼在空中留下痕迹。 他往下拍了张照, 发给将军，又发在他们的群里。 队友喊他赶紧回去打牌，三缺一。 他想自己真是寂寞的思想者。 然后将军回了, 将军说, 从悬浮列车上看，城市的夜晚很漂亮。 段云衍马上回：首都星的人很多, 无论什么时候，街上都是人来人往。 霍乾曜：最大的星球, 很多人会希望到这里来。 段云衍：我以前也是。 也许是之前做的梦的缘故，他想起了自己从前待的福利院，院长在晚上带他认星星，告诉他哪一个是首都星。 从前初级学校的校长在讲话的时候总会提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去过首都星，那时候战争还没有发生，首都星如何如何繁华，许多他们只有在书里才能见到的东西在那里随处可见，那里的学校有机甲，所有的建筑都是由齿轮运转的机器。 那里还有太阳。 段云衍到达首都星的时候，战争刚刚结束，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他落地之后愣愣地看着天上的太阳，看到眼睛都泛起了花。 带他来的老师问他怎么了，他认真说，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太阳。 · 回到宿舍楼，队友还在叫他去打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过去跟他们打牌了。 这群人专业课学得都还行，也不至于期末要异常紧锣密鼓的复习，全备赛完了以后整个人都像松了弦，没事儿就开始吃喝玩乐。 段云衍过去的时候有点怒其不争：“你们打多久了？” “你跟明弄溪走了以后就开始打。”燕星河回答，拉着他就换成了麻将。 段云衍牌技不是很熟练，跟他们讲闲话：“哎。跟你们说个事儿。” “y系列近战机甲又出新款了？”依古娜问。 “不是。”段云衍摸牌，“就是，我觉得——说出来你们别笑，我觉得将军可能有点喜欢我。” 燕星河：“噗。” 依古娜：“咳咳咳咳咳咳……” 段云衍暂停动作：“我不玩了。” 燕星河：“不是？你想这个干嘛，你真打算跟将军结婚？那不是你想见到将军的权宜之计么。” “我觉得段云衍是认真的啊。”依古娜说，对着他抛了个飞吻，“是不是？想不想跟将军亲嘴儿？” 段云衍抿起嘴：“你们……不是，我是认真的，我觉得将军对我很好。” “将军修养好。”燕星河说，“战争进程策划指导考试完了以后有个联谊，我带你去怎么样？男女老少都有。” “干嘛扫人家兴。”依古娜踢了燕星河一脚，耳朵伸到段云衍旁边，“你说说，将军怎么对你好？” 段云衍有点不想跟他们说了：“算了。我也不想去联谊。” “哦，碰。”燕星河说。 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时季清看着他们的互动，等到无人说话的时候，这才开口：“段云衍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段云衍又高兴起来：“是吧，将军今天给了我三颗糖。” “他叫你今晚三点去他房间找他。”依古娜说。 “真的吗？”段云衍问，“但我们刚刚分开。” “假的啦！西游记没看过？”依古娜大叫，“杠！” 时季清慢慢说：“不是。有个事儿一直没跟你们说，明弄溪一直没让我告诉你们。” 段云衍的视线缓缓移向他：“和我有关？” “废话。”时季清摸牌，“糊了。” “他手气太好了。”燕星河把牌翻出来。 段云衍却没管这么多，盯着时季清：“什么事？” 时季清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当初到菲尔诺星是将军送你去的，是吧？” 段云衍点头，两秒迷茫：“我说过吗？” “我查的。”时季清不大习惯和他对视，移开了视线，“别管怎么查的，你大一大二的负面舆情可能是将军给你处理的。没跟你说，我和明弄溪准备动手的时候，发现你没有负面舆情留在外面，按理说应该是有的。 “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但也没跟你说。全备赛的时候将军不是一个人去找你吗，我回来就又查了下你的资料，没有人为干涉的痕迹，将军可能没干涉你什么，但一定是看着你的。” 段云衍愣愣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将军？” 第48章 “我没说一定，可能。你的交际圈太简单了，你又不认识别人，我们学校跟你关系比较好的老师我也查过一遍，谁没事儿去跟你做舆论工作？被骂两句又没什么。”时季清终于看了他一眼，“顺便，我本来打算留两句骂你的在外面的，结果什么都没有。” 这下别说是段云衍了，连燕星河和依古娜都被震撼住了，燕星河说：“你说真的，将军真的有可能喜欢他？” “你猜？”时季清说，“我不知道啊。” 段云衍眨眼又眨眼，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停一下，我要去跟将军打个电话。” 他觉得自己心脏一下一下就要跳出来，他冲到外面去打开终端找到霍乾曜的通讯，有一颗跳跳蛙住他嗓子里跳，脚步却软如踩着棉花。 他把电话打了出去，没过两秒对面就接通了。 他用带着两分颤的声音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的声音在另一边响了起来，一如既往：“怎么了？” 第三十二章 谣言 段云衍打这个通讯是一时冲动, 听着霍乾曜的声音反而冷静下来了。 霍乾曜听他没有说话，便又耐心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段云衍盯着光屏眨眼：“……没事。我就是……突然打了个电话。” 霍乾曜在通讯那头笑了：“刚回宿舍？” “嗯……朋友喊我打牌。”段云衍如实说。 “那怎么打着牌还要和我通讯？”霍乾曜又问。 段云衍脚尖点地，有两分犹豫：“他们跟我说了个事儿。” 他每次都犹豫, 每次都很敢说, 犹豫了两下还是开口：“我听说，我大一大二的舆论是您帮我处理的。” 通讯那头一下子沉默了。 段云衍等他说话, 扭头看到依古娜刚刚从门后面收走的头。 他关掉麦克风：“别出来！” 依古娜又把头伸出来：“好的老大。”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之前，依古娜又把头缩进去了。 他有把麦克风重新打开：“您还记得我吗？您曾经救过我, 不过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之前跟您说过这件事, 你没说什么，我还以为您忘了。” 那边还是沉默, 他只能叹了口气。 霍乾曜的声音终于响起：“是我。是怎么发现的？” 段云衍从墙边滑了下来, 蹲着盯着地面：“不知道，他有他的办法吧，可能。” 他说：“谢谢将军。” “没事。”霍乾曜说。 他们的通讯就这样静默着, 很久之后霍乾曜才开口：“我当然记得你，你是唯一一次我自己到一个星球里救下来的，你的精神力天赋也是我没有见过的。” 段云衍“啊”了声, 几分惊喜几分惆怅，不知道霍乾曜之前为什么不说。 但他这次没有说出来了。只说：“我一直记得很清楚呢。” “嗯。”霍乾曜应，没有再跟他多说了, “回去好好休息。” 段云衍知道这是要结束通话的意思, 说好，将军再见。 便挂断了电话。 他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是想问, 想继续往下问，问将军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问结婚申请是不是还有余地啊。 可是霍乾曜一沉默，他就什么也不想说了。 回房间里，燕星河问：“怎么样啊？将军怎么说？” “将军说是他。”段云衍说。 他这样说，但没什么雀跃的语气，屋里几个人和他熟悉，察言观色：“那你怎么不高兴？” “我没不高兴啊。”段云衍坐回他的位置上，洗牌，“接着来。” 燕星河拍了拍他的肩：“喜欢将军太无望啦，跟我去联谊吧。” 段云衍白了他一眼：“来打。” 燕星河坐回去：“好的启明星。” 他又问：“你跟我去呗，美女很多，帅哥也有，艺术学校的文艺帅哥哟。” 段云衍摇头，点他：“快开始！” 燕星河只能跟依古娜对视一眼，摇摇头，又跟时季清对视一眼，摇摇头。 · 段云衍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内考了两场试。 一场是紧急维修学，一场是罕见环境战斗学。罕见环境战斗学是考完当场给分，所有考完的人在旁边汗流浃背。 段云衍倒没有汗流浃背，他这些课程都学得很好，一下机甲老师就给了满分。 他是第一个，后面的同学紧急向他请教。 在回答其余同学的问题的时候，他听到后面有同学在议论，说将军的近况。 将军最近出席的活动变多了，很多人都在猜测他的近况，后面的同学说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段云衍嘴上还在说着注意事项，眉头就已经微微皱了起来。 别的人问后面议论的人是为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那你说之前将军为什么都不怎么出席，你看他的腿已经伤多久了，早就经不起折腾了。我推测啊，他可能是就快要——” 他比了个升天的动作：“所以帝国要发挥他的剩余价值，你看全备赛都出事了，叫他来稳定民心呢。到时候他们再把将军……的消息隐瞒下来，还可以骗好一阵。” 有人反对他的言论，说将军只是腿伤了，帝国那么多伤过腿的人，还不都活得好好的。 他就说：“你看将军有多久没有驾驶机甲了？虫母什么情况我们都学过，我看估计是精神力出问题了。” 第49章 段云衍面色沉下去，刚要开口，就听到后面又有人反驳他：“全备赛的时候将军开了机甲，虽然不是贪狼——可能是贪狼没有被带到全备赛的场地去。” 他不以为意：“你说开了就开了？那我说没开呢。” 反驳他的那个人可能是听家里的什么人说过这件事，此时却拿不出证据来，只能在那里干瞪眼。 段云衍终于把问题讲完了，回过身去走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他向来不参与这种对话，也不怎么跟班上的人交流，除了课上做演示、考前帮忙指导，班上的人对他的了解都所知甚少。 他此时过来主动说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那个说霍乾曜开了机甲的人抢先开口，指着另一个人道：“他刚刚说将军已经是……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段云衍的视线落在那个人身上：“你见过将军？” 那人只能摇头：“没……但是！你看全息模拟，将军的状态已经不对了。” 段云衍说：“我见过将军。” 他只说这一句话，但大家都信了，他本来就是最优秀的，要是有点特殊那也是正常的。 段云衍接着补充：“将军的状态很好，我听说腿伤也要治好了。你既然没有见过，就不要到处散播猜测。” 那人脸色涨红：“我——我没有！我就跟几个人说了而已。” “现在考场里的人不少。”段云衍简单说。 那人只能点头。 其余人便又把段云衍围了起来，要找他问将军的近况：“你见过将军，将军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将军的腿伤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治好吗？” “我不知道。”段云衍摇了摇头，“不是很多人猜测，是虫母的攻击可能会和普通虫族不一样吗？” 这个说法本来就是最被人接受的说法，此时众人便纷纷点头，自己去把这件事圆了起来：“也是，可能是最近医疗终于可以治疗将军的腿了。” 段云衍松了口气，打开终端又看了眼消息。 他待会儿要到将军的府邸去，进行第一次的治疗。 第三十三章 治疗 知道霍乾曜真实情况的人不多, 大多都身居高位。 段云衍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中年男人人抽着烟往外走，见到他招了招手：“你是那个……段云衍是吧？” 段云衍想起来他是谁了，一个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人物, 姓徐, 叫什么他忘了，只知道是个总理。 段云衍只能叫：“总理。” “将军的这个腿伤啊, 确实特别影响生活，要是你能帮他治好, 那最好。”总理把烟放下来，“有什么困难, 都可以跟我们提。” 段云衍点头：“我一定提。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总理点点头：“你确实是不错，将军刚刚也跟我提了提, 就算他不提, 我也看过你比赛的录像，你要是早生几年，保卫战说不定能早点结束。” 段云衍有点汗, 不知道这话自己该怎么接。 总理却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不要紧张，你这个听说他们把你要到第一军团了, 那你接下来可要好好效力了。” 段云衍点头：“我一定。” 总理就往别墅方向指：“那你快进去吧，里面的人等了在。我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段云衍就和他告辞，转身走进了霍乾曜的别墅。 奥森在门口坐着, 吊儿郎当的, 看外表看不出是一手设计了贪狼的人。 看到他来，奥森坐起来给他开门：“快来。里面还有几个你估计没见过的官儿, 我带你进去。” 段云衍道谢后跟他走进去，几个电视上也没见过的人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还有几个人在捣鼓一个仪器。 里面几个人看到他了，拉着他就问东问西，他一一答了，直到霍乾曜从楼上下来，把他叫走。 霍乾曜把他带到了三楼，上面仪器更多，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仪器。段云衍没有上来过，不知道这里原本是怎么样的，只知道假如剔除这些仪器，整个三楼也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 上面有很多人匆匆忙忙来来去去，段云衍看着这些人，不太知道为什么霍乾曜要在他自己的住所进行治疗，而不是去医院。 霍乾曜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问，开口道：“治疗身体的医院没有隔绝精神力的设施，所以安排在我家里。等开始治疗的时候不会有别人。” 段云衍点头点头。 霍乾曜看他不说话，又补充：“下次治疗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了。” 段云衍还是点头点头。 霍乾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把他领到房间去看治疗仪器。 段云衍第一次见，观摩了一下又去问霍乾曜：“将军，治疗了之后，还需要做复建吗？” “需要，肌肉已经萎缩了，功能恢复了不做复建也很难重新走路。”终于跟自己说话了，霍乾曜松了口气，这几天跟段云衍发消息，不是正事他都不回，自己看着光屏想也想不到办法。 段云衍抿着唇说：“哦。” 又不说话了。 霍乾曜控制着轮椅在他身后，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过他，可能还是小孩儿，小孩脾气大是正常的。 也没等他们多说什么话，外面一个两个医生过来最后调试了一下仪器，把霍乾曜的腿搬到仪器里面，跟他说：“将军。过一会儿治疗就要开始了，您准备一下，操作台会提示您的。” 第50章 说完她就离开了房间，替他们关上门，门外被贴上了阻隔精神力的胶。 霍乾曜很罕见地觉得身体发烫，他沉默地自己脱掉了外裤，叫段云衍帮忙把他的身体推进仪器里。 段云衍照做，很想不看但视线不受控制地滑向了霍乾曜的腿，已经肌肉萎缩的腿。 霍乾曜只要见人，就会穿上宽松的外裤，有时腿上会盖起一条薄毯。 这是段云衍第一次看到他的腿的样子。 好像皮肤耷拉在腿上，常人难以想象的细，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畸形。 段云衍在那一瞬间心头一条，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移开了视线，心里漏了一拍。 “别看。”霍乾曜轻声说。 “好。”段云衍只应。 霍乾曜的腿伤现在的问题不是断腿要接骨，而是要恢复他腿部的知觉。 他的腿进入仪器的那一霎那，仪器里光一闪，霍乾曜瞬间想要起身出去，精神力铺天盖地地涌到房间里。 而后段云衍握住他的手，精神力缓缓放了出来，接住了霍乾曜的精神力。 霍乾曜紧绷地肌肉稍微缓解，声音很小很小地叫了声：“云云。” 段云衍没有听清楚，凑近去问：“什么？” 霍乾曜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仪器里再次突然光芒一闪，霍乾曜的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精神力膨胀爆炸，却尽数被段云衍借助。 段云衍坐在旁边，握着他的手轻轻捻了两下：“将军。” 霍乾曜扶着眉头轻轻应了声。 霍乾曜的精神力控制住了，一楼看着房间监控的人都松了口气，仪器再次下达指令：“请绑好束缚带。” 段云衍找到了被霍乾曜压在身下的束缚带，示意霍乾曜躺下来。 霍乾曜皱眉，知道要绑这个，真被绑起来的时候还是觉得不适。 但他在五年前治疗的时候，破坏了整个治疗室内的所有东西。 段云衍也很少见这个束缚带。 但还是正确地绑好了，他们的精神力轻柔地交接，仪器传来声音：“将军，治疗要开始了，需要您全程保持清醒，您的状态可以进行治疗吗？” “可以。”霍乾曜道。 仪器发出电子音：“治疗开始。” 仪器里的白光大盛，霍乾曜反抓住段云衍的手，感受到了有东西在攻击自己，虽然腿部没有任何知觉，但他很用力。 段云衍在来的时候查过资料，治疗没有知觉的身体就是要对身体进行刺激，因为需要病人给出反馈，所有不会打麻药。 霍乾曜和他交握的手出了汗，仔细看去，霍乾曜的额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般的病人不会对这个流程做出反应，因为他们的下半身本身就没有知觉。 突然霍乾曜就要从仪器里跳出来，束缚带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能冒着冷汗地叫：“云云。” 段云衍这次听清楚了，但没听懂，没有人喊过他昵称，他疑惑地问：“将军？” “段云衍。”霍乾曜的声音很哑：“我的腿好疼。” 第三十四章 段云衍一愣, 随之而来的是欣喜。 这说明将军的腿有感觉了。 监控外的人也听到了，此时都是一阵喜悦，透过仪器询问霍乾曜, 具体的感觉是什么。 霍乾曜便给他们详细描述自己的感觉, 能感觉到疼痛但是使不上力，部分地方是痛部分地方是养部分地方是麻, 他的全身都冒出来的汗。 下面的人点头，在底下的仪器里调整着数据。 霍乾曜攥着段云衍的手。 他们手心相接的地方都是汗, 就如他们精神力相交的地方是细密的潮湿的雨。 段云衍轻声叫唤：“将军？” 霍乾曜握着他的手更紧，手劲很大, 像是要把他的手的捏碎，然后融进自己的骨头里。 就像他的精神力此时正带着强硬地攻击性, 交叉穿梭在段云衍的精神力中。 像一颗爆裂的炸弹, 想要在什么地方去爆炸，想要破坏什么东西完成自己的使命。 但段云衍把他承载住了，把他禁锢住了, 没有让这颗炸弹原地爆炸，而是温和地疏导着他，让他浸泡在海里。 他抓着那一丝冰凉的浮木。 数据调试好, 仪器内的白光再次闪动，段云衍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握住霍乾曜的那一只手, 有些不忍看霍乾曜的表情。 将军不应该有这一面, 颓废疲惫痛苦挣扎，但是霍乾曜会有。 段云衍把自己的脸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在心里小声叫了声霍乾曜的大名。 他不去看很多事情，但他不是不知道。将军突然要治疗, 不止是因为找到了自己这个精神力百分百匹配的人，还因为帝国又有些微的动乱，全备赛的事情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帝国需要将军，可能不是对付外患，而是内忧。 将军真的很累。 · 长达两个小时的治疗终于结束，霍乾曜紧紧抓着段云衍的手，直到他们的精神力逐渐平稳，直到段云衍试探着把自己的精神力往回收。 霍乾曜才松手，把自己的精神力也收了回来。 底下的人很快涌上来，把霍乾曜围住，段云衍这时又被排除在外了，他在一旁盯一会儿自己的脚尖，不太熟练地认着这些上来的人，又去看将军。 第51章 对方正一边被医生检查着身体状况，一边回答其余人的问题。 隔着围着霍乾曜的重重人，他们的视线相撞，而后霍乾曜开口叫：“段云衍。” 段云衍走上前去，所有人都看着他，霍乾曜只是笑了一下，跟他说底下有吃的，叫机械臂就可以拿。 段云衍点头：“我不饿。” “那就休息一下。”霍乾曜指了指隔壁房间。 段云衍又点头，看了眼房间里的人，退了出去。 房间里的人在刚刚都有些愣了，自从战争结束后，很少看到霍乾曜这般和颜悦色了，哪怕是在他精神力没有出问题的时候，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年少轻狂的锐气，说话都是毫不留情带着锋芒。 此时回过神来，纷纷在内心给自己解释，或许是精神力匹配度百分之百的缘故，或许是惜才，或许是…… 而有些人知道段云衍曾经给霍乾曜打过结婚申请，虽然霍乾曜最后拒绝了，但是在他之后，霍乾曜同时也拒绝了帝国给他找伴侣的请求。 这也不是不行，此时他们纷纷在心里想，现在婚姻自由，百分百也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但他明显和明弄溪的关系较好，那么权力关系就要重新考量了。 霍乾曜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猜也能猜个半分，却不以为意，让他们自己去做解释。 段云衍自然也不知道，到隔壁房间以后，关好门，想了想还是叫了一瓶酸奶捧着喝。 点开光屏，队友又在打牌，每一个人准备复习一下后面的考试，连明弄溪也不免俗。 只有在打牌的间隙，有人@他，问将军怎么样了。 段云衍说，我觉得将军今天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依古娜先发了个自己胡牌的图片，才回复他：帝国医疗技术这么发达？ 然后他们不知道在线下说了什么，明弄溪回复依古娜的消息说蠢。 段云衍就把光屏关了，专心致志地捧着酸奶。 又过了好久，霍乾曜才敲开他的房门，说他可以出去了。 段云衍走出去，发现外面的人好像都散光了。 “他们说……”霍乾曜开口，依旧坐在轮椅上，“我的伤拖太久了，原本可以两次治疗就结束的，但现在至少需要五次。” 段云衍有点想摸摸他的腿：“现在有感觉了吗？” “只有很强的痛感才有。”霍乾曜说的话像终于有些解脱，他当然想重新站起来，现在机械再发达也比不了自己的双腿。 段云衍点头点头，抿唇轻轻笑：“能治好就好呀。” 他跟霍乾曜坐电梯往下，发现确实没有人了，霍乾曜问他：“吃了没有？” “没有，不饿。”段云衍摇头，“我回去吃食堂。” 霍乾曜的神色变得很微妙，停顿了一会儿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段云衍抬起终端看了看时间，觉得不晚。 “你回去要很久，就在这里休息吧？你明天好像没课也没考试。”霍乾曜终于一口气说完了。 段云衍又看了看时间：“我可以打飞艇。” “时间太匆忙了。”霍乾曜说。 “那我之前就可以走了。”段云衍翻了翻导航。 霍乾曜只能沉默。 “那我。”段云衍想了想，“我在这里，谁在哪里呀？” 第三十五章 喜欢你！！ 霍乾曜微微侧头：“你可以睡在我房间隔壁的那个房间, 都在一楼。洗漱用品都有，衣物也可以点外卖，送过来很快。” 真的要住进将军家？段云衍不敢想, 但也许就这一次机会, 再过半年自己就要毕业了，那时候也许会离开首都星。 而将军呢, 也许将军治疗好腿以后就会重新开始驾驶机甲。 于是段云衍说：“好的。” 霍乾曜点头：“还不饿吗？” 段云衍摇头。 霍乾曜就只能说：“我可以陪你在这里逛一下，你之前也没有逛过吧。” 段云衍诚实摇头, 有些期待：“真的吗？” 霍乾曜点头：“你随便看，我跟在你后面。” 段云衍难免有些雀跃, 他知道将军自从成为将军以后，就住在这里, 也许有地方摆放着将军曾经的功勋, 也许能看到将军平时的生活痕迹。 他重复：“随便看吗？” 霍乾曜点头：“随便看。” 段云衍三分高兴地先在客厅瞧，他当然来过客厅，可是这里太空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只能在落地窗边缘看到自己买的噪耳花。 噪耳花养得很好，现在没有阳光, 只懒洋洋地靠在玻璃上一摇一摇，小声地念叨。 段云衍脸微红。 这么大的空间只住霍乾曜一人，段云衍之前听明弄溪吐槽, 一般家里三个佣人和智能家居就够用了, 明怀简一个人住，家里整了十个佣人, 只能说对帝国就业做贡献。 霍乾曜家里没有任何其余人。 智能家居也很少。 段云衍挨个看，甚至发现有的地方落了灰。 大部分房间都没有使用的痕迹, 只有书房、厨房和吧台的使用痕迹多一点。 没有找到传说中的功勋墙。 他都能想象到将军平时的生活轨迹，只是没想到将军有时候会去喝酒。 “以前会首都星汇报的时候，几个战友会到我这里喝酒。都是别人送的酒。”霍乾曜是这么和他介绍的，看出了他的疑惑，“现在我自己时不时喝一点，有时候心里觉得郁闷，或者把家里的东西弄坏了，就过来喝两杯。” 第52章 他像是很少对人说这种话，话语不甚熟练，还有两分小心。 段云衍背对着他，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流泪。 一点点地流泪。 他说：“那什么酒比较好喝呀。” 霍乾曜一愣：“你要喝？” 段云衍看着酒柜那些酒，密密麻麻，有的上面还是看不懂的文字，可能是古地球语，“我还没有喝过，学校不提供酒，之前训练也很密集。” 霍乾曜的视线落到酒柜上，这一块的智能机械被拆除了，他在这里消磨了很久的时间，品尝过很多种味道的酒。 “你可以喝一杯低度数的甜酒，和饮料一样。”他说。 他将轮椅滑到酒柜前，取出一瓶浅色瓶装的酒，取出杯子给段云衍倒了一杯。 段云衍好奇地盯着酒倒进杯中起泡，拿起酒杯端详里面的颜色，看起来和饮料没什么差，他又喝了一口，好甜。 霍乾曜看着他动作，忍不住笑：“好喝吗？” 段云衍砸吧砸吧嘴：“好甜，但是有点奇怪。” “空腹少喝。”霍乾曜说。 段云衍点头，把酒杯捧在手上，又不想在这里待了，要去看别的房间。 霍乾曜跟着他出去。 一楼只有两个卧室，霍乾曜原本住在上面，战后为了方便把自己的卧室挪到了底下。 段云衍开了一间房，里面大而整洁但不像人住的。 霍乾曜在旁边开口：“这是你晚上住的房间。” 段云衍短促地“哦”了声，下一间就是将军的房间。 他犹豫两秒，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推开这间房对面的那扇门。 ——也没什么特别的。 都是最平常的家装，只是里面有很多机械臂，方便霍乾曜的行动，只是因为这些机械臂显得房间有些拥挤，而除开这些机械臂，室内依旧显得空旷。 段云衍觉得有些难过。 但他没说什么，霍乾曜也没说什么，他转过身问将军：“外面的那么大的院子是有什么用的呀，我每次过来都没仔细看。” 霍乾曜也不是很清楚：“……买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以前用来停我们的机甲，方便随时开出去。后来就空着了，最开始的作用应该是景观吧，我看很多人是在前面种花，或者那种景观植物。” 段云衍点头：“种一点花也很好看。” 霍乾曜看着窗外的空地，沉默了一会儿：“……之前没心情。” 段云衍点头，也看着那片空地。 霍乾曜便说：“你现在饿了吗，到饭点快过了。” 段云衍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让自己吃饭，但他点头：“吃。” 霍乾曜又把他带到饭厅，他手里一杯酒已经喝完，吃饭的时候又找霍乾曜要了一杯。 霍乾曜不赞同地说：“你之前没喝过，喝多了容易醉。” 段云衍捧着杯子，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软了下来：“但是这和普通的饮料没什么差别。” 霍乾曜只好说：“你先吃饭。” 段云衍放下杯子捧起碗：“很好喝，我再喝一口，一口。” 霍乾曜看着他，觉得他好像有一点醉了。 段云衍慢慢往他的方向移：“我接下来三天都没有课。将军。” 霍乾曜屏住呼吸，终于说：“我叫机械臂给你拿。” 段云衍便高兴地点头，吃了两口饭以后问：“将军，饭也是你做的吗？” 霍乾曜点头。 段云衍眯起眼睛：“将军做的很好吃。比学校人工食堂的要好吃。” 霍乾曜觉得身体有些发烫：“……你吃。” 酒拿过来了，段云衍赶紧把杯子捧上去，霍乾曜给他倒了半杯，确认酒只有三度。 段云衍放着酒杯不动，霍乾曜只好又给他倒了一点，他才满意地把酒杯拿回去：“将军，你以后要喝酒可以叫我呀。” 霍乾曜看了看酒瓶里还有个底，赶紧把酒瓶拿走了：“我在治疗，不能喝了。” “哦。”段云衍说，就着酒把饭吃完了。 吃完以后和霍乾曜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下新闻，将军的轮椅把他扶到沙发上，段云衍靠在沙发上看着将军回复别人的邮件。 将军处理完邮件，关掉光屏看向他，两个人的精神力无知无觉地溢满了整个空间，段云衍的海晃晃悠悠地，一点一点变成了若干有涟漪的池塘。 他突然说：“将军，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霍乾曜的手突然不动了，几乎没有大波澜地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看着段云衍的眼睛觉得自己的脸在一点点的红。 精神力的波动更是剧烈，将要收回的时候却被段云衍铺天盖地地追来，霍乾曜几乎要觉得自己跟段云衍一起醉了。 段云衍嘿嘿地笑，枕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他：“将军，我好喜欢你哦，要是我早点跟你见面就好了。” 他轻轻抿了抿唇，脸上是醉酒泛起的些微红晕：“好喜欢好喜欢将军。” “好喜欢好喜欢呀。将军，你喜不喜欢我呀。” · “将军，你喜不喜欢我呀？” 段云衍看着自己在说，将军的身影有些朦朦胧胧，眼皮子越来越重，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再睁眼，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仔细一看，是将军给他准备的房间，再仔细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再仔细一看，最里面的没有。 第53章 记忆回笼，他想起来自己昨天所做的一切，羞愤难当，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都怪那点酒，自己当时为什么特别想喝呢，为什么坚持认为自己没醉呢。 他把被子打开透气，努力地回想将军前一天的回答，将军是怎么说的？ 将军靠近他，问他是不是醉了，他说没有呀，将军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将军想了一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然后说—— 到底说了什么？ 段云衍抓耳挠腮，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好像到那个时候就睡着了，第一次喝酒，喝完非常非常困，眼睛闭上就睡着了。 但是他回忆将军的话，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将军是喜欢自己的？ 他在床上滚了滚，终于打开终端看了眼，已经上午十点了。昨天忘记跟朋友说，掉线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此时消息要爆了。 他挨个查看，大多数都是废话，不过是知道他可能留宿在将军家，大多都是揶揄。 段云衍报平安，并报自己身心清白。 燕星河秒回：那可不一定，你检查一下身体。 段云衍回：不会的。 他退了出来，发现将军给他发了消息，跟他说洗漱用品在卫生间，衣服放在床边。 段云衍去看，床边确实摆着衣物，好像是他吃饭之前点的外卖，可能是将军去拿的。 他拍拍自己的脸，冷静一下，先把衣服换了，又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 洗漱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满脸通红地检查了一遍自己，什么都没有，燕星河真是喜欢瞎说。 他放下衣服仔细想，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将军当时到底是怎么说的，但他觉得是喜欢。 不然将军为什么会让他留宿在这里，为什么会给他做饭，为什么会和他靠在一起看新闻，为什么会那么温柔地跟他说话。 为什么和他说话带着气泡，又为什么和他的精神力黏在一起。 不管是哪种喜欢，不管是哪种喜欢都会让自己很高兴。他想，自己又不是一定要和将军结婚，怎么样都很好，就是很喜欢将军嘛，单纯的喜欢。 他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衣服好像是将军的，老式的训练服，不算特别合身，但也还好，穿在身上像有些松散的训练服。 头发也好好梳了一下，领子整理好，他走出了房间。 对面的房间门开着，里面没有人，他又走到客厅，霍乾曜在沙发上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对着光屏打字。 段云衍过去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转过头来，向他示意了一下餐厅：“烤了面包，你可以先吃早饭。” 段云衍点头点头，没说上一句话，过去先把早饭吃了。 餐厅厨房里能和终端连接的设备很少，段云衍看到了很老式的冰箱、微波炉、烤箱之类的东西，他只在他小时候待的星球见过，后来去大星球读中等学校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了。 吃完了他又去找将军，将军看到他主动对他提了一下最近星尘会事件的近况，查到有边缘星球里有他们在战争时期研究芯片的废弃工厂，从里面能找到星尘会当时的进度。 还有很多虫族的外突触，以及次母的残肢。 人类确实是从虫族的精神连接中找到灵感，发展精神力的，但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在帝国有严格的把控，目前也已经隐隐有走到尽头了的意思。 星尘会没有取得资格私下研究，又结合他们在全备赛上做的事，研究这是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段云衍和他交换了一下意见。霍乾曜说：“你的精神力是怎么恢复的，星尘会的人不知道。他们发现了虫族的遗骸之后，换了逻辑去研究文件，发现文件里的病毒并不是很强势的那种，可能还是在试探你。” 段云衍抿唇：“次母也是他们放的。” “但他们是从哪里找到次母的，又是如何将它放到那个星球上的，都存疑。”霍乾曜的视线落向他垂着的手，指尖动了动，“下次可能就会对我动手了。” 段云衍也猜到了，神色凝重：“将军准备怎么做？” “当诱饵？”霍乾曜试探着说，果不其然看到段云衍面色一变，便马上转口，“我在和军团的人商量，现在信息不足。” 段云衍眉头轻轻皱：“对将军下手，就不会是我这样容易就解决了。” 霍乾曜摇头，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段云衍的手：“不一定，我现在有你，假如是精神力的混乱，也不会难解决。” 段云衍心跳骤然加快，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了，张了张嘴才说：“啊，嗯，是的。” 霍乾曜又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段云衍自然随之而出，两厢勾连，霍乾曜看着自己的手指还在思考，段云衍的终端就震了震。 霍乾曜看他打开光屏，皱着眉阅读完光屏上的内容，手从他身边抽开，站了起来，对自己说：“第一军团的长官联系我了，让我跟他们的星舰走，去边缘废星。” 是正事。 霍乾曜收回了手：“……去吧，自己小心，有问题找我。” 这话将军好像经常说，段云衍点头点头，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带什么东西来，便抽身往外走。 走到门头突然又回来了，心中给自己鼓气，反正昨天已经问过一遍了，今天再问一遍又能怎么样？ 第54章 于是他跑到将军面前，鼓起勇气说：“将军，还有一件事。” 霍乾曜抬头看他，眉目温和：“什么事？” “我昨天问的，你是不是喜欢我呀，你回答的时候我好像睡着了，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段云衍手背在身后绞，“可以再说一遍吗？” 霍乾曜一愣，看着他的视线缓缓往下落，避开了他的视线。 段云衍掂了踮脚，明明没有风但好像听到了风的声音，觉得手心有些出汗。 霍乾曜终于说：“喜欢。你是……启明星，但是——” 段云衍打断他：“没有但是，将军，不管是哪种喜欢我都很开心了。” 他眼睛微眯，两分喜洋洋的笑，单脚在地旋转背过身去，回过头带两分雀跃地说：“我也很喜欢将军，我走啦！” 第三十六章 我的启明星 段云衍昨天晚上确实是醉了。 醉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醉了, 但霍乾曜看得明白，他知道段云衍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为什么突兀地说要喝酒，也知道他为什么说要是早点和自己见面就好了, 他不像桑云那些战友一样喜欢哭丧, 但他的心在流泪。 霍乾曜看得到。 怎么能不觉得动容。 段云衍在精神力紊乱的时候会忘记那段时间发生的事，那醉酒以后会不会呢？ 三度的酒, 怎么会醉得这么厉害。 霍乾曜微微俯身：“你是不是醉了。” 段云衍轻轻眨着眼：“没有呀。将军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他的话很软，像一根羽毛一样轻轻挠着霍乾曜, 霍乾曜喉头微微发涩，又靠近了些：“我……” 段云衍抿唇笑着, 眼睛越眨越慢，但还是在等着他的回答。 “喜欢。”霍乾曜说, “喜欢你。” 段云衍满意地闭上眼, 顷刻之间就睡着了，精神力都还没来得及收回，依旧和霍乾曜荡漾在一起。 霍乾曜轻轻碰了碰他的发, 又转而去碰他的脸，他的脸有些红，微微发烫。 “不该喝的, 馋。”霍乾曜轻声说，看着他放松下来的身体，终于不再是蓄势待发的紧绷。 他也很累。 霍乾曜摸了摸他的头, 又低声说：“我不知道……怎么比较好开口, 你会给我一点时间的，是不是？” 段云衍睡着了, 霍乾曜抱起他，听着他的心跳。 此处寂静无声, 启明星是希望。 霍乾曜垂眸，压住了自己的卑劣，轻吻了段云衍的眼皮。 一触即离，他抱着段云衍坐上了轮椅，把他送回房间里。 · 段云衍到达第一军团所说的位置的时候，桑云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巨大的星舰停泊场，不止桑云，还有很多身穿军装的人，段云衍不细看，匆匆一瞥就知道这群人的军衔都不低，是从战争时期厮杀给过来的战士。 在桑云介绍完后，这群人一个一个过来跟他握手，手劲都不小，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断。 段云衍面不改色地一一同他们握，拿出相当的手劲来。 其中一个像是性子直的，握完就拿手在段云衍背上重重拍了两下：“嘿，你小子，看着这么瘦，力气倒是不小啊。” 段云衍在他的拍击下没有半分挪动，面上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过奖，我们学校有开设体能课。” “学校就是教机甲操作的，体能课能教什么。”另外有人大大咧咧道，“休假的时候请我过去带了两节课，都是一拍就能倒，都得上战场练，到时候一出机甲就死了，还打个屁仗。” 段云衍没吭声，桑云回过来骂他们：“在这儿说什么呢，赶紧上星舰去，休个假又休野了。” “桑少将！”有人喊，“你开会见着将军没，什么时候能回第一军团啊？” “自己问去。”桑云摆手打发了，“那个启明星！” 段云衍多希望他能叫自己的大名：“到。” “给你安排了一个近战机甲，但是训练机，在战场上不是很好使，但跟你们学校的也差不多。”桑云带他往里走，“我带你去录入一下信息。” 段云衍跟他走了，听到了沿途的士兵对自己的议论。 每到一个新的环境，总会有这样的议论声，但只要实力足够就好了。 录入完机甲，桑云给他临时编进了一个队里，叫人去带他。 带他的那个人自我介绍叫张登达，跟他说看过他全备赛的视频：“挺帅的，嗯？操作意识也挺好，在校生很难做出你这么快的反应。” “可能我做的练习比较多。”段云衍说。 “有些东西就是天赋。”张登达把他带进分给他的胶囊房，“住这儿，八个小时就到了。” 他没打算带段云衍熟悉星舰，段云衍也没提，他们好像不觉得段云衍能够留在第一军团，第一军团也不大缺人，能够进去的都是已经在其余军团摸爬滚打过的。 培养一个使用机甲的士兵要耗费很大的财力物力，从中等学校开始进入机甲专业，学习模拟操作台，大学开始细分，战斗作用机甲和其余作用机甲区分开，首都星军校占地是其余一半学校占地的总和。 经过五年的机甲学习，开始上战场，在战场上逐渐熟悉机甲，熟悉敌人，将课堂上的东西融进真正的战斗中。 而这是非战争时期才会出现的情况。 第55章 从战争时期开始，尤其是战争刚开始的时期，帝国所有资源优先供给机甲生产，原本只有大学才开设的机甲课下放到中等学校开始，旧的士兵死在战场，机甲经过简单修理就重新投放入战场，新的士兵还未完全熟练机甲的操作就要上战场，在一次次与虫族的战斗中熟练机甲。 活到现在的士兵，更为宝贵。 段云衍坐在胶囊房里，身体不能完全伸展，这在星舰内算是正常，胶囊房上的投影打开，是桑云直接拨号过来：“已经到了？” 段云衍点头。 “不要点头，说话。”桑云说，但也没为难他，“我把这次是行程和你的任务传给你了，你注意看，其余的有问题问张登达。” “好的。”段云衍说。 桑云便直接挂了电话，段云衍将终端与胶囊房的连接装置碰了碰，桑云说的东西就被传输进了他自己的光屏里。 他感觉到地上一阵震动，知道是星舰起飞了，不知道星舰上的其余人都在干什么，除了还没上星舰上的时候闲来和他握手的人，上了星舰后发现里面的人好像都来去匆匆。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光屏上，这次的任务依旧是去荒星搜查，不过是虫族未被清理干净的荒星，每队的搜查区域已经被划分好，他看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极为大的岛屿，星球重力比首都星轻一半，没有大气层，也没有人工大气层。 他仔细看有关这个星球的介绍，看完以后打开消息列表，看被自己忽略的未读，发现霍乾曜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怎么样了。 他认真地汇报了自己目前的情况，说在看资料。 霍乾曜则跟他说，等他看完了可以睡一会儿，下了星舰是不会有休息的时间的。 段云衍说好。 霍乾曜又跟他说，厨房在某某某地方，如果饿了可以直接去拿吃的，星舰的储备很充足，下了星舰以后只能喝营养液。 段云衍其实习惯了营养液，但他还是说好的。 然后霍乾曜说：期待你的好消息，我的启明星。 段云衍的脸轻轻红了，小声对着光屏说：“好呀，我的将军。” 第三十七章 兴奋 八个小时的里程很快过去, 段云衍看完资料就小睡了一下，没有去传说中的厨房。 时间一到，胶囊房里传来尖利的哨声, 段云衍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迅速套上外衣整理好床铺冲了出去，他去录过机甲, 此时毫不费力便找到了机甲仓，看到了在里面立正站好的张登达。 张登达看到他一愣, 随即对他下指令：“上机甲，我的机甲编号d001, 你跟着我们队。” 段云衍点头说：“收到。” 每队都有自己的编号，第一军团节奏比学校的任何活动都有快, 他刚上去把机甲功能调试好, 底部舱板就打开，把他们放了出去。 “那个启明星的机甲是训练机甲，跟战斗机甲有点差别, 你们路上多看着他一点。”张登达的声音传来，段云衍打开队内通讯，张登达应该是队内指挥位, 负责和其余所有人对接。 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多看着，但也没有出声。 他们的机甲涂装上都有一个d的标签，颜色花纹也和其他队伍有细微的差别, 他们这一队的机甲大部分都是近战机甲, 配给两个远程机甲和一个防御机甲。 岛屿丛林密集，底下有天然形成的矿洞, 并且虫族不算多。 “段云衍。”张登达又道，“你只是临时编在我们队, 待会儿别的队有不确定的情况，也要你过去看，你就多收点力保存精力。” 段云衍道：“好的。” 机甲队探下去，内围的机甲专心搜索，外围的机甲抵御涌来的虫族的侵袭。 他们在底下探寻片刻，便轻易找到了水下的溶洞，溶洞不大，他们让轻型机甲先进去探路，等到轻型机甲探完路确定可以，就把溶洞炸开，其余几个机甲往里去。 段云衍是其中的一个。 他被放在队伍中间，看起来不被指望做出点别的什么。 经过对虫族长久以来的观察研究，他们发现虫族原本所诞生的星球是荒漠星球，没有水源。在战争最开始的时候，大部分虫族都怕水，水域较多的星球会被避开。 而在战争中期，虫族已惊人的速度迭代，其中的某一个次母，习惯了有水的地方，其后产出的无数卵都同样开始适应水，人类叫其水虫。 这种虫族很小心谨慎，可能也是进化出了那么一点智慧，不会正面与人类成群的机甲做正面斗争，所以这个地方暂时安全。 “队长！”走在最前的一个机甲突然出声，“前面好像有人走过的痕迹——泥被踩实踩出路来了！” 紧跟着另一个人出声：“这个石块是人摆出来涉水的，虫族不会干这种事！” “机甲进得去吗？”张登达问。 探照灯往前扫，不需要前面的人说，段云衍都能判断出来。 “进不去，轰炸的话有塌方的危险。” “轻型机甲进。启明星你换到他们后面。”张登达说。 段云衍跟着变换队形，洞里面很窄，在他前面的人在跟他交换了位置以后拿机甲撞了撞他：“你细微操作不错嘛。” 段云衍谦虚地笑：“学校教过。” “启明星。奥森所长说要你把舱门打开用精神力去探。”换完位置以后，张登达喊，“前后把你护得很好，你可以开舱，不会有事。” 第56章 段云衍说“好”，没有迟疑就打开了舱门。 氧气面罩在面上覆着，庞大的精神力开始蔓延出去，没有人知道怎么用精神力去找什么东西，怎么用精神力去定位一个组织……？还是虫族的残肢断骸？ 段云衍也不知道，他在生活中，出了和霍乾曜待在一起，很少有铺展开精神力的时候，当现场有其他人的时候，他的精神力总会令人感觉到不适。 不过这里都隔着机甲，也许没关系。 他屏气，将精神力全部铺展了出去。 浩海般的精神力铺进了还未被他们穿过的溶洞，段云衍说：“有个门，里面有扇门。” 这也能感受到？ 张登达有些匪夷所思，问：“大概多少米？” “不远，我感受不到具体有多远，只是精神力受到了一点阻碍，和穿过门时候的一样。”段云衍解释，享受着精神力完全展开的放松。 其余的机甲有些面面相觑，将军有这样干过吗？没有吧，他们那时候都在打仗，哪那么多闲工夫找这找那。 离段云衍最近的那个机甲说：“我去，不行，我感受到他的精神力了，有点难受。” 段云衍停住：“需要我怎么做？” “不用不用，你接着弄你的，不用管我。”那人赶紧道。 段云衍说好，接着放远自己的精神力。 “里面好像有虫族。”他模模糊糊说，有些远，感觉不甚清晰。 “多少？”张登达问。 段云衍皱眉，睁眼望向深处，虽然这时视力没有一丝作用。 “不多，可能是两个，也可能是三个，或者一个工虫？”段云衍模糊道。 “判断依据是什么？”张登达又问。 “虫族外突触带着精神力，和人类不一样，能感觉到。不同的虫族精神力大小不同，兵虫的很小。”段云衍说。 “也就是没有大威胁，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张登达又和他确认。 “我是这么认为的。”段云衍肯定，“如果是工虫，不可能是驾驶着机甲，虫族的机甲通不过那扇门，除轻型机甲以外的机甲也不可能在那里面活动，是一个完全按照人类的尺寸建造的……空间。” “好。”张登达说，“轻型机甲进去，其余机甲在其后待命，外围，随时准备炸进去。” 和在学校里的感觉截然不同，段云衍向来不会松懈，此时还觉得有两分刺激。终端接进机甲后就属于战斗模式，不另开权限不能进行其余功能。 轻型机甲在里面探完路，传回消息：“是一个废弃了的研究所，进不去里面的走廊，不能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使用的。” “探测墙面，没有承重作用就砸。”张登达道。 两个机甲探测之后，又砸了两面墙。 机甲还是进不去，但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了，可以看到里面有废弃的培养皿，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仪器。 轻型机甲里面的人汇报完，探照灯一扫，忽地扫在地上。 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很小的卵。 这是水虫的卵，细细密密。 他面色一变，仔细探查，这些卵并没有生命特征，也就都是死卵。 但实在太多了，其余人听到以后面色也是一变，段云衍的精神力依旧跟在里面，没有察觉到底下虫族的波动。 张登达面色不算好：“段云衍，你说的那两个虫族还在里面吗？” 段云衍也不大确定了，炸墙这么大的声音，里面的虫族仍旧一动不动：“在里面，更深处，但我不确定，里面的虫族一直没有移动。” 张登达皱眉，思量片刻，喊了几个人名：“穿好外骨骼的轻型炮，先去里面。” 被他喊道名字的人便从机甲里穿好外骨骼下来，头上戴的是头盔，武装不如在机甲里但也不是单薄一身。 自己的机甲里没有这些东西，因为是训练机甲。 段云衍有两分艳羡。 这几个人进去搜查，汇报的时候都带着恶心，这里研究的大概是虫族的卵，看样子并没有被遗弃多久，星尘会转移时大概是仓促离开，只来得及销毁掉资料。 他们时刻准备，却直到把整个地方都搜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段云衍说的“几只虫族”。 段云衍隐隐约约已经觉得他们靠得很近了，但却没有人发觉，他说：“报告，我可以下去找一找吗？” “你的机甲里没有外骨骼。”张登达否决。 段云衍抿唇：“我确定里面有两三个虫族的精神力。” “你接触过几个真的虫族？”实在有人听不下去了，插嘴。 段云衍再次抿唇，确实没有真正地上过战场。 “差不多了，回来吧。”张登达说，“我和别的队报告，段云衍关舱门。”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前面穿着外骨骼的人突然觉得精神力一阵刺痛，顷刻间就从队内连线中掉线。 监视器还开着，张登达霎时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里面有次母的卵，炸！” 洞外的机甲将里面轰开更大的缝隙，有两个驾驶着轻型机甲的人精神力等级不足s，此时也是一阵头晕脑胀，剩下一人对着黑暗盲目开炮，炮声炸响，是空炮。 张登达在一瞬间似乎脑子里转了千般抉择，最后喊：“段云衍，你肉身作战的能力吗？” 第57章 “我有。”段云衍提着刀冲下机甲，带着年轻的少年锐气，与那股目的性极强的侵蚀精神力撞到了一起。 “自己生命第一！”张登达的声音传来。 段云衍也在那一瞬间终于明白自己精神力感受到的是什么，是还未成型的次母微弱的精神力，相当于三个兵虫的总和。 没有其余的虫族，他如此确定。 没有多余的干扰也没有搅乱他的病毒，其他人肉/体凡身接触次母的精神力会导致混乱，但他不会，刀上是第一次加入真实的军团的亢奋。 他的精神力如此浮动，他的肉/体敏捷，在霎那间就冲进了黑暗的走廊里，耳机里传来的劝告不能阻碍他半分。 他刺进了次母的卵，结束了它精神力的侵蚀。 第三十八章 好想你 万籁俱寂。 段云衍放下刀, 穿过脚底的卵，回过去扶起后面已经倒下的穿着外骨骼的士兵。 “前辈。”段云衍对他们并不熟悉，穿上外骨骼戴上头盔所有人都差不多, “卵还需要补一炮。” “好。”最先被他扶起来的士兵率先起来, 锁定好那个已经破碎的虫卵，正要将其轰碎, 却突然被张登达叫停。 “次母还没死透吗？”张登达在外面问，并不能完全掌握里面的情况, 尤其是段云衍身上没有监视器。 “死了。它死前可能会产卵，有风险。”段云衍说。 “用冷冻器。”张登达指令, “段云衍，你没有外骨骼, 先回机甲里待着。” 段云衍听指挥, 乖乖回去，精神力随着他的动作一并动，但他还没有收回。 接下来的事情的发展都循规蹈矩, 他们冷冻好次母的卵，存放好，由人带出去坐小星艇送回去, 而他们接着排查周边。 这个星球没有白天，到首都时间的夜晚，他们就开始轮换休息, 而到了饭点, 他们有每顿三分钟的时间吃营养液，和每顿十分钟的时间等待消化。 第三天, 段云衍被另外一个队伍叫走，听说了段云衍这次的丰功伟绩, 说他们那有个地方特别不对劲，但怎么都搜查不出什么来。 段云衍去了，打开舱门放了精神力出去，从一块石头里抠出来几个芯片，上交了上去。 众人连叫，妙啊妙啊妙啊，超s级精神力就是好，可以用来当人肉探测仪，比机器好使多了。 段云衍汗颜。 这场搜查活动直到八天后、把整个星球都翻了一遍，并且杀死所有肉眼可以见到虫族以后才结束。 这是段云衍第一次进行这么高强度的任务，和这次任务对比起来，全备赛简直是过家家毛毛雨，也难怪军团的人说起他全备赛的功绩的时候，甚至是带着玩笑的口气，并不觉得那值得一提。 幸好段云衍也并没有提。 不过这次任务他依旧完成得很好，和从前的每一件事一样。连带着原本让他靠后站的张登达，到后面都直接把他编到了队伍里，拿着训练机甲一起跟其余人一样去厮杀虫族。 段云衍只是觉得自己有点累，并且有些泪目地想为什么机甲上的营养液只有一种口味，难怪将军在之前让自己去食堂吃点别的。 不过说到将军，已经八天过去了，自己最后两节课被军团直接申请请假，大概刚到学校就要进行一场考试。 等到再考完，第二天将军就要再次进行治疗了。 段云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会对将军进行一些其他尝试的治疗，以及进行一些复健。在机甲里终端不能连接外界，也不知道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终于离开机甲上军舰，张登达主动揽着他的肩往外走，这次发现次母的卵有功，张登达自然高兴：“走，我带你去澡堂，纳米清洁还是不如真真实实的洗澡舒服，是不是？” 段云衍觉得都还好，但在机甲上睡了八天还是有点伸展不开，跟着他去了澡堂。 从澡堂里出来以后，碰见其余人对他打招呼也都热络不少，之前穿外骨骼被他扶起来过的马渊还要拉他打牌，一边拉一边说这小子以后大有前途，不穿外骨骼就敢直接出去拿刀刺虫母的卵。 这件事显然在这几天的搜查中也被口口相传，其余人纷纷夸奖或调侃他，段云衍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三个人打牌十几个人看的氛围，被围在中间的时候脸是红的。 但他还没走，因为这群人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还算认可的新人，憋了一肚子话终于有地儿说了，一边打牌一遍跟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稠，说遥想当年啊，将军带着我们巴拉巴拉。 新闻只会将官方的报道，他们口里的事情是段云衍从未听说过的，他竖着耳朵听。 其中一个兵说：“哈哈，遥想当年，我可是被将军捡到军团里的，将军那会儿才入伍两年，没开上贪狼呢，有回他们出任务，到俺们那星球去抵御虫族，我当时我就拿着我的斧头跟在他们军团后面砍，那虫族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我砍没了，后来结束战斗，将军跟当时他们队长一说，把我塞进去了。” 段云衍仰望，拿斧头砍，听起来好帅，仰慕一下。 第二个兵跟前一个人击拳：“当时将军还在第四军团是吧，我知道，我跟将军同一批升进第二军团的，我们有段时间住一个舱呢。” 段云衍仰望，同一批升的，听起来好牛，仰慕一下。 第58章 第三个看起来年纪大些，摆手：“你们都参军晚，我参军的时候战争还没开始呢，就搁那守边看虫族。将军进军团的时候毛头小子一个，哪知道后面成上将了？不过他当时就看起来有前途，势头很猛啊。” 他拍了拍段云衍的背：“比这小孩还小点儿，不过现在条件不一样，战争结束了都要把书读完，要多少，二十五岁读完是吧。你多少岁？” 他问段云衍。 段云衍诚实回答：“二十二，再过几个首都月二十三岁。” 房里的人顿时大惊，纷纷问：“你哪年的？” 段云衍依旧诚实：“帝新历684年生。”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我老了”“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小了”“三十七了还是单身汉我完了”“岁月不饶人啊啊啊”。 段云衍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没有说话。 他们自己嚎了一阵之后平静了，又来盘问段云衍的生平，在得知段云衍见过将军以后又纷纷问将军的近况。 段云衍说将军很好。 众人便又开始忆最后一站，在霍乾曜杀死虫母以前，没有人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死在虫族手下的亡灵能不能得到安息，肆虐人类星球的虫族会不会停止攻击。 “你们肯定看新闻有讲，那次出了多少士兵，死了多少人，打了多少天。”马渊坐在段云衍旁边叹气，“虫母身边保护的虫族超乎任何人的想象，虫族的所有机关都被用来保护虫母，先遣队死了三批才破解那些机关。” 然后呢？然后虫族倾巢而出，后面的士兵拦下数也数不尽的兵虫、驾驶者虫族最高科技机甲的工虫、在高出对着人类进行精神力攻击的次母。 天上的星舰对抗着虫族的机舰，离开了机甲就是死路一条，霍乾曜一个人驾驶着机甲进入虫母待着的机关，虫母不断产下新的虫族，而他势如破竹般冲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所有虫族的联系在一瞬间溃散，不再进行对人类的抵御，而是遍地哀嚎。 “打到最后，我的机甲已经坏了，动都动不了，虫母旁边的虫族都精着，知道只要机甲破裂我就死路一条，都使劲往同一个方向使力，我的机甲马上就要破了，然后你猜怎么着？”马渊说。 段云衍当然能猜到：“虫母被打败了。” 马渊点头：“我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虫族作鸟兽散，听到欢呼才反应过来。” “你也算是捡了一条命。”他旁边的战友说。 他摆弄两下牌：“是啊。” 最后大家都困了才回去，段云衍回去的时候碰到张登达了，张登达说：“他们拉着你吹牛了吧。” 段云衍：“啊。” “说话一大半儿都是吹的，你听个乐就行了，别当真。这几年搜查清扫任务无聊，他们闲出屁了。”张登达又说，“找到次母的卵这件事儿回去了别声张，你知道吧，只有虫母才可以产次母的卵。” 段云衍点头，点完想起来补了句：“知道。” “你考完还是到我队里实习，挺好的，到时候交我们队的申请啊，记好了。”张登达拍了两下他的背，把他送到胶囊房。 段云衍终于如释重负地躺下，在床上躺着休息了一下，把光屏打开，看这八天的未读消息。 缺课的课程老师跟他说，军团那边打过招呼，让他不要担心，不影响最终成绩。 队里都是些插科打诨没必要的话，偶尔@他一下关心一下他的死活，但也知道他回不了，都插科打诨过去了。 还有找他请教的班上学弟学妹，他都一一回了。 最后才看置顶消息，霍乾曜的，发的也不算少。 段云衍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打开消息列表。 霍乾曜跟他发的都是一些很平常的小事，比如噪耳花的近况，比如天上的云，比如朝阳和晚霞，比如星空灿烂。 和他说的也都是一些平常的情况，比如复健的情况，比如做的饭菜，还有估计他这会儿正在干什么。 段云衍一条一条地看着消息，觉得自己心里在冒粉红泡泡，一股难以言喻地粉红海洋把他浸泡着，整个人都酥麻麻了。 他仔细看完，一条一条地回，然后发：将军，我回来啦。 胶囊房的床很窄，但他还是捂着胸口在床上滚了滚，激动地把自己翻个面再翻个面。 过了一会儿霍乾曜回：欢迎回来，感觉怎么样？ 段云衍打了两圈滚，抱着并不柔软的枕头打字：感觉很好！ 霍乾曜说，那就好。 段云衍又翻了个面，再认真地打字：好想你呀，将军。 又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回，我也很想你。 第三十九章 你猜？ 上一章的内容由【第三十七章 兴奋】替换成了【第三十八章好想你】, 往前面挪了一章，大人们可以刷新一下看~ ———————————— 段云衍不怎么会想别的事。 他的人生是一条笔直的路，一路升学直到军校, 之后大概也是直接进入军队, 有敌人就杀，有问题就解决, 其余的东西不是他需要去思考的，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的最终方案。 可是虫母呢。 如果虫族再诞生出一个虫母, 那接下来的形势又该如何呢。 第59章 他不知道，帝国现在是战争过后好不容易迎来的和平, 十五年的战争漫长，人们都不希望再次迎来战争。 他想得这样多, 也许是因为他正在考战争时事分析。 在最后一题下的空白里, 他写下了自己对于之后是否会再次发生战争的看法，最后他说，但无论如何, 人类终将取得胜利。 这是人类应有的共识。 攻防院所有人都要考这门课，同时考完出考场。 依古娜就说要请他们吃饭，家里成了一单大生意, 虽然和她无关，但也给她多发了点儿钱。 明弄溪当即就给他们在最贵的一家餐厅订好包间，段云衍在里面渔翁得利, 走在路上就想好吃什么了。 他们这群人里面, 明弄溪和依古娜都是出身不凡，依古娜家里做飞艇的, 走在路上一半的飞艇是他们家的品牌。 她们从小就认识了，从小到大都在同一个学校, 还没上大学就开始想该选什么样的人来成为她们全备赛的队友。 然后明弄溪把时季清从看守所里捞了出来，听说了段云衍的事迹，又碰到了燕星河，这才组成了他们这个队。 要是再次出现战争了，她们会怎么办呢，他知道明弄溪想继位，她还回去充满危险随时可能丧命的前线吗？ 他吃着最喜欢吃的脆豆泥，心不在焉地想着事。 明弄溪问他：“你想什么呢？” 依古娜双手比枪指他：“当然是想明天见到将军应该干什么啦，是不是该亲亲了？亲嘴？” 段云衍这次没有被调侃到，而是严肃地说：“我在想，要是再次发生战争，该怎么办。” 依古娜弹了下他的脑门：“你去实习了一趟实习傻了吧，虫母已经被将军杀死了。” 明弄溪倒是皱了眉：“你这次出去发现了什么吗？” 段云衍：“没啊。” 明弄溪看了他两秒：“你要是拿不定主意，就去问将军，将军那边消息灵通。” “我会去问的。”段云衍说，“那你会上前线吗？” “会。军校花这么多资源培养我们，还能不上前线？”明弄溪奇怪看他，“你说的是什么话。” “哦。”段云衍说。 “但我们到那时就都不在一个队啦，我估计会进第三军团，段云衍要进第一军团，燕星河会去战略指挥部吧？在指挥部待一段时间才会被下放到搁军团，时季清估计要直接去研究所了。”依古娜叹气，“我待满五年以后，还会不会留在军团还是一说。”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明弄溪跟她碰杯，“休假了还能一起出来玩。” “段云衍不知道会不会休假呢，战斗狂。”依古娜碰杯，喝酒，“战斗狂。” 段云衍说：“我不是。机甲上的营养液没味道，喝了八天口里要反胃了。” 依古娜怜爱看他：“好孩子，今天吃顿好的。” 段云衍：“你怎么知道将军说明天给我做饭？” 依古娜：“滚滚滚。” 明弄溪在那头沉思片刻，忽地说：“你要是能说了，第一时间跟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你运作的，你都可以说。” 段云衍莫名：“我倒是没什么要运作的……” 他仔细想张登达跟他说的话，左思右想，最后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就我们三个，你们也别跟燕星河和时季清说了。” “一定。”明弄溪说。 “在底下找到了次母的卵。”段云衍说。 明弄溪在他说出来的片刻几乎要惊呼出声了：“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段云衍立马说。 明弄溪算是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想半天了，她惊异却又刻意压低声音：“次母的卵不是——只有虫母才可以产下吗？” 段云衍点头：“我知道呀。” “虫母不是——已经死了五年了吗？”明弄溪要越过桌子了，“如果不是死卵，兵虫的卵在一天之内就会完成孵化，工虫在五天之内，次母需要三个月，但最多也是三个月了！” “我知道。”段云衍再次说。 “那这不是说明三个月之内——”明弄溪要叫出声了。 “不一定啊。”段云衍打断了她的猜测，“队里面的人都很淡定，到星舰以后还拉我打牌。” “他们为什么这么淡定啊！”明弄溪叫。 “因为可能不是虫母？”段云衍试探问。 明弄溪皱眉看他，缓缓把身子坐了回去。 倒是依古娜在这时开口：“这个次母的卵，和星尘会有关系没有？” 段云衍沉默片刻：“……你猜？” 看上去是有。 依古娜知道他不方便说了，也没多问，敲了敲桌子：“快吃，花这么多钱点这么一大桌子。” “我给燕星河他们打包。”段云衍成功被转移话题。 依古娜嘴巴抽抽，最后说：“自从这个餐厅建立以来，就没有人在这里打过包。” 段云衍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甜点：“那不给他们带了。这个糕，我想带一个给将军尝一口。” 依古娜说他神经病。 段云衍直接都拿了，反正面前的两个人看起来没什么胃口：“因为将军要给我做饭，我没什么能给将军的。对了，我明天还是不回寝室。” 这下依古娜和明弄溪两个人一起说他神经病了。 第60章 第四十章 欲吻 虽然依古娜说这家餐厅自从开业以来, 就没有打包先例，但说明要求以后依旧被好好打包存放好了。 段云衍好好把打包盒拿起来准备带走，看了看包装得很好, 带上飞艇大概也不会撞坏。 依古娜说白瞎了他一张好脸, 为什么会是个恋爱脑？ 段云衍说，首先, 我不是一个恋爱脑。 依古娜就揽着明弄溪走了。 段云衍真的觉得自己不是，他不仅给将军打包了他觉得很好吃的甜点, 还给燕星河和时季清也带了宵夜。 依古娜依旧没有回头，明弄溪倒是回头道：“别恋爱脑不恋爱脑的了, 你要是想，赶紧和将军把婚结了。” 段云衍脸唰一下子红了, 磕磕巴巴说, 结婚是不能操之过急的，不能这么随便就结婚了。 没有建立起联姻，一切都不好说。明弄溪摇头叹气, 和依古娜勾肩搭背地走了。 · 段云衍第二天拎着打包盒去的霍乾曜家。 别墅里的人还是很多，但没有上一次多，像聚会似的三三两两说着话。 段云衍依旧一个也不认识, 奥森也不在，但这群人竟然主动跟他打起招呼来寒暄。 段云衍还没想到该怎么称呼，他们就主动问起了他在第一军团的事, 说他在地下找到的卵带走研究了, 确实是次母的卵。 段云衍点头说：“那就好。” 心里偷偷想，那当然, 自己已经见过次母了，再看到肯定不会认错。 “研究所还在研究, 你就放宽心，别多想这茬。”制服笔挺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天塌下来有你们将军顶着呢。” 段云衍抿唇：“我知道了。” 没多说什么，霍乾曜再次出现把他接走上楼，没给这群人多少面子。这次别墅里的仪器比上次的少，应该是有了经验，制定了更加精确的治疗方法。 霍乾曜伸手，他就自然把手牵上去了，另一只手把打包盒递给霍乾曜，霍乾曜拿着东西荡了荡：“这是什么？” “吃的。”段云衍和他解释，“昨天跟依古娜她们出去吃的晚餐，这个甜点很好吃。” “多谢，不过我要治疗完以后才能吃。”霍乾曜笑着道，把它交给机械臂送下去放好。 他握着段云衍的手轻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过了。” 段云衍知道他说的是精神力，惊喜地“呀”了声。 “这段时间用终端多了一些，用家里的设备也没有出事。”霍乾曜对他笑了笑，“不过还没有驾驶过机甲。” 段云衍弯着眼说：“那等将军的腿好了，就可以试试机甲。” “嗯。”霍乾曜低眉，还是盖不住面上的笑意。 他们路过楼梯，底下传来人交谈的声音，段云衍忍不住往下望。 霍乾曜便给他解释：“我这里平时不见来客，都是打着我给我探病的旗号来的，反正会来医生的。” 段云衍点头：“将军，你现在是不是很忙啊？” 霍乾曜扬眉看他，他解释：“比我们刚刚见面的时候要忙，从全备赛开始。” “是，他们很多事要过问我。正好这段时间精神力状况比较好，可以多用一下终端。”霍乾曜便说。 段云衍轻轻“哦”了声。 霍乾曜便说：“多的别想，有事情我会和你说，没事的。” 他们进了治疗的房间，医生对着霍乾曜进行最后一次检查，段云衍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自然就中断了这次谈话。 第二次治疗开始，医生都退出房间，房门紧闭，他们的精神力开始浮出，然后交融在一起。 段云衍坐到霍乾曜前面，握住他的手。 他们是海上相连在一起的浮木。 在缠上束缚带之前，霍乾曜突然抬起他们交握的手，用嘴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背。 但在那一瞬间，段云衍的指尖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轻微的滚烫。 段云衍愣愣看着他，身体倒还保留着记忆，帮他把束缚带绑好，直到霍乾曜躺下，他才愣愣喊了一声：“……将军？” “我在。”霍乾曜说。 段云衍和他交握是手轻颤，却被他用更深的力道握住。 于是段云衍没有说话了，弯下腰一手支着脑袋，就这样看着霍乾曜，精神力没有什么波动地缓缓摇晃。 然后仪器发出电子音：“治疗开始。” 第一下强烈的不适感依旧让霍乾曜差点坐起来，被束缚带压下去之后他又出了汗，闭着眼但眼前花白一片，他只有更加用力地握紧段云衍的手，握着他火海里的一片汪洋，握着他巨浪里的一片小舟，握着他失重星空中的唯一一片翱翔之翼。 段云衍伸出另一只手包裹住了他的手，手心交接的地方汗津津。 在这样的痛苦里，在这样的一片将欲爆炸的神经里，霍乾曜睁开眼，段云衍侧头望着他，全心全意地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担忧。 霍乾曜却生起了让他自己羞愧难当的肮脏念头。 他想在这时候去吻段云衍。 狠狠地亲吻，冲破身上束缚带的束缚，抛弃脑子里的一切伦常，遵从自己的欲念，遵从自己的内心，用拇指掠过段云衍的唇，而后死死亲下去，要像溺水的游鱼一般从中汲取空气，要让段云衍的眼神都湿漉漉，发着抖地叫他。 第61章 “将军？”段云衍小声地这样叫，有些不知所措，“很难受吗？” 霍乾曜的手愈发紧了，他再次闭上眼，从喉头中挤出一个音节：“嗯。” 他不应该这样。 可是为什么不可以？假如他的伤都被治好，他们依旧可以并肩作战。 繁杂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浮浮沉沉，疼痛使他一定要想写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纷乱的思绪一直持续到治疗结束，段云衍帮他解开束缚带，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的意识才降落，松开自己的手，看着段云衍被自己捏红的手指，哑声道：“抱歉。” 段云衍也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将军的力道大，但也还好，只是手指因为血液没有流通而发紫。 甩一甩手就好了，他对着将军明媚地笑：“没事的。” 第四十一章 好吃 治疗结束, 底下等着的人哐哐哐上来，医生给他霍乾曜做着检查，这次段云衍主动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先过去等？” 霍乾曜便点头：“很快, 不用久等。” 段云衍就先离开了, 许多人从底下上来，其中当然不止医生。 他没怎么看, 两秒之后就转身去了另一间房间。 他在房间的床上打了两下滚，解束缚带的时候他看到霍乾曜的腿自己动了下, 将军的腿恢复好简直指日可待！ 将军还说精神力已经很久都没有发做过了，那不就说明他可以开机甲了？ 那将军会回军团吗？ 他认真地畅想, 如果虫族没有大动作，将军回军团也是回第一军团, 可能会去指挥岗, 要是发生了什么碰撞，将军肯定会去前线，要是自己努把力, 说不定以后还能并肩作战呢。 他心里冒粉红泡泡，越想越觉得高兴，忍不住小小放了一点精神力出去, 在身体周围荡漾啊荡漾。 好久没看新闻了，他又打开新闻看了看，最近病毒犯罪还在持续增加, 其中首都星的卫星上发生了两起恶性事件, 有数百人的终端遭到破坏，破坏的精神网直到三天后才被解决, 在这两起事件中，有几个一百八十岁以上的老人的精神力等级由原有的d级降到d-, 将无法再次使用终端。 精神力等级由d到s，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区间内，只有极少数的人高于s，或者低于d。 而精神力等级低于d级的，意味着并没有精神力，也就无法使用终端，这在这个几乎所有设施都连接到终端上的社会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段云衍皱眉，再去刷新，看到了官方发的通告，表示某某某事件、某某某事件、某某事件，皆是由一个叫星尘会的组织造成的，目前帝国已经介入调查，有关群众如有线索提供，请联系xxx-xxxxx。 一石惊起千层浪，有关星尘会的讨论顿时冲上了热门，段云衍看他们学校的各种群也开始讨论，有关星尘会的知识他们都在课堂上学过，又有全备赛的事在，一时间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段云衍看了，没有发言，但是把一些明显歪曲事实的发到群里，艾特时季清。 时季清秒回：好的。 段云衍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心情平静下来，叹了口气。 这次等的时间不长，霍乾曜从外面敲响了房门，他过去开门，外面的人照例走空了。 霍乾曜还是在轮椅上，段云衍问：“将军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霍乾曜说，“明天就要开始尝试站起来了。” 段云衍看过去，想了想，又蹲了下来。 霍乾曜失笑：“怎么又蹲下来了？” “舒服。”段云衍说，“要去医院吗？” 霍乾曜握住他的手：“不用，在家里。你明天有事吗？” 段云衍赶紧摇头：“我只剩后天的最后一门考试了。” 霍乾曜点头，看着他，半晌，轻轻问：“你明天可以帮我吗？” “可以呀可以呀。”段云衍赶紧说，“我后天再出门都可以，我是下午的考试。” 霍乾曜轻轻捻着他的手：“谢谢。” 段云衍又笑：“不客气。” 霍乾曜带着他到底下去，先尝了尝他带过来的甜点，甜的发腻，倒像是段云衍会喜欢的口味。 太甜了，比段云衍还甜一点，他还是吃下去了，把剩下的一半放到餐桌上，说饭后吃，又问段云衍，想吃什么？ 段云衍想了一下，说想吃番茄炒鸡蛋。 霍乾曜问：“还有呢？” 段云衍努力想：“……还有糖醋里脊？” “都是很早的菜谱。”霍乾曜说。 “我以前的星球，院长会给我们做那些菜，他说是他的妈妈教给他的，他妈妈的菜是他妈妈的奶奶教的，他妈妈的奶奶是奶奶的爸爸教的。”段云衍仔细回忆，“所以都是很早很早的菜，不过现在的鸡蛋好多都是普普鸟的蛋，我们吃的番茄也不是传说中的番茄。” “这里应该能买到。”霍乾曜在外卖软件上看，搜到了这几样菜的原料，又去看菜谱。 段云衍在旁边等着，外卖一到就跳起来跑出去拿，拿了过来给霍乾曜，霍乾曜也把菜谱看完了，把番茄拿到洗菜机里面去洗。 把鸡蛋拿去自动打蛋机里打，把里脊拿去切好。 段云衍在旁边跟着团团转，看着一厨房机器运转，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准备工作机器都可以代劳，虽然这里的机器都没有连接终端，但这些工作也不需要连接终端。 第62章 灶台比一般的要矮一些，是适应霍乾曜坐在轮椅上的高度，段云衍蹲在一旁看他炒菜。 “饭好了，把饭盛了。”霍乾曜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 段云衍就去盛饭，他上次接触这些在十岁以前，捣鼓了半天才把盖子打开把饭盛好。 又去看霍乾曜做饭，站在旁边闻着味道就很香，他忍不住走近了些，去看食物在油锅里被翻炒。 霍乾曜叫他把番茄炒鸡蛋盛出去。 段云衍舔舔嘴巴，装的时候又忍不住凑近闻，霍乾曜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你可以先吃一口。” “哦。”段云衍脸有点红，为自己找补，“比之前吃的香。” “刚出锅，比放久了口感会好一点。”霍乾曜道。 “哦。”段云衍还是忍不住偷吃了一口。 好吃。 比之前那个不是番茄的番茄、由普普鸟的蛋替代的鸡蛋做的番茄炒鸡蛋要好吃。 他偷吃了一口，两口，三口，霍乾曜叫他才匆匆放下盘子跑过去，把糖醋里脊也端出来。 霍乾曜指他的嘴边：“沾上酱汁了。” 段云衍赶紧舔掉，假装无事发生：“哦。” 霍乾曜又笑，坐到他旁边示意他可以开始吃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霍乾曜这次没多做菜了，只有段云衍点的两个菜，段云衍就这这两盘菜吃了三碗大米饭，都没怎么跟霍乾曜说话了。 霍乾曜低眉只是笑。 吃完三碗大米饭，段云衍的嘴这才终于得了空闲，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这才说：“将军，要不你教我做饭吧。” 第四十二章 云云 “怎么突然说这个？”霍乾曜问。 段云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 想了一想：“……因为好吃。” “有时间可以过来学，不过我这里的工具都是以前的款式，没有联上终端, 和其余人用的区别有些大。”霍乾曜便道。 “没事呀。”段云衍把盘子拿走, 放到洗碗机里进行清洗。 他回来看向霍乾曜的腿，照常盖着薄毯, 看不见下面的模样。 “怎么？”霍乾曜问。 段云衍摇了摇头，只说：“我下次想做红烧肉试试, 将军觉得呢？” “可以，我提前买材料。”霍乾曜道。 他们从厨房走到客厅, 段云衍听到霍乾曜轻轻舒了一口气，再然后, 精神力轻轻卸了出来。 他的精神力和治疗时不一样, 此时带着几分平缓，段云衍也把自己的精神力放了出去，在空中和霍乾曜的精神力交织在一起。 霍乾曜对他轻轻笑了笑。 “将军。”他便坐到霍乾曜的对面, “你知道我这次跟第一军团，发生了什么事吗？” “次母的卵？”霍乾曜问。 段云衍赶紧点头，犹豫了一下, 轻轻问：“将军，你觉得会有新的虫母吗？” 这次霍乾曜沉默了比较久的时间：“……自从我们开始对虫族观测以来，虫母就没有变过, 但依照我们对虫族社会的研究, 虫母可能是有次母厮杀吞噬诞生的。” 段云衍看着他，他皱眉：“但现在虫族内部没有次母厮杀, 它们各自据守自己的地盘，但一个族群不可能没有王, 所以我们也推测虫母可能生下来就是虫母，但在我杀死虫母的地方、在他们的整个星球、在战后进行清算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新的虫母的卵。” 除却虫母诞生的方式，他后面说的事情是帝国没有向外界披露的，彼时战争刚刚结束，帝国急需安抚人心，只向外宣告着胜利。 “不过都没关系，如果真出现了虫母，我会去的。”霍乾曜微笑着看他，“如果我倒下了，还有你，还有军队的无数士兵。” 段云衍张了张唇，随即一并笑了起来：“嗯，我也会尽我所能。” “不用担心。”霍乾曜握起了他的手，“虫母能够被杀一次，就会被杀第二次，人类有了经验。” 段云衍轻轻眨了两下眼，点头点头。 但是将军在杀死虫母的时候，精神力已经受了伤。 不过将军在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缓解精神力的暴动，那要是自己和将军一起呢？哪怕自己什么也不做，他们两个人契合度百分之百且超s级的精神力，面对虫母是否会有余地呢？ 他不知道，他只是在心里暗暗这么想，下定决心接下来在军团里一定好好表现，争取留在第一军团，争取能…… ——要是真的出了事，希望自己能够上到第一线，和将军并肩作战。 他们彼此对视，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霍乾曜提议看个电影放松一下，段云衍再次在昏暗的环境下睡着。 霍乾曜看着他，看着他闭上的眼睛，睫毛很长却又很翘，五官柔和，睁眼看向敌人的时候却又锋利而漂亮。 他们的精神力依旧润泽在一起，他想或许是段云衍太累了，前天才从第一军团回来，但段云衍平时无论何时都是紧绷着自己，以完美的精神状态迎接一切。 他便又想，或许是因为和自己在一起，他们的精神力契合度太高了，哪怕是他自己，和段云衍在一起的时候也觉得暖洋洋地很舒服，段云衍大抵也是如此。 他轻声在段云衍耳边叫：“云云。” 段云衍似有所感，朦胧地睁开了眼，小声叫：“将军？” 第63章 “困了就睡。”霍乾曜说，悄悄和他十指交缠。 “我不困。”段云衍便又坐好了，努力去看在面前表演的全息屏幕。 霍乾曜看过这个电影很多遍，战争时期拍的，一切都带有悲伤的色彩，哪怕最后是合家团聚的happyd ending。 他这次没去看，专心致志观察倒在自己身旁的段云衍，段云衍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又睡着了，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这么看过电影。 他的小启明星。 电影结束之后，在霍乾曜打算再把段云衍抱起来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很不好意思般地站了起来，和霍乾曜说：“我之前没有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平时做什么娱乐？”霍乾曜问。 段云衍真的想了一想：“开机甲就是娱乐呀，我小时候一直都很想开机甲。” 霍乾曜又笑了，和他一起去房间：“洗漱完早点休息。” 段云衍向他保证：“我明天一定很早起来！” 第二天他确实和霍乾曜差不多的时间起来的。 简单地吃过早饭之后，他就要帮霍乾曜开始复健。 按摩和推拉，霍乾曜一直都有在进行，原本腿部彻底失去知觉，就连骨骼也是几近粉碎后重建的，他已经五年没有再站立。 段云衍看过医生传过来的视频，认真地跟做，帮霍乾曜一点一点抬了起来。 轮椅贴合着霍乾曜的身体在其后支撑着，段云衍扶着霍乾曜，说：“将军，可以让轮椅移开了。” 霍乾曜不敢看他，下肢有些知觉，但不多，他看着段云衍帮他把腿都摆到合适的位置，紧紧抱着段云衍，轻轻应了声。 他让轮椅退开了。 而后他的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到了段云衍身上。 霍乾曜的身子很沉，骨骼密度大，即使腿部已经使不上力量，还是没有放弃上肢的日常锻炼。 段云衍也有锻炼，感觉到了沉重，但也觉得还好，他把将军支撑住，在按照医生的视频，慢慢引导霍乾曜站好。 霍乾曜的呼吸就在他的耳畔，他慢慢退开，和霍乾曜的视线对上。 而后他再退开、再退开，最后松了手。 将军确实比自己要高，看向他的时候需要仰视，也不需要太仰视，微微抬高就可以。 他抿唇，笑意荡漾出来：“将军。” 霍乾曜也看着他，缓缓缓缓被他感染，轻声叫：“云云。” 第四十三章 站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段云衍都有些忙碌, 先是去把最后一场考试考了，学校正式放假，和队友们一起吃了一餐饭以后, 燕星河跟他们道别, 说要回家去过年。 首都星四季如春，但是燕星河的家乡这个季节会下雪, 段云衍跟他回去过一次，雪很好看。 又过了两天, 依古娜也说要回自己家去，帮家里处理事务, 熟悉家里的情况。 时季清申请进了学校的研究所实习，明弄溪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她说是机密, 其余人便也没有多追问。 段云衍则跟着第一军团在外实习，已经跟学校递交了申请，还是在张登达的队伍里。 他并不是一直在边境荒星, 跟着张登达的队伍，出去十天回来十天，两班轮换。 回来的时候他大部分都住在霍乾曜的家里, 帮他进行复健。 第五次治疗结束的时候，霍乾曜已经可以扶着段云衍站了起来，凭借那一丝知觉, 缓慢地向前移动了。 他尝试着在段云衍的帮助下, 不带外骨骼进入贪狼，腿部操作有些勉强, 但也够用。 他和段云衍翻着治疗日记，说还有一个月左右, 大概就能恢复正常的行动了。 他说起来隐约带着两分兴奋，很难叫人察觉，但精神力不会骗人，连带着段云衍都有些酥麻麻的。 段云衍也很高兴，他和霍乾曜一起复健，汗津津粘腻腻的，双手都牵到了一起。 霍乾曜腿的恢复情况并没有给太多人知道，外界只是知道他的腿终于能够开始治疗了，他只要离开自己的府邸，仍旧是坐在轮椅上。 段云衍没有在外面跟他有接触，猜想他大概是在参加各种会，种种犯罪嫌疑人都被找到，却抵死不承认和星尘会的关系。 但他们的终端都经过同一种技术改造。 即让他们的终端不会被帝国的天眼网络给监控到。 整个帝国的网络、整个帝国的设施都由精神力连接终端展开构成，终端就是最好的身份证。 但他们更改了这个身份证明，以最先开始盗刷其余人的终端作为启动基金，使用他人信息破坏公共设施，在帝国造成大规模的破坏。 这使得帝国的搜查颇费了一番工夫。 段云衍和第一军团再外，也没有更多的进展了，倒是找到了几个星尘会的窝点，但都已经被废弃，不过足以看出来星尘会其规模之大，在此之前，竟然能够隐蔽在战争之下，进行如此久的研究。 但这次他们终于显现出身影，显然是会有大动作。 段云衍和霍乾曜只会在晚饭后讨论一下有关话题，其余时间他们都恍若不知情，说一些闲闲的话，聊一些乱七八糟的天。 然后将精神力在一起缠绵。 段云衍没觉得这种状态有什么不好，只是他每次在群里说又在将军家时，明弄溪都会出来耳提面命，说你快提结婚啊！ 第64章 段云衍说太早了吧！都没有谈恋爱呢！ 明弄溪说：那你谈啊。 段云衍不说话，暗暗在心里筹划，或许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在星尘会的时期解决了之后，又或者在自己正式加入第一军团以后，可以悄悄提一下这件事。 将军喜欢自己吗？喜欢自己吧。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有什么理由拒绝呢，明明将军会主动牵起自己的手。 他如是想着，如是甜蜜蜜地思考着，他终于放开了手，而霍乾曜在支撑杆那头望着他。 霍乾曜的额上是汗，但轻轻抿了抿唇笑了一下，双手撑着支撑杆，挪动自己的腿，一步一步向前走。 脚跟落地，然后重心转移至前脚掌，另一条腿抬起到前面，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支撑起自己的躯体，和地面接触的触感是如此的强烈，好像能感受到地面的每一个颗粒，能感受到脚面的每一个细胞。 前面等着的，是他的启明星。 他的步子很慢，十步的距离，他走了很久，窗明几净，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像破碎的玻璃。 他的双手缓缓脱离了支撑杆，步子慢但依旧稳定，带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将要掀翻一切的精神力。 但一切寂静无声，汗垂落到了睫毛上，抬眼的时候黏住了自己的视线。 他又眨了一下，终于抖落开，眼看着距离他的启明星越来越近，汗水滴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终于收步，停在了他的启明星前面。 段云衍满眼都是他，满眼都是笑。 他伸出手：“我是霍乾曜。” 段云衍握住了他的手：“我是段云衍，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将军。” “我也很高兴，我的启明星。”霍乾曜则说，而后终于抱紧了他的启明星。 用自己的双腿走到他的面前，以站立的姿态。 · 燕星河家乡的过年夜，是段云衍再一次跟着第一军团的星舰出去的日子。 燕星河在语音里给所有人道喜，祝各位恭喜发财，好运连连，辞旧迎新，新的一年，所有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打跑所有的不顺，迎接新的一年。 段云衍身上没有带别的东西，已经和张登达队伍里的人很熟悉，没有第一次出门的紧张感。 但他还是有一丝的紧张感，霍乾曜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自从他可以自己走路以后，就一直这么在别墅里晃，熟悉自己重新能够掌握的身体。 段云衍有时候会跟他一起，有时候会坐在旁边看，他教会了霍乾曜自己小时候和福利院的小孩一起玩的手势游戏，有时候也会一边看一边和霍乾曜一起玩。 霍乾曜总不会拒绝他。 他走到门口，回过头去看霍乾曜，霍乾曜便走过来送他。 他们粘腻的精神力终于分开，段云衍冲他摆摆手：“那将军，我走啦。” 霍乾曜看着他，眼眸微垂，带着两分温和地笑意：“一路顺风。” 段云衍却看着他，总觉得会有什么别的事，于是他又嘱咐：“将军，你注意安全哦，你说过的，星尘会可能会对你动手。” “我会的。”霍乾曜说。 段云衍抿唇，点头点头，又说：“将军，你要是骗我，我会生气的。” 霍乾曜细微地眨了一下眼，依旧安抚他：“不会的。” 然后段云衍才轻轻“哦”了一声，跑出去驾驶飞艇去往星舰所在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计划 霍乾曜目送着段云衍驾驶悬浮艇离开, 试探着抬了抬自己的腿，然后转身回到了别墅里。 别墅内空荡荡，但多了些东西, 都是段云衍带过来的, 他自己宿舍里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说因为宿舍太小了, 要是买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话就放不下，但是将军家很大, 也很空。 霍乾曜默许了他的这种行为，任由他在沙发上扔一个抱枕或者是在他们的杯子底下垫一个卡通毛茸茸的杯垫。 虽然精神力是沉静的海, 但段云衍一直都是如此热烈，如此朝气蓬勃地对着他笑。 他的思绪疯长, 万般想法都纠缠在心头, 化作苦涩的果，化作香甜的蜜。 ——等星尘会的事情解决了，也许自己可以向段云衍求婚。 他的启明星大概不会拒绝。 要是真的结婚, 可能会有一些政治影响，不过都没有关系，他有足够强的实力可以使他的启明星不受影响。 婚礼在哪里办比较好？他名下有一个小行星, 里面的大陆同样四季如春，好像是给了一个农场主看管，他觉得那里很合适, 不过要征求一下段云衍的意见, 段云衍说过喜欢雪的样子，奥森名下好像有这种星球, 到时候可以商量一下。 他仔细计划，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走进电梯，抵达地下室的训练室。 贪狼就在其中。 在段云衍在这里时，他们曾一起试用过贪狼，先是一起进行了一场训练，而后段云衍停手，只是在他身旁，看着他独自完成训练。 截至目前，他的腿对于驾驶机甲来说已经不算有多大影响了。 而由于最近大多数时间都和段云衍待在一起，他的精神力变得和他的启明星一样平稳，他进入机甲舱，尝试了一下，惊喜地发现他同样能够独立驾驶贪狼。 他想，或许他离不开段云衍了。他的唇下意识微笑。 第65章 下机甲后，奥森的通讯打了过来：“怎么样？” “不错。”霍乾曜在训练室晃了晃，练习走路，即使已经很熟练很熟练了，但还是想要感受步子踏在地板上的感觉。 “反正你多准备准备，等到了晚上，段云衍他们上战斗机甲断联的时候，桑云就过去找你。”奥森在那头似乎看着光屏，“一会儿指挥连你的通讯，你可给他挂了。” “我有分寸。”霍乾曜道。 奥森在心里呵呵，也就是这段时间和段云衍在一起精神状态平和了些，本来就固执得要命，想好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那你自己注意吧。” 霍乾曜应了声。 奥森又道：“你这样干，你那小……小启明星，真不会生气？” 霍乾曜沉默了一下，下意识捻了捻指节：“……会。” “哟。”奥森说，“那你到时候怎么办？” “……不怎么办。”霍乾曜只是静默了一会儿，语气又恢复了以往的镇定，“此行我不会出事，他回来即使知道也只是气一下，事情解决他不会和我怎么样的。” 奥森想问，那要是出事了呢？但临行前说这话太乌鸦嘴了，他没有出声。 但霍乾曜自己开口了：“要是出事，我等他回来，精神力溃泄自然会使我想要靠近他，说不定会在无意识中表白。” 奥森挂断了通信。 霍乾曜不满意地皱眉，有意炫耀没地发泄，半晌后还是关了光屏。 白天，段云衍休息的时候会跟他发消息，说点闲话，夜幕即将降临时，段云衍告诉他自己要进机甲了。 霍乾曜说好。 段云衍断线后，他便重新坐上了自己的轮椅，腿上照例盖上薄毯。 不久，桑云带着一队警卫到达他的住所，护送他上飞艇。 星尘会的人百分之百会对霍乾曜下手。 在飞艇里，桑云八风不动地站在他身边，一面问：“将军，你现在状态怎么样？” 霍乾曜没有说话。 “如果不能支撑这次活动，您可以不出席的。”桑云又道。 他们的视线交锋，知道这个悬浮艇并没有做十足严密地防火墙，其中他们的对话可能被监听。 “如果我不出席，帝国的舆论将会更加混乱。”霍乾曜淡声道。 但也还有一层，监听的人也可能知道是他们故意不把防火墙做得完全完备，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套。 但没有关系。 霍乾曜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扶手上，一下又一下。 他们这次会离开首都星，去往旁边的一个附属星参加某个地方的庆典，霍乾曜曾在那里击败过虫族。 这次他们邀请霍乾曜参加庆典，已经提前向外透露过了，只是不到庆典开始，没有人知道霍乾曜会不会到。 下飞艇，转飞船。 警卫队时刻紧随霍乾曜的身后，单独开的航线，没有经过其余人。 不知道星尘会的人知不知道自己与段云衍之间的联系。 霍乾曜的面上流露不出半丝情绪，心中却在考量。 这次的行动虽瞒着段云衍，但也策划许久，段云衍不会问他对着光屏处理事物都是在处理些什么。 在段云衍住进他的住所前他就已经考量好了，段云衍飞艇进出都会有记录，星尘会有心便能查到，但他们再顺着这条线查只会查到结婚申请，再往后不难联想到他们是在谈恋爱。 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太难想，按照常理，按照一般的精神力研究学派的观点，他们二人的精神力应该是严重互斥的。 但即使想到了，他们此时也会知道段云衍已经离开他的身边，按照和往常一般的规律进入第一军团了。 可即使他们按照逆向思维思考，认定这其中有诈，那又有什么呢？ 他们不会放过霍乾曜好不容易离开自己府邸、离开首都星的机会。 ——还暴露在如此万千人面前。 第四十五章 对付 附属星的庆典如期召开, 虽然霍乾曜离开之时，他所在的地方已经步入黑暗，但举办庆典的地方才刚刚进入中午, 阳光明媚。 当地的人习惯摆流水宴, 露天的宴席上都是当地的美食，舞台上有人跳舞, 投影包围着整个场地，席上并没有什么讲话, 也没有什么发言，仅仅是单纯的庆祝。 他们请霍乾曜来, 也只是想请他体验一下这种热烈的氛围。 霍乾曜在战争时期参加过他们一个类似的活动，在战后, 他还穿着外骨骼行动的时候同样也参加过一次他们的庆典。 故以这次参加他们的庆典, 也不算异常。 下飞船，换飞艇，星球的执政官已经打了通讯过来, 喜洋洋地感谢霍乾曜来参加这次庆典，给他安排好了位置，还说要派人做向导。 霍乾曜一一拒绝, 只说自己露个面就可以。 执政官自然也知道他此行的意图，说那就只介绍一下将军就好了，庆典人多, 虽有保安, 将军还是多注意。 霍乾曜颔首。 他们的对话被终端忠实地记录下来，飞艇到达目的地, 在指引下停靠，桑云护送着霍乾曜下来, 其余警卫也从旁边护送的飞艇上下来。 接触空气，霍乾曜垂眼，精神力被不动声色地收起，轮椅在地面上滑动，迎宾的人把他们引进去，舞台上的舞蹈告一段落，他的轮椅被推上舞台，底下掌声热烈，都是欢迎他的到来。 第66章 只是有人眼神忧虑，因为他仍旧坐在轮椅上。 他便像是强撑起来一样，外骨骼贴附身体，支撑他站了起来，随意讲了几句话，便又坐了回去。 他的背脊挺直，但有两分颤抖。 下了台，他便在一个半包围起来的圈里坐着，和站在他旁边的桑云对视，桑云腰上有枪，霍乾曜静静看了两秒。 “我去外面看看。”霍乾曜道。 这是以身涉险，桑云不想赞同，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霍乾曜便驱使轮椅滑到了外面，歌舞照旧，看到他的人纷纷对他拳放胸口示意，霍乾曜一一点头回。 就在这时，耳旁的歌舞声突然滞了一瞬，身边桌子上的酒杯摔倒地上传来清脆碎裂的声响，全息投影在这一瞬间同时碎裂，安保人员大叫着报：“虫族——！有虫族！！” 这时怎么会有虫族？ 霍乾曜与桑云对视一眼，迅速派警卫出去准备应对，正在这时一道激光扫射而来，略偏霍乾曜的身体，目标直指桑云。 桑云瞬间躲过，将枪抽了出来，直接扫向刚才瞄准他的人，周围人群俱惊，警卫迅速引导人员撤离。 霍乾曜穿上外骨骼，从原地站立，精神力支撑不稳似的从身体里溢了出来，碎裂的投影外是他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虫族。 “机甲呢！快掉驻军过来！”场地负责人看到虫族腿软，但还是守在原地疏导，这次行动没有通知他，但是关于人员的撤离却排练过无数遍。 场地安保主要针对的是人，其中有人在战争时期有面对过虫族的经验，但在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依旧受惊而无法镇定下来。 霍乾曜与人筹谋无数遍，进行许多推演，却并未料到在首都星的附近、虫族已经被清理完全的地方，会突兀出现一直虫族，即使只是一只最低等的兵虫。 却又两人高。 星尘会的人居然能利用虫族来伤害同胞。 但这确实是一招妙棋。 因为霍乾曜一定会冲锋上去，抵御来自虫族的攻击，他就是如此做的，外骨骼动力装置响，他势不可挡地跃至虫族面前，斩断外突触，而后枪炮组装。 一炮轰至虫族大脑。 外骨骼攻击力量对于虫族来说太小，他倾上去又补一炮，外骨骼内的炮接二连三地发射，终于将虫族放倒。 桑云跟不上他，只把最先打出激光炮的人逮捕，余下有警卫上前检查虫族的尸体，霍乾曜缓缓降落至地面。 还没完。 他的精神力浮动在他四周，是刻意造出来的不稳，他精神力的强大有目共睹，对付他必定需要耗费更加强的……精力。也许对段云衍所做的只是一个试验。 他知道更多的护卫正在赶来，附近的星舰已经驶到，彻底将这个星球包围。 必须要激他们一下。 霍乾曜垂眸，彻底释放出了自己狂暴的精神力。 于是就在下一秒，一个同样突出的精神力显现出来，霍乾曜的视野里撞上一个中年男人，几乎是一瞬间，男人以近乎瞬移地速度来到了霍乾曜的身边。 霍乾曜只来得及将自己与外骨骼脱离，使他这一击落到了外骨骼上。 中年男人一愣，似乎是很惊讶他的腿已经恢复自如，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狞笑了一下，然后再次冲着霍乾曜而去，精神力大开，几乎是瞬间就挤压了霍乾曜的精神力。 不需要借助芯片或者病毒，霍乾曜的精神力在瞬间被他影响，装出来的暴乱变成了彻底的暴乱，两个人的精神力扭打在一起，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们。 在自己的精神力失控时，会有毁灭一切的冲动，会带有极强的攻击性。 这是霍乾曜在精神力暴动时没有接触人的原因，但是对于这个人，攻击也无所谓。 已经很久没有肉搏过了。 桑云他们在外对付着其余人，无数飞艇从上面降落，霍乾曜的精神力带着强势和滔天的攻击性，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压倒了对方的精神力。 而后霍乾曜终于抓住这个不停以近乎瞬移速度移动的中年男人，将镣铐锁在他身上。 中年男人的精神力平息，但霍乾曜动了又动，试了又试，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脱力，强大的精神力使得无人能够靠近他的四周。 中年男人看着他大笑，他冷冷看着，反手将自己掐晕了过去。 桑云惊慌向他跑来，精神力随着他的倒下而烟消云散。 好吧，他的启明星真的要生气了。 第四十六章 梦（上） 霍乾曜第一次见段云衍的时候二十三岁。 和段云衍现在差不多的年纪, 但比他现在嚣张很多，战争打了好多年，他也成为了将军几年, 实力强劲的人当然有嚣张的理由。 那时宣传已经打了好几年, 他也护送了几次皇室高官，企业家花高价请他在休假的时候护送, 金银美酒被送到他的住处，又被他尽数扫进地下室。 那会儿他正意气风发。 一场胜仗归来, 驻军轮换，霍乾曜带队回去复命, 奥森同他说过有关虫母新的研究成果出来了，让他回去顺路去研究所开会。 霍乾曜就是在回去的过程中, 看到了已经被虫族占领的小星球。 他对这个星球有印象, 战争刚刚开始、他还没有加入军队的时候，他曾带着妹妹来这里落过脚，虽然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但当地的人都非常热情。 第67章 于是他说：“我过去看看。” 同行的人制止了他，说这个星球在短短五天之内被虫族侵占，军团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发现活人了。 “下去检查了吗？”霍乾曜问。 “没有。但现在资源紧张, 军力应该放在更需要我们的地方。”对方如是答。 “里面可能还有人。”霍乾曜说。 “可能只有一两个人，搜救需要大量的人力，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救可能有几十上百人存活的地方。”对方不为所动。 霍乾曜盯了他两秒忽地说：“我有三天的时间可以离队。” 对方沉默两秒：“随你, 将军。” 霍乾曜转身就走, 围观了全程的桑云赶紧跟过去劝：“你要离队一个人开机甲？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就回去吧。” 霍乾曜却偏要去，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向来一意孤行：“万一我能救到人呢？我自己去, 谁也不要跟。” “哎呀，你不是才跟次母战斗完吗, 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桑云知道他的性格，但还是劝了两句。 “差不多了，我调了资料看，这个星球只是被兵虫侵占了，既没有工虫也没有次母。”霍乾曜不为所动，顺便提醒他，“星舰不会停，我可能要迟你们几日到首都星，倒是你去对接。” 桑云听到他的话，动了动唇，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得叹气，在他身后跟了半路不再跟了。 霍乾曜便一路直行进入机甲舱，里面有士兵叫他：“小将军，干什么去呢？” “救人。”霍乾曜淡然越上他的机甲，他有星舰内的最高权限，下一秒他就被投放到了太空中。 其实他也不确定这个星球到底会不会有人，只是直觉驱使他坐上机甲来到这个星球。 这个星球确实已经完全被虫族所占领了。 并不大的星球里面建筑大多被摧毁，他杀了两个虫族，索性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这个星球上寻寻觅觅。 第二天，在他终于打算折返的时候，他的精神力勾连到了另外一股精神力。 是属于人类的精神力。 他近乎狂喜，这说明他找到一个起码是a级以上精神力的人。 他跟着那丝精神力过去寻寻找找，最终发现了一个封得很严实很隐蔽的废墟。 他扒开废墟，看到了他的星星。 是一个小孩，看着很瘦小，但是眼神很亮，初发现废墟被挖开时又惊又惧，以为是虫族，手里已经握起了刀，想要进行微不足道的抵抗。 而在他跳下机甲以后，这个小孩看向他的眼神又充满了惊喜。 他把小孩从废墟之中抱了出来，小心翼翼，小孩的精神力无知觉地外放，霍乾曜不知道他们精神力的相性，在下机甲之前，就已经收起自己的精神力。 小孩小心翼翼地喊：“将军？” 霍乾曜这时才长舒一口气，知道是之前的宣传起了作用，对方认出了他。 他一面安抚着小孩的情绪，一面把他抱回贪狼，叫他坐在一直空置着的第二个位置上。 他和小孩解释了这里发生的事，又递给他纸。 然后小孩哭了。 霍乾曜一下子无措起来，从前他自己都是个小孩，弟妹都懂事，后来他弟妹都死了，他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对方近乎决堤般的眼泪。 他只能轻轻去哄小孩，去拍小孩的背脊，直到对方的状态平息。 然后他讲述了自己以前的经历。 他哄着小孩，告诉他可以读军校，又带他升入空中看星星，他自己有时快撑不下去就会看星星，荣耀和责任一并压着他。 他一面带小孩看着，一面和他随意聊着天，向他解释军校和机甲。 在这其中，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好了要带这个小孩去什么地方，自己打好招呼，应该能送他去读好的学校。 他问了小孩的名字，小孩说：“段云衍。” 说完还同他解释：“段是院长的段，我们福利院的人都和院长姓。名字是院长取的，院长说我很白，让他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云。” 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霍乾曜，于是霍乾曜便说：“哦……我叫霍乾曜，我和我弟随我母亲姓，名字……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太阳闪耀的意思？过了有点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其实也没过太久，但他不想记清楚，父母和弟弟的离世让他不想回忆从前的事，徒增痛楚。 他在操纵机甲，段云衍不便打扰他，但看出了他的心情，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将军。” “没事。”霍乾曜道，“只是因为战争，我会让战争结束的。” 他如是说，心里也就一直如是想，如是去做，他感觉到小孩的精神力很高，觉得去做精神网络研究和开机甲都适合他，做别的也不错。 他这么想，计算了路程的时间，决心把段云衍送到自己想去的目的地。 故事本该就此结束的，一次童话般的相遇，然后直到十年后再次见面。 可就在霍乾曜脱离大部队，孤身一人驾驶机甲穿越在星际间的时候，遇到了乱流。 第四十七章 梦（下） 乱流在星际穿梭中不算常见, 但也不算罕见，在机甲进行模拟训练的时候多少会考虑到这种情况，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第68章 从乱流中脱离出来, 对霍乾曜来说并不是难事, 他只用把精神力涌出来，再努力在乱流中稳住机甲, 躲避周围砸下来的陨石，通过这个乱流隧道。 真正让他陷入困境的, 是穿越隧道后完全陌生的地标，和对面虎视眈眈的虫族机甲。 这里是虫族的地盘。 他不动声色关掉了发起红色警报的光屏, 外面星空辽阔，只有对面的一座虫族机甲, 想来其余虫族还没有发现他这个人类的到来。 他没有告诉段云衍他们现在身处何处, 只是道：“遇到虫族了。” 段云衍在刚刚就听到了警报声，原本还有些困顿的思维一下子清醒，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没事。”霍乾曜安慰他, “是虫族机甲，甩开就可以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谱, 人类对于虫族疆域的探索不够，他并不能准确地定位自己的位置，此时甩开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会不会一头扎进虫族的大本营。 这真是太意外了。 霍乾曜并未有再多言语, 一面和虫族机甲进行对峙，一面准备退回到乱流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虫族的机甲却忽地向他冲了过来。 这里单单只有两个机甲，即使霍乾曜的精神力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有些疲惫, 但应付这一个却没什么问题。只是对面虫族好像知道了他的想法一般，一直阻拦他回到乱流里。 霍乾曜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段云衍在一旁紧张地看，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惟恐影响了霍乾曜。 不过短短几招几式，霍乾曜耐心告罄，使用巨型能量炮一击就将这个虫族的机甲轰得粉碎。 然而就在贪狼承受着巨型炮的后座力时，视野里突然又多出了两架虫族的机甲，霍乾曜来不及思考，从原地瞬息移了出去。 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他原本待的地方炸响了两颗炮弹。 另两架虫族的机甲飞上前来。 段云衍想忍住不要惊慌，可他到底只是一个小孩，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乾曜注意到他的动静，沉声安抚：“没事。” 段云衍死命抓着自己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霍乾曜舌头舔了舔后槽牙，他就是有如此的实力才会驾驶贪狼，成为将军。 没事，精神力应该够用。 他如是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他尽力跟这两个虫族的机甲周旋，试图脱离两个机甲的缠斗。 从刚才开始，一共只有三个机甲到场，虫族机甲在星际间的机动性比不过人类机甲，但这玩意儿多，要是再多几个机甲赶来，他这次可能就要大事不妙了。 他咬牙和机甲缠斗，终于找准机会准备冲进乱流里，但就在他冲进乱流的最后一秒，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攻击就这样刺进了他的精神网里。 霍乾曜咬牙，撑着最后一口气进入乱流，彻底与那几个虫族与那股强大的精神力隔绝开。 他精神力控制不住地外溢，有一瞬间的紊乱，他强撑着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机甲。 那股精神力比次母的要强，明明身体没有出现在旁边，却能相隔这么远的距离直直刺进他的精神网。 那股精神力—— 霍乾曜轻轻吸气。 可能来自于虫母。 纷乱的想法从他脑子里爆开，他有些控制不住机甲在乱流里随波逐流，然而就在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清和的精神力微微荡开，补足了他消耗过大的精神力、补足了他被虫母攻击的精神网。 支撑着他穿过乱流，重新抵达属于人类的领域。 霍乾曜这时才转头，看向了身边坐着的小孩。 小孩缩在座位上皱着眉，像是困极，察觉他目光后又抬起头，细软地叫：“将军。” 霍乾曜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两人的精神力无比深的环绕在一起，他们的精神力没有任何相斥。 他能清楚地知道，这个小孩的精神力远超他见过的所有人，几乎可以比肩自己。 他们的精神力再次缠在一起，雷达显示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有霍乾曜所熟悉的一颗行星。 在他的目光下，段云衍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到最后闭上了眼。 但他的精神力没有撤走，即使已经失去意识，他的精神力还在原地。 霍乾曜的心里涌现出无限复杂，他试探着把裹挟着段云衍精神力的精神力连接入贪狼，平稳而没有阻塞。 他微微垂眼看着段云衍的睡颜，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小孩将来会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的存在。 如果他有十八岁——不，哪怕只有十六岁，他此时都能进入军队，贪狼的另一个驾驶位永远空缺，但他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但他太小了。 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上战场。 但是—— 霍乾曜的思维很冷静，如果直到段云衍考入军校、如果直到自己身亡，虫族都没有被打败、虫母都继续存在。 那他可以成为接替自己的存在。 人类永远会有未来。 · 等到段云衍从睡梦中醒过来的时候，霍乾曜已经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段云衍的精神力也在无知无觉中被收了回去，他醒来的时候还是迷茫，迷茫地叫了声：“将军。” 霍乾曜对他旁敲侧击地问，发现他已经完全不记得有关他们遇到虫族的事情了。 第69章 他便也没有再提，只是帮他办好手续，交给当地的政府机构安排他接下来的学业和住所，帝国对于未成年和战争孤儿有对应完备的保护法律，他不用担心。 三天飞逝而过，他乘坐去往首都星的飞船回去复命，由此得到了虫母最新的信息。 在那之后，人类的一切都是为了杀死虫母而准备，战争时期的他太过忙碌，临近后期，营养液成为他唯一的食物，嘴里没了一丝味道，他开始想念真正的食物。 他只能在忙碌的空隙，去了解一下段云衍的进度，知道他一直稳步就班的继承学业，学习机甲，连跳两级，想要申请进入首都军校。 他在这五年里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段云衍的存在，他太小了，不应该承受这样的压力。菲尔诺星的精神力检测水平并不是最上乘，只知道他的精神力有s级，s级虽然少，但不是没有。 他只在最后一战之前，把贪狼的权限交给奥森，然后告诉奥森有关段云衍的事。 “如果我没有回来，贪狼的下一个继承者将会是他。” 这是他在最后一战之前，对奥森说的最后一句话。 人可以死，机甲一定会被带回。 而段云衍一定可以接过他的位置，甚至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但是他回来了，带着满身的伤。 战争终于结束，一切都回归平静，段云衍按部就班地升入军校，作为代表，在第一次的发言中，对所有人说他很崇拜将军，是将军将他救了出来。 霍乾曜将视线更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在最开始，只是觉得这是一个有潜力的小孩罢了，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接替自己的存在罢了。 为什么感情会变质？ 梦里浮浮沉沉，全是这段时间相处的场景，然后浮木跃起，破开水面有声音进入。 是他们时隔十年，第一次正式地再见面。 段云衍依旧接受了他的精神力，甚至还温和地安抚了他的精神力。 然后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春暖花开。 第四十八章 筑巢 这次的任务只有五天。 人在机甲上, 与外界的联系都断了，无从得知外面的消息。 但段云衍还是觉得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这股预感是什么，不能跟外界联系, 他也只好规矩地执行这次任务。 直到这次任务提前结束, 他回到星舰，终端重新连接上对外网络。 通讯记录里一切照常, 只是霍乾曜有段时间没有跟他发消息。 霍乾曜在他出任务的这五天里，没有跟他发过消息。 段云衍盯着光屏抿唇,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要求霍乾曜做些什么，但是很反常, 之前几次断联的时候，明明霍乾曜每天至少要跟他发几十条消息, 事无巨细。 他想起了出发前自己和霍乾曜的对话。 霍乾曜之前说过自己要当诱饵, 他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去做吗？ 段云衍不知道。 他只能在网上找有没有新闻，果然找到了, 近期实施破坏的组织星尘会的首领已经被抓获，面对虫族将军冲锋在前。 配了霍乾曜和一个中年男人战斗的视频。 段云衍看着他的视频，觉得心上两分凉意。 他又打开霍乾曜的对话框, 发：将军，我回来了。 等了一下，他在床上翻了个身, 又发：这次任务时间比较短。 没有等到回复, 他焦躁地在床上滚动了一下，马渊在外面敲了下露出来的玻璃：“打牌吗？二缺一。” 段云衍从床上坐了起来：“啊……我有点事儿。” “那行。”马渊站起来, “你要是办完了发消息过来啊，你牌技还很生疏, 应该多和我们磨练一下。” “好。”段云衍说。 说完他就又躺下了，不知道霍乾曜到底出什么状况了，按照常理来说，霍乾曜没必要这样…… 不理他呀。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正想着，胶囊房的通讯突然被打通，他接了，对面出现的是桑云的身影。 他赶紧坐好：“上将。” 桑云没有废话，直入正题：“将军出了点事，我跟舰长说过加速回程的速度，你回来以后赶紧到将军家里去。” 段云衍一愣：“将军……出什么事了？” 桑云皱了皱眉，看上去不欲多说：“精神力的问题，你回来就知道了。” 段云衍张了张唇：“好的，上将。” 光屏关掉的时候，段云衍发现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 将军出的事，那肯定是新闻上所说的那件事，可那件事的时间是五天前。 五天时间，还是没有得到缓解吗？ 他打开新闻，看了一遍又关掉新闻，打开和霍乾曜的对话框，焦虑地扫了两眼只好又关掉对话框。 要是……特别严重的话，应该会把自己从荒星上召回吧。 也许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影响了霍乾曜，让他连接不上终端，没有办法给自己发消息而已。 他如是想着，也只能焦急地等待，等待星舰确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到首都星，他才奔下星舰，火速刷了一辆悬浮艇向将军府邸的方向奔去。 在悬浮艇上，他还接到了来自奥森的电话。 奥森打起通讯不像桑云那般单刀直入，弯弯绕绕跟他说了半天的话，段云衍听了半天，好像是让他不要生将军的气。 第70章 自己为什么要生将军的气？ 段云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不会的。 奥森就又跟他说，说霍乾曜这人是有点倔，不过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段云衍说不会的。 奥森于是说，自己也不清楚霍乾曜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送回去了以后没有人知道霍乾曜怎么样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精神力混乱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混乱法，如果霍乾曜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多容忍一点，容忍不了就报警吧。 段云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说：“好的。” 到了将军的住所，他有权限，直接进了去，里面照旧是空荡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将军的府邸里同样也没有医生，没有任何来往的人。 但是没有感受到将军的精神力。 那就可能是在那间隔绝精神力的房间。 段云衍如是推测，就这样推门进了别墅，直冲向那间房间。 然而房间门打开，他却没有发现霍乾曜的身影。 这下让他愣住了。 他想打开终端确认，但是通讯的内容不会在终端上留下记录，可他的记忆力很好，不会出错，霍乾曜就是在别墅里。 他思索片刻，放出精神力，在三楼的每一间房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又下了一楼，这时精神力却捕捉到霍乾曜的痕迹了。 在一楼。 他便又下去，却忽地很不可思议地发现，霍乾曜好像在他的房间里。 霍乾曜确实在他的房间里。 精神力牵着他往前，他没有听到霍乾曜发出的声音，但当他打开房间的门，发现霍乾曜确实在他的房间里。 甚至是在他的床上。 甚至他的衣服，也和霍乾曜一并在床上。 段云衍一时之间愣在了门口。 他并没有什么衣服，放在这里的只有几件训练服，和霍乾曜给他买的睡衣和休闲衫，即使都堆在床上，也没有多少。 房间里很凌乱，但霍乾曜的精神力却并不浓厚，好像都被他收起来了，直到自己释放出精神力，才悄悄探了过来。 霍乾曜埋在了他的衣服堆里。 段云衍看着他，愣愣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是愣愣叫了声：“将军。” 他惯常这么叫，声音干脆，不会拖尾。 霍乾曜缓缓坐了起来，眯眼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野兽盯住了，对方的眼神像是想要吞噬他。 但将军怎么会这么做呢。 段云衍往前走了两步，又叫：“将军。” 霍乾曜轻轻弯唇，看着他的眼里带着甜蜜地笑：“云云。” 而后忽地欺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段云衍拉下来，反身将他压在身下。 而眼里还是柔软的笑，像是只要看了他就忍不住地喜欢：“云云。” 第四十九章 潮湿 他们的呼吸喷洒在一起, 太近了，太近了，段云衍有些承受不住, 在他的身下挪动了一下, 还是小声：“将军，痒。” 霍乾曜像是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又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他的启明星的每一个细节。 段云衍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想起奥森说的话，叫自己多容忍一点。 霍乾曜快把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他身上了, 有些沉，但也还好, 可是自己的全部身体都被禁锢住了, 连一丝一毫也不能挪动。 呼吸的交缠太密了，段云衍又喘不过气来，轻轻动了一下却又被霍乾曜紧紧锢住, 为什么霍乾曜的精神力也变成了潮湿的雨。 霍乾曜像要把他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 动作用力但轻。 段云衍被他包裹，努力伸出手来同样环住对方，有些慌张但坚定, 他没有远离，也不会远离。 霍乾曜埋在他身上吸了一口气，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两个人的位置颠倒, 他叫段云衍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又把段云衍抱得很紧。 段云衍有些喘不过气, 他用鼻尖轻轻蹭对方，黏黏糊糊地喊：“云云。” 段云衍知道将军偶尔会这么叫他。 第一次被叫的时候反应不过来, 后来就知道了，可是霍乾曜叫得少，只有在一方不那么清醒的时候，才会脱口而出这个称呼。 他试着应：“我在。” 霍乾曜被他的回答说欢喜了，抱着他，在他的耳边不断黏腻腻地叫。 云云。 云云。 他轻轻咬住段云衍的耳垂，感受着对方一下子变得滚烫的肌肤，满意地又抱紧了些：“我的云云。” 段云衍觉得自己要颤抖了。 他不知道霍乾曜有没有发觉，但他羞耻得想哭，他抓着霍乾曜的肩却不敢抬头，霍乾曜的呼吸始终在他的耳畔，重重的，一起一伏。 霍乾曜的手指探向段云衍的脊椎骨，一节一节往上，环住他的脖颈，大拇指轻轻扫过他的喉结。 “云云。”他喊。 “云云。”他说。 他抱着段云衍坐了起来，可是禁锢住他的手指那么用力。 “你也亲亲我，云云。”霍乾曜的气息依旧在他的耳旁轻扫。 段云衍带着两分亮的瞳里是三分羞，余下一分大胆与四分不安。 “好云云。”霍乾曜再次含上他的耳垂，手指在他身上摩挲，“亲我一口。” 第71章 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了！ 段云衍想要起来却做不到，用力的瞬间还能看到霍乾曜转瞬即逝的皱眉，随之而来的更加紧密的桎梏，像要将他真的融进身体里。 就连精神力都被霍乾曜给侵蚀了个干净，他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将军的现状，明明是想要安抚对方的精神力，却被不断侵入，不疼，但细细密密的痒，和说不出的难受。 “好云云。”霍乾曜又说，这次手指抚上了对方的发根，轻轻地揉，柔软地揉，他偏过脸在他的云云脸上亲了一口，慢慢地吻，慢慢地吻，像是在安抚，“不疼，不疼好不好？云云乖。” 没有人叫过他云云，就算是胜似亲人的院长，也只会去掉姓地叫云衍。 将军为什么会这么叫。 段云衍要迷失在他的吻里，仰起脖子想要后退又止不住地向前进。 银河瀑布流水，哗啦啦，哗啦啦。 接触气体行星的时候星球散了个干净，行星环要围绕着他，要撞击着他。 然后玻璃珠子碎了一地。 段云衍拼命想眨眼，下意识小声又带两分撒娇地叫：“将军。” 这次尾音被他拖得很长，腻腻的甜，是草莓蛋糕淋上巧克力酱。 霍乾曜却说不行。 他抵着他的启明星，拥着他的云云，带着爱怜，裹着巨大的喜欢，教他读：“霍乾曜。” 段云衍湿润地看向他，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将军？” “不行。”霍乾曜又去吻他，只要待在一起就忍不住要溢出来的喜欢，每一个字都带着幸福的泡泡，“你说，霍乾曜。” 段云衍还是愣愣看着他，他觉得云云真的好笨，但实在是喜欢，怎么样都喜欢，就连这样的眼神都让他受不住，只想永远都和云云黏在一起，钻进被子里说悄悄话。 “你跟我念，云云，你跟我念。”霍乾曜抓住他的手，决心要教会他，“h—u—o霍。” 他见段云衍没有应答，有些着急，觉得他的云云实在迟钝，不过好在他很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段云衍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他念：“霍……” 段云衍又眨眼，不太好意思直接称呼将军的名字，虽然他从来没有打备注，霍乾曜和他的通讯上，门牌永远挂着“霍乾曜”的大名。 霍乾曜却当他是不会，又一字一句地叫：“q—i—an乾，云云，你跟我念，霍，乾，曜。” “霍，乾，曜。”段云衍终于跟着他说了出来，说完又掩盖般地把头埋进他的肩里，掩饰般地又叫了一句，“将军。” 霍乾曜却高兴了，捧着他的启明星奖励地又吻了吻，细细密密但又轻的吻，明明很轻却又让段云衍觉得自己要被生吞入腹。 哦……因为精神力正在被侵入，好像每一丝每一滴都要被霍乾曜的精神力所涌入、所占领，要彻底融合成一股。 可是不痛。 可是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地排斥。 “云云以后都这样叫，好不好？”霍乾曜蹭着他，两个人的体温融在一起，霍乾曜肢体明明是在向他撒娇可是语气却在哄着他。 段云衍觉得潮湿。 好像久别甘霖的土地，迎来瓢泼的大雨。 好像经年黏腻的空气，迎来炽烈的阳光。 好像大漠孤烟，一骑轻骑。 好像原本贫瘠的土壤，花开满地。 好想下雨。 他朦胧看向霍乾曜，霍乾曜像带着糖，每一颗都是前所未有的甜。 “云云，你是不是难受？”霍乾曜这样问。 段云衍轻轻应了声，声音带着沙，带着干旱和甘霖。 “没事的，云云。”霍乾曜吻他，这次吻终于落到了唇上，他的手握住段云衍，将他们带到了宇宙星河的璀璨。 原来下雨的不止是自己。 段云衍轻轻眨眼，更加抱紧了他的将军。 第五十章 深吻 然后轻吻。 然后深吻。 先是撬开唇, 探进舌，唇齿相交，津液相接, 段云衍觉得自己滚烫如沸水, 可是揽着他的霍乾曜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一同升温，沉浮在这片海里, 沉浮在这片堆满了糖的山里。 连欲望都捉摸不到。 因为脑海里只剩下彼此。 “云云。”霍乾曜又叫，在唇齿分开的间隙, 声音像气从口中滑了出来，黏乎乎的。 段云衍想躲又想求, 他知道霍乾曜的意识不大清醒，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原因。 精神力的混乱会让人想这样吗, 这样……这样渴求亲密接触。 他想要偏过头去, 却又被霍乾曜揽着不能动半分，训练服是纳米材质，穿上脱下都十分方便, 段云衍发现自己的终端被握住了，所有的快捷键霍乾曜都知道。 “将军。”段云衍有两分埋怨，手还是紧紧抱在将军的背上但有点不高兴, 拖出来的声音还像在撒娇。 “不要这样叫，云云。”霍乾曜在丈量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次都如获珍宝, “叫我的名字, 云云，你叫我的名字。” 段云衍不大好意思, 想要把全身都缩起来，可是又被霍乾曜按住。 火掉进了水里是什么感觉？ 霍乾曜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窗帘一直是拉着的, 关掉灯以后室内昏暗一片，连声音都跟着不明晰，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 第72章 “霍……乾曜。”段云衍叫，霍乾曜满意地亲吻他，“乖乖”“云云”“宝宝”地混着叫。 段云衍长睫轻眨，要带出泪来：“你喜欢我吗？” 霍乾曜轻轻吻去了他的泪：“喜欢，喜欢云云，云云跟我亲亲好不好？” 段云衍掉着眼泪跟他接吻，声音很小：“你能不能别碰我。” 霍乾曜马上停了，无措地看着他的眼泪，想要伸手又放下：“对不起，云云，你别哭，我不碰你了，好不好？” 段云衍好讨厌他，觉得将军一点也不好了，房间内只有靠近地面的一圈灯条有昏暗的光，他朦胧着视线看不清霍乾曜的表情，但能感受到霍乾曜的动作，他停下来了却没挪开，肌肤相触仍然能感受到温热。 “讨厌你。”于是他小声说。 “不行。”霍乾曜认真跟他说，凑得很近，鼻尖相撞，“你要喜欢我，云云，你说过喜欢我的，你说，你要和我结婚的，是不是？” 他说到这里便笑了，笑得羞涩而甜，像是不好意思般把头埋了下去，声音又变小：“你说要和我结婚的，是不是？好云云，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 “明天？”段云衍轻轻叫了声，霍乾曜的手又开始动作，他勾住将军，被对方拉着一直往下坠，坠进了从未有人知的黑洞里。 所有的东西都被黑洞挤压，瞬息万变，霍乾曜拉扯过被子盖在两个人的头上。 “将军。”段云衍轻轻说，尾音实在带着颤，但是他下确认，哪怕霍乾曜明天醒来忘了也没关系。 霍乾曜用食指按在他的唇上，微微笑：“云云好笨，总是改不过口。” 于是段云衍张了张唇，又道：“霍乾曜。” 霍乾曜满意地贴了贴他，笑得甜蜜：“好云云。” 黑暗里他们的所有的一切都粘腻在一起，段云衍想控制自己的呼吸，可是被子隔绝了多余的空气，他们好像在山洞。 万千光华在眼前流转。 “霍乾曜。”段云衍又叫，“你喜不喜欢我呀？” 霍乾曜像是为他的这句话困惑，随即抱紧他，爱怜地将他抚了又抚，亲了又亲：“喜欢，最喜欢云云了，好云云，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好不好？你搬到这里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第一军团服役，你抱抱我，好不好？” 段云衍的眼睫上还沾着眼泪，水被打翻，鱼嬉戏在池塘。 他生涩地去抱：“……好呀。” 他们的精神力融陷在一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轻飘飘的。 轻飘飘的。 但是很舒服。 霍乾曜在亲他，原本就不流通的空气又被挤压，他们的接触太过近，太过紧，太过亲密。 “乖。”霍乾曜说。 “云云。”霍乾曜叫。 “我爱你。”霍乾曜念。 炽烈的火山就这样喷涌而出了，他们终于拉开被子，在昏暗之下看到了彼此的眼睛。 都那么深情。 火焰剧烈了，山洪却爆发，量子炸弹炸响的时候一座岛都沉默，鸟兽具散，游鲸长鸣。 “我也爱你呀，将军。”他如是叫，又在霍乾曜的目光里变换了称呼，脖颈仰起，“霍乾曜。” 拥吻。 星河璀璨，满溢的精神力终于渐渐平息，时钟的指针仿佛凝固，谁也不知道在表盘上走过了多少时间，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竭，直到段云衍终于沉沉睡去。 霍乾曜终于停止了在他身上觅食，看着他闭上的眼睛，又忍不住笑，忍不住拿鼻尖蹭蹭段云衍的脸，忍不住拿气音小声叫着：“云云。” 一声又一声，叫了也还不满足，满心满意看着自己吻过的痕迹，轻轻凑上去闻，再把人抱到自己怀里。 深深地抱，好像终于从浮沉的海里破了出来，终于找到了依托的浮木，终于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终于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休息。 终于可以深深抱着他的启明星，安心进入梦里。 第五十一章 混乱 段云衍是被叫醒的。 ——是被亲醒的。 他这一觉睡了好久, 睡到不知今昔是何夕，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以为自己还在机甲上。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因为霍乾曜像一个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 此刻正专心致志地在给他的脖颈上盖章。 前一天的记忆回笼，段云衍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军？现在是——” 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下意识又躺回去了。 霍乾曜撑在他身上，困惑地看着他, 他抬起终端，看了眼时间,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消息记录里奥森跟他发了不少消息，联系人那里多了一个一个人, 自我介绍是精神网研究所的主任, 要跟他了解霍乾曜的情况。 段云衍去看霍乾曜，霍乾曜又要腻上来：“云云，要去洗澡了, 我昨天忘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们现在去洗澡。” 空气里都是粘腻的精神力，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只相互交融在一起。 霍乾曜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他没有说话，霍乾曜就上来抱他，把他从原地稳稳抱起来, 然后要往浴室走。 段云衍的脸又噌地红了, 挣扎着想要下来，但霍乾曜又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说云云你就是怪我忘了。 第73章 段云衍不敢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昨天究竟是为什么被迷了心窍, 顺着霍乾曜的心意去纾解。 路过镜子，他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清楚地记得霍乾曜是如何捧住他，如何在他身上落下吻，他又是如何地受不住，如何地掉眼泪。 霍乾曜便吻去他的眼泪。 他们踏进洗漱间的时候，浴池的水便已经放好，温热的水，霍乾曜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启明星放进去，看着对方身上被自己烙下的印记，忍不住又笑。 是他的了。 谁也抢不走。 “将军。”段云衍喊，“你的终端——” 他话到一半，霍乾曜却皱眉，赶紧也进了池子，拿食指挡住对方的唇。 段云衍看着他，愣了两秒：“……霍乾曜。” 霍乾曜这才满意地点头，想了一下又道：“我们今天就去结婚，结婚之后，你也可以叫我老公。” 他说完自己倒脸红了，不大好意思地补充：“或者，你想要叫别的称呼，也可以。” 听到他的话，段云衍也是好像被烫了下，不大敢看他，更不敢回他的这句话，只说：“你的终端可以打开吗？” 霍乾曜皱眉看着他，仔细思考。 段云衍对他指了指手腕：“终端。” 霍乾曜把手抬起来和段云衍贴在一起，好像终于想起来了，但无所谓的态度：“不能，没有关系。” 不能开终端。 段云衍的神色凝重，可是他却感受不到霍乾曜的精神力哪里出现了问题，将军明明说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就没有问题。 可现在还是有问题。 他打开光屏，想要回复奥森的问题，却被霍乾曜不满地打断，两个人一起沉到水里。 光屏还留在水外，终端闪闪发光，段云衍的气息很长，屏一时气也没有关系，倒是霍乾曜看着有些生气的模样。 面上水波滚滚。 霍乾曜终于放开他，两人一起破开水面，霍乾曜又凑上去，在他还未喘过气来的时候就上去拥吻。 几下间，段云衍就已经忘记原本要做的事，分开时还下意识地去追随，眼神带水。 霍乾曜帮他理顺气，不大高兴地叫他把光屏关掉，段云衍试图和他解释：“我要和他们解释你的情况，他们都很担心。” 霍乾曜皱眉，再次吻上去，要那双眼睛只看着自己。 直到胸腔的震动都同步到一起，霍乾曜才缓慢地退开，在他的唇畔流连了片刻才离去：“不管他们，我们先去登记结婚。” 他又焦急同他的启明星确认：“你想和我结婚的，你说过，是不是？” 段云衍缓慢眨眼，眨眼又眨眼，点头：“是的。” 然后他说：“但是你要让我先把消息发出去，不然我会生气的。” 他脸还是红的，面上水渍没有擦去，看上去湿漉漉的，说话的语调很平缓，没有半分威慑力。 但是唬住了霍乾曜。 叫得霍乾曜只能委委屈屈去拿毛巾帮段云衍清洗，不敢再让他从光屏前面离开。 段云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奥森描述这里的场景。 他只能说，将军现在意识不太清醒，有退行，并且打开不了终端，但是精神力很平静，并没有出现特别混乱的情况。 他又问奥森，那个自称是精神网研究所主任的，是真的吗？ 奥森说这是官方那边的人，要了解霍乾曜情况的，不用说得太详细。 段云衍便说好，也回复了一下那个主任，只说了霍乾曜不能打开终端。 浴池的水在不断更换，一直是温热的，霍乾曜在尽职尽责地清洗两个人。 段云衍在看他。 蓬松的精神力。 段云衍再次低头在光屏上打字，眼睫下垂的时候水滴往下滚。 他问奥森，将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奥森的回复也很快，告诉他是星尘会的那个人改造了自己的精神力，已经知道了霍乾曜精神力原本就被虫母造成了破绽，于是专门针对此进行破坏。 这次他的精神力不像之前因为虫母受伤的时候，无法收进体内，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都和段云衍待在一起，原本破损的精神网得到了修复，可因为霍乾曜的意识不大清醒，让他接入仪器时他会反抗，所以并没有查明他精神网到底受到了何种损伤。 但是此次收获颇丰，星尘会布置在该星球的所有人全部被一网打尽，已经开始查获他们的研究所，并且在对其头目进行审问。 段云衍便说自己知道了。 奥森就又道：如果你们的精神力都可以收起来，你就带他出来检查一下。或者叫他们拿仪器进他家也行，这几天只要试图往里进的人都被他赶出去了。 段云衍侧眉，发现霍乾曜在偷偷把他们两个的手牵在一起。 奥森在那头还在发消息：你方便的话，能把同步打开吗？我和他说几句话，看一下他的状况。 段云衍看着池子，沉默。 段云衍：抱歉，需要等一下，我们在洗澡。 霍乾曜上来试图和他亲，段云衍认真摇头，霍乾曜便又把头垂下去了：“我们今天就要结婚了呀，云云，我有一个星球，你看看，我们在上面举办婚礼好不好？你看一看。” 段云衍仓促垂眼，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敢看他。 第74章 那边，奥森终于回复：如果你……你打桑云的通讯，让他把你救出来，把霍乾曜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也可以的。 段云衍的脸终于真真实实的爆红起来，在霍乾曜困惑的目光下，他几乎是仓促地打出了：不，谢谢，我暂时还不需要援助。 第五十二章 结婚？ 清洗完了以后, 霍乾曜依旧是把段云衍抱出去的，他好像很喜欢段云衍身上的味道，又或许是满足于是得自自己亲手清洗, 不停在段云衍身上嗅来嗅去。 段云衍被他弄得痒, 只能告饶。 霍乾曜就转而亲他：“我们去结婚，好不好？云云, 现在就出门，你想在什么时候办婚礼？拍照要穿正装, 云云有没有正装，穿我的也可以。” 段云衍抿起唇, 被他抱到床上去放好，床上原本都是自己的衣服, 此时都被收走洗去了, 他此时确实是没有衣服穿了。 都怪将军。 罪魁祸首还不自知，思路十分清晰，不像是精神力已经混乱的人：“从这里去最近的登记处要半个小时, 我们快一点，中午之前就可以到。” 段云衍有些迟疑，于是他说：“我们先去检查。” “检查做什么？”霍乾曜又和他蹭了蹭, 话语心不在焉。 “检查精神力。”段云衍道，“如果将……你能出门的话，我们先去检查精神力。” 霍乾曜看着他, 仔仔细细地看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半晌，道：“我还不能出门。” 他的话语看上去条理清楚, 实则完全不，他说：“登记处有网上营业大厅, 我们先把结婚证办下来，好不好？之后我们再去拍照，我记得可以分开，他们会通过终端检查身份的。” 段云衍想先把衣服穿上，好先给奥森回一个通讯：“那就让他们把仪器弄过来检查。” 霍乾曜圈着他，没让他走开一步：“不行。” 他说不行，却没说为什么不行，神情温和如常，口里的话却荒诞不经：“云云和我在一起，我们一直在这里住着就可以了，不用和别人见面。” 他和段云衍十指相扣，兀自笑：“要是……没办法结婚的话，一直待在一起也可以。云云愿意吗？” 段云衍的视线落到他们相扣的手上，没有出声。 霍乾曜又抱着他倒在床上：“云云不相信我的话，好伤心。” “不是——”段云衍匆匆解释，“因为将军现在——意识不太清醒，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决定的。” “我很清醒呀。”霍乾曜把枕头垫在两个人的身下，“为什么不能做决定，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空气凝滞，段云衍看着他，眼神震荡：“想了……很久了？” “嗯。”霍乾曜苦恼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太小了，这么早结婚，你要是以后想反悔怎么办？而且你还很忙，这么忙，我们哪里有时间举办婚礼？” 段云衍还是一眨不眨看着他，只能重复：“办……婚礼？” 他出来没有想过这一茬，人生只参加过一场婚礼，很小，是院长终于娶妻，给他们花大价钱请厨师做的宴席，很好吃。 “是呀。”霍乾曜手指掠过他的耳廓，又去抚弄他的发，“我结婚……需要宴请军团里的人，皇室里的人也要到场，打过交道没打过交道的官，都要出席……或者派人前来道贺，很麻烦的，云云，得办一整天。” 他看着段云衍的神情，马上又补充：“不过云云不愿意，也可以不办，只叫朋友到场也可以的，云云喜欢什么样的？” 他这么说，段云衍忍不住也开始想象了起来，虽然大抵是很遥远的事。 “我喜欢……大一点的，热闹一点的。”于是他小声说，“要有很多花。” “那我们办三天好不好？”霍乾曜和他凑得更近了些，“第一天让那些不相干的人自己玩，第二天和朋友过，第三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段云衍脸有些红：“……好，好呀。” “那云云喜欢什么地方？”霍乾曜又道，想打开终端给他看自己所拥有的星球，结果发现打不开，苦恼地皱眉。 段云衍还亮晶晶地看着他，他只好用嘴巴描述：“我有一个小行星，不远，飞船两个小时就可以到，上面四季如春，什么时候都长满了鲜花，我雇人打理了，你觉得那里怎么样？” 段云衍思考，他又开口：“奥森手里还有一个终年积雪的星球，你不是说喜欢雪吗？那里也可以，这种有特殊气候的星球不是很多，不过你有其他想要的，我也可以去问。” 段云衍觉得心里好软，要作为一滩水化掉了。 甜丝丝的。 “鲜花就很好啊。”段云衍小声说，“因为院长说，我出生的襁褓旁边就放了一束花，可能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霍乾曜拿手指抚了抚他的脸颊，声音也粘了起来：“乖乖。” 段云衍下意识蹭了蹭，忍不住又叫：“……将军。” “……云云好笨。”霍乾曜亲了亲他，“喊我的名字呀，云云，结婚了以后不能这样口误的，是不是？你要喊我的名字，你要喊……” 他轻轻笑：“你要喊老公呀，云云，喊老婆也可以，你叫一句。” 他磨着段云衍，段云衍躁得慌，正巧发现终端震了震，他打开，发现是明弄溪发过来的消息：我都知道了，你要帮忙随时叫我。 第75章 段云衍在霍乾曜面前打开光屏，回复她：知道什么？ 明弄溪：别装傻，我们的线是加密的，说话不用兜圈子。 明弄溪：将军精神力的问题，现在怎么样了？ 她好像确实知道，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应该在政..府吧。 她应该不会同自己和其他学生一样，只在军团实习。 于是段云衍慢吞吞地回：意识有些不清醒，身体情况还好。 明弄溪回的很快，不打算对他隐瞒：我跟着负责对犯人的审讯，现在还没有完全交代，现在将军联系不上，有进展了我跟你说，将军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事？ 这是她自己问的，段云衍想，这可不是自己主动说的。 段云衍：将军说要跟我结婚，要跟我出门了^ ^ 明弄溪那头保持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 段云衍满意了，打算让她帮忙，先弄一个暂时的、或者假的登记来安抚霍乾曜，具体等将军恢复了以后再说。 但明弄溪的文字已经发了过来：现在结，我叫人跟你把窗口打开，要是不方便可以不出来，我现在就给你们把通道打开。 段云衍慢了一拍，才把让她帮忙的消息发过去。 明弄溪愤怒地语音马上发过来，段云衍转成文字：傻啊？我不会帮你的，你最好给我直接结婚，结了再说，你傻吗？你要是弄假的，我叫登记处的人跟将军说，你不用想了，我不会帮你的！ 第五十三章 别扭 段云衍还没有想好说什么, 明弄溪就跟他把消息连接断掉了。 一个显眼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光屏上，段云衍叹了口气把光屏关掉。 他在打字期间，霍乾曜也认真地盯着他的光屏看, 段云衍在心里偷偷庆幸, 自己没有给霍乾曜权限，他看不到自己光屏上的内容。 此时他关了光屏, 霍乾曜便问：“是谁？” “七皇女，问问你的状况。”段云衍坐了起来, 这次非常非常认真，“我们要把衣服穿上了, 我要和奥森所长回通讯，报告你的情况。” 霍乾曜跟着他一同起来, 不太乐意地皱眉：“……我的情况很好, 为什么要和他们说？” “因为……你是将军啊。”段云衍轻声说。 霍乾曜看向他的眼神里仍有困惑，段云衍再次重复：“你的衣服在哪里？我的衣服都被你拿出来弄乱了。” 霍乾曜轻轻看向段云衍，对方身上都是自己打下的烙印,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遮住，但还是把段云衍抱了起来，带进了自己的房间。 思维有些迟缓, 他停顿了一下，才把段云衍放下来，到衣帽间拿了一模一样的两套衣服出来。 他拿的是只有参加重要场合才会穿出来的军装。 深蓝色, 坠有流光, 段云衍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不行。” “这个是正装。”霍乾曜举着衣服认真对他说。 “……这个是，军装。”段云衍说。 “我有战友是穿着它结婚的。”霍乾曜依旧认真。 段云衍只好跟他说明白：“我还没有军装, 这是你的，得等我毕业以后正式加入军团, 我们才可以两个人都穿着军装照相。” 霍乾曜看了眼军装，又看了眼他，皱着眉思考片刻，还是把军装放了回去，重新拿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制服出来。 这制服没有那么特殊，只算是普通的正装，段云衍这才松了口气穿上，有一些宽松，不过还好。 倒是霍乾曜一直没有动作，视线黏在他身上，等他穿完了，再提出要求来，让他帮自己穿好。 他的精神力真的有问题吗？ 段云衍给他穿的时候忍不住去看对方的眼睛，很澄澈，好像没有将军看他时眼神里常带的底色。 但他也描述不出来，将军看他时到底带着哪种底色，好像从他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将军就是如此看他。 但他能够辨别，因为将军看他与看其他人时，总有差别。 他知道将军喜欢自己，在他搬到这里来以后，他如是肯定，精神力的亲密接触骗不了人，他回头时将军总在温和地看他。 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再次抬头，霍乾曜的目光依旧如是追随着他。 不同的是，这次霍乾曜微微低头，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口。 他的脸又微微红了。 “云云好可爱。”霍乾曜看着他笑，眼角的弯起是平时不会出现的弧度。 段云衍真的有些羞，更别提霍乾曜又补充：“我们以后结了婚，会经常这样的，云云，你要习惯。” 段云衍真的要背过身去了，霍乾曜抱住他：“你亲我一口，云云，你亲我一口。” 段云衍只好半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又赶紧退开。 霍乾曜搂着他笑：“云云害羞了。” 段云衍抿唇，只能闭口不提，转而说：“现在，我要跟奥森所长打同步了。” 他坐到沙发上，打开光屏先和奥森发消息，然后才拨通同步。 霍乾曜坐到他身边，对待他与对待奥森的口气完全不同：“要跟他同步做什么？” 奥森接通，对面的全息影像在周围构建，还没看清楚霍乾曜现在什么样子就听到这句话，内心呵呵：“看看你死了没有。” “没有啊。”霍乾曜看起来神色如常，只是和段云衍靠得太近，手搭在段云衍身后的靠背上，不动声色地把他圈起来。 第76章 “行。”奥森打量他，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段云衍不在身边，因为他也并未释放太多的精神力，奥森就自己进了他所在的房间。 而后呢？ 而后发现霍乾曜眉眼阴骘，精神力将要涌出又被狠狠克制，嗓子好像被挤压，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段云衍……” 奥森带着隔离面罩，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精神力：“还在执行任务，把他叫回来？” 他又退后了半步，担心霍乾曜抑制不住攻击他。 但霍乾曜没有，只是在角落里抱着头，努力平复自己的精神力。 奥森等着他，等他终于平复了些微，等他摇头：“等他……完……” “我会跟桑云说这件事，上面有考量，你说话不算数。”奥森说完，看到霍乾曜看他的目光如火，耸了耸肩，“瞪我也没用。” 霍乾曜磨牙，不再说话。 奥森才接着道：“待会儿把你送回家，你的精神力太排他了，这里检查不了你的精神力。等你那小启明星回了再说吧。” 霍乾曜依旧没有说话，即使检查不了，奥森还是能凭经验知道他此时的状况很不好，只比他最开始被虫母攻击之后稍微轻一点，可能是这段时间和段云衍相处很久的缘故。 他们废了好大劲才把霍乾曜重新送回去，精神力不稳定的霍乾曜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不过现在看来倒好得差不多了。 奥森又扫了他两眼：“记得到我们所里来做检查，你打不开终端是为什么？” 霍乾曜目光平静：“不为什么，打不开就算了。” “……”奥森顿了一瞬，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轻飘飘就说算了，“什么叫打不开就算了，赶紧过来检查，等你干事儿。” “干什么？我不去检查。”霍乾曜像在说今天晚上要吃大米饭，“我待会儿跟云云出去办结婚登记，然后就回来，要检查做什么？” 奥森张了张嘴，目瞪口呆地和段云衍对视一眼，确定霍乾曜脑子真的出了毛病。 霍乾曜看他没说话，就皱眉，对段云衍的话又轻和：“云云，把同步关了，我没事，是不是？” 奥森愕然，不再跟霍乾曜鸡同鸭讲了，直接对段云衍道：“他要赶紧检查，精神网看着影响脑神经了，我感受不到你们那边的精神力，你们现在能出门吗？不用跟人接触，保证他不损坏飞艇的设置就行了。” 段云衍抿唇：“我们精神力在一起……我试试。” 霍乾曜这回看向段云衍的眼神也不对了：“你要带我出去检查吗，那结婚呢？” “你现在需要检查呀，可能会有别的影响。”段云衍跟他解释，“我们先去检查，然后就去结婚。” 霍乾曜带着敌意看了奥森一眼，眉头还是皱的：“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你喜欢他？” 段云衍：“……” 第五十四章 痒 霍乾曜又同他凑近了些：“你不是喜欢我吗？” 段云衍飞快瞥了眼奥森, 不大好意思：“喜欢啊。” “那你听他的话做什么？”霍乾曜道。 奥森忍无可忍，终于大骂出声：“你神经病啊？给你治病呢，能不能不要瞎吃醋？” “我没有问题。”霍乾曜再次重复, “不需要治病。” 奥森懒得搭理他, 直接对段云衍道：“你估量一下，自己决定是出来检查还是叫人上门, 他听你的。” 段云衍点头说好。 “我们发消息沟通就行。”奥森又说，在面前的光屏上点了两下, 准备退出同步了。 全息投影解构的时候他又恶狠狠看了一眼霍乾曜：“等着吧，等你醒了有你哭的。” 同步关闭, 投影消散，霍乾曜挑眉：“我为什么要哭？” 段云衍觉得不好说。 奥森说将军是精神网的损伤影响到脑神经了, 但也没太焦急, 看来事情可能不是特别大。 “我去弄点吃的吧。”段云衍从原地站了起来，打算吃完再看看霍乾曜的反应。 要是不会弄坏连接终端的机器，就带霍乾曜出去检查, 检查完以后婚姻登记处早已关门，他们便只能回来，等明天再说。 等到明天, 霍乾曜说不定已经恢复原样，便不用再去做婚姻登记了。 霍乾曜从后面抱着他，亦步亦地和他一同走到厨房, 看着他熟练地煮饭, 熟练地炒菜，然后伸手, 帮他的启明星把饭菜端出来。 霍乾曜缓缓眨眼，记忆有一瞬间错乱, 刻意去回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随意之间从前的事情又下意识落到嘴边。 灵魂深处总是莫名地觉得孤独，但幸好和他融为一体的精神力补足了这一点，让他觉得温暖。 本能被放大，一丝的感官也能清晰地感知，也许他们就该融合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 但是云云恐怕不会愿意。 段云衍自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尝了下自己做的饭，觉得还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将军做的。 近两天没有吃正经东西了，他饿得紧，端着碗吃了好多。 旁边的霍乾曜的动作却很慢，兴致缺缺的样子，反倒是看他看得比较多。 “不好吃吗？”段云衍问。 “好吃。”霍乾曜眯着眼睛笑，“我吃过营养液了。” 没看他吃过，是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吃的？ 第77章 段云衍舔了舔嘴巴，将军对他的厨艺向来夸赞，想来应该也不会是太难吃，自己也确实饿了：“那我都吃了。” 他风卷残云地扫完剩下的食物，把盘子端走放进洗碗机，抽空看了眼光屏，便眉头紧皱地把霍乾曜带到沙发上，两个人面对面坐好。 霍乾曜挪了下，和他靠得进了一点。 已经交合到一起的精神力融得没有知觉，仿佛生来就是如此，段云衍轻轻动了动自己的精神力，霍乾曜略微歪头看他：“云云？” 段云衍很严肃地盯着他，像是准备解决一个世纪难题。 确实是难题，奥森让他自己用精神力探进霍乾曜的精神网，先大致看看哪里有问题。 但是段云衍不会。 他知道将军会，因为霍乾曜给他如是做过检查，但是很痛，那次检查他什么也没有记住，只知道将军牵住了自己的手。 这是时季清他们院的内容，网院细分的专业很多，学这个的可能是精神力探索学？他不了解。 但他准备尝试，奥森跟他说，他们是百分之百的精神力，不会伤到对方。 但他还是在开始之前严肃地对霍乾曜说：“将军，你要是不舒服，你就跟我说。” 霍乾曜侧靠在沙发上，牵着他的手：“我不会不舒服的。” “你别这样，严肃一点。”段云衍皱眉，小心翼翼地动着自己的精神力，“我要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很敏锐，但那是对于……其他人而言，他的精神力现在正跟霍乾曜搅合在一起，明明难舍难分。 他试着往对方精神网的中心去探。 霍乾曜又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笑了下。 段云衍没工夫跟他一起笑，眉头紧锁，试探着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全览对方的精神网。 好费劲，精神网是很脆弱的东西，他又完全没有学过，不敢轻举妄动，让霍乾曜雪上加霜。 “没事。”霍乾曜却突然说，牵着段云衍的手改为握，“你对我做任何事，都不会有事的。” 段云衍抿唇看他，没有说话，但这句话给了自己足够勇气，将军的话总不会是错的，不管什么时候。 于是他又把精神力稍微展开了一点，在浩瀚无垠的丝绸之海里往深处小心翼翼地探去，每一丝浮动都是一个星球，星球在同他亲吻。 他严肃地叫：“将军，我在检查你的精神网。” 霍乾曜：“唔。” 段云衍正襟危坐：“霍乾曜。” 霍乾曜展开自己的精神力：“哦。” 段云衍垂眼，觉得将军真讨厌。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网浩瀚，那么同为超s级的霍乾曜自然也不逞多让，犹如一个发酵指数辈的面团，他想不通之前将军是如何检查自己的精神力的。 他在霍乾曜的精神网里如同游鱼，轻盈地钻来钻去，可是看起来好像一切如常。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是得去用专门的仪器检查吧。 段云衍想。 “没问题吧？”霍乾曜却说，沉浸在精神力的荡漾里，觉得很舒服。 段云衍觉得有。 他决定最后试一次，回忆起之前霍乾曜对他做的，将精神力放大铺满，然后狠狠将霍乾曜的精神力掀起来，整个掀翻。 霍乾曜愣住了，抓着段云衍的手紧了半分：“云云……痒。” 段云衍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霍乾曜的部分精神力好像在向一个黑洞漏进去。 他仔细去找。 ——霍乾曜的精神网破了个洞。 第五十五章 检查 像是编织的网格缺了一块, 呼呼漏着风，但自己精神力向上接，又能感受到对方精神网正在受到飞速填补。 只是缺口好大, 又恍惚缺口是一个黑洞, 修补许久也只填补了一丝，那里依旧有很大的缺口。 很突兀的缺口。 霍乾曜轻轻拧着眉, 又朝段云衍靠近了一点，低声说：“痒。” 段云衍看着他, 精神力更多地涌到那个缺口，自己此时并没有感觉, 注意力十分集中，原来将军是有感觉的。 “将军——”段云衍下意识叫, “你的精神网, 之前就有破损吗？” 霍乾曜认真看他，认真回想，记忆断断续续, 没想起来：“我不知道。” 段云衍便去问奥森，奥森回复他有，若有若无的几个小缝隙。 那便是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段云衍便跟他说了霍乾曜现在的情况, 霍乾曜牵着他的手，字打得仓促。 “结束了吗？”霍乾曜问，和他贴在了一起。 段云衍的精神力还在原地, 没有动但仅仅是存在在那里, 就足够被霍乾曜捕捉。 “……等一会儿。”段云衍简单判断，霍乾曜这半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他们的精神力仅仅是放出并不会损坏仪器，出去可能也没什么问题。 要是让人进来, 霍乾曜不开权限，别人也进不来。 他如是做决定，便告诉霍乾曜：“我们先出去检查。” 霍乾曜坐好：“出去先结婚，是不是？” “先做检查，然后我们就去结婚。”段云衍跟他讨价还价，“你不要讳疾忌医，这个必须要看。” 霍乾曜就微微一笑：“好，检查完我们就去结婚。” 段云衍先不管到时候怎么样，把他往外面牵：“那就走吧。” 第78章 飞艇有自动驾驶，但是段云衍更习惯自己驾驶，他惯常把飞艇的速度在限速范围内拉到最大，享受这种疾驰的感觉。 霍乾曜就在旁边盯着他看。 段云衍抿着唇，总是担心他突然指出了自己的某个错误，好像老师在身边。 但霍乾曜不会认为他有什么错误，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们停到研究所，准备从飞艇上下来。 进研究所肯定会接触到人，段云衍先试着把自己的精神力收进去，再想让霍乾曜想办法把他的精神力也收进去。 他原本设想了很多种方案，没料到他刚刚把自己的精神力收回，霍乾曜马上就把他的精神力也随之收了回去。 段云衍一愣。 霍乾曜抓着他，还是不大高兴地模样，但还是同他一起往外走。 底下有人在接应，段云衍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时季清。 看到朋友他自然高兴，便多问了几句：“哎？你在这儿实习啊，好像是的，你好像说过，怎么是你来接我们？” 时季清和他们拉开了两步的距离，耷拉着死鱼眼：“实习生，接待不是我应该做的？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十点。”段云衍说，“我还以为奥森所长会来。” “已经下班很久了，我值班，正好认识你。”时季清带着他们往里走，打了个哈欠，“所长刚出门，过一会儿才到吧。” 霍乾曜皱眉看了他一眼，把段云衍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其实不需要人带路，白色的通道指引着他们往前进，锁链拉开，脚底下的地面里运转挪移，就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面前，又有两个研究员出来，询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然后让霍乾曜躺进一个仪器里。 霍乾曜没穿外骨骼，这两个人都没忍住看了眼他的腿，他其实不耐烦极了，但只是皱着眉，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 段云衍在外面跟时季清聊天，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仪器里面，霍乾曜更不耐烦了。 “你实习怎么样？”段云衍问。 时季清对他示意了一下还在这里的其他研究员：“很好啊。我现在又不用去前线。” “那你以后是进研究所？”段云衍又问，“你都不去军团实习一下。” “看情况吧，明弄溪指哪我去哪呗。”时季清耸了耸肩，“前线不缺人就应该不会去，你们都是去前线吧。” “那也是。”段云衍点头，“明弄溪也没在军团，神神秘秘的，帝国的官吏体系我还不是很清楚。” 时季清再次提醒了他一下他们现在身处何处，段云衍小声说：“我知道。” 时季清就翻了个白眼：“军团伙食怎么样——” 段云衍正准备回答，就发现时季清直直盯着自己的脖子。 他下意识摸了摸，突然想起来，霍乾曜在他脖子上也留了几个吻痕。 时季清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打开终端，揶揄道：“我跟他们说，你还没报备吧？” 段云衍没有制止他，只是有些脸红：“你——算了。没。” “人不可貌相。”时季清摇了摇头，“你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了？” 段云衍赶紧让他小点声，自己声音也随之变小：“——不是，将军现在意识不清醒，哎。这个要等他醒了以后，看他的反应的。” “那也差不多了。”时季清不以为意，刚刚那一会儿霍乾曜连自己的醋都吃，他都不敢靠近他们。 他又拍了拍段云衍的肩：“希望你可以成为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 “嗯。”段云衍在想要不要跟他说结婚的事，说完他肯定要告诉明弄溪的，明弄溪听到他们已经出来了，派人压也会把他们压进登记处。 那头霍乾曜终于检查完了，才从仪器里出来就坐到了段云衍旁边，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揽，时季清自觉坐开一步。 那边的研究员跟他们报告这次的结果：“精神网有破损，影响了脑神经，从而导致记忆断层、行为退行，等到精神网修复到一定程度，这些症状自然会消退。” 她又面无表情地叮嘱段云衍注意事项，强调百分百契合度精神力的强大作用，说他们只要待在一起就好了。 她说完以后，霍乾曜直接从原地起身：“可以走了吧？” 研究员面露迟疑：“所长马上就到……” “不管他。”霍乾曜摆摆手，“我们现在要去登记处办理结婚手续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淡淡落在时季清身上。 段云衍大惊失色，时季清面露疑惑：“但现在结婚登记处已经关门了啊。” 段云衍：“对对对，现在是半夜呢。” “湾区是白天。”时季清对他比了个大拇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光屏，“我现在就跟明弄溪打电话，你们今天一定能结上婚。” 第五十六章 结婚 段云衍想制止却被霍乾曜打断, 霍乾曜眼前一亮：“你帮我们结婚？” “我没这么大能耐，我找明弄溪。”时季清通讯拨通，“明弄溪？” “怎么着？”明弄溪的声音传出来, 时季清打开免提：“段云衍要跟霍乾曜结婚了, 现在旁边的登记处都关门了，你想想办法。” “行, 我现在就跟那边联系。”明弄溪马上道，完全没有一秒的质疑, 也没有一丝的迟疑。 第79章 “等等——明弄溪——”段云衍赶紧叫。 “我没开权限。”时季清在光屏上点了两下，“现在开了。” 霍乾曜就开口：“那就多谢七皇女了。” “不客气。”明弄溪也彬彬有礼道。 下一秒, 时季清直接把通讯挂断，光屏关闭。 段云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霍乾曜一副挺高兴地模样, 跟时季清道了谢, 又叫段云衍走，直接去登记处。 没有人跟着他们，段云衍说奥森所长要到了, 先等他吧。 霍乾曜皱眉：“等他做什么？他什么时候见不到。” 段云衍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当然愿意和将军结婚，可是将军现在……明明意识不清醒。 霍乾曜又说：“你的朋友都祝福我们了。” 段云衍叹气, 时季清是站在明弄溪那边的，明弄溪当然支持他们结婚，对于明弄溪来说, 他们之间的情感倒是其次, 已经缔结的婚姻比未曾向世人宣告的恋情要牢固得多，对于她也就越有利。 ——即使她不能直接从霍乾曜这里获得什么帮助, 但人尽皆知她和段云衍是朋友，段云衍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霍乾曜停了下来：“云云, 你不想和我结婚吗？” 段云衍一愣。 霍乾曜的声音就变低，扣着他的手松了松：“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我不是不想。”段云衍沉默片刻才说，“我在几个月前就申请过当您的伴侣，我当然想。我只是觉得，您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下决定，况且您这么突然……要登记结婚，别的方面——比如皇室队伍方面、派系方面，您都应该多考虑。” 霍乾曜静静看着他：“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冰冷，丝毫不像是意识不大清楚的人。 说完之后他的口气又软了下来：“云云，你对我说敬语，你生气了。” 段云衍不记得：“我说了吗？” “说了。”霍乾曜抱住他，凑到他的颈间呼吸，“我知道我应该再等等，可是我忍不住，云云，我等了好久，我真的忍不住。” 段云衍拧眉，霍乾曜两分幽怨地声音又传上来：“而且云云明明答应过我的……” 段云衍又觉得别扭，明明自己是怕将军后悔，怎么现在好像自己是个大恶人。 于是他破罐子破摔：“那就去吧。” 霍乾曜马上把头抬了起来，抱着他亲了一口：“我就知道云云喜欢我。” 他正要拉着段云衍走，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赫然是奥森从另一头走来。 看到他们，奥森一愣：“你们已经要走了？” 霍乾曜抬起他跟段云衍牵着的手：“我们要去结婚了。” 奥森：“……” 奥森忍了又忍，最终只是用口型骂了一下霍乾曜，说出来的话倒正常：“你等一下，跟我去实验室，我来看一下你的精神力。” 霍乾曜心情很好，没有跟他一般计较，跟着他去了实验室。 奥森看他情况不错，让他漏了一点精神力出来，强忍不适站在他旁边，用自己的精神力碰了一下，然后赶紧退出来，钻到一个仪器里敲敲打打半天。 过了一会儿出来，说的结论和刚才两位研究员的差不多，只是又多文了一句：“终端现在打得开吗？” 霍乾曜皱眉：“打不开。” 段云衍轻轻“啊”了声。 奥森摆摆手：“不是大事儿，他忘了怎么开终端了，记起来就好了。” 他又扫了二人一眼，超s级的百分百契合，稀世罕见：“你们俩在一块，就不会出什么事。” 段云衍这才松了口气。 霍乾曜抱着臂：“结束了吗？结束了我要去结婚登记了，你还没有找到对象吧？” 奥森忍无可忍：“滚！带着你的启明星给我滚出去！” 直到他们登上了飞艇，霍乾曜还在说：“他之前有这么暴躁吗？” 段云衍摇头：“我不知道。” 霍乾曜回忆了一下，回忆不起来，决定不去想了，全心全意期待待会儿的结婚登记。 段云衍的飞艇依旧很快，尽管他的脑子还有点迷茫。 到了登记处停下，里面果然还亮着一盏灯，看来明弄溪确实效率很高。 段云衍看了眼终端，发现明弄溪在十五分钟前给他发了一个大拇指。 他回了个：= = 下飞艇后，有人来迎接他们，流程不多，尤其是明弄溪特意嘱咐过，他们只在现场的红幕布前面照了一个照片，终端刷在机器上核实了他们的身份，虹膜扫描，身份确认，他们的所有身份信息刷新，婚姻状态后面变成了“已婚”。 然后工作人员给他们发了两个红色结婚证，实体的，上面贴着刚刚照的纸质的照片。 段云衍打开看。 持证人：段云衍 登记日期：帝新历706年12月23日 在他们照片的下方，还有钢印。 下一页是他们二人的基本信息。 段云衍看了又看，最后把结婚证合上，看着上面帝国的徽章，又看了看霍乾曜。 他们居然真的结婚了。 他们现在有合法的婚姻关系。 他现在和将军…… 他直愣愣看着霍乾曜，眼里有碎光。 第80章 是新婚的，合法配偶。 第五十七章 醒来 霍乾曜也把结婚证拿起来对着光照, 特殊材质的纸面在光下变得亮晶晶。 看着高兴，他又揽过段云衍亲了一口。 段云衍没有抗拒，两个人都晕乎乎的, 因为实在是真的真的很高兴。 像是坠入了一个甜甜的梦。 他们就这样飘忽忽离开登记处, 工作人员在他们后面关上了门和灯。 霍乾曜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像纯情小孩, 急切地规划着未来：“你要不要去我们的星球上看看，现在应该也有很多花, 很漂亮。” 段云衍和他牵着，一起往飞艇走：“你现在可以从首都星离开吗？” 霍乾曜仔细想：“不行吗？” “不行, 得你记起来怎么开终端才行。”段云衍说，“你要看有没有事情, 还有得能用机甲才行。” 霍乾曜抬起终端看, 确实不知道怎么把手上的这个东西打开，记忆是很玄妙的东西，部分记忆随意就能倾泻而出, 可是他忘了怎么打开终端。 到底有什么记忆…… 段云衍连接上飞艇，开到空中，霍乾曜看着他, 突然说：“攻击我的那个人，把虫母的精神力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段云衍动作一顿，切换到自动驾驶：“什么？” “这次攻击我的, 也是虫母的精神力。”霍乾曜支着手臂, 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们……知道吗？”段云衍问。 霍乾曜缓缓眨眼：“知道？他们……” 他皱眉回忆变得断续：“他们把那个人抓起来就能知道了。” 段云衍懵懂点头，忽而又问：“可是虫母不是被杀死了吗？是有新的虫母, 还是他们在虫母被杀死前就提炼出了它的精神力？” 他看着霍乾曜，又接着问：“可是虫母没被杀死前已经是成虫, 它那么强，星尘会怎么能拿到他的精神力？” 飞艇的速度很快，窗外的景色一再变换，霍乾曜的表情有一瞬间让段云衍读不懂。 段云衍叫：“将军？” 段云衍又叫：“霍乾曜？” 霍乾曜和他凑近了些：“不知道呀，云云，我不知道，太难了，我没有听说过。” 他这话说得很怪，但段云衍没有多想，只说：“要是我生得早一点就好了，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在军团里，要是出什么事，随时可以上前线。” 头顶是星辰，也是他们未来征战的道路，霍乾曜只看着他自己的星星：“你还小。” “不小了。”段云衍说。 “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霍乾曜又说。 段云衍没有看他，重新开始驾驶机甲：“我讨厌你说这种话，将军。” “那我就不说了。”霍乾曜马上改口，依旧全心全意看着他，“我们的婚礼，你想请什么人来参加？星球很大，把你的同学都叫上也可以。” 段云衍也认真想：“我关系好的同学不是很多，不过以前在中等学校的同学也有关系不错的，从前说过要是婚丧嫁娶要互相叫的。” “要是离首都星太远了，可以叫飞船去接。”霍乾曜说。 “嗯……再说，将军。”段云衍实在是容易脱口而出，“前几年假期，我回过我们星球，上面被简单清理过，我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但是找到了从前我待的福利院，找到他们的衣服立了衣冠冢，要是以后有时间，你可以陪我回去看看吗？” 他问的礼貌，霍乾曜却有些发涩：“好。” 霍乾曜说：“……我也在我家那边立了碑，但也都是后立的，父母和弟弟连衣冠都找不到，不过你要是愿意，也可以跟我回去看看。” 而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战争的话题实在是太过沉重，无数人因为此妻离子散，人类之间的战争或许还有协调的余地，但人类和虫族从来都存在根本利益上的根本矛盾，无法交流、无法调解、不死不休。 谁也不愿意看到战争再次发生。 所以人类会掐断哪怕一丝再次发生战争的火苗。 在快到家的时候，霍乾曜又说：“现在商区还是白天，我们去看一下吧。” 段云衍停好飞艇：“不能在网上买吗？” 霍乾曜沉默。 段云衍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确实没怎么一起出门：“不行呀，你现在还打不开终端，而且认识我们的人很多的，到时候会有人拦着你要签名。” 霍乾曜皱眉，之前好像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也很少在外面闲逛。 段云衍推着他下去，两个人的精神力又自然而然交融在一起，院子里有风，草坪随风荡起涟漪，段云衍跳进去。 霍乾曜在旁边跟着他，看他一会儿单脚一会儿双脚，好像在跳格子。 段云衍自己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此时已经是深夜，草丛后面一望有边，边缘就是一圈圈光斑，是别的高楼亮起来的灯火。 他拉着霍乾曜回去，说要睡觉了，不然他们的时差就都混乱了。 他带两分责怪地对霍乾曜说，以后不能再像前一天晚上那样了。 霍乾曜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总之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点头，又把段云衍抱起来，带他去洗澡。 此时不过几个小时，对方身上的痕迹都还在，霍乾曜没有给他涂药，装模作样地要吻。 第81章 段云衍和他吻。 浴池很大，水在荡漾，一浮一沉就是打翻的波浪。 段云衍不知道为什么又困了。 他们的结婚证被好好放在抽屉里，霍乾曜把他抱回床上，和他一起沉沉睡去。 精神力依旧无知无觉地交合在一起，有水也有浪。 夜半三分，霍乾曜轻轻从床上坐了起来。 深夜寂静，段云衍就躺在他的身边，安然睡着，两个人离得极近，差一分呼吸就要交错。 霍乾曜几乎不敢眨眼。 段云衍动了动身子，好像要醒，他赶紧用精神力安抚，待到对方彻底沉沉睡去，才屏住呼吸站了起来，悄悄往洗手间走，一步三回头。 关门，开灯，坐下。 霍乾曜深吸一口气，绝望地抱住脑袋。 他都做了什么？？？？ 第五十八章 发现 这两天的所有经历都清楚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所有的东西都清晰，没有任何一秒钟的遗忘。 霍乾曜缓缓闭上眼睛，不愿意见到马上就要升起的太阳。 他就知道。 他应该知道的。 和段云衍不一样, 他不会忘掉精神力混乱后发生的任何事, 他还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失控的时候伤了多少人，毁了多少东西, 所以他会害怕。 但他知道他不会伤害段云衍。 但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回忆忍不住就被拉到那个昏暗的房间，他的启明星在他的怀里带着朦胧的泪, 湿润的眼睛只是单纯地叫唤：“将军。” 而自己却偏不满意。 霍乾曜把头埋得更低了，面红耳赤, 不想去回忆，不敢去回忆。 又忍不住去回忆。 云云居然没有生气。 真好。 霍乾曜轻轻吸了口气, 做好心理准备, 把终端打开了，果然累计了很多消息，但他顾不上看, 先打开了自己的卡包，找到证件栏。 结婚证。 他的嘴角要控制不住地上扬，于是他也没有控制, 仅仅是看着封面就忍不住闷闷笑。 乐了一会儿，他才打开里面，和实体证件没什么区别, 里面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持证人：霍乾曜 霍乾曜又忍不住笑出声, 从原地站起来，走了两圈平复心情, 再点了一下他们的照片。 红底的照片，他们都穿着正装, 肩挨着肩，往对方的方向稍斜，都露着一点浅浅的笑。 霍乾曜双手抬上来把嘴捂住了，但笑意依旧从眉眼当中溢了出来。 云云很完美，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刚刚好的位置，新闻照片中的他眉眼总是带着淡淡的厉，此时却没有这种感觉，笑得生涩又高兴，眉眼都弯。 就是自己看上去太傻了，直愣愣的坐在旁边，笑得也很傻，一点也没有气概，熟悉他的人看到照片恐怕都不敢认。 不过也很好。 霍乾曜望着这张照片笑，不觉得自己此时笑得跟照片上一样。 真好。 抱着照片欣赏了半天，又仔仔细细欣赏完电子结婚证，他终于退了出来，点开通讯记录。 奥森：清醒了扣1。 奥森：你醒了等着后悔吧[微笑] 霍乾曜：1 霍乾曜：后悔什么？我是有家事的人，不跟你一般见识。 接着他又回了几个朋友的关心，不熟的人暂且不理。 又看了给他发的加密邮件，他抓住的那个男人还在审讯中，一直不招，和他们在耗着。而对那个男人精神力的研究已经出结果，其中确实有虫母的精神力，看样子是对方私自改造的，将虫母的精神力嫁接到自己身上。 只是有关虫母的信息对方一直没有透露。 倒是他们抓获的其他人——这次行动把星尘会的余孽几乎都缴了干净——有不少招了，不过都是些不重要的杂碎，真正知道内情的，都咬死了口。 对于这个，霍乾曜倒是不意外，人已经抓了，撬开嘴是迟早的事，爱人儿女，他们总有软肋。 至于那些已经被撬出来的信息，可以知道自从星尘会了解到虫族以来，一直妄图使用虫族来进行实验、改造人体，他们甚至妄图利用虫族来推翻帝国的通知。 愚蠢。 人类的事情可以通过商谈、可以通过种种方式解决，可人和虫族永远都不可能达成合作，虫族是没有情感的怪物，无法用任何常理约束，和人相见不死不休。 这些邮件都是照常向他汇报，不需要回复，他又点开了桑云的邮件。 桑云跟他说了星尘会还在某地有武装力量，和当地居民生活在一起，他们已经把星球包围起来了，但是进攻还在策划，又兜了会儿圈子，说等他好了，要找他借段云衍。 霍乾曜知道他要段云衍的目的，段云衍在军团表现很好，这次行动保不齐星尘会还有别的精神力攻击手段，有段云衍在更加保险。 霍乾曜叫他去跟段云衍沟通，自己这边没问题。 现在没他什么事，他看完了以后有些百无聊赖，心里痒痒，于是又打开了奥森跟桑云的对话框，截了结婚证的封面过去，又随机挑选了几个战友，转发了结婚证的截图。 此时正是深夜，没有人理他，他有些寂寞如雪，抬腿往外走，刚出卫生间的门就忽地想起来了这个房间里都发生过什么，又丝滑地滑了回来。 第82章 脸好烫，精神力混乱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羞涩吗？ 霍乾曜拍拍自己的脸，脑子里全是段云衍望向自己的眼神。 很湿润，很湿润，很潮湿，很…… 干燥。 火热。 灼。 他捂着脸靠墙缓缓蹲了下去。 不行。 他深深吸气，在卫生间蹲着，一直蹲着，知道东方吐白，他才又偷偷回去，脸红心跳地躺在段云衍旁边。 段云衍在熟睡中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睫毛很长，落下来有一片阴影。 霍乾曜屏着呼吸，轻又轻地在他的唇畔碰了碰。 脸更红了。 霍乾曜觉得自己要暴躁，要焦躁地逃走，要回到浴池去浸泡。 但是不行。 他静静地躺在他的启明星身边，即使内心在大声叫唤。 而后段云衍缓缓睁开眼睛，愣了两秒以后轻声叫：“将军？” “我在，云云。”霍乾曜努力稳定地答，视线落在自己留下的吻痕上。 段云衍关掉终端的闹钟，缓缓坐了起来，视线慢慢往霍乾曜的方向挪：“将军，你今天好点了吗？” 霍乾曜努力装着自己，冷静道：“我没有事。” 段云衍坐在原地，等着自己清醒过来，头顶好像有个菊花在转圈，转又转才转好：“你的终端可以用了吗？” 霍乾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一会儿才说：“不能，没有关系。” 段云衍歪着头看他，他心如擂鼓，只能希望自己的脸没有突如其来的红，希望自己的兄弟能够恪守本心。 然而没有。 段云衍看着他缓缓升温的脸，迟疑地问：“将军，你是不是……清醒了？” 霍乾曜不想回答。 第五十九章 欺骗 段云衍便知道了, 但还是抓着他的手，精神力探进去找他的精神网破损。 缺口还在，自己的精神力依旧在往上涌, 只是对方精神网的破损要好了很多, 没有明显的大洞。 他松了口气，放开自己的手。 放下了之后, 便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霍乾曜先开口：“饿了吗，我去弄点早饭。” 段云衍一愣, 随即便要起身下床：“……我还不饿，你还没好全, 我去做吧。” 霍乾曜抿唇片刻：“叫智能厨房做也行。” 段云衍坐在床边：“哦，也是, 对。” 他们两个不尴不尬地挨着坐了半天, 段云衍说：“那个，将军，你看终端了吗, 奥森所长让我提醒你看终端。” “嗯？嗯，我看了，没什么大事。”霍乾曜说。 “哦, 那就好。”段云衍便说。 他们似乎心照不宣——也许并没有，段云衍终于道：“那个，将军, 结婚的事——” “很好。”霍乾曜立马打断他。 段云衍一愣。 霍乾曜觉得自己也许表现得太急切了, 可他确实担心段云衍说要反悔：“我本来……我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再像你求婚的，嗯,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不过, 嗯。” 他不大习惯这样的表达，说得有些磕磕绊绊，脸上还带着几丝红晕：“这样也挺好。” 段云衍舔了舔嘴唇，也笑：“哦，那也挺好。” “我给你看我的星球。”霍乾曜又说，多少带着两分无措，但又强忍下来，好像是一贯的镇静，“之前跟你说的，那会儿打不开终端。” 段云衍感觉自己在升温：“你都记得啊。” 霍乾曜也在升温，两个人红红的坐在一起：“……记得，我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什么真的呀？”段云衍明知故问。 “所有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霍乾曜和他靠近了些，把光屏打开，点出一个小星球来给他看。 星球是粉色的。 霍乾曜放大给他看上面的植物，整个星球都开着粉红色的花：“是曼莹花，这个星球原本就有的植物，这个季节开得最胜，而且这个季节很长，所以这个星球叫曼莹星。” 他给段云衍开了权限，于是段云衍好奇地随便点了一下星球的某一个地方，画面放大，全息投影蔓延到他们的周身，段云衍发现这里是一片浅浅河流的岸边。 “星球上有很多河流。”霍乾曜便说。 段云衍点头点头：“感觉空气会很好。” “是的，这个星球不是人工大气层，重力和首都星也相差不大。”霍乾曜给他讲解，“这个星球只有两个季节，曼莹季气温高两度，洛兰季气温低两度，不时会下雨。看你更喜欢哪个，就在哪个半球。” “我都喜欢。”段云衍弯起眼睛笑。 霍乾曜便也笑，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星球。 这个星球好像是一个富商送的，不太记得了，望他那送东西的人很多，大多是谢礼，递给允许他的这种行为，因为战争太多年，军费紧张，帝国没办法给他和他地位相匹配的补贴。 他从前并不在乎自己拥有的这些东西，这个星球送到他手上后他也只去看过两次，之后都是雇人搭理，对方一直会发该星球的情况过来。 在想到要在这个星球上办婚礼之后，他特意去把这个星球的情况又去看了一遍，还叫雇佣的人更新了卫星地图的实况，把觉得有些不完美的地方都叫人修了。 第83章 这颗星球确实漂亮。 段云衍碰了碰模拟出来的小花，没有触感，但花瓣随着他的动作弹了弹，有一点模拟出来的细微的香气。 “它的味道本来就偏淡。”霍乾曜解释。 “很好呀。”段云衍仔细看了看，“会有虫吗？” 霍乾曜停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普通的虫族，摇了摇头：“这里的虫比较少。” 段云衍又去看地球仪：“好看。” 霍乾曜有两分紧张，轻轻眨眼：“在这里办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段云衍点头点头：“很好！我觉得很漂亮。” 霍乾曜松了口气：“好，等星尘会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可以挑一个时间。” 段云衍也认真考虑：“等我和依古娜他们正式加入军团，就没那么好凑时间了。” “可以办好多场。”霍乾曜说。 段云衍恍然大悟，点头：“对哦。” 说起这类畅想总是能一口气说很多，霍乾曜说他可以弄到长得像古时候的马一样的品种，他们还可以在曼莹星上骑马。 段云衍觉得好帅。 爱人的肯定是最好的兴奋剂，霍乾曜马上又说自己还可以弄到羊，还有兔子，这些和人类在古地球时期就相伴的动物比虫族来说讨人喜欢得多，段云衍感兴趣地听着，听完才跳了起来，说自己还没有洗漱。 霍乾曜笑着看着他去，自己则在会到卧室前就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虽然看着凌乱好像刚刚起来，但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精心设计。 可惜，段云衍一醒来就把他认出来了，他其实已经漱好口了。 此时原本在睡梦中的人也纷纷都醒了，打开终端，奥森对他发了个中指，桑云对他发了个问号，其余幸运战友有的不明所以，有的马上就要从军团冲回来质问他。 他心情很好地一个都没理，起身去烤面包给他的启明星吃。 倒是段云衍出来的时候捧着光屏在仔细看，被他叫停以后，说：“将军，桑上将让我有时间了回第一军团，有任务需要我。” 哦。 霍乾曜想起来这茬了，勉强大度道：“看你自己，我已经没事了。” 段云衍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他突然觉得心底一慌，但是不应该。 然而段云衍沉默片刻，声音很慢地道：“将军，有一件事我忘记了。” 霍乾曜抓着盘子放到桌面上：“什么事？” “在我出发去执行之前，我让您注意安全，是吗？”段云衍问。 霍乾曜张了张嘴：“是吗？” “您骗了我。”段云衍说。 第六十章 别扭 霍乾曜停住。 段云衍再次重复：“您骗了我, 您知道这次行动其实是有大概率会出事的，但您支开了我。” “……”霍乾曜停顿片刻才说，“怎么会, 我以为这次事情会很顺利, 我没想到我的精神力会受伤。” “您的精神力原本就有伤。”段云衍一直抿着唇，“您怎么会不知道, 您是刻意瞒我，刻意支走我,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不可以参加这次行动的。” 他生气了。 霍乾曜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觉得段云衍大概是要跟他算账了。 他只能实话实说：“我怕你担心。” “那我回来就不担心了吗？我还不理解, 我为什么不能参加这次行动？是我的能力不足吗？”段云衍又问。 “不是，对外战争和对内警卫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这次参加行动的大部分都是对内警卫, 而非对外战争军团的人。”霍乾曜同他解释，“我和你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是……安全的, 如果我们都出事，问题会很严重。” 段云衍知道他的意思了，但还是不大高兴：“我知道了。我也不一定会出事吧。” “不能冒险。”霍乾曜说。 “好的。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段云衍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知道, 而不是回来的时候被通知。” 霍乾曜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以后会说的，抱歉。” 段云衍哼哼了两声, 拿去面包啃。 霍乾曜知道这是放过他了，轻轻放松了口气, 又觉得好笑。 原来结婚了就会变成这样。 很好。 段云衍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跟桑云沟通着，桑云说如果他要去，最迟明天就要出发，到了当地还要跟他们核对作战计划。 他看向霍乾曜。 霍乾曜猜到他是在跟桑云沟通，道：“不用在意我，我已经好了。” 段云衍想了想，又把精神力向他探过去了一些，柔和的精神力填补着对方的空缺，而后滋补着双方。 段云衍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精神力在一起，可以稳定住霍乾曜的精神力。 因为是他的精神力在修补对方精神网的缺口。 他们互相滋润，好像原本就是一体。 “嗯，那好，我跟上将说了。”段云衍把吐司塞进嘴里，跟桑云打着字。 桑云便又叫他跟张登达对接。 张登达也在，那就说明队里的人都在，知根知底，段云衍松了口气。 张登达跟他发了目前的资料，对其余事并不知情，只让他能早到就早到，说他们其余人刚回首都星就被叫去执行这次的任务了。 第84章 段云衍便道好。 于是饭后，他顾不得去理霍乾曜，先坐在沙发上仔细把张登达发过来的资料看了，仔细记住当地的地形地貌，虽然张登达说不到特殊时期用不到他出场。 霍乾曜坐在他的旁边，看上去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终于等他看得差不多了，问：“怎么样？” “嗯？还不错。”段云衍只轻轻看了他一眼，就又专心去研究资料。 “你们要去比较远的星系吗？”霍乾曜又问。 段云衍又抬眼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下去：“你问桑上将啊，我不会告诉你的。” 霍乾曜吃瘪，顿了顿，只是笑：“好，那你几天才能回来？” “我不知道，你去问别人。”段云衍摇头摇头。 霍乾曜又垂眼笑了，过了一会儿慢悠悠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不喜欢我？” 段云衍终于把目光拿出来，放在他身上：“谁？” “精神混乱的我，你喜欢他，不喜欢我，是不是？”霍乾曜说。 段云衍震惊看他。 “好吧，看起来就是。”霍乾曜靠到靠背上，状似悲伤叹了口气。 段云衍觉得自己要混乱了，拿双手食指抵住太阳穴：“你说，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你喜欢精神混乱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声好气的，对我就冷着脸，你怎么这样啊，云云。”霍乾曜看着他，但眼睛是弯着的。 “我……”段云衍愣愣看着他，心里迷惑漫过山，“可是你们是一个人啊。” “那你这么只跟我生气？”霍乾曜就问。 “我没有生气。”段云衍说。 霍乾曜看着他，往他的方向坐进了些：“没有？” “没有。”段云衍说。 霍乾曜牵上他的手：“你要训练一下吗？” “不用啊，只剩一天了。”段云衍开着光屏，没有给霍乾曜开权限，对方看不到他光屏的内容。 是群里在兴致勃勃探讨他和将军的婚姻状况，开玩笑说段云衍是嫁入豪门。 段云衍只看了一下，发了个 “= =”就退出来，明弄溪还在私聊跟他发了“美滋滋”的表情包，说这次先对不住兄弟，下次请吃饭。 段云衍便大度地决定原谅她。 “楼上房间里有简易检测的仪器，今天晚上得麻烦你帮我检查一遍。”霍乾曜又说。 “好呀。”段云衍重新点开资料，仔细看。 霍乾曜看着他的光屏，看不到内容，但是有必要看这么久么，他自己看这些资料最多十分钟，之后开一场会就行了，其余是战术策划要关心的事，战斗直觉足以支撑他完成所有的战斗。 但他的启明星做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可爱。 他的眼神柔和几分，忍不住也说：“军团军备力量很足……要是你在前面，不用硬拼，注意安全。” 段云衍忍不住看他，这人就是最喜欢硬拼。 霍乾曜却恍若不知：“要是觉得对方的精神力也有被改造的可能，就叫他们离开，你自己也离开，从长计议。我知道你之前找次母的卵的事，要注意安全。” 段云衍带两分好笑地看着他：“将军。” 霍乾曜也看他，眼神认真：“这样，你把贪狼开过去吧。” 第六十一章 继承 段云衍：“……” 霍乾曜居然真的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就要拉着他下地下室：“贪狼比你用的训练机甲强，对精神力攻击的抵抗也够，奥森给他升过级。” 段云衍当他在开玩笑：“我真不用训练啊, 我已经对我的那台机甲很熟悉了, 将军。” 霍乾曜对他笑了下：“七皇女是不是不怎么和你谈政治？” 段云衍愣了愣：“……是，她会直接告诉我们她的决定, 她跟依古娜聊这个比较多。” “你问她，她也一定会让你这次开贪狼的。”霍乾曜带着他慢慢往地下室走, “这场战斗会被报道出来，其中无论如何都会带上你的名字, 你的表现会被记录下来。” 段云衍隐隐有些懂了：“但是——” “帝国培养你，一直是想作为我的继任者。”霍乾曜淡淡道, 这些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平常, 对段云衍却不，“你们校长跟我聊过，应该也和你聊过, 我应该带你走动。” 段云衍眨眼，期末的最后一周校长确实叫了他走，让他到校长办公室听几个校领导谈话。 校长是从一线退下来的, 在霍乾曜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就已经在前线指挥作战了，在霍乾曜成为“将军”的那一年退下来的, 回到军校当校长。 校长的意思大概就是帝国的意思, 他们让段云衍多跟将军接触，多像霍乾曜学习。以后除非是虫族又出了大状况, 否则霍乾曜不会重新上前线，而段云衍以后在军团的位置, 就是霍乾曜从前的位置。 段云衍一直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一直期待着霍乾曜能重回战场。 “你把贪狼开去吧，我等会儿跟他们说。”霍乾曜又道，“我前几天才出现过，没有人会怀疑是我出了问题，本来就该给你开了。” 地下室的门向两侧拉开，训练室出现在他们面前，霍乾曜在门边按了两下，把段云衍的终端放上去刷新，告诉他：“顶上打开就是外面的草坪，可以直接从这里开出去，你明天就从这里出去。贪狼飞得很快，可以不用那么早出发。” 第85章 段云衍抬眼看，机甲都很大，人在其下何其渺小。人在虫族面前也是一样。 他没有再拒绝，因为他知道霍乾曜是认真的。 他也知道自己终将接过大任，这是他的责任。 “上去试试？”霍乾曜问。 段云衍点头点头。 霍乾曜便道：“你有它的权限，试试自己开。” 贪狼就在对面，段云衍试了试把自己的精神力探出去，精神力很轻易地就和贪狼建立了连接，比使用过的所有机甲都要丝滑。 贪狼的目亮了亮，段云衍再下指令，舱门打开，他跳了上去。 “将军。”他扒在舱门上，“你上来吗？” 霍乾曜停顿了下，他再上贪狼都是和段云衍一起，没有过单独上机甲的情况。 贪狼的新手引导其实很全备，他说：“我……在旁边看着你吧，带你熟悉一下。” 他也上了贪狼，却没有把自己的精神力接入进去。 段云衍已经用过好几次贪狼了，只是都是在训练室里，虽然现在模拟训练已经做得很逼真了，但还是与现实作战有差距，更何况这次去剿星尘会，确实不是他们课上的内容。 他认真在模拟训练里挑了一个对内训练，霍乾曜坐在他旁边，他依旧紧张，在调试好参数以后，他还特意说明：“将军，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先不要骂我。” 霍乾曜觉得奇怪：“我怎么会骂你？” 段云衍不好说，开启了训练。 霍乾曜在旁边看：“收，人类承受不住这么重的气旋。” “慢点，对内作战要尽量保证对方性命。” “慢。” “你做得很好，光刃的锋利需要降。” “这个人死了。” “没事，上去。” 霍乾曜说这些话都习以为常，也许是身居上位久了，也许是别人从来都把他的指点如获至宝。 段云衍汗流浃背。 但学得很快。 直到结束，霍乾曜才反应过来，带着两分歉意：“抱歉，我没注意。” 段云衍摇头。 他确实学得很快，半天时间就熟悉得差不多了。 下午他拿仪器给霍乾曜做检查，楼上的仪器看上去确实没有之前研究所的复杂，霍乾曜跟他解释，是之前他也经常需要做检查，所以家里配有仪器，可以让他在情况好一点的时候自己检查，又或者只需要几个医生带人过来，不用每次都麻烦地拖很多仪器过来。 段云衍轻轻看，仿佛能看得霍乾曜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时候，他只是看着仪器的显示屏，和霍乾曜一起调好参数，没有说话。 霍乾曜自觉躺进仪器里面，他对照着参考图，认真一点一点扫过里面被具象化的每一个精神条，每一个精神网格，每一个交叉精神柱。 他手里有昨天霍乾曜检查出来的图，他都放在一起对比。 ……对方精神网修复的速度快得惊人。 “没什么大事吧。”霍乾曜出来以后问，对自己的精神力心中有数。 “没有。”段云衍摇头，给他看图，两人的精神力没有分开过，“你看，恢复得很快。” 霍乾曜便垂眼笑：“因为我们是百分百契合的精神力。我说过，只要你在，我就不会出事。” “所以只要将军在，我也不会出事。”段云衍看着他说。 片刻，段云衍睫毛微眨，又道：“将军，我这次要走，你不会又出事吧？” 霍乾曜只能告饶：“这才几天，不会的。我每天跟你报备，可以吗？” 他这个话，好有结婚的感觉。 段云衍觉得有点脸红，有点高兴，不过还是矜持道：“我想想吧。” 他抓住霍乾曜的手：“我也注意，你也注意，我们都不要出事。” 他说到这里，又摇头：“不行，不能这样说，以前院长就是跟我们这样说，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霍乾曜握住他的手，补充：“但我们是真的不会出事，是不是？” 第六十二章 营救 段云衍将贪狼停在星舰上的时候, 所有人都围上来看。 他们就围着这贪狼，左一句“哇，贪狼”右一句“哇, 启明星”, 段云衍知道他们早跟贪狼并肩作战过无数回，此时只是在调侃自己, 便也没说话，由着他们去。 张登达扶着机甲的腿：“这家伙, 五年没出库了吧。” 其余人纷纷陷入回忆：“确实。” 然后他们又开始追忆往昔，拉着段云衍说遥想当年…… 直到桑云通知集合。 段云衍第一次开这么大的作战会议, 军警联合，自从虫族出现以后, 对内对外作战区别开始逐渐变大, 这次作战是以对内作战为主。 他知道要自己出场的情况不大，实际上，他们整个队都不在主要战斗小组里, 所以他才能迟一些来。 不过即使只是在备选里，他们也要一直配合其余人的行动，尤其是段云衍, 要一直跟着主力。 他们封锁了这个星球，星球上的星尘会也知道被他们封锁住了，只是双方都按兵不动, 因为星球上还有很多居民。 但是不能再拖了。 里面的人要想突出重围, 外面的人想就此进攻拿下，如果他们再不出击, 就要被星尘会抢占先机了。 于是星舰降下，所有居民的终端上都收到消息, 叫他们往防空洞跑，与此同时数不尽的机甲被投放下来。 第86章 星尘会的机甲亦是早有准备地迎了上来。 段云衍跟在大部队后面，看他们机甲对机甲地迎了上去，警卫这边的机甲都是对内机甲也就算了，星尘会那边的主力机甲竟然也是对人的。 底下轻型机甲迅速下去救普通民众，然而星尘会就有人控制民众，他们在底下胶着，上面有人在喊话，段云衍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混乱的战场，只有听从战术策划的指挥。 完全目不暇接，只能应付从自己旁边飞过去的炮弹，降下去的时候报废了对方的一个轻型机甲，随即他马上就感受到落到自己身上的攻击变多了。 他开的机甲是贪狼，自然会得到更多的关注。 他有些兴奋。 策划及时根据情况调整了计划，落在他身上的重心变多，他没有多少压力反而有些高兴。 只是星尘会那边开始了喊话：“我们现在手里有三千帝国民众。” 段云衍掐断对面机甲的双翼，和其余机甲一样停下来了。 “如果帝国还在乎这三千帝国民众的话，就现在停下来，让我们撤出去。” 对方说话的人不知道在哪里，但是前面升起来一个高台，里面不少普通人，外面是一个光罩。 “段云衍。” 段云衍面前的光屏多出来一个窗口，里面说话的人段云衍不认识，但机甲上的文字告诉他那是更高一级的指挥位：“你把精神力全部放开，可以经过光罩影响里面的人吗？” “能，但是有限，可能只会让人有轻微的不适。”段云衍回答。 “贪狼可以设置好程序单独作战，你趁乱下机甲，不带外骨骼，可以做到吗？”对方问。 “可以。”段云衍回答。 “你设置好，我单独指挥你。”对方没什么情绪起伏。 “好的。”段云衍回答，霍乾曜前一天跟他讲解过贪狼的所有功能，他记忆很好，很快找到了自动设置程序，按照他平常的作战习惯设置了攻击行为，但只能机械地重复几个动作，但指挥这么说，应该是会掩护他。 不穿外骨骼，没关系，战争的那几年他没有接触战斗机甲，和人打架和偶遇虫族都是用肉身搏斗的，况且指挥也不会让他出事。 应该。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等三天之后，这个光罩就会自动消失，里面的人都会安全放出来，帝国愿意做这桩买卖吗？” 人类与虫族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谈判。 “我们考虑一下。”帝国这边传来消息。 “你们最好快一点。”对面的声音透露着两分狂妄。 高台周围有光芒一亮，高台里面的人顿时发出尖叫——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虫族出现在里面。 “给你们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十分钟之后，这个虫族将放出来，二十分钟以后，将会有另一个虫族放出来，帝国的子民，你们不至于不顾吧？” 段云衍设置好最后一个程序，将贪狼往后退，退到身后的两个机甲旁边。 机甲微侧，舱门露出一条小缝，段云衍跳了出来，关上机甲舱。 地下的人很多，轻型机甲、外骨骼和群众混在一起，段云衍的耳边传来指挥的声音，跟他指着路线。 腰上别了一个轻型炮。 段云衍敏捷地在底下穿行，动作快而无声，正正好好是从自己人周围掠过，他们都给他打掩护。 “他手里没有三千人，两千七，高台上有一千个人，还有一千七在底下。底下有一个门可以被破坏。群众里有我们的人，你不用担心，专心做事。”指挥朝他说。 “好的。”段云衍说。 “不用回应我。七点钟方向二十米，注意身后。” 段云衍舔了舔唇，没有说话了。 此时两方的机甲都已经渐渐停了，场面僵持不下，群众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撤离，段云衍终于顺着指挥给的路线到达目的地，是在刚刚高台将将升起后，一个机甲最后射出的一发炮弹留下来的洞。 他钻了进去，终端按上去，有人远程接入他的设备叫雷达检测不到他，同时黑进了高台的控制系统。 “你的任务是找到说话的人，可以杀，他手里有光罩的开关，尽力找到并打开。” 段云衍轻扫周围，入眼一片漆黑，他打开精神力。 “这里的虫族可能会出现工虫，次母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遇到，马上发出信号，我们的机甲会从外面来接应你。” 精神力不敢铺开，只怕撞到别人的精神力，只能一点一点细微地进行探查。 【我找到那一千七百个人的地方了。】段云衍打字，【旁边有五个兵虫。】 面前传过来一张地图，他在地图上做好标记。 “现在还有四个人进入里面了，其中一个穿着外骨骼，你找到位置以后，我指引他们到你的位置去，不要冲动。” 还有四个人，段云衍轻轻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布置在群众中的人有多少，但他们都赤手空拳。 用到自己，最要紧的是自己的精神力，普通虫族的精神力不带攻击性，但会使普通人下意识给感到畏惧。星尘会的人可能改造过自己的精神力，使之带有攻击性，没有机甲的隔断，普通等级精神力的人恐怕会因此丧失行动能力。 他步子轻而快地在这个建筑中移动，因为破坏了雷达对他的感知，所以不会有机械因为感知到了他的到来而运转，他步行在这个建筑中，纯靠感知来移动。 第87章 忽地他停了下来，精神力缓缓试探又收进了体内。 找到了。 第六十三章 战斗 一个人, 段云衍在光屏里做着标记。 为什么只有一个人，他有些迟疑，但已经不再敢去放精神力去探查。 没有虫族。 他轻轻眨眼, 略有疑惑。 机械没有精神力, 他自然无法感知，但是这个房间内好像空荡荡, 并没有什么东西。 但也不一定。 耳旁是只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等，等其余人和你汇合以后, 所有人同时出手，现在把你们的终端通讯连上。” 段云衍摸了摸耳屏。 他们都没办法说话, 只有指挥一个人在通讯里给他们各自定了代号，确定他们各自的位置。 段云衍听着, 精神力收得很好, 无法感知也无法被感知。 不知道这里的机械运转是什么样的。他把光屏关掉，光源熄灭，他摸索了一下身后靠着的墙。 没有断点, 对于全机械运转的机械来说很正常。 而后面前的墙突然消失了。 段云衍按开声音。 面前是光芒大盛的房间和一个狞笑的中年人。 “启明星，是吧？” 段云衍没有应，抽出能量炮向前轰同时借力向后退：“我被发现了。” 然而能量炮却没有落到实处, 被一个光罩挡住。 滔天的精神力放出，段云衍咬牙向前，耳边是指挥的声音：“行动！” 精神力穿过洪水与海啸, 穿过那个光罩, 直直向前刺去，那个中年人的神情由狂妄转向震惊, 随即是痛苦。 段云衍冲了进去，终端碰上光罩, 那头的连接员迅速将程序植入进去，光罩骤地出现像网格一样的碎片，他眨眼，抬起能量炮，剧烈地轰了出去。 身后有人赶来，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精神力波动，惊叹于忍不住的骂声传来，但他顾不了那些了，海啸地精神力席卷，光罩被解码破裂，中年人按下警报，一个漩涡升起吞噬了能量炮。 段云衍眯起眼探进已经破碎的光罩里，将终端按在控制台上。 他没有收回精神力，中年人看起来精神力也未经改造，又或者虽然改造过但是依旧不及段云衍高，此时动一下都是勉强。段云衍搁置他两三秒。 “解码成功，拔下保险，按左下角的圆形按键。”指挥的声音依旧冷静。 段云衍伸手在操作台上拔下保险，按住一个按键。 脚底突然一阵巨震，段云衍推测是有炮弹击中了这个建筑，耳旁传来实时声音：“光屏已经被关闭，我们会从外部轰炸出缺口，请你们注意。” 段云衍舔了舔唇，能量炮刚才已经在手中聚集，此时他直直对向中年人，换了麻痹炮，伸手轰了过去。 然而中年人在中炮的前一秒露出了一个笑。 漩涡升起，中年人霎时在段云衍面前爆得粉碎，段云衍有些难受地皱眉，对方的精神力却在下一秒爆开。 身后是人。 段云衍来不及回头看，只能大吼：“跑！” 而自己的精神力汹涌地再次喷射而出，用力去将这股精神力浪潮抵御下来。 不知道这里的机械到底是什么运转方式，在就在中年人肢体碎片消失之后，整个房间的地面忽地消失，一个巨大的笼子凭空升起。 在地面消失的瞬间，段云衍就意识到了。 凭空升上来的这个笼子里，关的是次母。 刚才的攻击只是引出段云衍的精神力，让他的精神力渗透到这里的每一处，轻易就能被次母抓取察觉，而在如此大的精神力网络之下，段云衍竟然愣是没有发觉在这其下，还有一只次母。 一个成年期的次母。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脚下震动不断，外面的战斗激烈，段云衍确认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舔了舔嘴唇抬起能量炮道：“这里有一只成熟期的次母，希望缺口能尽快弄出来。” 指挥似乎也是愣了两秒，才道：“好的，马上。” 牢笼打开，段云衍从原地飞身离开，下一秒次母扑了上来，他手里只有一个能量炮。 他摸了摸能量炮下方的尖锐。 ——和一把刀。 所幸次母本身的攻击性只和一个普通的兵虫相当，除此之外只有精神力的攻击是有效的。 段云衍抿唇蹲在控制台上，身上的每一个肌肉都绷起，精神力被收回体内。 次母的精神力攻击一波一波地袭来，段云衍的眼皮有些抽痛，但他又忽地觉得其实还好，他的精神力很服帖，没有芯片文件的扰动，他的精神力没有一丝混乱。 只是有点痛。 能量炮的能量终于蓄好，他躲避完次母的攻击，能量炮在空中轰出，他借着后座力蹬到墙上，吊在空中刚刚被炸出来的缺口上。 次母没有躲过这次攻击，墨绿色的黏液流了出来，它发出一阵人耳无法捕捉的怒吼，更剧烈的精神攻击就直直向段云衍奔来。 段云衍咬牙。 下一秒，建筑外壁终于被打碎，他从原地翻了出去，终端调出，在离开机甲之时设置好的程序启动，在底下混战之中的贪狼双目亮，随即从原地飞起，直奔他而来。 次母追了上来，段云衍借力再次跳出，精神网很疼，但没关系。 他将手里的刀掷了出去，刀快准狠地扎进次母的眼睛，次母骤地发出一阵悲鸣。 第88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段云衍在当空的烈日下再次翻身，身后带着光芒，在一瞬间打开贪狼的舱门，飞身跃了进去。 永远象征着胜利的贪狼动了起来。 机甲外壁很好地隔离了次母的部分精神力，贪狼使用起来比其他任何一个机甲都顺手。 指挥的声音传来，这次是直接从贪狼的光屏上进行指挥：“你打次母？” “我打。”段云衍再次舔了舔唇，眼睛很亮，一双手在操作台上不停，贪狼的光刃被转换出来。 “底下有正在撤离的群众，你注意。次母死时未进入机甲的人会承受不住，请务必引开。对方机甲不必管，有人帮你解决。”指挥道。 “好的。”段云衍在同时抓起光刃，刀刃面甩向次母，直接抄底将次母捅了个对穿，将其提了起来。 刚才体力消耗有些大，段云衍喘了口气，不顾次母直涌向他的精神力，动力装置开到最大，将次母顷刻间就带离原地，直直把它刺进了海底。 这个次母是陆生的，在水里发出不适应的叫喊，精神力爆炸将所有的最后精神力全部涌向段云衍，但光刃仍旧直直刺进次母的体内。 直到其再也检测不出生命体征，段云衍才操纵贪狼，从水中破出。 已经尘埃落定。 他扶着额头，舌尖舔着后槽牙，忍着略带疼痛的精神力，冷静地想： 好想找将军。 第六十四章 审讯 霍乾曜：我现在到了看守所, 应该不要太久，有人护送，不会有事的^ ^ 旁边来了人, 他关掉光屏, 依旧面无表情。 “将军，这边。”来人同他指路, 带着他穿越重重的机关，往更深的地方走。 一直被关押着的星尘会首领, 在今天终于松口，说可以告诉他们有关虫母的事, 条件则是要见到霍乾曜。 霍乾曜同意了。 一扇门前，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霍乾曜微微点头：“七皇女。” 明弄溪回过头, 手放胸前简单敬了一个礼：“将军。” 她刷开面前这扇门，厚重的门缓缓打开，她道：“我暂时负责辅助问审这名嫌犯。” “他说了什么？”霍乾曜漫不经心问。 “没说什么, 咬死不开口，直到今天说要见您。”明弄溪竖着干练的辫子，面前光屏常亮, “他的审讯室做好了精神力隔离，门口有十几个武装警卫，您可以放心。” 霍乾曜笑了下：“没事。” 停了一会儿, 他好像记起来明弄溪和段云衍的关系还不错, 便道：“再出什么事，段云衍真不让我回家了。” 明弄溪想笑又强行忍住, 舌尖上颚顶了一下，勉强道：“他应该不会……吧。” 霍乾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随后道：“登记处的事，多谢了。” 这倒没什么，明弄溪笑笑：“小事，将军也能做，让我白占了个功劳。” 霍乾曜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说：“段云衍……他不懂的地方有很多，这几年麻烦皇女了。” 这话里的潜台词实在亲密，亦是长辈亦是爱人，明弄溪眉眼微挑：“不会，都是朋友，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之后有事，也恳请皇女能多担待。我和他已经成婚，皇女。”霍乾曜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淡淡和明弄溪对视了一眼。 这是在跟自己表明立场。 明弄溪的心终于放下，知道他会站在自己这边，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助力：“当然，虽然有些迟了，祝二位新婚快乐——我也同段云衍说过了。” 最后一扇门打开，专业的审讯人员已经在里面，他们自然停止了对话，走了进去。 隔着层层厚厚的光罩，星尘会的首领被扣在对面不能移动的椅子上，看到霍乾曜，他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 霍乾曜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漠然看着他。 他就是那天攻击自己的人，精神力已经被植入了虫母的精神力碎片，意识看上去却还清醒，难以想象星尘会在这方面的技术已经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他的寿命可能不会很长了。 “你的……”首领眯着眼睛看着他，眼底猩红一片，声音沙哑，“你的精神力，为什么还是正常的？” 他的声音从传声器里传来，霍乾曜没有外露出一丝精神力，更何况他们之间隔了层层的光罩。 “你怎么知道我的精神力是正常的？”霍乾曜只淡淡道。 首领咬牙，却带着两分狠毒：“你的精神力已经被虫母攻击过一次，这几年你的精神力随时都会溃散，又经过我的精神力的攻击，你怎么可能还能有清醒的意识？” “我的精神力和正常人不一样。”霍乾曜道。 首领却嘲弄地笑：“你以为这个世上超s级精神力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帝国新捧出来的……启明星？” “你也是？”霍乾曜便道，“你的原有精神力水平确实高，不然也承受不住虫母的精神力。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虫母的精神力接入到你自己的精神力中的。” 来了。 周围的人都一振，等待着首领的回答，但同时他们也知道，首领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就交代出来。 但与他们的预期相反，首领居然只是大笑了两声，便直接开口：“看来帝国的研究竟然这般落后，这可是关于精神力最基础的研究。” 第89章 帝国的研究不一定落后，但此时没有人出声反驳首领，只等着他继续开口：“因为精神力达到一定程度，适用偏向都是不一样的。帝国不会认为，所有人的精神力都只能做一样的事情吧？” 他扫着对面坐着的人，尤其是霍乾曜八风不动的表情，又嘲道：“也是，不然帝国也不会只研发战斗机甲，你用的是贪狼，等那个启明星要上战场，用的恐怕也是贪狼。” 霍乾曜沉眉看着他，自己与段云衍的精神力虽然同为超s级，虽然有百分百的契合，但确实不同，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不同，只有在精神力相接时才会感受到。 星尘会对这些的研究恐怕确实要更胜于帝国。 “你觉得我和他精神力有什么区别？”霍乾曜十指交叉。 “你的精神力够强，他的精神力更深。”首领一笑，“我跟你们的接触只有寥寥，但我知道，你的精神力是燃烧的火，他的精神力是辽阔的海，我说的不错？” “你说的不错。”霍乾曜平静点头，“你的呢？” “我是烧不尽的草。”首领笑。 霍乾曜看他片刻，面不改色地问：“虫母的精神力是怎么拿到的？” 首领提着眉看他。 他心中猜到两分：“虫母的卵。你们拿到了虫母的卵。” 首领还是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半晌，忽地大笑出声。 霍乾曜有股不好的预感，但是面上没有露出来半分，只说：“怎么？” 首领看着他，笑得真心实意地开怀：“你说对了，但也没有全对。” 说完他又笑，这次是真的猖狂，整个审讯室内只有他一个人的笑声，余下人看着他笑，后背发凉。 “虫母，不是卵也不是幼虫，它现在是一个完全体。”首领一字一顿，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后面的人震惊地表情。 完全体。 但是现在虫族明明在边境安安分分地带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动作。 “五年前，保卫战的最后关头，我在虫母星上发现了虫母的卵，把它带了回来，虫母的卵有三年的孵化期，两年前，它孵化了出来，我取出了它的部分精神力，注入到我的精神网里。”首领终于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虫母的幼虫期足足一年，我们将其养在荒星，与其余虫族隔断，但它仍旧可以繁殖出卵。” 霍乾曜冷眼看着他，觉得有些沉重。 “一年之后，等我恢复完全，等虫母成长，我们就开始利用病毒展开计划。很可惜，没有杀死你们那启明星，不过他还未成长起来，不足为惧，也很可惜，没有杀死你。”首领的目光落到霍乾曜身上，“不过你虽然还有自我意识，恐怕已经是强弩之末，再对上虫族，你毫无胜算。” “是吗？”霍乾曜慢条斯理道，好像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畏惧。 “你毫无胜算。”首领说，“荒星已经被你们捣毁，虫母已经回了虫族，帝国，不堪一击。” 他说到这里，终于是畅快地笑，哪怕霍乾曜没有露出表情，他也默认对方是被他的话所吓到，他笑起来精神力震荡，光罩亮起一圈又一圈，站在他周围全副武装的警卫朝他更进一步，束缚着他的镣铐绷紧。 “杀死我啊？我无所谓的。”首领咬牙，已经目眦尽裂，“杀了我啊？来！十五年的战争帝国挺过去了，再十五年呢？霍乾曜你已经是个废物了，你能再杀死虫母一次吗？！” “我能。”霍乾曜看着他，终于站了起来，“即使我不能，总会有人能。帝国在拼命保护普通民众，在保护人类，而人类永远必胜。” 他轻轻瞥着首领：“而你们星尘会，是在做什么呢？空有如此精妙的技术，却将其用来研究虫族，用来消灭人类，你又是为了什么？” “帝国在保护人类？”首领像是觉得气极，又笑了出来，“那帝国为什么要禁止数字生命，将其永远封锁，并销毁了所有储存数字生命的硬件？我的妻子就是被这么杀死的！” 原来如此。 帝国禁止数字生命的法案颁布，已经是距今五十年前的事了，过于发达的人工智能科技使无数人沉迷其中，足够的社会福利使人不再生产，整个社会停滞近三十年。 那都是霍乾曜出生前所发生的事了，他并不清楚，所以没有回答。 但他身后的审讯官却在此时开口：“帝国并没有完全销毁所有数字生命，有部分数据被放进空间盒子在宇宙间流浪。对人工智能及数字生命的探讨持续了整个大荒芜世纪，数字生命到底还是不是人类是永恒的命题，它对你而言，只是一个精神寄托罢了。” 霍乾曜轻轻看着首领，他看上去有八十岁，在这个年代只能算是中年。 他淡淡开口：“我并不了解有关数字生命的事，但这不是你与虫族为伍的借口，即便你恨帝国，帝国的百姓也是无辜的，你的妻子喜欢战争么。” 首领嗤笑了一声，看起来对他的话语不以为然。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能说动什么，木已成舟，他知道首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说谎。 包括虫母。 警卫将首领压了下去，审讯室内一片安静，霍乾曜动了动腿准备走出审讯室。 却觉得腿有些麻。 第六十五章 计划 霍乾曜：审讯结束了^ ^【两个小时前】 第90章 段云衍：我这边也结束啦！ 段云衍：[小熊跳舞.jpg] 霍乾曜：[大熊拥抱.jpg] 霍乾曜：我开个会。 段云衍：好, 我这边还在清扫战场。 霍乾曜：注意安全。 段云衍：[猫猫打滚.jpg] 霍乾曜轻轻吐了口气，关掉光屏。 空旷的座位上渐次构建出影像，显示着该座位的成员已经就位, 他们互相点头示意, 都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身旁座位，左位是军校校长, 刚到，右边是桑云, 等人都落座地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一到就侧过头来问霍乾曜：“什么事这么要紧？战场还没扫完呢, 哎，你那小启明星真不错, 李云跟我说, 他是这个。” 他给霍乾曜比了个大拇指。 霍乾曜勉强笑了一下：“当然，他很厉害。” “所以什么事儿啊？”桑云点开面前的面板，开始看会议资料。 “虫母。”霍乾曜道。 “什么？”桑云那边好像还有事, 把头探出去又探回来，没听清。 霍乾曜却摇了摇头，示意他看资料。 他看完资料, 刚给霍乾曜递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正准备说什么，会议却已经开始了。 主讲人先是给在座的各位说明了一下审讯的结果, 又对比了边境对虫族的观测、军团遇见的次母数量, 得出结论： 虫族很有可能确实诞生出了新的成年体虫母。 一时之间，在座的人都静默无言, 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静静坐着的霍乾曜。 他是唯一一个和虫族正面接触过的人。 “再跟虫母去硬碰硬，他就死了。”奥森突然凉凉出声。 精神网络研究院的院长宁须清也附和：“确实, 将军的旧伤还没好，很难再承担起虫母的精神力。” 霍乾曜没有出声，其余人的视线却已经从他的身上挪开，纷纷叹气。 桑云敲了敲桌子，这次说出来的话非常认真：“如果虫族像二十年前一样全面进攻，我们只能在荒星上守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战线拉长，虫族就会把他们这五年失去的领土夺回来，我们依旧只能跟他们游击。” “况且虫母回来，虫族的生育能力呈指数增长，再次反扑，情况不会乐观。”第二军团的团长也开口，“这五年军费甚至有略微的减少。” 对面有人咳了一声。 又有人道：“而且假如马上就要再次进入战争，帝国民众的情绪怎么安抚？五年前已经到了一个顶点，这才过去五年。” 霍乾曜旁边的校长这个时候开口：“所以，一旦探明情况，就要在虫族还未展开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再次杀死虫族。” 于是对面就说：“怎么杀呢？有谁知道虫母在哪个位置？” “虫母一旦有行动，就会有虫族大量聚集，虫族不会使计，这个简单。”霍乾曜终于开口。 “你已经有……五年没有驾驶过机甲了吧。”坐在他对面的人说。 “这段时间试过两次。”霍乾曜随意道。 会议席上又陷入沉默。 片刻后，校长开口：“段云衍，他的精神力不弱于霍乾曜。” 霍乾曜淡淡看过去，校长的面容动了动：“……这次，你把贪狼给他用了吧。” 霍乾曜收回了视线，有些想揉太阳穴：“是的。” “他太小了。”第二军团的团长立马开口，“他甚至都没有正式上过战场，全备赛，那都是小孩过家家，跟战场的区别太大。” “他……”桑云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还是不错的，这次一个人杀了次母呢，李云还跟我夸他呢。” “次母跟虫母不是一回事儿。”第二军团的团长又说，“将军，是不是？” 霍乾曜停了停，才道：“他是经验少，假以时日，他能超过我。” “现在没有时日了。”对面的人说。 于是席上又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宁须清道：“你们二位的精神力契合度，不是百分之百么？贪狼正好也搭载了双人驾驶系统，只要你们两个同时进去，便不会有精神力的问题了。” 对面便有人纷纷附和起来，两排人，对面的都是文官，霍乾曜这一排的都是有军衔的，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 奥森这个时候开口：“两个人驾驶贪狼，可是从精神力到□□都绑在一起了。贪狼的急救舱是双人的，到时候可不会能把一个人给弹出来。” 他这话说得突兀，但还是有人理解了他的意思。 霍乾曜淡淡开口补充：“我和他，一定要留一个在后方。我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要是都交代了，帝国暂时还找不到第三个能上战场的超s级精神力。” 他顿了顿：“帝国不能把希望全都压在这一局上。” 他这话有理，校长却说：“你当时去奔赴战场的时候，不也不知道结局到底如何？” 霍乾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沉吟片刻：“我当时……已经接触过段云衍了。” 他当时，已经知道有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已经知道仍有一颗启明星会在他之后放出光亮了。 而他是一颗已经黯淡下来的太阳，已经燃烧殆尽的太阳。 “我去。”霍乾曜说，“可以开始制订计划了，等我修养得差不多，我就归队。” 第91章 他放开交叉着的双手，手指摩挲，知道这些人在这里扯皮，大多是给自己看的。 能接过这个任务的，除了自己，没有旁人。 只是他可能……大概率不能活着回来了。 对面靠后位置坐的明弄溪一直看着他，他此时终于看了回去，对她点了点头。 对方的眉头没有松下来。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可是自己死了，段云衍怎么办呢？他们才刚刚结婚，甚至没有举办婚礼。 第六十六章 商议 一场会开了很久, 霍乾曜一直没怎么发言，静默地坐在原地。 桑云在他旁边跟他讲小话：“咱们这五年，机甲也迭代了不少, 更何况虫族这几年也被清扫了不少, 我觉得吧，也不一定。” 他是这么说, 但没有人能正面面对过虫母，所有的资料都是卫星观测或者由战后的霍乾曜给出来的, 只有霍乾曜才有话语权。 “虫母产卵的速度远超次母。”霍乾曜只是道，“别的机甲再怎么迭代, 贪狼也只有一台。” “奥森他们不是在研究吗，之后说不定能给段云衍整出来一台, 你俩在两个机甲一起上的话, 压力可能会小一点。”桑云往他的方向靠，说腹语。 “哪来的时间？”霍乾曜说。 桑云就又坐回去了。 霍乾曜则垂着眼，好像兀自在思考,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其实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战胜虫母的。 他的精神力比不过虫母，这是当然的，人类的精神力来自于后天的发掘, 而虫族的精神力与生俱来，所有的虫族都通过精神力沟通，虫母能够连接所有的虫族, 精神力更是常人无法想象之高。 他只知道自己将贪狼的利剑刺进了虫母的胸口, 任凭对方怎么挣扎也不放下，虫母的精神力对着他, 死死钉着他，他头痛欲裂, 只凭一口气撑在原地。 而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而后，他就被救了回去。 而后，人类取得了胜利。 他真的不记得了。 过了会儿桑云那边有事儿先走了，第二军团的团长挪了个位，挪到他旁边：“小将军。” 霍乾曜应了声。 “你会赢的。”他说。 霍乾曜又应了声。 对方便知道他情绪不好，没再说话，又挪了回去。 因为虫母的原因，旁边坐着的军校校长提出，提前把这一批学生往战场上送，即将要毕业的学生只剩下一个学期的课程了，本来就应该在各个军团实习。 校长说，趁战争还没开始，先把他们送上第一线。 这样的话，倒是说不定可以和段云衍并肩作战一段时间。 霍乾曜淡淡想。 帝国的机甲其实不够，会使用机甲的人才其实也不够，赤手空拳的人即便经过训练，也只能艰难杀死兵虫，面对工虫和次母都是死路一条。 会开得太久，中途时不时就有人站起来走两步，奥森走过来到霍乾曜的身边，点了根烟，双方都没有触感地拍了拍霍乾曜的肩。 “有事儿？”霍乾曜问。 “要是你死了，贪狼的零部件我能扒拉扒拉出来再给你启明星弄一个新机甲出来。”奥森说。 霍乾曜：“呵。” “兄弟。”奥森站在他后面，看着长桌上其余的人扯皮，“这是为了人类。” “我知道。”霍乾曜皱眉。 “不是在逼你送死，”奥森又说，“肯定会全力掩护你的。” “我有觉悟，不必担心。”霍乾曜冷冷说。 “有人类，才有帝国，有帝国，才有帝国里的人。”奥森递了根烟给他，反应过来他拿不到，又收了回去，“人类还在，你的启明星才可以成长起来，是不是？” “废话。”霍乾曜不想搭理他。 身旁的投影再次构建，这次出来的却不是桑云，而是李云，第一军团总指挥。 “这个星球上有两个次母，三个工虫，兵虫倒是少。这个星球的安保是谁负责的？吃了星尘会的贿赂？”李云一上来就打断了其余人的话，面色不是很痛快地问。 警卫处负责开会的弱弱道：“我回去问问。” 李云这才松口，开始跟他们的讨论。 李云是保卫战最后一战的总指挥，霍乾曜最后的一段路只有她跟着对接，虽然到最后通讯全部被两个人的精神力所摧毁。 她抱着臂在霍乾曜旁边沉默片刻：“要是贪狼再有一台就好了。” “资源不够。”奥森咬着烟说。 霍乾曜依旧没说话。 “段云衍，那小孩很不错的。”李云说，“叫他一个人去打虫母还是缺乏经验，和霍乾曜打配合刚刚好，没什么比百分百契合精神力更适合打配合了。” “他们两个不能一起死。”奥森说。 李云便不做声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可惜赌不起。” 这下旁边的几个人也都没说话了。 等到这场冗长的会议结束，军团的人都有事走得七七八八，对面的人倒是还在吵架，不过投影一关，什么都没有了。 霍乾曜起身，这张桌子上坐着的活人本来就没几个，他和明弄溪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片刻，他叫了声：“七皇女。” 明弄溪看他，眉头一直紧缩：“将军。” 第92章 “……先别跟云衍说。”霍乾曜轻声道，“虫母的事，现在也没有多确定。” 明弄溪沉默：“……好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场会议的等级本来明弄溪也不够格参加，除了她在场没有一个只有虚职的皇室子弟。 “我在想……”霍乾曜出声，停了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打开光屏，翻来覆去最后自然而然打开了结婚证。 笑得很傻。 太冲动了。 明明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却一直被压在潜意识之下，一直被刻意忽略。 要是他不是“将军”就好了。 他又收到了段云衍发过来的消息。 段云衍：差不多啦gt; lt;居然有两个次母，指挥生气了，桑上将在劝。 段云衍：都是我杀的。 段云衍：[小熊脸红捂脸.jpg] 段云衍：完毕！打牌去了！ 段云衍：[小熊转圈.jpg] 霍乾曜：辛苦gt; lt; 霍乾曜：回来想吃什么？ 第六十七章 讨厌你！！ 段云衍：番茄炒鸡蛋！ “启明星！到你了！”马渊喊。 “哎。”段云衍收起光屏, 认认真真地接着打牌。 他的牌技不算好，但是打得认真，听其余几位唠嗑也认真, 指挥路过他们的房间, 猛地进来看了一眼，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但是指挥什么也没说, 就这样走了。 其余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但是指挥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命脉，等她走远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 马渊才开口：“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段云衍抬头望了望。 * 一天以后，星舰停好, 段云衍跑到机甲舱，要去把贪狼开回去。 过去的时候, 桑云正和指挥一起站在贪狼面前, 小声说着话。 看到他来了，桑云不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取贪狼？” 段云衍点头：“是的。” “用得怎么样，顺手吗？”桑云问。 段云衍眨眼：“顺手, 贪狼的性能比我用过的机甲都要好。” 桑云抱着臂点头，跟指挥对视一眼：“你跟将军，两个人试过吗, 双人驾驶？” 段云衍迟疑了一下：“试过。” 桑云：“怎么样？” “我们精神力契合度是百分之百。”段云衍没正面回答。 “唔。”桑云手指敲了两下臂，最后也没说什么，“你这次休假比较长, 等假期结束了, 你也开学了，就先不归队, 档案给你留着，看你学校安排。” 段云衍一愣, 知道他这是说自己之后可以直接回第一军团的意思，不免有些高兴：“我知道了，谢谢上将。” 桑云对他摆了摆手：“回去吧。” 段云衍就对他敬了个礼，上贪狼，兴致高昂地把它往家里开。 有几天没见到将军了，他哼着歌，贪狼的权限比较高，走的机甲航线，比一般的航线高一点，也能开得快一点。 星舰停泊的地方离家里比较远，他拉到最大速度，也过了一会儿才到。 贪狼可以直接进入霍乾曜的家里，带着草坪的地面自然而然打开，将贪狼收进去。 自动入库，段云衍断开连接跳下机甲，打开光屏看了眼，霍乾曜正在家中。 这会儿应该听到他的动静了。 他兴高采烈地上楼，却发现楼上灯没有开，室内有些昏暗。 不过他顾不得这些，只喊：“将军！” 室内的灯在一瞬间打开，客厅的影子起身，他们的精神力自然而然地相接在了一起。 霍乾曜温和地叫：“云衍。” 段云衍扑过去和他抱在一起，霍乾曜说：“你做得很好，桑云和我说过了。” 段云衍就笑了起来，眉眼亮晶晶：“真的？其实我也觉得很好。” “真的。”霍乾曜说，“你一个人用贪狼也用得很好。” 段云衍嘿嘿笑，又说：“桑上将跟我说了，我接下来几天都休假，因为没几天就要开学了。” 霍乾曜面色如常：“等你开学了，就要回学校住了吧。” 段云衍放开他，眨眼：“是的，好可惜。” “再说吧。”霍乾曜便道，“吃饭。” 段云衍就又笑了起来，跟着他去厨房：“将军，我觉得星舰厨房做的没有你做的好吃。” 霍乾曜好笑地看了眼他：“但我是跟厨师请教过的。” “那你，青出于蓝。”段云衍认真点头。 霍乾曜进厨房收拾菜，看着他站在门口：“桑云倒是跟我说你没受伤，累不累？” “执行任务不累，跟他们打牌还是有点累的。”段云衍认真道，“不过后来我就去睡觉了。” 霍乾曜笑了笑。 他就扒在门边，絮絮叨叨地跟霍乾曜讲这次发生的事，事无巨细，恨不能弄个全息投影出来，把所有的事情播给霍乾曜看。 霍乾曜就听着，时不时问两句，他到底还是在战场上待了很久，和段云衍说，战斗的时候不要太亢奋了。 段云衍一愣，说我觉得我还好呀。 霍乾曜就笑：“有一点。感觉你每次遇到虫族都很激动，要冷静下来。不过也没事，你多接触几次就好了。” 段云衍舔舔唇，说“哦”，就继续跟霍乾曜讲了。 第93章 他都跟霍乾曜讲完了，霍乾曜却什么也没跟他说，于是他推测可能是不能和自己讲的机密。 便也没问。 他跟霍乾曜在家里待了一整天，晚上两个人面面相觑，霍乾曜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段云衍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打滚，做伸展运动，隐隐有些怀念霍乾曜精神力还混乱时候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和霍乾曜睡在一起的时候，感觉睡得格外好。 他决定把这归功于他们精神力的契合度。 但是今天的将军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温柔。 特别的温柔。 虽然平常将军也很温柔，但大多数时候看上去是不动声色的，不像今天这么……外露。 他仔细想想，觉得将军一整天都有一点奇怪，但也只是一点，不太明显。 有可能是这次审讯带来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想。 最坏的情况，虫母已经出现？ 他仔细想，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和将军一起待在战场上，这样总没什么了。 他想好了，正好终端显示有信息，他打开看，发现是明弄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关心一下他的感情生活。 段云衍说，挺好的啊。顺便状似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下他今天又吃到了将军做的饭菜，好吃。 明弄溪给他回了一个中指，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段云衍：谢谢[羞涩] 明弄溪没回了，倒是学校大群里在讨论通知变动的事，他一看，发现下学期的课程有大量的实训课，都是去军团轮转的，据说比前两届都多，快赶上战时了。 他眨了眨眼。 最后还是安心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到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霍乾曜问他出不出去转一圈。 段云衍一愣，想起了他精神力混乱的时候非要去商业街：“去哪？” “中心公园。”霍乾曜说，“我们一直都在家里，没出去走走。” 中心公园，段云衍逛过两次，很大的一个岛，环境很好，里面有的地方人很多，有的地方则没什么人。 他便道：“好呀。” 霍乾曜便带着他出门，避着人群，在公园里逛了一天。 他跟段云衍一起划船，一起跳到水中的巨石上去取上面的花，一起坐在路边看艺术学院的人出来写生画画。 段云衍在他旁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是什么歌？”霍乾曜问。 “是我家那边的歌谣。”段云衍抿唇笑了一下，有些羞涩，“我唱得不好听，以前挑合唱团的人没把我挑上，我就在他们教室后面学，但我唱的确实不好听。” 霍乾曜问：“唱的什么？” “唱的是，有一个军官一直不回家，然后他的妻子在家里等啊等啊，最后也没等到，就跑去做星际海盗了。”段云衍说。 这个内容有些无厘头，霍乾曜被震慑住了。 段云衍还在继续回忆：“这是一个系列的歌，第二首是，因为帝国整顿纪律，所以星际海盗不好做了，妻子很悲伤，要干最后一票了。” 霍乾曜想他们这里民风还挺彪悍。 “第三首是，干最后一票的时候被抓住了，发现抓住她是她的丈夫，于是她就去诉苦，这首歌很悲伤的。”段云衍努力回忆，他没什么音乐天分，幸好记性还算不错，“但是她发现军官偷偷改系统和她离婚了，现在娶了别的男人，所以她很生气，把军官杀掉了。” 霍乾曜有些汗流浃背。 “最后，妻子被抓到了，但是虫族入侵，她说要戴罪立功，就去杀虫族了，这首是歌颂她的功绩的。”段云衍讲完了。 霍乾曜：“唔。” 霍乾曜：“很有意思的歌，你们那的歌都这样吗？” 段云衍盘弄手里的叶子：“什么样？好像是的吧，她是我们当地很有名的一个英雄，给她编的故事有很多。” 霍乾曜：“唔。” 他们从白天待到了日暮，回去的时候家里也正好天黑了，便直接去洗漱睡觉了。 段云衍在关门之前，站在门边说：“将军，我今天很开心。” 霍乾曜轻轻笑了一下：“我也是。” 段云衍便高兴地回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便没有出去了，在家里待着，还一起试了试贪狼，段云衍觉得自己好开心，连学校课程改变带来的忧虑都少了几分。 直到他要离开的前一天，他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霍乾曜敲门走了进来。 “将军。”段云衍随口道，对他笑了一下。 霍乾曜沉默了一下。 段云衍皱起了眉：“是有……什么事吗？” “……云衍。”霍乾曜叫了一声。 他不常这么叫，这几天更多叫自己“云云”，段云衍眨了眨眼：“将军？” “云衍，”霍乾曜又叫了一声，好似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也可能是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他不能拖下去了。 “我是想跟你说……”他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口中碾磨，声音很轻，又好似很疲惫，他看着段云衍，但他的眼神在不大明朗的光线下让人看不清，“……结婚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段云衍停下了动作，缓缓道：“什么意思？” 霍乾曜垂眼，手放在身后不断动着，过一会儿才说：“我们这次结婚……太仓促了，是我的问题。如果你想，我们可以……我们可以……” 第94章 他停了停，闭眼，有些想放弃，但还是说了出来：“我们可以先离婚。” 段云衍看着他，他不敢抬头。 段云衍站了起来，手中东西自然垂落：“什么意思？” 霍乾曜不出声。 段云衍又上前一步：“意思就是，你想离婚，是这样吗？” 霍乾曜没有说话，许久，才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云衍。” 段云衍觉得有一股气直冲上自己的天灵盖，一时之间什么理智都没有了，他大声又说了一遍：“你后悔了，是不是？” “云衍，不是，我是想说……”霍乾曜仓促地想要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说虫母的事情，怎么说自己可能回不来的事情。 段云衍肯定会想跟他一起上战场，坐在他的身边。 段云衍一定会这样想，会这样做。 但是不行。 “那这几天你是在做什么？”段云衍的表情不大，眼里依旧亮晶晶但不是他想看到的那种亮。 霍乾曜有些张口结舌了。 “霍乾曜！”段云衍真的很生气，直直盯着霍乾曜，非常大声地喊，“我真的很讨厌你！” 第六十八章 生气 霍乾曜有些受不住了。 他有些想要拉住段云衍又不敢, 只能说：“你不要……不要这样，你要是不想就……” 段云衍把所有东西都仓促地扫到包里，“唰”地一下把拉链拉好, 然后提起包背到身上：“我走了！” 霍乾曜拉住他的手。 他回头跟霍乾曜对视, 还是很生气，甩开霍乾曜的手：“你告诉我, 为什么？” 他期待霍乾曜能跟他说一个迫不得已的理由，比如战争, 比如对方得了绝症，那他下一秒就会原谅霍乾曜。 但是霍乾曜只是看着他, 半晌，什么也没说。 段云衍气鼓鼓地转头就往外跑, 霍乾曜在后面追, 又不敢真追上了，只在他身后说：“已经很晚了，你们学校宵禁到了。” 段云衍打开终端：“我到明弄溪那里去睡。” 霍乾曜就站着不动了, 看着他。 段云衍跟明弄溪发好消息，觉得自己冷静了一点，又去看霍乾曜, 他们的精神力到现在都没有剥离开，他不相信对方不喜欢自己了。 “将军。”他觉得自己心平气和地问，“你去审讯, 出什么事了吗？” 霍乾曜沉默片刻：“……有点。” “什么事？”段云衍问。 霍乾曜望着他, 眼睛里有碎掉的月亮：“我不能说。” 段云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道：“你为什么说要跟我离婚？” 霍乾曜抿唇又放下, 手起起落落很多次，最后说：“你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段云衍觉得自己大脑爆炸, 又生气了，这下也不说话了，抱着包直接冲上飞艇，最后回头望了眼霍乾曜，眼睛很红，一眨眼就要把眼泪掉下来。 霍乾曜下意识张口：“云云——” 但段云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精神力剥离开，狠狠关上飞艇，冲出了他的府邸。 还记着贴着限速的边。 说是去明弄溪那里，但他根本不知道明弄溪现在住在哪里，幸好在路上的时候明弄溪发了地址过来，一句话没多问。 段云衍觉得自己的眼泪要掉下来了，他忍了又忍，最后在把飞艇停好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搁在操作台上，眼睛一眨，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 霍乾曜真的，真的真的好讨厌啊！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讨厌他！ 他真的觉得好难过，就像第一次见到霍乾曜那天那样难过，巨大的悲伤把他淹没，另有一股不知名的愤怒让他马上就想去开机甲，和霍乾曜来一场堂堂正正地战斗。 他真的好难过。 明明是霍乾曜要提出去结婚的，明明对方是喜欢他的。 哪怕——哪怕霍乾曜下一秒就要死掉了，他们也应该在一起呀。 他狠狠擦干净眼泪，提起箱子站起来，下飞艇，走进面前的小区。 明弄溪这段时间住在这个小区的公寓里，据说离她实习的地方近，段云衍没有来过，看了半天导航。 等他到明弄溪家里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神色如常地按门铃。 明弄溪给他开门，什么都没问，就给他指了客房，叫他自己看着办。 段云衍吸了吸鼻子：“好。” 明弄溪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学校。” 段云衍：“好。” 明弄溪：“你……下不下棋？” 段云衍摇头：“我找燕星河给我推荐两本小说看。” “哦，行。”明弄溪转身，“我睡了，你有事叫——你别有事，我很困。” 段云衍：“哦。” 明弄溪有点心虚，背对着段云衍往台阶上走，走到一半突然又被段云衍叫住：“明弄溪。” 明弄溪神色如常地回头：“怎么？” “审讯，出了什么事吗？”段云衍问。 明弄溪很快速地眨了两下眼：“审讯？能出什么事？出了我也不能告诉你。” 段云衍看她：“我要跟将军离婚了。” 明弄溪：“……” 明弄溪：“什么？！你干什么了？你们才结婚几天？不准离！” 第95章 段云衍：“……你好浮夸。” 明弄溪嘴角抽抽：“我浮夸什么，你们怎么突然要离婚了？” 段云衍拿两个食指指她：“你肯定知道。算了。” 明弄溪无言：“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两个夫夫之间的事，你出什么问题了？” 段云衍：“是不是虫母出现了？” 明弄溪：“哎哟，我不知道，要是真虫母出现了，你就被征调去前线了，你还在我这儿睡觉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内心瀑布汗，段云衍聪明，只是平时不喜欢想这些事儿。 “那就是有虫母的消息了，还没出现。学校的课程都已经发生变化了。”段云衍仔细看着他，半晌，大度地放过她，“算了，我去睡觉了。” 明弄溪长长叹气：“启明星啊——” “嗯？”段云衍看她。 明弄溪靠在楼梯栏杆上抱着臂，又叹：“帝国正常离婚的手续办得很快，但是有的情况，档案会跟你终身。” “什么情况？”段云衍问。 “我怎么知道。”明弄溪翻了个白眼，踩着台阶上楼了。 段云衍垂眼，抱着包进了明弄溪给他安排的客房。 很容易猜啊，正常离婚的状态恢复单身，但是伴侣故去档案会变成丧偶。 他一边洗漱一边冷静思考，还是觉得冷静不下来，真的很生气。 洗漱完，他躺在床上翻消息，今年所有毕业生必须进入军团服役，那些原本进来学个机甲就回去继承家业的富家子弟的路走不通了，遍地哀嚎。 小群里，时季清也发消息说：去不了研究所了，所有人先去军团学习。 燕星河：完了，要出大事儿。 明弄溪：什么大事，没有大事，时季清删一下外面有些言论。 依古娜：参见皇女，皇女，事情是大还是不大？ 明弄溪：天塌下来有将军顶着，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依古娜：哦。 依古娜：没事儿，到时候打不过了你们到我家去，我家留了一颗自留星，建得跟堡垒一样，够一千个人住三百年。 明弄溪：还没有到要用诺亚方舟的时候…… 段云衍看着他们刷，他们是军校，要出什么事了都会有相应的措施，自己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但是为什么霍乾曜不告诉他呢。 他翻了个身，把脑袋包进枕头里，终端震动，他打开看，发现是霍乾曜发过来的消息。 霍乾曜：早点睡^ ^ 段云衍看着这个消息，又觉得难过起来，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发消息过来。 他关掉灯，在被子里滚了好久，睡不着，又把光屏调开，打开和霍乾曜的聊天界面。 段云衍：[小熊生气跺脚.jpg] 对面秒回：[猫猫抱抱.jpg] 段云衍盯着这个要跃出屏幕来抱自己的猫，抿了抿唇，还是觉得鼻子好酸。 半晌，他关掉聊天界面，翻出自己的个人信息，找到他们的结婚证。 霍乾曜真的真的真的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真的真的很讨厌。 他在床上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阵，停下来之后迷茫地望着天花板，迷茫地翻身，光屏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屏幕依旧在他的眼前。 结婚证上照片两个人都笑着。 纸质的证书还落在霍乾曜家里了。 段云衍把头埋进枕头里，懊恼地小声叫了两声。 · 霍乾曜放下红底的结婚证，两本证件都摊开，一个写着持证人霍乾曜；一个写着持证人段云衍。 他疲惫地捏了捏太阳穴。 段云衍生气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在意料之外的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对方生气时的表情，不敢面对对方就要带着泪的眼睛，他一下子变得懦弱而胆小，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要小心翼翼地试探。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碎裂。 一点一点。 光屏亮了一下，是桑云的信息：明天归队？你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他揉了把脸，转换了一下心情，回：回团里复健，我几年没怎么碰机甲了，要熟悉。 桑云：行，你现在可以喝酒吗？明天兄弟几个给你接风洗尘[呲牙笑] 霍乾曜：不喝。 桑云：嗐，行，我去接你？ 霍乾曜：不用，我开贪狼过去。 桑云：行，我跟李云商量一下你来了以后怎么编队。 霍乾曜：[ok] 光屏还在原地，他又不报希望地看了眼和段云衍的聊天记录，果然没有新的讯息。 他又去看结婚证。 如果他死了，跟在段云衍名字后面的将是丧偶。 之后要办各种各样的文件，都会复杂很多。 这很不好。 他的启明星那么年轻，那么小，为什么要跟他捆绑在一起。 他的新生是段云衍给的，可现在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活了。大概。 去对付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对手是很可怕的，哪怕是自己，在面对虫母深渊般的精神力的时候都会感到下意识的恐惧。 那种深不见底、无法感知的感觉。 如果他告诉段云衍……告诉他自己会孤身迎战虫母，段云衍一定不会同意，一定要和他一同前行，他的启明星是没经历过失败的人，也有胆量往前。 第96章 但自己害怕。 自己失败过，哪怕成功了。 第六十九章 别扭 “在前几天, 学校下达了新的通知，相信在这段时间里，同学们也有很多的猜测, 猜测局势是不是要发生变化了。” 操场上, 整个军校毕业班的学生列好队站着，听着校长在台上训话。 “现在可以告诉大家, 局势确实是有变化，你们, 作为帝国军队的预备队，随时都可能会真正踏入战场。五年的学习, 你们已经成长为了具备良好军事素养的人才，而现在正是帝国需要你们的时候……” 校长很少进行这么长的发言, 通常他都是简单讲完事情, 叫人背一遍校训就结束，这次却拿着话筒，洋洋洒洒说了很多。 随后, 教务处发布他们的编队信息，把所有的学生分成三组，轮流前往军团进行实训。而当期未在军团实训的, 照常上课训练。 最后，校长以一句话作结：“人类永远不会被打败，帝国的未来在你们手上, 请各位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随后解散。 汹涌的人群散开, 段云衍抬手看，自己是第一组, 第一军团。 可能还是回假期时候的队伍里。 明弄溪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哪个？” “一组一团。”段云衍说。 “噢, 我也是，不知道会不会编到一个队里，看军团那边怎么安排。”明弄溪说着，看也不看就从旁边拽了一支胳膊过来，“你哪个组的？” 依古娜被她拽过来，“哎哟”了一声：“一组一团，我们都得是一样吧，军团按实力分的啊。” 明弄溪点头：“……唔，就看我们会不会分到一起了，第一军团人也很多队也很多。” 她说完又看了段云衍一眼，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霍乾曜马上也要回第一军团了。 段云衍当然不知情，还在无知无觉地说：“不知道燕星河和时季清怎么算，他们俩都不是攻防院的。” “你待会儿问问。”依古娜道。 “我待会儿问问。”段云衍道。 还有五天第一批人才会去往战场，这几天开课跟他们讲解具体事宜。 “哎——我下节就有课。”依古娜看了看自己的课表，长长叹了一口气，“刚上学就这么赶，我放假在家的时候我导员都让我拿非军用机甲练习。” “我实习了一个假期。”段云衍举手。 依古娜隔着明弄溪把他的手打下去。 段云衍：= = 不说依古娜了，段云衍自己也有课，几万人抢操场旁边的悬浮机车，段云衍有幸抢到一个，奔赴理论教室的教学楼。 一天的课都是在理论教学楼度过，等到晚上，他坐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来，问明弄溪，霍乾曜是不是也要回军团了。 明弄溪：不知道。 段云衍：好的，他要去。 明弄溪：…… 他喝完最后一口汤，端着盘子放到回收台，班上一个同学叫住了他：“启明星！” 段云衍已经被叫习惯了：“吃了吗？” “吃了，启明星，我看到你杀次母的视频了，太帅了！”同学兴奋地看着他，“你是一团吗？你肯定在第一军团，这也太帅了。” 段云衍不太好意思地抿唇：“谢谢。” 同学挠了挠头，把光屏递到他面前：“我今天这个没听到，你能跟我讲一下吗？” 段云衍现在觉得他前面的夸奖万分虚伪，跟他讲了两句：“……你可以问一下班长，我也没有详细记录。” 同学便说好，对他道着谢离场。 段云衍叹了一口气。 那个视频新闻出来的时候，就有好多人转发给他，各种群里都在传，军校本就慕强，私信里全都是对他的赞美和请教，他权当没看见。 不过当时和霍乾曜在一起，两个人待在一起也不知道干嘛了，都没怎么管消息。 他又打开终端看了眼，霍乾曜依然在跟他发消息，从早上到现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给他看早饭午饭晚饭。 以及刚刚发的，试探性的一句：“……云云？” 段云衍还是生气，怎么会有人可以这么讨厌，于是他发：[小熊生气跺脚.jpg] 霍乾曜：[小猫委屈.jpg] 段云衍：[小熊转身生气冒烟.jpg] 霍乾曜：[小猫抱抱.jpg] 段云衍生气地把光屏关掉了。 · 这五天的课程排得很紧凑，与此同时，他们在军团的位置也出来了。 段云衍还是待在他原先在的队伍里，明弄溪在专门远程战斗的队伍里，倒是依古娜跟他的队伍离得不算远。 燕星河也在第一军团，不过像他这种没有战术经验的战术策划只能先跟在原先的战术策划身边学习，倒是时季清被分到了第二军团靠前的位置，说是那边正好有技术空缺。 段云衍不知道霍乾曜如果在的话，会在哪个队列里，他在燕星河拿到的军团统计表里一个一个地看，忽地发觉自己的位置，可能是很久以前将军的位置。 他们的战术定位是一样的。 在临行前，老师还请他给所有人做了一堂军团演示课，展示军团里的纪律，以及军团作战的要求。 段云衍还私心加了一句：“上机甲以后只能喝营养液，要在上机甲前好好吃饭。” 第97章 非常实用的建议，段云衍在一片欢笑声中退场，回到底下，明弄溪揶揄地挤了他一下，他说：“我不是想逗大家笑，吃十天的营养液很难受的。” 明弄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云衍：“……” 第二天，他们就被打包送上了前往前线的飞船。 飞船还是不比星舰，每个人都有独立的小房间，虽然只能放进一张小床。 段云衍的房间跟明弄溪隔了一条走道，他走过去敲门，发现依古娜已经坐在里面了。 段云衍关上门，房间里挤了三个人，分外狭小，他问：“我能问吗？” 明弄溪：“问。” 段云衍刚刚开口，门又被打开，燕星河挤了进来：“哇这里好挤啊。” 依古娜：“那你出去。” 燕星河摆摆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拿出一副牌：“打牌？” 段云衍只能挤在门边，又问：“我能问吗？” 明弄溪：“问。” 段云衍看了自己的伙伴一眼，问：“分三批去实训，也就是三批都训练完，需要三个月。这三个月内军团都打算按兵不动吗？” 明弄溪在床上吃着零食，看着漫不经心：“我不知道啊，现在连虫母在哪都不知道，还在找呢。” 段云衍：“有可能在我们在的时候发生战争吗？” 燕星河：“等等，什么战争。” 依古娜按下他：“虫母啊，你猜一猜就能猜到吧。” 明弄溪对着光屏在发什么东西：“不是啊……等开始打了，会把学生换回来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被送过来？你别真以为我们就这样就要去上战场，我们又不是你。” 段云衍一愣：“嗯？” 明弄溪终于把光屏关掉：“要打虫母，肯定会派有经验的老兵上战场，届时会死很多人，军团的人员就会不足，军校的人需要迅速替上，所以先送我们来熟悉战场，不会打虫母的。” 段云衍抿唇，沉默片刻：“我会留在这里吗？” 明弄溪不好回答，和依古娜对视一眼，抓了两把散开的头发：“会吧……我不知道啊，你得到时候看指挥怎么说。” 段云衍又沉默，燕星河在旁边迅速整理了一下他们口中的信息，觉得段云衍可能是有点害怕……不，段云衍肯定是很期待能留在这里，他是一个战斗狂。 于是他给段云衍出主意：“你问问将军呗。” 段云衍缓缓坐了下来：“我要跟将军离婚了。” 燕星河：“啊？” 依古娜：“啊？” “将军提的。”段云衍搓了搓手臂，眼睛看向明弄溪。 明弄溪不和他对视：“你……你这就跟我们都说了，要是没离呢？” 段云衍仰头，看似天马行空般说：“要是我和将军一起驾驶机甲赢了虫母，说不定就可以不离了。” “不可能，你和将军不能同时在一个机甲上，你们是现在发现的唯二两个s级精神力，在□□和精神力都在同一个地方的情况下，万一出了什么情况，损失太大。”明弄溪下意识道。 “噢……”段云衍慢吞吞说，“原来我跟将军不能同时在一个机甲上啊。” 明弄溪：“……” 她就是平时太爱当团队母亲了，就不该老是跟他们讲些他们权限以外的事。 段云衍真的很聪明，只是他不爱想这些东西，可是真当他较真，有些东西很快就能在他脑子里摊开，细枝末节也能叫他找出差错来。 段云衍站起身，转身按下门把手：“走了，你们打牌吧。” 明弄溪：“……” 段云衍就从这个房间里退出去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呈大字形躺在自己的床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目前知道的信息，并且仔细想了一下对付霍乾曜的对策。 终端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是霍乾曜发过来的消息：你们要过来了吗？ 段云衍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哼哼两声，回复：^ ^ 第七十章 机甲 经过七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他们的飞船终于抵达目的地。 整个边境有五大军团驻扎，每个军团所负责的区域不一样，飞船从第五军团开始送, 最后一个才是第一军团。 第一军团来迎接他们的人除了各个小队的队长, 还有桑云和指挥。 “军团不是学校，这里没有老师, 在队伍里服从安排，不要想着哎我灵机一动, 说不定能成为大英雄。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把这一点给我记牢了。”桑云说完, 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转头看李云。 李云瞥了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一眼：“有问题记得问, 不要在心里积着。队内不允许打架, 有事情上报纪律部，这里不存在什么互相包庇的现象。” 小孩在底下点头。 桑云：“有话要有答。” 小孩众：“知道了！！” 桑云便点了点头，让各队长去领分到自己小组的人, 所有人散开，张登达在角落里大叫一声：“启明星！” 段云衍赶紧跑过去，不想他这样再喊第二声。 “走走走, 你在这边还住我们这，跟你分马渊他们宿舍了，有小隔间, 你不想跟他们打牌就别到我这儿来。”张登达哥俩好地跟他搂住肩, “上将跟你打申请，弄了一台战斗机甲下来, 待会儿带你去试试。” 第98章 “真的？”段云衍顿时眼睛一亮，“会配外骨骼吗？” “配啊, 你试试就知道了，比训练机甲好用，不过肯定比不上贪狼。”张登达带着他往宿舍走，“我们之前不是机动队的么，现在取消了，都回来驻边，就不住星舰上了。不过荒星还是轮流去，现在要带你们，就先把我们几个分了学生的编过去，次数就频繁一些。” “辛苦你们了。”段云衍说。 “你还会跟我打官腔了？”张登达笑，跟他一起做轨道列车，“这里没有飞艇哈，空中都是军用的，近点的就跑两腿，远点的开地面车。” 段云衍点头：“知道了。” 轨道列车没有封顶，看上去是为了节省成本，速度不是特别快，但风刮得他们说话有些费力。 于是张登达就闭嘴了，靠在座位上跟段云衍一起吹风。 十几分钟就到了，十层楼房，看上去没有安任何机械，张登达给他指了一下管道：“有急事儿才能用，还有俩电梯，一般七楼以下都是爬楼梯，你是六楼。” 他拍了拍段云衍的背。 段云衍点头表示接受，他在学校里也经常爬楼梯。 他们上去，刚上到六楼，突然出现一排拿着花球的士兵，对着他摇晃手里的花球：“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段云衍给他们弄得一愣，在原地停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摆手：“也就几天不见……” 马渊对他仰了仰下巴：“三缺一，速来。” “缺个屁！有没有点危机意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牌。”张登达上脚踹了他一脚，“滚滚滚，我带他再逛逛，谁去训练场跟我们启明星试试新机甲？” 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还有不怕事儿大的探头出来：“将军在呢，叫将军跟他试。” “就是，启明星上机甲太猛了，扛不住扛不住。” 走廊顿时空空如也，张登达有点被气笑了，领着段云衍进宿舍，先挨个踹了一脚，再叫段云衍去宿舍里收拾。 段云衍没带什么，把包放在床上，看了眼，这个房间是半隔离的，跟客厅就拉了个帘子，上床下桌，比学校宿舍小一点。 他把包放下，看了眼洗漱间的位置，就跟张登达出来了。 张登达没有在这里物色到陪段云衍试手的人选，只得摇头带段云衍离开，边离开边指着这群人叹气。 他们又坐轨道列车去训练场，张登达张嘴就吃风，但还是坚持对段云衍道：“你那机甲，酷的嘞，涂装都是新的，你试就知道了，上面还有你的名字。” 段云衍心生神往，顿时把霍乾曜抛到了脑后：“还有我的名字？我以为只是发一个给我先用着，要等毕业了才会有专门的机甲。” 张登达挡了挡风，在他的口气中迷失了自我，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不是。你的机甲从之前就在做，但一直没通知你，不是统一型号的，根据你的精神力做了一点小改动，但肯定比不上贪狼，不过也挺好的。现在不是，局势有变，就怕哪天把你拉上战场了，他们就加紧把你的做出来了，昨天刚送到，热乎着呢。” 段云衍更加兴奋了：“专门给我做的？哇！专门给我做的？哇！！” 张登达笑：“是的，也不是，哎我也不清楚，要问他们机甲研究所，反正就是跟统一的机甲不一样，精神力容量高一点。” 段云衍开始美好畅想属于自己的机甲，这感觉太好了，他从第一次在书上看到机甲的时候，就想要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 这感觉太爽了！ “涂装是什么样的啊？”段云衍忍不住问。 “啊？”风太大，张登达差点没听清，反应了一下才道，“黑的呗，你自己去看，跟一团的大部分机甲差不多。” “噢。”段云衍搓了搓腿，忍不住又问，“是跟b-t29一个型号的吗？” “外观差不多，性能要你自己去试。”张登达看他这个样子，觉得满意，所有人在拥有属于自己的机甲的时候都是这个兴奋劲，没有人能逃脱。 段云衍点头点头，满脑子都是对新机甲的期待。 嗯，倒时候要拍一张照片烧给院长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如是想着，愈发期待，下了轨道列车之后几乎是跑着进入训练场的。 霍乾曜在训练场门口等着，看到他便站起来，有两分紧张：“……云衍。” “哎？”段云衍顾不得自己还在跟他生气，马上问，“我的机甲呢？” “你的机甲……在里面。”霍乾曜料到了他会想看他的机甲，但没料到他这么热切，“我带你去。” “我队长带我。”段云衍回头，却看到张登达遥遥止住脚步。 “哎，将军在啊，那将军带我们启明星看一眼机甲？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张登达冲他们摆了摆手。 “你去。我来。”霍乾曜点点头。 张登达就走了。 段云衍在原地，撇了撇嘴。 “你……”霍乾曜的手拿起，好像很忙地动了一下，“跟我去？” “哦。”段云衍跟在他后面，不看他，跟迎面走来的老兵打了个招呼，“张哥。” “看机甲？”张哥对他笑了笑，“看去，特帅——哎，将军。” 霍乾曜点头。 张哥跟段云衍擦肩而过，特意又强调了一遍：“特帅！” 第99章 段云衍心神荡漾，好想跑过去，也好想问一下霍乾曜有关机甲的事，但他又不太想跟霍乾曜说话。 倒是霍乾曜在前面开口：“你的机甲，是奥森他们正在研究的新型号，b-j021。在精神力方面改动比较大，因为还在研发阶段，没有投入生产。之前拿到了一点你的精神力数据，他们实验室就试了试，做了个兼容你的精神力的新系统出来。” 段云衍狠狠抿住唇，不让自己大笑出来，但他的步子还是忍不住一摇一摆：“嗯。” 霍乾曜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把表情收好。 “但整体还是在b-j021的框架上进行的一点改造，不像贪狼那样是整体重置了，他跟我说精神力承载系统完全容纳你的精神力是没有问题的，还根据你精神力的特质进行了一些调整。”霍乾曜在前面，说话的语调尽量平稳，客服嗓子里要冒出来的沙哑。 “哦——”段云衍在他身后拖长声音。 “你的节奏可以不跟你们学校的其余人一样，要是出了什么事……可能会把你也派上前线，所以可能会让你一直待在营地。”霍乾曜又说，再次回头，看了段云衍一眼。 段云衍马上把抓着胳膊的手放下。 “要是发现机甲有什么问题，你随时反馈，随时打申请回去修改。”霍乾曜最后说，发现段云衍好像真的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嗓子里的涩终于压不住了，“云云。” “谁？”段云衍环顾四周，不打算回他，“我机甲呢？” 霍乾曜轻轻叹了口气，停在一个机甲库前，打开库门：“这里。” 厚重的库门缓缓向上升起，一个黑色涂装的机甲显现在二人面前，整体样式和其他近战机甲没差，很好分辨，前面的涂装在最显眼的地方用白色喷漆写着： 段云衍 q1 近程 s+ ab+ st23 段云衍终于忍不住了，大叫一声，跳到舱门那里去，熟练地输入出场设置的密码，打开紧急按钮，钻进舱门里。 机甲内的灯光应声而开，他忍不住叫了一下，机械音询问：是否建立精神链接？ 精神链接？ 他探出机甲舱，顾不得不能跟霍乾曜说话的禁忌，亢奋地询问：“我建立精神链接吗？” 霍乾曜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点头：“是的，你建立吧。” 段云衍大叫一声“好耶”就钻了回去，两秒之后又探出来，认真地跟霍乾曜说：“我还在生气，我们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霍乾曜轻轻眨眼，心还是揪起：“好。” 第七十一章 对战 精神力接入, 电子提示音引导着他设置好所有的初始设定，他一个一个认真设置完全，动了两下。 确实比训练机甲好用很多, 精神力承载度几乎可以和贪狼媲美。 段云衍兴奋地驾驶着机甲走来走去, 手上的武器一再切换。 旁边路过的人看了，怕他走火, 叫住霍乾曜：“将军，他得进训练室吧。” 霍乾曜点头, 迟疑两秒，连接上段云衍的机甲：“云衍？你试的话要进训练室,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多。” 段云衍看了一眼他的投影：“哦，在哪？” “我把导航发你了。”霍乾曜又停了停, “和我试试？” “好呀。”没想到段云衍很快答, “你开贪狼。” “我开普通机甲就行。”霍乾曜道。 段云衍：“你开贪狼。” 霍乾曜：“……好，我开贪狼。” 霍乾曜这几天一直在重新适应贪狼的使用，他用贪狼也就七八年, 却停了五年。 段云衍就关掉了通讯，抿唇抓了抓手腕，不知道对方的精神力恢复得怎么样了。 但是顿了顿, 他什么都没说，打开导航去了新申请的训练室。 军团的训练室比学校的高级，但训练室内也装了监控, 可以让外面的人同步观摩里面的战斗。 段云衍先驾驶机甲进去, 里面空间很大，专门用来进行1v1对战演练的, 他自在畅游了好一会儿，霍乾曜才驾驶着贪狼进来。 “将军。”段云衍的机甲和霍乾曜的自动连上, “我开模拟战斗了。” “好。”霍乾曜点头。 “请不要手下留情。”段云衍认真道。 “……好。”霍乾曜和训练室对接完成。 机械音响起：“准备完成，对战即将开始。注意，此次为内部切磋，请手下留情。” 段云衍：“……” “五，四，三，二，一，开始。” 段云衍切换出了光刃。 而对面打开了能量炮。 他冲了上去。 · “快快快！将军打训练赛了！快去看！” “谁跟他打？上将不是在开会吗？” “他跟启明星打！启明星试新的机甲，哎呀快看，他们是真打！” 从别的训练室下来的士兵正准备休息，就被叫过去看霍乾曜的段云衍的比试。 霍乾曜回来有好几天了，进入贪狼的时候没有说要找人练，但他单独只要出现在训练室，周围的人就避着他走，假装自己很匆忙的样子。 ——和他对战太累的，一方面是大家在他面前确实是像菜鸡一样，被他一茬一茬地割，阴影还在；另一方面是霍乾曜打爽了会无意识溢出部分精神力，和他对战的人会叫苦不迭。 第100章 但屏幕里的启明星好像完全没有这个困扰。 训练室不是战场，不存在经验的问题，他在学校就没事儿泡在训练室，残害无辜的同学。 不过他下手确实没霍乾曜有攻击性，倒是很敏捷，不断近霍乾曜的身，光刃挥舞起来只剩下残影，根本看不清具体的方位。 而霍乾曜看起来像是纯靠直觉在进行应战。 训练室外观摩的众人纷纷叫刺激，边叫边指点江山，这时候又觉得自己可以去跟将军或者启明星对打了。 “我发现这个启明星——他叫什么来着？” “段云衍，他叫段云衍！”马渊终于收到消息匆匆赶来，“我们队的。” “他很有天赋啊。”该人说，“都没上过战场，还能勉强跟将军打个五五开。” “他上过啊，清荒星的时候他在第一线。”马渊为他打抱不平。 “没经历过保卫战算上战场？”后面的老兵嚷嚷，“要不人家怎么叫启明星呢，也没见将军叫你启明星呢。” 整个人群顿时发出一阵大笑。 被笑的人也没生气，只是说：“那我可比不了，这么重的精神力威压，谁扛得住？” 他说着，指了一指屏幕左上角一直亮着的红色警报： 【警报！警报！训练室内精神力已超过平均精神力范围！】 “不过，启明星该输了。”又有人客观评价，“将军没有留手，他进攻其实不如将军，对付虫族应该不明显，跟机甲打训练赛，近战吃亏，贪狼性能也更好。” “里面是谁跟谁？”他们正说着，李云从他们后面走了过来，冷淡地扫了屏幕一眼，自己回答了，“哦，段云衍跟霍乾曜。” 她一来，其余人顿时立正战好，老老实实道：“他们在打训练赛。” “哦，训练赛。”李云看了两秒屏幕，比试已经进入后期，看样子两个人都打得还算酣畅淋漓，没收着力。 上次见霍乾曜打成这样还是上次。 “段云衍在你们队里？”她问马渊。 马渊一哆嗦，稍息：“是的。” 李云点点头，又看屏幕左上角，里面精神力已经超标到299了，没到三百估计是里面两个人在收着力，因为到三百了训练室承受不住。 胜负已定，霍乾曜用贪狼太占优势了。 她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胜负确实已定。 段云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进攻变得吃力了，他用过贪狼，更清楚贪狼的性能，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实力、自己所驾驶的机甲的实力，是没有办法这样打赢霍乾曜的。 但他还是要让霍乾曜开贪狼，因为真的很爽很畅快，他们的精神力甚至已经满溢到突破机甲而顺利交缠到一起，可是兵戈相接还是出现了一次一次激烈的碰撞。 火星四起。 太开心了。 他舔了舔唇，被霍乾曜钉到墙上，二人的机甲同时把他们的精神力弹了出去，通讯连接断开，防止他们再出现斗争。 连接外部的屏幕也黑了，众人便知道里面打完了，纷纷在里面的人出来以前散掉，免得里面的人没打够还小抓壮丁。 段云衍在机甲里伸展了一下才跳出机甲，出了机甲以后又是衣服面无表情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刚偷偷在机甲里大笑。 霍乾曜也从机甲里走了出来，抬眼看了眼他：“很不错，我用的贪狼，是我占了优势。” “用同样的机甲，我也打不过将军，多谢将军指点了。”段云衍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很平常的客气。 霍乾曜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话才好，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别生气了。” “什么生气？”段云衍没有看他，环顾四周找出门的开关。 “现在局势有变，你多考……嘶。”他停住了话，因为段云衍刚刚怒气冲冲过来猛地踩了他一脚。 “你真是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人。”他的启明星如是看着他，恶狠狠地说。 第七十二章 胜算 没想到霍乾曜居然还——还在提这件事！ 段云衍愤愤离开, 依旧不是很高兴。 他闷闷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想要策划点儿别的什么，但没想出来, 只能做好打算先不跟霍乾曜见面。 没想到, 第一次去前线执行任务之后，李云就把他从张登达的队伍里提了出来, 把他放到霍乾曜的队伍里，由她自己直属指挥。 消息由张登达下达的, 下达了以后，队中顿时传来阵阵唏嘘。 “我们启明星, 年纪轻轻就要开始渡劫了啊。”马渊摇头叹息。 众人摇头叹息，段云衍不明所以：“渡劫是指？” “那组是我们将军、上将、总指挥在的队啊, 次次最前线, 次次冲锋。”马渊抠着脚，“之前把我当替补补进去过一次，差点没死在前线, 李云她肯定针对我，丫的打到后半程我昏过去了，将军给拖回来的。” “强度很高吗？”段云衍问。 “高啊, 比我们队高多了，那就一群牲口，李云把他们玩命练。”马渊吹了声口哨, “以前的将军, 现在的上将，成天开会, 强度还马拉磨似的，你去试试吧。” 另有一人勾搭上段云衍的肩：“他们队缺人, 这几年将军不在，拉了人进去顶位，撑得下来的就留在队里，撑不下来的就回来，所以叫渡劫——马渊他就渡劫没成功。” 第101章 “滚蛋。”马渊说。 段云衍听着，点头：“我努力。” “这不止是努力啊。”马渊唏嘘，“你得拼命。” 但段云衍向来拼命。 第二天他去队里报道，桑云给他看日程表，今日练体术一整天。 整个队算上他一共十六个人，除去一个指挥一个防御，其他全是进程战斗位。 近战位需要下机甲的情况最多，段云衍在上学的时候，体术课也比别的专业的同学要多。这里的训练也都只是基础的训练，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是强度真的好大。 甚至没有什么见面自我介绍的环节，一到地方看了日程表以后就开始训练。 不过也不需要什么自我介绍，这些人都经常出现在军事新闻上，可以佩戴的奖章可以挂满胸前，功勋不比霍乾曜差多少。 段云衍默默地跟上他们的训练。 霍乾曜就在他的不远处，两个人没有对话，眼神只有短暂地交汇，然后段云衍率先移开。 李云没参与他们的训练，只一边做俯卧撑一边看着光屏，周身的光屏一共有四个。 好厉害。 段云衍正准备收回视线，就听到李云凉凉叫：“霍乾曜，你的腿不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么，是不是可以回到大家的训练节奏了。” 霍乾曜：“……还有一点问题，再等我两天。” “哦。明天出去前请进行全身体检。”李云道。 “行。”霍乾曜站了起来，看了段云衍一眼。 段云衍没看他，把自己对面的人给过肩摔了。 动静太大，李云也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道：“段云衍。” 段云衍：“到！” “你……体术还可以，明天就要出去了，你去熟悉一下机甲吧。”李云道。 “好的。”段云衍就下场。 霍乾曜的目光追着他下去，等他走远，叹了口气。 桑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其余队员纷纷过来拍他的肩，没有人嘲笑他，即使他刚结婚的时候臭嘚瑟了很多天。 李云没拍，盯着他看了片刻：“你去陪他练练呗。” 霍乾曜摆了摆手：“我按计划来吧。” “训练你又说没复建好跟不上，现在有人跟你陪练机甲，你还不去？”李云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 霍乾曜沉默了一下，周围都是熟人，他也没装：“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想尽量不跟他接触。” 李云：“反对。马上就要上战场了，谁管你的小情小爱？” “我也反对。”桑云在旁边做引体向上，“你就不该提出离婚，死了就死了嘛，留个结婚证还留个念想，不然你的葬礼要我主持吗？” 霍乾曜：“………………” “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防御从另一个单杠上跳过去，踹了桑云一脚。 “哦。”桑云闭嘴。 霍乾曜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场地边缘擦了下汗：“……行，我知道了，我先过去。” 李云这时候却开口：“霍乾曜，我有一个问题。” 霍乾曜：“你说。” “虽然你很悲观，但你打虫母也不一定会死。那么你要是没死成，回来去见段云衍，你们俩已经离婚了，你打算怎么办？”李云问。 霍乾曜眼皮跳了跳：“复婚。” “那要是他对你失望了，不想跟你复婚，但是更甚者，他要和别人恋爱、结婚，你怎么办？”李云接着问。 霍乾曜钉在原地，眼皮缓缓眨，半晌：“他不会的。” 段云衍给他的爱太热烈了，太浓太深太让他坚信不疑，毫无保留的爱意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不愧是将军，独一无二的自信心。”李云的话语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语气波动，但是队里的其他人都笑了。 霍乾曜沉默。 “我不说了。”李云看了他一眼，“你去跟他练机甲吧。启明星前途无量，未来还很长。” 她这话每一个字都在往霍乾曜心口上扎，偏偏桑云还在旁边看不懂氛围地接话：“启明星比我们小十来岁呢，他们学校好些人喜欢他，你们回学校上过课没，有回我看到他们好些人追明星似的追段云衍，可受欢迎呢。” “哦，我发现了。”李云说。 防御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叫他们别说了。 因为霍乾曜看起来实在很落寞。 “我去练机甲了。”霍乾曜说着，踏步往外走，脚步很沉重。 所有人便看着他，没有人可以分担他的重任。 走到离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向李云：“我一个人去，活着回来的可能有多大？” 李云道：“虫母的地理位置没有出来，现在你的胜算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之间，比你第一次去杀虫母的时候要低百分之八左右，因为你的伤。” “我知道了。”霍乾曜说。 第七十三章 准备 霍乾曜最后还是去和段云衍一起训练了,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 可是精神力偏要违背他们的意愿，绑死在一起。 霍乾曜觉得不舍。 段云衍没有说些什么，但是时不时会看向他, 露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霍乾曜的心更碎了。 第二天去前线, 也是让他们走前锋给后面的学生做个示范，让学生们看看真正打起仗来, 军队是什么样的状况。 第102章 段云衍现在待的队伍原本上前线都是轮换着来的，这次全员出动, 就连霍乾曜通过了体检，也被编了进去。 并且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 李云把他和段云衍编到了一起打配合。 他和段云衍的配合自然是默契的，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一起上过战场, 但精神力的契合仿佛带给了他们天生的默契, 让他们的任何行动都配合的天衣无缝，弥补了霍乾曜还未治疗完全的伤，也弥补了段云衍对于战场的生疏。 李云在自己的机甲里吹了声口哨, 觉得自己的决定很不错。 整个行动持续八天，对整个星球上的虫族完成清扫，并搭建好精神网络, 进行好部队的驻扎。 “边境的星球还是要人住进来。”桑云在看着军队驻扎的时候说，“没有人的星球，虫族准备反扑的时候, 一瞬间就能占领。” “主要是会被帝国下令战略放弃。”霍乾曜随口道。 “不放弃能怎么办, 总不能让人死在荒星上吧。”李云在后面说，指挥是唯一一个在战备状态下能接收非队内网消息的, “回去又要开会，估计是找到了虫母的位置。” 段云衍心底微沉, 又有些迫切的想知道有关虫母的消息。 “在坐的各位，回去了全都去开会。”李云又出声，“段云衍，你也要去。” 段云衍一愣，随即开麦：“好的。” 他还并不知道，但他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他在战场上的势如破竹之态，比起当年的霍乾曜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桑云更是避开他，单独跟李云说过，自己跟霍乾曜打了这么多年的配合，都没有段云衍和他的配合好。 段云衍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做好派给自己的任务罢了。 以及能够亲手杀死虫族，他真的很高兴，动手的时候他几乎要雀跃了，只有耳边李云和霍乾曜不断提醒他，让他冷静下来，不要太过于兴奋。 段云衍没觉得自己很兴奋，自己的头脑很冷静，只是力道比较猛，一如他喜欢擦着限速的边驾驶飞艇和机车。 等到重新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段云衍来到这里的第十二天了。 他们这批学生，在半个月之后，就要回学校了。 回到营地后，他们甚至都没吃上一口饭，就要去会议室开会。 段云衍在路上被霍乾曜塞了一份饭，霍乾曜说：“你吃，会要开很久，你会饿的。” 段云衍刚想拒绝，抬头一看，所有人手上都拿了一份饭。 他就鼓起两腮收了。 霍乾曜便又道：“你等会儿坐我旁边。” 段云衍迟疑了一下：“会不会不太好？” “不是那种很正式的，不分主次位。”霍乾曜看着并不在意，和他说话时声音很低。 段云衍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到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入座。霍乾曜在门口随意找了一个位置，拖椅子坐下，示意段云衍坐到他旁边。 段云衍就坐到了他旁边，抬头一看，整桌自己最年轻。 圆桌，在中央投影位的是卫星联络部的人。等到人都落座了，他没有拖延一秒，直入正题：“虫族领域hay-〆60星，有大规模的虫族诞生，其中大部分是工虫和次母。部分次母已经乘坐虫族机舰去往其他的星球，可以确定，虫母已经诞生，星尘会的人说的不错。” 会议室内的气氛凝重几分，所有人面前的光屏都开始展示hay-〆60星的具体位置，和先前的虫母星距离不近，但也位于虫族领地的腹部。 “据观测，虫母已经是完全形态，其精神力强度、产卵能力，不比上一任虫母差。虫族内部并没有出现任何内部斗争行为，说明虫母的继任是默认的，并且没有其余的虫母来进行斗争。” 中央投影里出现了虫母形态的猜测图，成熟阶段的虫母有两个机甲一般大，外突触遍布整个脑部，墨绿色的身上有很多个土黄色凸起的点，那是它用来产卵的地方。 联络部的人又详细介绍了这次虫母出现的特点，并说明：“但是，截至目前，虫族内部都还十分平静，并没有出现向外扩张都倾向。在战争中，它们也消耗掉了不少同族，目前它们占领的星球勉强能够供它们生存。” “虫族的繁衍速度太快，用不了多久，它们的资源就会再次陷入紧缺，会再次决定入侵人类领域。”李云漠然道。 “但它们没有立刻展开扩张，我们还有一些时间。”联络部的人心平气和道，“根据数据部的统计，如果它们是打算在资源耗尽后再展开扩张的话，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除此之外，我们认为虫族在至少一周以内不会入侵，虫母、次母产卵虽快，但工虫制造机舰等还需要时间，在虫母没有出现等时候，虫族整个社会陷入停滞，也就是说，他们的机舰还停留在五年前和我们战斗的时候。” 兵虫，乃至工虫次母都是消耗品，但能将虫族带去其他星球的机舰不是，虫族的机舰同样需要维护和使用资源制造。 “最佳进攻时间在什么时候？”霍乾曜直接问。 “一个月内。”联络部的人道，“具体事宜，还请各位自行商讨定夺。” 段云衍轻轻撇着自己的手指，周围的霍乾曜、桑云都吃得若无其事，但他有点没什么胃口。 第103章 这对他来说还是太快了。 联络部的人很快从中央投影里下来，军团的各个团长、指挥开始清算帝国军团的战力，已经有过一次的经验，他们能知道大概需要多少军力，才能一路长驱直入打到虫母所在的星球。 他们讨论着，段云衍就听着，惊异地得知了一个事实——在保卫战的最后一战前，他们对这次战争的预估，只有百分之八的胜算。 而这百分之八中，其中有百分之五是赌在了霍乾曜一个人身上。 同样，这次计划，他们也不能保证有许多的胜算。 “小将军，你战虫母，这次胜算多少？”二团团长说到一半抬头看向霍乾曜。 “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十之间。”霍乾曜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李云说的。” 段云衍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那还可以。”二团团长挠了挠头。 段云衍不知道他的这个“还可以”指的是什么。 “百分之八。”李云看着汇总到自己面前光屏的数据，给了一个数字。 低到近乎没有。 段云衍轻轻眨眼，到了这个概率，赢就是在渴求奇迹的发生。 “……段云衍的机甲不太行。”李云却又皱眉，“奥森，贪狼再做一台出来，哪里有困难？” “哪里都有困难。”坐在边缘的奥森开口，“请不要想当然，把贪狼做出来已经是奇迹了。” “他的机甲，全力改造，能改造到什么程度？”李云又问。 “在虫母面前不堪一击的程度。”奥森也尽量平静地发言。 “好的，请把他的机甲全力改造。”李云说。 她的话语并没有什么起伏，段云衍还沉浸在沉重的心情当中，闻言有些愣，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改造自己的机甲。 “……我尽力。”奥森叹了口气，“启明星，你等会儿跟我聊一下，看你想要往哪方面改。” “你同学回去的时候，你跟他们一起把机甲开回去改装。”李云抬眼，对段云衍道，“战争爆发需要你在前线，甚至是最前线，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段云衍的心中点亮了火束，他几乎是立刻道：“明白！” 第七十四章 相问 那场会议的结果, 段云衍不得而知，因为在他们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把其余人都请了出去, 只留下了各团的团长和指挥。 奥森同他联系, 向他询问了他对机甲改进的看法。 段云衍对这可有话说多了，更何况奥森让他先不管实际条件, 把所有想到的都说了，他们再根据实际情况拿去评估。 于是段云衍就坐在会议室的门口, 抱着光屏，噼里啪啦地打意见, 奥森开始还会跟他有来有回的讨论，到后面直接已读不回, 等他全都发完, 只回了个“ok”。 段云衍抱着光屏嘿嘿乐，他现在使用的机甲，对他来说已经很好了, 平常用的训练机甲，性能都没有战斗机甲好，他用起来也觉得还行, 只要实力过硬，机甲到底也是个辅助。 等他终于和奥森的讨论结束了以后，会议室里面的会议也结束了, 团长指挥都往外走。 霍乾曜看到段云衍坐在旁边, 过去叫了声：“云……云衍。” 段云衍抬头看他，声音平平：“将军。” 霍乾曜心头一软, 轻声问：“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我跟奥森所长说机甲的事。”段云衍收起光屏，看着他, 声音稳定地问，“将军，要是去进攻虫族，我能和你一起去驾驶贪狼吗？” 他这话问得口气大，周遭的人都看过来，桑云笑了笑，搭上李云的肩，回头丢下一句：“你们俩可不能在一台机甲上，多大的风险。” 段云衍抿唇：“多大的风险？” “帝国可能会因此损失掉唯二的两个超s级精神力的风险。”霍乾曜道。 “哦。”段云衍站了起来，“我休息去了。” “进攻计划提前，你的同学在两天后就要回学校了，你跟他们一起回去，把你的机甲带回去。”霍乾曜道。 “会在我不在的时候，展开进攻，或者虫族展开侵略吗？”段云衍问。 “不会，军团需要你。即使虫族突然发起进攻，也会让你尽快赶到。”霍乾曜对他作出承诺。 “唔。”段云衍道。 “我可能也要回去一趟。”霍乾曜又说。 “哦。”段云衍歪了歪头，“你的精神力还没恢复好吗？” “我和贪狼都要做检查。”霍乾曜说，“战争不容疏忽。” “霍乾曜，你是怕你死了，才要和我离婚的吗？”段云衍却忽的道，话语突兀，没有给霍乾曜一丝一毫准备的时间。 霍乾曜顿住了。 “你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吗？”段云衍又问，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看星球上用来照明的灯，很亮，充作是这颗星球的太阳。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喜欢你，所以即使在你死后，也一定会爱你，一定会一直想起你，悼念你，沉浸在你死的痛苦里，走不出来，永远怀念。”段云衍的语气很冷，“所以你决定先和我离婚，以为自己很伟大？” 字字珠玑，霍乾曜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肺里的空气都要随着他的话语而流失干净。 “你这样挺讨厌的。”段云衍说，眼角向下一瞥带着半分冷淡的厌烦，随后便径直走开。 第104章 十步之后，他偷偷回头，霍乾曜还在原地，只是抬起手撑住脸。 他就要笑了出来，只是努力克制住，回到房间里才轻轻笑了出来。 他看不到霍乾曜的表情，但知道对方一定很难受，对方难受了，他当然也不好受，可是终于把这几句话说出来了。 将军会后悔的，因为将军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难过。 他很不喜欢这样，他不觉得霍乾曜真的会死，也不喜欢霍乾曜因为可能会死就要跟他离婚。 可是霍乾曜的态度柔软而坚定，他只能慢慢磨，然后找个机会，狠狠刺激他一下。 不一次性解决清楚，到时候有什么问题，霍乾曜又想要先跟他断掉联系。 这是非常不好的行为，段云衍觉得应该根除。 但有什么机会是能够被他找到的呢。 他到洗漱间去洗了个澡，马渊敲门找他打牌，被他回绝了，说想休息一下。 他这几天一直在第一线，强度很高，但他都跟下来了，确实该累。 马渊表示理解，给他送了点吃的进来，叫他好好休息。 段云衍躺在床上，仔细思考。 脑子里的东西很多，一会儿是机甲的改装，一会儿是虫母，一会儿是霍乾曜。 他从来想的事情都很简单，很少思考这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千丝万缕地联系到一起，等他终于一件一件地想好，困意上涌，下一秒他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照旧去训练，在训练间隙，按奥森给的提示，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机甲。 这个机甲的精神力强度还是有点跟不上自己的，平时还好，在战场上冲得猛了，还是得收一点精神力。 希望可以得到改进。 第二天，他就开着机甲进了军校学生返程的飞船，霍乾曜和贪狼也在其上。 只是段云衍从机甲上下来，又在飞船里偷偷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 于是他就拖着步子去了明弄溪的房间，其余几个人果然也聚在她的房间里。 明弄溪不知道在干什么，燕星河在跟依古娜下棋。 看到他来，依古娜笑了声：“我们伟大的启明星·帝国的接班人·新时代的领航者，这仗打完了，您能不能给我们家产品做个广告？钱管够。” “什么广告？”段云衍没过脑子，“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呢。” “你要参加这一战？”明弄溪抬头。 “嗯。”段云衍点了点头，“回来修机甲的，他们说上战场，机甲得弄好一点。” “搞这么厉害。”燕星河说。 段云衍叹了口气。 “这场仗好危险的，可惜你结婚了。”燕星河又说，移动炮，“将军。” “死了，不玩了。”依古娜收棋，“我跟你去联谊呗，我还没结婚。帅哥有几分？美女有几分？” “我也不清楚，最后图个安逸么。”燕星河顿了顿，忽地望向段云衍，“你之前，是不是说你要离婚了？” 段云衍清澈地看着他。 “那你跟我们去联谊呗。”燕星河说，“给自己找个新的念想，怎么样？” 段云衍感觉有一个灯泡缓缓在自己脑门上亮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 联谊 “联谊。哦, 联谊。”段云衍轻轻念，仔细想，“联谊, 都有谁？” “都有人。”燕星河凉凉道, “我也不清楚，我找给你看, 好像是跟艺术大学那边组织的，哎对, 他们拆成三个学校扩招了，得有不少人呢。” “联谊, 是什么样的？”段云衍又问，“声势浩大吗？” 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燕星河想了一下：“应该挺浩大的, 人很多啊，场地也很大，你要参加的话你填一填这个表。” 他给段云衍发了个文件, 段云衍挨个看：“什么时候啊，要是团里要把我调走，我就去不了了。” “那我到时候帮你跟他们找个借口说一下就行, 又不碍事。”燕星河随口道，“那说好了，你跟我去。” “我也去。”依古娜收好了棋, 蹬了燕星河一脚, “哪个学校的长发美男比较多？我要抑郁质的。” “首都美术大学吧，哎我发你你自己看看。”燕星河在自己光屏上翻了翻。 明弄溪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这会儿却忽的道：“你去参加联谊，不担心将军生气？” “我们都要离婚了。”段云衍镇静道, “没事的。” 明弄溪看了他两眼。 “你不懂我兄弟的良苦用心。”燕星河勾搭上段云衍的肩，“你想，要是将军吃醋了，岂不是更好？” 明弄溪挑眉。 段云衍点头，拍了拍燕星河的背：“还是兄弟懂我。” 明弄溪翻了个白眼。 段云衍没参加过联谊。 但在他质朴的观念里，应该只是一群人一起吃一顿饭，认识一下就好了。 但燕星河给他发的表格填完交上去以后，对面发过来一个随机抽签，抽完签之后给他分了一个组，蓝组6队。 段云衍就知道这个活动的人很多，给队伍起码分了两级。 分完之后一看场地，一个可以租借的公园，很大的场地。 他看得有些犹豫了，燕星河又揽了他一把：“好兄弟，这个联谊百利而无一害啊。你想，你要是在联谊里找到新对象了，是不是美哉？那要是将军吃醋了，岂不是更美哉？” 第105章 “我没离婚，不能找对象。”段云衍小声说。 “哦。”燕星河没多在意，问他，“打牌不打？” “不打。”段云衍从他身边站了起来，“我去厨房整点吃的，要给你们带吗？” “我要盖浇饭。”依古娜抬头，“段云衍，你是不是要改装机甲？” 段云衍点头。 “我发你一个联系方式，你有缺的材料找他，尽快，材料运到这边来还要时间。”依古娜在光屏上点了几下，“我刚刚问了，我家有业务是对接研究所稀有材料的。” 段云衍眨了眨眼：“谢谢。” 依古娜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们造机甲还要考虑别的机甲嘛，你就说这个都是专门供给你的。打赢了给我拍广告哈。” 段云衍感动点头，吃完饭给她带了满满一碗盖浇饭。 在厨房，他的余光好像看到了霍乾曜，但他避着往那边的视线，假装没看到。 下了飞船以后，他先开着机甲到奥森那里去报道。 研究所的人已经把他的所有建议整理了出来，并分门别类地列好了可执行性。 奥森亲自出来跟他一个一个核对：“动力系统加强到进8，这个没问题；滑翔翼，这个不能做到你要求的程度，不过可以这样改，你看这张图啊，到时候你飞的时候就是这样，可以吧？” 段云衍点头点头。 “精神力系统，这个我只能全力给你做。军团那边给我的时间是五天，七皇女那边联系我了，资金到位一切都好说，但是精神力系统确实是比较耗费时间，把贪狼的系统直接拿给你用呢，又有点缺材料。”奥森跟他解释。 段云衍把依古娜给自己的联系方式找出来：“我朋友说，缺材料可以跟他联系。” 奥森瞥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帝国最大的供应商，应该是他们队里那个阿依胡努提家族的联系的。 “……这个系统也不是完全不能实现，我尽量。”奥森说着，活动了一下肩胛骨，“你的机甲和贪狼同时过来，幸好贪狼一直在维护升级，这次过来只是检查一下。” 段云衍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感谢。” “你的机甲强度整这么高干什么？”奥森又问，“李云准备弄什么战术出来？你的机甲强度整再高，也只能跟其余的所有机甲一样，在虫母外围，能近虫母身的只有贪狼。” 之前课上讲过，虫母周围的精神力特别强大，会破坏机甲内由精神网联系起来的网络，导致整个机甲系统紊乱接近损毁。 只有贪狼基于独特的硬件，和霍乾曜本人强大的支撑力，才能在近虫母身的时候保证机甲的正常使用。 段云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算了，一问她又说要泄密。”奥森摇了摇头，又跟他接着介绍，“光刃属性，我给你往上加，这个是设备的问题，烧钱，不过现在经费够，还有这个……” 听完他的整个解释，段云衍好像有点明白过来，自己机甲的改造不是帝国上面批准的——帝国以没有用为由回绝了军费的申请，研究所的人是奥森自发调动的，军队调度是从桑云和霍乾曜那边走的，经费是明弄溪和霍乾曜自己掏的，材料是依古娜找人供给的。 段云衍轻轻眨眼，想，自己一定得在战场上尽最大所能才行。 和奥森研究所的沟通持续了一整天，期间奥森还带他去后面车间看了，自己的机甲正在接受如火如荼的改造。 还有五天时间，日夜不停，但被采集完数据，奥森就说这里用不上段云衍了，叫他先走，有问题再把他喊过来。 段云衍无处可去，回了自己的寝室。 燕星河叫他准备好第二天联谊要穿的衣服，段云衍在自己的衣柜门口看了看，决定就穿训练服。 打开光屏，还是霍乾曜的消息：怎么样了？ 段云衍：很好。 他在床上翻滚片刻，思考一个完美的表达方式。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他决定再刺激一下霍乾曜：我考虑好了。 段云衍：我明天去参加联谊^ ^ 第七十六章 我后悔了 共乐园举办的联谊已经持续了几届, 是首都星大学城里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促成的情侣无数。 但此前，段云衍没听说过。 他来参加这次联谊的目的不纯, 但想来这么多人参加的活动, 也不会有什么占不占名额一说。 只是霍乾曜在收到他发的信息以后，一直没有再回复他。 他有些辗转反侧。 霍乾曜是什么意思呢？他在飞船上、在奥森的研究所里也没有再和霍乾曜见过面。只是霍乾曜给他发的消息一如往昔。 他撇了撇嘴, 不大高兴。 天已经黑了，此时人已经进入了活动会场, 燕星河和依古娜在他旁边一左一右，依古娜说：“这是艺术院的？就这审美？” 燕星河说：“这帅哥挺帅的, 哎，哦, 我们学校的, 之前怎么没见过。” 依古娜说：“美女，谁上去帮我要个联系方式？” 燕星河说：“这摩天轮好像也是待会儿的项目吧，这玩意儿, 漂亮。” 段云衍在他们两个中间，乱花渐欲迷人眼，眼前晃过各式各样的人影, 大家都穿得光鲜亮丽，他一个人脸都没记住。 依古娜：“你说我这次主要是关注男生多一些比较好呢，还是女生多一些比较好呢？” 第106章 燕星河：“谁管你, 兄弟, 没怎么参加联谊吧，哥带你们转。” 依古娜：“那不比有的人, 参加这么多联谊还没找到对象。真正有实力的从不参加联谊但是一步结婚，是吧启明星？” 段云衍不想参与他们的战争, 缓缓向后移，脱离了两个人的中间：“这块，蓝组，是我的组，我要过去登记了。” “哦。”燕星河看起来心思不在他身上，但出于礼貌问了句，“你跟将军说没，将军怎么说？” 段云衍抿唇：“将军没回我。” “啊？”燕星河诧异，“为什么？” 段云衍摇头：“不知道啊。” “那也没事儿，你在这联谊上看看，说不定就碰到你的灵魂伴侣了呢？”燕星河拍了拍他，随口安慰道，“没事儿，啊。” 段云衍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一个人到蓝组签到处签到。 签到处的人认出来了他，惊喜道：“哎！启明星！你真来了？看你资料，还不敢相信呢，你之前都没参加过这种活动吧。” 段云衍摇了摇头：“没参加过。” “那太可惜了。”签到处的人笑着摇头，帝国这颗启明星样貌生得好，气质也不凡，有名气更有实力，谁都知道他的未来将是闪闪发光，要是能和他在一起，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最好的选择。 “六队在这边。”工作人员给了段云衍一个蓝色的手环，荧光的，又给他指了路，手环上有微微的磁力给他指引着方向。 段云衍新奇地看了这个手环一眼，他的生活枯燥而有规律，很少接触这些。 一个队十个人，段云衍在到了以后，又看了看之前发到他邮箱的规则，是他们每个队之间进行一些小游戏，抽签随即组合。 段云衍左看右看这些游戏，都觉得军校的人有绝对优势，难道设置游戏的人有内鬼？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参加比赛习惯了，一切都勇于冲锋在前。 很帅，但没有享受到丝毫游戏之间的趣味。 玩了两个游戏之后终于被对面红组的燕星河发现，紧急跟他打电话叫停他的行为，痛心疾首耳提面命跟他说：“这是、促进感情和了解的、小游戏。不是比赛，不是要你赢，你能不能稍微让一点别人啊？” 段云衍迷茫了。 他略一思索，虽然迟钝且一根筋，但会听从建议。于是他在接下来的游戏中很明显地放水，并且在两局之后，选择了退出，在旁边一棵大树底下的横椅坐了下来。 同组的人过来问他，为什么退出了，是不习惯吗？ 段云衍看过去，音乐学院的一个男生，声音很好听，说话温温柔柔的。 于是他道：“有一点，我没参加过这个，怕打乱你们的节奏。” 男生轻轻笑了：“怎么会，这个活动就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啦。不过你要是不习惯，也不用勉强。” “那我就不勉强了。”段云衍打开光屏看了眼，霍乾曜还没回他，倒是李云发邮件问他这边的情况。 他回忆了一下奥森说的情况，仔细回了。 打字的时候，身边的男生一直不走，扭扭捏捏地在他身旁坐着，他递过去了好几次目光，对方都没有反应。 可能这边的椅子视野比较好吧。 段云衍没多想，光屏权限没开，对方看不到，但他还是谨慎地调整了光屏的角度。 身旁的人好像僵硬了一下，但他没多在意，回复好李云之后关掉了光屏，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走了。 反正霍乾曜到现在也没什么反应，失败的一次联谊。 旁边坐着的男生却又一次开口：“你坐在这里，有没有觉得有点无聊呀？” 段云衍一愣：“还好吧。” 男生被他的话语逗笑：“还好吗？这个公园还挺大的，来都来了，要不我们一起去转转？” 段云衍觉得他有点奇怪，站起身准备从原地离开：“不了，我到那边说一声就回去了。” 他油盐不进，男生也毫无办法，只能自己起身：“好吧，看来我还是不讨人喜欢。不过都说过话了，也不算陌生人，加个联系方式吗？” 段云衍摇头：“抱歉。” 男生的脸这下是真的有点僵了，停了片刻才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就匆匆从他面前离开了。 段云衍没怎么在意他的离开，去签到处签完退以后，准备到公园走两圈，缓解一下心情。 但他刚走到河边绿道上，忽地手腕就被扣住，瞬息之间交手片刻，他被对方按在了地面上。 路灯没有开，唯一的光源是树上挂着的彩带，颜色很暗。 隐隐约约间，他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 霍乾曜。 然而没等他说出一句话，对方就按着他吻了下去，动作用力而这个吻却轻柔，恍惚间有碎掉的波浪。 对方的精神力溢了出来，很汹涌又很克制地包裹住了他，牵起他的精神力却把范围控制地很好，一点一点把气息融进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缝隙。 然后和他的所有精神力都嵌入到一起。 “段云衍。” 在间隙，他听见了对方沙哑的声音，好像干枯地土地，有裂开的缝隙。 “你不是说，只喜欢我一个人的吗？” 对方压住了他全部的视线，他甚至看不见天空。 第107章 “我们还没有离婚，云云。我们还没有离婚。” 他听到对方在呢喃，声音很哑很低很轻，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和你提离婚的。云云，我说错了。” 段云衍抬手触上对方的面容，知道自己赢了。 “不是还要还我举办婚礼吗？云云，你在最开始，不就说想要和我结婚吗？” 霍乾曜眼睫微眨，落下了两滴晶莹的眼泪。 第七十七章 和好 风撕裂了灯光。 段云衍感受到了及其亲密的吻。 比水还深, 比草还密，比漫山遍野的野花还要温柔，比降下来的云还要湿润。 他一点一点摸索着霍乾曜掉下来的眼泪, 只有两滴, 更多的只是湿润了他的眼瞳，没有再往下落。 他的精神力被强势又温柔的攻击攻占了。 霍乾曜搂他搂得很紧。 像要把他刻入骨里。 他终于叫：“霍乾曜……” 尾声很腻, 段云衍眯起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用视线描摹对方的面容, 他说：“你很难受吗？霍乾曜，你看到我在这里, 你很难受吗？” “我很难受。”霍乾曜的呼吸缓又促，大口开合痉挛式呼吸, 胸腔起伏很明显。 “唔。”段云衍把他推开, 坐了起来，两分埋怨，“我的衣服脏了。” “抱歉。”霍乾曜没有点明这就是用来摸爬滚打的训练服, 只是道。 他牵起段云衍的手，有些往前，太暗的光让两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边缘带着细碎的柔和：“你来这里是为了气我，不是为了找别人，是不是？” 他的话语轻语气却急, 像是要迫切的确认, 段云衍模糊地看着他，朦胧地看着他, 轻声说：“不一定哦。” 霍乾曜的精神力有一瞬间的汹涌，又被他强行收回体内：“云云。” “你不是要跟我离婚吗？现在就走啊, 走吧，我们去。”段云衍坐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很深。 霍乾曜摸不清他的想法，有些迫切，带着几分不安：“不是的，我后悔了。那是我……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不能去找别人。” “那你在考虑什么？”段云衍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你要跟我把事情都说清楚，然后再跟我解释。” 霍乾曜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你都猜到了。” “那你也要跟我说。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段云衍认真地说。 “我打虫母，可能会死。”霍乾曜道。 段云衍伸手，在霍乾曜头上狂揉两把，成功把对方的发弄乱，内心非常满足但面上没什么表情：“嗯？” “我有很大概率会死，上一次，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赢的。和它接触以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又或者我丢失了那一段记忆，我的精神力还有伤，我不确定我这次能不能活下来。”霍乾曜缓缓道，眼睛直视着段云衍。 段云衍和他靠得很近：“指挥说，能赢的概率很小，但你上次还是赢了呀。” “上一个虫母——”霍乾曜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他解释，“它已经很老了。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比较合适，它给我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它不是处在全盛时期。人类的精神力和虫母没有办法在一起比拟，人类的精神力开发就是启发自虫族。” 段云衍还和他握着手：“嗯？所以你觉得你会死，就要和我离婚？” “嗯。”霍乾曜又和他靠近了些，“我本来想……假如我死了，你也不必在证件上写个丧偶，晦气。” 段云衍目光下移，看着霍乾曜的手指，有些蜷曲，有两分紧张地动了动：“你怎么改主意了？” 霍乾曜的眼皮沉重地眨，不说话。 段云衍就耐心地等着，看着身下河里水流簌簌，身下是湿润的草地。 “我……说不定不会死呢？云云，你不能在我还在的时候找其他人，我不能接受。”霍乾曜终于道，眼皮半压但眼里的占有欲终于压制不住，“你喜欢的是我，是不是？你是想要我吃醋，是不是？不是要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你不能和其他人在一起。” 他和段云衍贴得极近，直到对方眼里全是他的影子：“是不是？” 段云衍抿唇，哼哼两声：“看你表现吧。” 霍乾曜笑了笑，不安的欲望得到缓解，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下：“要我怎么表现？” “不知道，暂且留着查看吧。”段云衍抓起他，又说，“我可以和你一起驾驶贪狼吗，在最后的时候。” “帝国不能损失两个超s级精神力。”霍乾曜道。 段云衍就没说话了，霍乾曜又亲了亲他：“云云，你喜欢我，对不对？” 段云衍有些脸红，停了停，才道：“我爱你。” 他的唇被覆盖了上去，天地为枕席，草丛湿润，永远都被控制在恒温状态下的空气也湿润，他腻腻地和霍乾曜贴合在一起。 “我也爱你。”霍乾曜轻声说，“如果我活着回来了，我们就办婚礼，好不好？” 段云衍被亲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说：“看你的表现。你要是再——再这样，再这样——” 他的话被唇齿间打的浪吞咽入腹，话语在口中碾压，他推开霍乾曜，认真地说：“你要是再这样，有事情都不告诉我，不跟我讲清楚，那我真的要离婚了。” 第108章 “我会的。”霍乾曜又抬起他的手，“我要是战死，云云，你至少——不要把新的人带到我的墓碑前。” “你不会战死的。”段云衍看着他，眼神懒懒散散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我想和你一起驾驶机甲，你觉得这样的胜算有几成？” “这是不可以的。”霍乾曜亲了亲他的手背，“这个活动，你参加完了吗？是不是可以和我回家了。” “我要回宿舍。”段云衍和他一起站了起来，身上的训练服不沾水不沾泥，拍拍两下就恢复整洁，倒是霍乾曜穿着的是常服，段云衍给他从裤子上捡出来两根草。 “我跟你回宿舍。”霍乾曜就随口道，了却心事，说话都畅快了几分。 段云衍却缓缓移开视线，没多说话：“不用了。” 霍乾曜没察觉出他的动作：“嗯？我有进出你们学校的权限，我可以睡沙发。” “不行，你不能进去，因为我还在生气。”段云衍认真和他说。 霍乾曜又亲了亲他：“抱歉。” 段云衍脸又红了起来：“你不要这样，没有用的。” 他们一起往公园的出口走，段云衍没来过这里，只能带着霍乾曜去自己来时的方向。 霍乾曜抓着他的手，和他近乎黏在一起，包裹住他的精神力还没有撤掉，只是小心地控制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不要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说着，又转换了思路，柔软地和他的启明星说：“我真的很害怕，我不喜欢战争，上一次的时候我压力就很大，这一次也是，你不理我，我真的很难过。” 他对着他的启明星说这种话越来越得心应手，不再有最初的不自然，甚至带了点夸张，语调都下垂：“我很焦虑。” 段云衍的心确实软了下来，他到贩卖窗口前买了一包口香糖，抽了一条放到口中。 趁他站立，霍乾曜从背后抱住他：“云云？” “你……你别这样。”段云衍生涩地也喂了他一条，精神力敏锐地察觉到了触动，“有人来了。” 霍乾曜不甚在意，没有松手：“嗯。” 段云衍叹了口气，侧头望，却正好看到带着红色手环的燕星河。 对方看到他们更为讶异：“段云衍——将军？” 霍乾曜点了点头，段云衍便问：“你怎么出来了？” 燕星河沉默片刻：“我来……我们来买水。” 话音落下，他的身后出现一群带着各种颜色手环的少男少女，都叽叽喳喳说着话，还有人催促着：“燕星河，怎么不动了？” 随即人群便看到了拿着口香糖的段云衍。 视线再一转，在赫赫有名启明星身后抱着他的，是同样赫赫有名的将军。 第七十八章 海报 全场静默了有三分钟。 霍乾曜松开段云衍, 转而去牵他的手。 段云衍嚼了两下口香糖，吹了个泡泡：“哦，我也是来买东西的。” “哦……”燕星河点头, 看出来他们两个是和好了, 便拼命冲他们使眼色，示意身后的这群人怎么办。 段云衍也不知道, 他刚刚跟霍乾曜的举止确实有些亲密，但也没那么亲密。 霍乾曜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反而更紧了，十指相扣的姿态并不像是普通的朋友或者前辈与后辈。 “我签退了, 现在回去。”段云衍只好说。 燕星河谨慎点点头：“行。将军也……慢走。” 霍乾曜随意点了点头，视线在后面的人群里扫了一圈。 都是小孩, 这会儿不敢说话也不敢上来, 光在旁边激动。 “走了。”他牵过段云衍的手，转身离开。 身后都是目光，他侧目看向他的启明星, 很想就这样留一个吻来宣示主权。 于是他也吻了下去。 很轻的惊鸿一吻，段云衍莫名看向他：“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和段云衍一同离开。 在他们身后, 只敢倒抽气的学生们终于敢发出声音来了：“刚刚那是——将军？” 燕星河转过身，提前说：“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其余人才不会管他的声明：“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燕星河去买水, 想着刚刚段云衍还说将军没回他呢，一转眼对方都到这儿来了。 他一直不怎么把这两个人的感情当真, 霍乾曜经受过多少荣誉多少诱惑，段云衍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年轻, 哪玩得过对方。 但没想到好像真的是真的。 旁边的同学开始小声讨论起来，在猜测霍乾曜和段云衍是什么关系，看着这么亲密，难道已经在一起了？ 不仅在一起了，还结婚了。 燕星河忍不住挠了挠头，还是觉得那个结婚证很玄幻，段云衍没说为什么突然结婚了，估计是发生了一个什么以外，虽然他不知道能有什么意外能让将军结婚。 周围还在讨论，他在里面随时准备开口引导舆论方向。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人都在说他们好般配。 战争时期的战神与新生的启明星，好吃好吃。 · 段云衍执意要回宿舍，不跟霍乾曜回家去，又不肯让霍乾曜跟着。 “我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多了。”霍乾曜在飞艇里捧着他的手。 第109章 自动驾驶的飞艇速度把握得很均匀，段云衍想自己去开，心不在焉道：“嗯？之前这么久不在一起是我的原因吗？” 霍乾曜就沉默。 “我要回去收东西。”段云衍在思考，“之前副团跟我讲过，我这趟回来了以后，估计就到毕业才会把我放回来参加个毕业典礼了，不管这战胜不胜利，我都要留在军中清扫战场、跟进后续事宜。” 他惦记着窗口放的几盆植物，虽然都是不需要经常照料的，但放个四五个月可能还是有点活不成。 之前没有买过植物搭理器，现在买一个放在宿舍感觉又有点没必要，反正自己都不住了。 托付给谁比较好呢。 “我跟你一起回去。”霍乾曜再次道，不明白为什么段云衍一直不让自己跟他回去。 还在生气吗？ 他没有过恋人，更不知道如何哄人，看了段云衍半晌，又忍不住亲了一口。 段云衍觉得他变得好流氓。 终端震了震，段云衍打开光屏，发现是燕星河给他发的消息，跟他说消息传太快了，现在整个大学城起码有一大半的人都知道他和霍乾曜的关系不一般了。 段云衍自己倒是无所谓，跟霍乾曜转述了：“刚刚你非要亲我，他们都看到了，说我们在一起了。” 霍乾曜也不在意，甚至希望这个流言传得更加广泛一点。前一天在家里辗转反侧，把战友都辗转烦了，可是心里那种被挖空的感觉一丝一毫也得不到缓解。 一想到段云衍可能会在他的面前，和其他人在一起，他就觉得心脏阵阵抽痛，放肆精神力在外汹涌地滚，可还是感觉有东西在挠在挖自己的心窍。 不能忍受。 不能想象。 不愿相信。 于是他直接过来了。 不过此时他维持住表面上的得体，看似有些在意地问：“我没什么，但是我死后，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段云衍又不大高兴了：“你很想死掉吗，老这样说。我觉得你不会死啊。” 霍乾曜又亲了亲他。 下飞艇以后，霍乾曜也没有强行说要跟段云衍一起了：“你把东西带去我家吗？我去跟你们校长见见，之后去你寝室接你？” 段云衍想了想：“也可以。” 他们就此作别，段云衍先联系了班上的一个同学，同学那里养了很多植物，他问对方能收容自己窗台上的那四盆植物吗，对方欣然同意。 他便先去把植物去拿给那个同学，他们宿舍离得不近，还要跟同学寒暄一番，欣赏一下同学养的花花草草，费了点时间。 回去之后，他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自己可以称得上极简的房间，开始思考从哪里开始收拾。 墙壁上是大幅的霍乾曜的海报，战时批量印的。 桌子上是贪狼同款周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贪狼模型摆在玻璃柜里，在它的周围是几个小型的其他型号机甲的模型。 床上被印了贪狼的编号，霍乾曜在某次演讲中说的话被打印成旧海报的样式贴在他自己的海报旁边。 床上垂下来的提示板上，在空闲状态下无声播放着霍乾曜战斗的动态。 这个房间陪了他五年，除了有些机甲模型是后续添置的，其他的，尤其是那个海报，是他从中学时期就贴在墙上的。 虽然现在能看到霍乾曜本人，但这个海报真的陪了他很久。 舍不得先摘，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挂上去了，存放到别人那里不现实，也不想搬到霍乾曜那里去，等这次结束以后买个公寓吧。 他正想着，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终端没有信息发过来，他过去开门，猜想是不是班上同学。 门打开，门外是霍乾曜。 段云衍“啪”地一下就要关上门。 门却被霍乾曜抵住了。 他还没看清楚门内的情景，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怎么了？我谈完了。” 而后他就看清楚了面色爆红的段云衍。 西红柿启明星又羞又恼：“你出去啊！堵在这里干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了房间内显眼的自己的海报。 气温好像突然升高，霍乾曜的脸也红了起来，面红耳赤张口结舌半晌，松手：“对不起。” 第七十九章 搬东西 门被“啪”地关上, 很响。 霍乾曜在门外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他知道段云衍以前喜欢自己，是类似于偶像一样的喜欢。 大概可以说是崇拜。 这样崇拜自己的人有很多, 战争那几年的宣传铺天盖地, 有时候从一个星球撤离的时候，会被砸鲜花。 他也见过有人在自己的卧室里贴他的海报, 以前办座谈会，有人会给他展示海报, 他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鼓励。 但是段云衍不一样。 他捂住口鼻, 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张海报从未让他觉得如此……如此…… 他无法形容。 只有心头阵阵酥痒。 面前的门又突然被拉开了, 门后出现段云衍依旧涨红的脸：“算了, 你进来吧，你帮我拿东西。” 霍乾曜扶着门停了片刻，才踏进了他的房间。 入目就是自己的海报, 海报对面就是床，海报下面就是桌子，不难想象到段云衍每天都要面对这张海报, 每天睁眼闭眼就是这张海报。 第110章 他的耳根又红了。 段云衍在收拾衣服，他的衣服也没几套，常年待在恒温的首都星, 全都放进去连一半的箱子也装不满, 还不如剩在霍乾曜家里的那几件。 收好了以后他又把抽屉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的小东西装了进去，里面还一印有霍乾曜照片的小卡片, 之前在商业区玩什么抽奖小游戏送的，他仓促地压在一本书底下关进了箱子。 霍乾曜的视线落在旁边的模型上, 贪狼的模型。 这款模型很精致，为了保密细节处有不同，但外观大体相似。 可以看出是被用心的保存了的。 段云衍走过来啪嗒把海报撕下来，顾不得纸面有些皱，红着脸卷巴卷巴放进了海报筒，又装到箱子里。 霍乾曜不知道为什么，忽地开始没话找话：“……这个海报，是之前宣传部发过很多的。” “哦，是吗，我不清楚。”段云衍干巴巴地说。 “是的。”霍乾曜也开始左顾右盼，指了指他桌子上的模型，“这个不好搬，我给你叫几个人？” “……不用了，放盒子里可以叠起来，下楼就能扫一辆飞艇。”段云衍缓缓挪动到床边，把正在放霍乾曜影像的提示版关掉放进箱子里。 霍乾曜看到了。 看到了也不敢动。 箱子快装满了，他想过去帮忙把箱子合上，又看到段云衍“啪”地一下把桌子上的相框盖上，把桌子上的周边全都笼络到一起抱起来丢进箱子。 自己的周边。 霍乾曜发现自己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赶紧在段云衍发现以前调整了一下。 段云衍把箱子盖好，递到霍乾曜手上：“你帮我下去扫一辆飞艇吧。我等会儿收完了下去找你。” 霍乾曜拿着行李箱，要走又撤了回来：“还要我拿什么吗？模型怎么办。” 段云衍不想看他，眼神恍惚半天，把装其他几个模型的玻璃罩一起拿起来，放到一个盒子里，给霍乾曜提走。 霍乾曜看了眼，没说什么，压着嘴角下去了。 这里的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宿舍楼没什么人，但到楼下扫飞艇的时候还是被学生碰见了。 几个学生，看着他提着行李，远远看着又不敢上来，一脸激动地打开光屏，看着像是在传播这件事。 飞艇到了，霍乾曜把东西放上去，人站在飞艇旁边，学生拍照的动作太显眼，没关系，他可以装没看见。 过了一会儿，段云衍提着大包小包地东西冲过来，他过去接过，一起放到飞艇上。 余光看到远处的学生又紧急拍照。 可塑之才。 霍乾曜没什么表情，但是亲昵地揽着段云衍进的飞艇。 段云衍被他搂进去，放好东西，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但没对此发表意见。 “去我家？”霍乾曜问，透过车窗看到那几个学生像是在尖叫。 段云衍状似思考：“嗯……” 霍乾曜在导航上输入了自己家的地址。 段云衍没有阻止，只是叹了口气，跟他说自己的打算：“我想毕业以后，买一套公寓。” 霍乾曜一愣，回忆了一下，只是道：“你可以再等等，军团会分住所的。” 段云衍：“哎？” “我这里就是以前分的，旁边还有几栋没住人。你的实力，到边境去应该可以很快建立战功，就算后面和平年代不会有那么多仗打，也能分到一所不错的。”霍乾曜道。 这段云衍并不了解，此时听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你在此之前都可以住我这里。”霍乾曜又道，“反正如果我死了，这栋房子也会成为我的遗产转移到你的名下。” 段云衍不大高兴地皱眉：“你怎么又说这个？” 霍乾曜抬手：“抱歉。” 他嘴里说着抱歉，心里却真的是这样想的。 自己名下的东西不算少，在提出离婚之前清算了一下，在首都星上有三处房产，临近有一颗附属星，比较远的地方也有三颗星球。 机甲不是他的私人财产，但他自己有一架飞船，虽然现在借给军方在用。战争前出的限量款机车他也有，飞艇在仓库里也有几辆。 战争时期的管理并不严格，他除了固定的补贴，账上还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天文数字。 能留给段云衍的东西不算少。 无子无亲，在准备跟段云衍离婚的时候已经立好遗嘱，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他的所有财产都会自动归段云衍所有。 段云衍看起来没想这么多，拿箱子清算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自己确实没什么东西。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下飞艇，刚把东西拿下来，还没来得及整理，两人就都收到了桑云打过来的通讯。 “你们俩在一块啊？”桑云打通电话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知道霍乾曜辗转反侧终于辗转出结果了，“那正好，看一下邮件，作战计划出来了，段云衍你跟我们一起打前锋去。” 段云衍开始热血起来：“好！” “虫族的动静比较频繁了，我们的先遣队出现了伤亡，具体你们看邮件吧。”桑云也没细说，“你们俩的机甲还要多久能好？” 段云衍跟霍乾曜对视一眼，霍乾曜道：“贪狼随时可以出库，现在的升级是锦上添花，随时可以停止。” 第111章 “我的……我不太清楚，我的机甲要改造的地方比较多，可能需要几天，具体要联系奥森所长。”段云衍道。 “那我等会儿直接跟他打电话。”桑云抓了抓头，“你们做好准备，随时可能会上战场。” 顿了顿，他又道：“段云衍的机甲还没好的话，霍乾曜，你让他先跟你一起在贪狼上练练呗。” 第八十章 准备 霍乾曜皱眉：“双人机甲和单人机甲的驾驶模式不同, 不急于一时。” “你可以先不练，我们启明星要保持手感啊。”桑云道，“算了, 我的话不重要, 但这是李云的吩咐，你得考虑她的话, 是不是。” 霍乾曜皱眉思索：“贪狼也不在这儿，等明天取回来, 也不剩多少时间了。” “将军，你是不是太久没打仗了。时间不就是海绵里的水嘛, 挤一挤总会有的。”桑云挠了挠头，“不说了, 动员去了, 你自己估摸着吧。”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段云衍沉思，霍乾曜则道：“先不管他，休息吧, 明天去奥森那。” 段云衍眨眨眼，说好。 他把东西都放回了自己的房间，霍乾曜在门口看着, 看着他只拿出来了衣物，所有的周边都随着箱子被一并打包尘封起来。 霍乾曜摸了摸鼻子，在想要是自己死了, 这个海报还会被拿出来吗。 段云衍不知道他的想法, 只是单纯的觉得有些羞耻，虽然他知道霍乾曜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崇拜他, 但还是很不好意思。 他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霍乾曜，停了两秒：“我去洗澡了。” 霍乾曜应了一声, 还是没有动。 段云衍看他：“怎么了吗？” 霍乾曜摇了摇头：“没什么。” 段云衍就转身去洗漱了。 等他出来以后，霍乾曜也洗漱完毕，带着半身水汽就往他的房间里来了。 段云衍某名：“有什么通知吗？” 霍乾曜摇头，摇头以后又低笑，手指交叉但食指拇指相抵：“我在这边休息，可以吗？” 段云衍眨眼，下意识舔唇：“哦……” 他想不出理由拒绝，又或者大脑根本一片空白：“可以啊。” 霍乾曜便走上前来抱住他，和他轻轻吻了起来。 双方对深吻都不太熟练，但霍乾曜是引导的那一个，空气黏稠得要化作实质，分开的时候段云衍的脑子有些朦胧，眼里也有些朦胧。 每次都是。 “晚安吻。”霍乾曜不自觉放低了音量，话语也轻轻。 段云衍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然后一把扑进枕头里，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哦。你自己拿枕头来啊。” 可以叫机械臂，但霍乾曜自己走到自己房间，把枕头拿了过来，放到段云衍的旁边。 门自己关上了，霍乾曜躺到他的身边，房间的光线昏暗下来，段云衍依旧埋在被子里。 “我的腿有点……涨。”霍乾曜道。 段云衍马上从枕头里钻了出来，担忧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没事。”霍乾曜皱着眉，像在忍耐疼痛，“可能是后遗症吧，时不时就会有点难受。” “那你还整天走来走去的……”段云衍帮他按了按，和他靠近了些，“医生怎么说？” “正常的，不影响驾驶机甲。”霍乾曜轻描淡写，“可能训练强度上去了，这段时间也习惯了。” 段云衍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的精神力和腿都没有恢复完全……不能让我去吗？” “我相信你，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杀死虫母。但是现在上面不会同意的。”霍乾曜圈起他的头发，“你要是这几年去过战场就好了，但谁也没想到又出现了新的虫母，并且虫族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上几届，都是在军校的时候就去前线了，我们没有。”段云衍说。 “你们在战后入学的。”霍乾曜道。 段云衍又靠近了些，小声说：“因为将军带来的和平。” 霍乾曜就不说话了，和他的启明星躺着相拥，半晌才低声说：“云云，我不喜欢战争。” “没有人喜欢战争。”段云衍说。 “我现在……有些畏惧了。”霍乾曜把他抱得很紧，像是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某种力量，“我有些害怕。我怕死，怕我的精神力再一次碎裂，怕我不能再见到你。” 他的声音低又慢，慢慢地说着自己的恐惧：“人在虫母面前很渺小……我面对它的时候下意识会恐惧，我的精神力在它面前是蜉蝣，是粟粒，感觉不值一提。” 段云衍温和的在他的怀里：“你赢了。” “也被摧毁了。”霍乾曜道，“战争刚刚结束的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自理能力，又没有任何人能够靠近我。我很绝望。” 段云衍和他靠得更紧了。 “只有我见过虫母。”霍乾曜最后说，“我会杀死虫母的，再一次。” “你会的。”段云衍和他额头相抵，“而且会活着回来。” 他们的呼吸交错在一起。 · 第二天，他们又去了奥森的研究所。 研究所给贪狼做了些锦上添花的改造，奥森让他们上去试。 霍乾曜试了试，没觉察出什么太大的差别，想起桑云的通讯，便让段云衍也一起上来。 第112章 他们的默契仿佛是天生的，不需要多少演习训练，只要接触到了一起，就浑然好似一体。 研究所里有训练仓，他们进去练了一场，试了试强度。 很强。 奥森看了眼数据，贪狼最开始就是按双人机甲设计的，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数据比霍乾曜一个人的数据要高很多。 可惜了。 下了机甲，段云衍又去看自己的机甲。 印有他名字的机甲依旧在进行如火如荼的改装，总控台里，这个机甲被拆得只剩一个骨架，其他结构分别交给相应的部门去负责。 段云衍眺望：“什么时候能改好啊。” 奥森摆出一副死鱼眼：“不知道，看你们什么时候要，工程按十二个小时为一轮，每轮结束都可以直接拼上去用，不用担心要完全等到做好。” 段云衍舒了口气：“那就好。” 霍乾曜从后面缓缓踱过来，牵起段云衍的手，奥森翻了个很明显的白眼，真是不想评价他。 “我们这几天就在这边休息了，军团也给你通讯了吧，随时可能会上战场。”霍乾曜没在意他的白眼，和段云衍靠得亲昵。 “知道了，你们去休息室睡呗。”奥森没好气道，“贪狼用起来都没问题吧。” “没问题。”霍乾曜道。 “那我走了。”奥森不想跟他俩待在一起，“我去盯进度。” 霍乾曜随意跟他挥手，带着段云衍去找休息室，却发现段云衍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他问。 段云衍好像被惊醒：“没怎么啊。” 霍乾曜捏了捏他的手。 他们没在研究所住多久。 第二天，军团就发来消息，虫族已经有了动作，他们立刻开始主动进攻。 迎战虫母。 第八十一章 战斗 两架机甲放入飞船, 飞船连跳跃迁点急速赶往前线，霍乾曜在路上就已经进入舱内，开始和前线的人一起做调度调控指挥。 段云衍则进了自己的机甲, 熟悉着改装后的效果。 时间并不充裕, 段云衍的机甲光屏上是前线的战况，军团的人并没有执着于和虫族缠斗, 而是笔直地向前突破，沿着他们曾经行进过的方向。 在前半部分路段, 他们都可以使用五年前留下来的跃迁点，虫族飞船的行进模式和人类不一样, 这五年虫族发展停滞，他们并没有破坏这些跃迁点。 帝国的军团一路长驱直入, 段云衍和霍乾曜的飞船直到一天一夜以后才堪堪追上。 飞船在遇到第一只虫族以后便折返, 他们驾驶机甲从飞船上下来。 这是段云衍第一次接触空战。 “近战机甲在空战里不占优势，我带你……”霍乾曜和段云衍打开通讯，话还没说完, 就看到段云衍手起刀落，已经斩杀掉一个工虫。 ……对，他的启明星是一个战斗天才。 霍乾曜带了两分笑意, 段云衍在那头回：“这里的虫族不多，将军。”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可以，霍乾曜便不再多言：“小心注意。” “收到。”段云衍如是道。机甲动力装置很足, 他加大马力开始遛空中的虫族。 虫族空战没有陆战那么强, 因为大部分的兵虫都没有翅膀，无法在太空中进行战斗。而工虫和机甲的数量又没有那么多。 更何况军团先锋已经开过一轮路, 此时这里都只是零碎的虫族。 “到前面和大部队汇合，不要恋战。”霍乾曜又道。 “收到。”段云衍又一记能量炮终结了一个翅虫的生命, 太空中没有着力点，他有点不习惯。 “前面遇上次母了，需要你我去冲锋。”霍乾曜关注着前线的战局，“到前面去了之后，我们交替去前锋，对面的次母上来了。” “好的。”段云衍的机甲在太空中动来动去，有些兴奋，“我们不一起吗？” “现在不需要，保存体力，只有遇见次母的时候，我们出去才是能力最大化。”霍乾曜简单道，他们和前方星舰的距离缩短，终于连接上军团内部的连线。 没有任何一句多余的废话，李云在接入他们的那一刻就下达指令：“霍乾曜，一线一位，段云衍，一线二位，辅助侧攻。” 她语气简短，段云衍稍稍反应了两秒，和霍乾曜一同提速去往最前方。 前方的虫族机舰上，次母被放了出来，虫族大军一转攻势，前锋的人族机甲数量锐减。 霍乾曜冲了出去。 次母的精神力攻击并不能给身处机甲内的他和段云衍带来怎么样的影响，同样，身后跟上来的是受影响并不大的s级精神力。 “这个机甲可以把精神力透到外面去，我可以张开精神力挡住次母的攻击。”段云衍道。 “保存体力，不要进行不必要的消耗。”李云冷静的声音从内部通讯里传来。 “收到。”段云衍说。 这场战斗，消灭次母的任务主要是由霍乾曜来完成的。段云衍在他身边辅助，让其他的虫族没机会上来干扰他，身后的其他士兵也是如此。 霍乾曜一边打一边给段云衍解说着，这种战斗对他来说轻车熟路，但对段云衍来说可能不然。 “这个时候，一般次母会被再次藏回去。” 在霍乾曜又一次重创次母后，他如是道，“所以这个时候速度就要快，不要给虫族任何反应的时间。” 第113章 光刃加长，隔着银河向次母穿刺而去，下一秒能量炮就直接让次母灰飞烟灭。 “近战退，远程上。”李云简单道，“斜后侧翼退回，霍乾曜跟段云衍回机舱。” 紧接着另外一个下一级指挥接过了他们的指挥权，指挥着他们从后方退了回去，直到进入机舱。 机舱内的人行色匆匆，旁边的老兵打了招呼之后笑着问段云衍：“机甲感觉怎么样？” “很好。”段云衍认真点头，“精神力系统做到了s8-2+的水平，虽然承载力不是特别跟得上，但已经足够了，攻击系统他做了两个方面的改装，我感觉是在向贪狼靠拢，一个是……” 他有些停不下来，霍乾曜在旁边摸了摸他的头，示意自己要先走了。 段云衍让他去。 对面老兵倒是有耐心听完了，听完以后问他路上吃饭没，厨房弄点东西去？ 段云衍没有接到任何别的通知，便欣然前往。 他现在归属于第一军团第一队，队里算上专职指挥李云，有五个人能上任指挥岗，几乎所有人都有决策的权力。 这群人即使不亲身上阵也很忙，要随时注意军团内部的情况，和其他军团进行协调，和各种部门进行沟通。 段云衍知道霍乾曜又去开会了，他在飞船上就已经开过两场会了。 ……将军都要去孤身迎战虫母了，还要让他的行程排得这么紧。 段云衍有点微妙地不是很高兴，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霍乾曜是无法替代的存在。 只可惜自己的经验比不上将军。 他吃完饭后没等到指令，又去机舱进入机甲熟悉了一番。 只是霍乾曜现在精神力并不是完全的状态，哪怕他们已经争分夺秒地把精神力黏在一起，可他所受的创伤不会那么快就痊愈。 甚至在对方负伤的情况下。 段云衍看着光屏上不断飙升的数值。 ——自己的精神力，强度大概是强于对方的。 他有些迷茫地拨弄了一下手指，两军对峙，这种大事容不得儿戏。 可是—— 可是他也不希望霍乾曜真的独自一人去面对虫母，然后迎接渺小的胜率。 第八十二章 赴死 第一军团从冲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驻扎在已经清理好的星球上。第二军团顶上了冲锋的位置，以稍慢一些的速度往前推进着。 段云衍被调过去，配合第二军团开路。 “打到虫母那里去, 要多久啊。”段云衍在回机舱休息的时候, 问挂在通讯上的李云。 “十八天吧。”李云处理着别的事，“我看记录, 你赤身面对次母几次，精神力都没检查出问题？” “没有。”段云衍说, “除了第一次，因为星尘会在文件上种了病毒, 我精神力有点混乱。可能那个时候还不习惯吧，我觉得跟将军在一起待久了, 我的精神力也有点提高。” “你机甲外作战很不错。”李云在那边好像交接了一下文件, “可惜虫母的精神力不是次母可以比拟的。我看了你的体检数据，精神力强度要高于五年前的霍乾曜。” “那我去打虫母，可以吗？”段云衍便问。 “不可以, 你不了解虫母。”李云的口气永远没什么波澜。 “我认为这和了不了解无关，我看过资料，虫母的战斗力也并不强, 它和次母一样，主要是靠着精神力来攻击。”段云衍没有放弃，只是道。 “虫母的战斗力不高只是相对于它的精神力而言, 它的战斗力要强于最强的工虫, 你的战斗意识不错，但没有十年如一日的在战场上养成的战斗习惯。在精神力全心全意抵御着虫母的时候, 只能全凭本能操纵机甲。”李云和他解释，“如果你也拥有一台和贪狼差不多的机甲, 那么我们可以让你也上战场，但现在没有。” 段云衍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我不能和将军一起驾驶贪狼吗？” “理论上，你们一起驾驶贪狼的胜算更大。”李云没有直接反驳他的想法，“但是如果出事，就是你们两个一起阵亡，帝国同时失去两个超s级精神力，霍乾曜肯定和你说过。” 段云衍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如果将军没有打赢，那我依旧要去迎战，我们两个应该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那头李云也沉默了很久。 过了一会儿，李云像是关掉了其他通讯，避开人群，叫了他一声：“段云衍。” “到。”段云衍道。 李云：“霍乾曜回不来的可能是百分百。” 段云衍觉得自己的心脏掉进了水里，脑子嗡嗡响，只有嘴巴在全凭本能发声：“……什么？” “现在的他战胜不了虫母。其一，他的伤没有恢复完全，并且他已经蹉跎五年，距离他的巅峰状态差距不小；其二，根据观测，这只虫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卵中的时候在星尘会手上，精神力波动和之前的虫母有细微的差距，简而言之，克霍乾曜。”李云在那边点燃一支烟。 段云衍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钝，处理不了对方说的话，破碎的凌乱的大脑机械好不容易才拼凑好对方话语中的内容，他问：“如果将军回不来的可能是百分百，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去？” “看霍乾曜给虫母造成的伤害程度。在五年之前的那次行动，就有预案，霍乾曜拼尽全力给虫母造成伤害，如果杀不死，用自己的精神力破坏掉虫母的精神力。一旦虫母的精神力攻击度降下去了，普通s级精神力就能进他的身，跟着进行攻击。”李云吐了口烟圈，“段云衍，战争是残酷的。” 第114章 段云衍知道。 战争从来就是残酷的。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一直给你的机甲上强度了吧。”李云道，“如果霍乾曜把虫母打到了你的机甲可以承受的强度，你立刻进入，接过他的棒，杀死虫母。” 段云衍的手心冰凉，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你们……不让我跟将军在同一架机甲……” 他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因为霍乾曜此去，不是像五年前一样拼命杀死虫母，而是努力耗着虫母，直到他支撑不住，然后自爆。你知道单凭霍乾曜杀不死虫母，你们想让他去送死，去跟虫母同归于尽。 “没人打算让他活着回来，因为他没办法活着回来。” 李云没有说话。 段云衍按掉了通讯，觉得每一丝呼吸都带着困难，碎掉的空气在肺里痉挛，鼻腔带着震，眼眶带着涨。 耳畔嗡鸣一片。 他没有去问自己的胜算，他知道按照他们的评估，自己的胜算比较高，可能会和五年前的霍乾曜一样，牺牲掉些什么，然后杀死虫母。 他觉得头有些痛，好像脑袋里塞了一团棉花，一层雾把他和周围隔绝了起来。 霍乾曜肯定知道这些，霍乾曜不相信自己但相信他，所以霍乾曜觉得要牺牲自己给他铺路。 很烦，很烦。 在一瞬间，他甚至想为什么要杀死虫母，为什么要霍乾曜去一次又一次的拼死。 因为他们背后是全人类。 段云衍重重地吐气，因为自己是战争孤儿，因为虫族杀死了院长，杀死了他的所有亲人，因为虫族将霍乾曜的妹妹生吞入腹。 因为他们的精神力，天生远超常人。 他和李云的这个通讯，不过是李云在给他传递命令后的闲谈，之后李云也没有再打通讯过来。 首都星时间晚上的时候，霍乾曜打了一通同步过来。 对方的身影在身旁构建，段云衍觉得有些鼻酸，躺在临时的胶囊房里，小声的叫了声：“将军。” “怎么这么生疏。”霍乾曜的手摸了摸他的头，有很细微的触感。 “在军团里，大家都这样叫啊，习惯了。”段云衍把枕头放在自己胸口，“你还在出去干活吗？” “没，我要休息，他们没叫我承担多少任务。”霍乾曜轻声道，“没你的任务重。” “还好啦，遇到我没见过的阵型才叫我去学，然后有次母就用到我。”段云衍说。 “你是要多学。”霍乾曜笑了下，“不过不急于一时，这次主要是要去杀虫母，以后有时间给你慢慢学。” 段云衍就没说话了。 一片安静，霍乾曜看去，茫然又无措地问：“你怎么哭了？” 第八十三章 段云衍也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掉眼泪,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哭，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还要霍乾曜哄。 可是天崩地裂，可是悲伤如洪流, 滔滔泛滥。 霍乾曜碰不到他。 同步的视觉效果做得再逼真, 他的手也还是从段云衍的身上穿透了过去，只留下来一丝微不可及的触感。 “怎么了？”霍乾曜只能问, “今天的战斗不顺利？军团里有人说了什么？有什么朋友出了事？” 段云衍不说话，只把枕头抬起来盖在自己的头上, 哭得无声无息。 又那么声嘶力竭。 “……云云。”霍乾曜坐在他身边，“我碰不到你。” 段云衍说：“我没事。” 每一个字都带着啜泣, 霍乾曜无法相信他的话：“那你跟我说，是什么事, 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没事。”段云衍翻过身蜷曲了起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发不出声音可也止不住哭泣，“我没事。将军。我只是……有点难过。” 霍乾曜沉默, 半晌，他说：“云云，你是不是知道了。” 他知道段云衍不会回答他, 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谁跟你说的，桑云？李云？怎么跟你说的，说我必死无疑？” 段云衍在枕头里含泪点了点头。 霍乾曜隔着虚拟的影像, 摸了摸他的手：“不一定啊, 我的精神力恢复得还不错。” 但假如李云说的都是真的，那最重要的不是霍乾曜精神力的问题, 而是虫母精神力克霍乾曜的问题。 段云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 他坐了起来，说：“不说这个了，我不想说。你训练怎么样呀？” 他的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的，枕头上有湿意，他拿起纸擦了擦自己的脸，声音还带着两分哽咽。 “手感差不多找回来了。”霍乾曜道，“没什么大问题，倒是这里后勤一般，饭不是很好吃。” “我这里也不是很好吃。”段云衍小声道。 “结束了就可以回去吃饭了。”霍乾曜笑了下，“主要是我吃了军团的食堂太多年，有点吃够了。” “没有换厨师吗？”段云衍问。 “菜式都差不多。”霍乾曜同他解释，“现在跟我之前在军团里的时候还是有点差别，还没以前的好吃，从前炊事班的战友有的牺牲了。” 段云衍眨了眨眼：“炊事班也很危险。” “战场上，哪里都危险。”霍乾曜道。 “也是。”段云衍手指抓着床单，“我要休息了，将军，挂了，你也早点休息哦。” 第115章 霍乾曜眷恋地看了他一眼：“好，晚安。” “晚安。”段云衍说着，挂断了同步。 对方的身影在面前消解，他却还愣愣地在原地没有动，半晌，他才默默垂头，屈膝把额头搁在膝盖上。 这晚他睡得不是很好，大半的时间用来思考，用来下决心，用来决定去做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也别无选择。 · 第二天，他依旧如常地起来，接收任务，到外面去作战。 边境传来消息，说虫族开始攻边境了，叫他们加快速度。 他临时待着组的老兵怒骂：“这儿都打成这样了，虫族还有机舰去打边境？一群畜生。” “他们有机甲就行吧，运一堆卵去任务就达成了。不过我也感觉现在边境的情况不太严重，机舰肯定都守着我们这边啊。”另一个士兵答。 他们的对话一切如常，段云衍却说不出话来，因为就在刚刚，他们牺牲了一位战友，就在段云衍的身旁。 “看开点，都是正常的。”战友如是安慰他。 段云衍只能点头。 这感觉实在不太好。 但战争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一二军团替换，他又回了第一军团，他们进攻的速度明显加快。 回去之后有几场会议他也参加了，随着他在这次行动中表现的突出，他也逐渐拥有了部分话语权，有些东西也不会避讳他了。 李云看到他的时候还是面色如常，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也没有再对他说什么。 倒是这段时间他都是和霍乾曜住在一起的。 他和霍乾曜之间也没有再提这件事，他们避而不谈战争的残酷，只是说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一如以往。 战争确实是残酷的，短短几天，伤亡惨重。有几个段云衍熟悉的老兵已经再也没有回来，残骸遗失在太空里。 会议上大家的神情一次比一次凝重，但在临时的基地里，或者是星舰上，战士们都是松散乐观的。 段云衍又碰到过马渊几次，马渊说某某战友牺牲了，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打牌？ 段云衍说不出话来。 马渊拍了拍他，说军团就是要死人的，跟打牌就是会输的一样，都是自然的规律，什么时候来打一盘？ 段云衍当天就过去跟他们打了一盘。 打着打着，马渊叹气：“启明星啊……” 其余牌友叹气：“启明星啊……” “没两天就最后一战了，你得活着回来啊。”马渊说。 “唔，我会的。”段云衍打出一个王炸，一对三，“赢了。” 马渊撒手：“不玩了，启明星早点回去休息吧。” 段云衍就站了起来：“那我走了，大家保重。” “保重啊。”马渊活动了一下手腕，“年纪还是大了，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 第二天，李登达发来消息。 马渊战死。 他的机甲被带回来了，遗骸被空葬，收到消息的时候段云衍正在开会，会上在商讨最后一战的细节。 段云衍疲惫又亢奋，体内燃着一团愤怒的火，在把他灼烧。 有关霍乾曜死后的所有预案都被摊开到面前，霍乾曜面无表情，没有异议。 甚至有关段云衍死后的预案都已经被做好，此次行动只能成功。 段云衍记下了每一个安排，和李云对视。 又轻描淡写地瞥开，和霍乾曜的手在会议桌下十指交缠。 第八十四章 母巢 越靠近虫族腹地, 他们的推进就越艰难。 军团已经在一个卫星上与虫族纠缠两天无法再推进一步了，军团的所有人都焦头烂额。 后方被堵截，后勤物资跟不上, 除去机甲上的人, 星舰上除了午餐，也一律改为食用营养液。 一般来说, 军团为了平衡不会把段云衍跟霍乾曜分在一起，但这几天里, 段云衍和霍乾曜被派出去打了两次配合。 “我觉得这一波比五年前的虫族还要强。”躲过了一波攻击后，一个战友道。 “我也觉得, 之前的火力都没到这种地步，这五年我们的技术还进步了。”另一个战友道。 “我觉得差不多吧, 虫母的星球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到了, 这里一旦推进，就可以登陆了，肯定难打一点。”这人说着, 还不忘在屏幕里看了眼段云衍，“是吧？” “我不知道。”段云衍道。 但这一波确实很难打，他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了, 身旁的人基本也是，即便睡了，也只能短暂休息几个小时, 随时可能起来再作战。 回星舰的时候, 他收到了伙伴们发来的消息，他们没有问前线战况怎么样, 只说军校毕业级的人都被调到边境去支援了。 段云衍只回，快了, 应该。 大家叫他加油。 在星舰上就在机甲里凑合睡了三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说，最后的防线已经被冲破，现在准备登陆。 段云衍猛地搓了两把自己的脸，李云的信号接了进来：“给你五分钟时间，马上归为，前三左五。” “收到。”段云衍原地闭了闭眼缓神，操纵机甲下去了。 霍乾曜的通讯同步接入进来：“跟我换位。” 段云衍一愣，他解释：“保存体力，我到后面去休息一会儿，交给你了。” 第116章 段云衍舔了舔唇：“交给我了。” 他换到前面，随着登陆地进行，他们在无数虫族中不断变换阵型，离地面几十米的时候，近战位被换到了最前面冲锋。 “不要恋战，远三位开道，段云衍突刺！”李云的声音短而急，不断切换着频道下命令，段云衍偶尔能听到她来不及切换，同别人下的命令。 她的声音一直都没听过，还要处理所有放到她面前来的消息。 段云衍切断一个虫族机甲的突触器，趁它倒下的时候又往前推进了一点。 虫母身处的庞然大物的建筑就在眼前，但即使相隔这么远，在这个建筑面前，就连这乌泱泱的大军都显得渺小。 仅仅是看过去，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注意，这次母巢的建筑还未完全建成，比起五年前的防御要宽松，请放平心态。”李云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给所有人放的，“数据部最新的记录，次母的数量不及上一次，虫族机甲数量也有所下滑。” 只有兵虫是消耗品，工虫和次母都有一定的比例，工虫制造机甲的速度也是有限的，虽然次母和虫母可以无限制的生育，但工虫制造机甲及建筑的速度受限于材料和时间。 “但不要掉以轻心，兵虫的数量更多了。”李云又道，这句话说完，她没有再解释，只接着开始切换语音频道一个个下指令。 段云衍再次斩开一个兵虫，其后就是被层层虫族所遮盖起来的次母，此时对方骤地爆开精神力。 段云衍的嘴角不自觉咧出一丝笑，他也爆开自己的精神力透了出去，在双方精神力撕扯的时候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把能量炮打进了次母的体内。 爆炸声轰然响起，断肢夹着黏液粘在机甲上。 比首都星要轻一倍的重力，虫族可以跳很高，机甲同样。 蜿蜒崎岖长满不知名植物的地形，很适合虫族偷袭，不适合机甲行进。 霍乾曜的通讯再次接通，这次他和桑云一同从后方赶了上来。 “桑云首位，段云衍霍乾曜次位。”李云的声音传来，同一时间他们变换阵型。 段云衍趁机活动了一下手腕。 又一波强力炮过来，防御冲到前面去开启防护罩，即便如此他们也被强烈的冲击滞住了一瞬。 密密麻麻的虫族围了上来，他们有些陷入僵局，队形再次变换，远程提到上空开路，防御也掉到前面一点的位置抵御冲击波。 爆炸声响起，段云衍的血液燃烧又带着僵硬，不想去看周围可是克制不住的愤怒。 自己的战友在自己的面前牺牲，光屏上原本连接在一起的通讯被迫断联。 “云云，冷静。”霍乾曜的声音传来。 段云衍抬眼，从屏幕上看了他一眼，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眉眼压住是从未有过的冷和怒：“我很冷静。” 霍乾曜笑了下：“好，你有分寸。” 段云衍没办法像其余人一样快速调整好心情，但他的动作还算克制。 越愤怒越冷静，力度越大精度越准，脑子嗡鸣手却很稳。 “我*你*的！”桑云巨大的辱骂声传来，随着而来的可以看到外视野里他原本凌空的机甲被狠狠摔了下来。 段云衍和霍乾曜的位置不能动，后方的人上来辅助他站起来，李云的声音没有一丝变化，把他调到后面去了。 “震了一下，不碍事。机甲下肢关节处有轻微损伤，动力装置运行不畅。”桑云报告自己的情况。 “了解，张默凡顶上。”李云则答。 前方，霍乾曜抗住了另一波冲击，段云衍活动了一下手腕，幸好精神力的消耗不是特别大。 “云云。”霍乾曜道。 他们和母巢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强力的冲击炮已经夺取了很多战友的生命，而他们在母巢面前好像蚂蚁面对巨象，面前的建筑如此庞大。 “段云衍，霍乾曜，现在你们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之后远程开炮，你们进入母巢。”李云的声音难得多了一分波动，“段云衍，在深入巢穴三分之一的位置，你停下来，给后面的人开道。霍乾曜——” 她没有多说，只是道：“保重。” “保重。”霍乾曜的声音并不紧绷，不像五年前紧张得手都在抖。 他又叫了声：“云云。” 他准备说话，段云衍却打断他：“走吧。你要说什么，等回来以后，再跟我说。” 沉默。 身旁战友的奋力攻击和抵御为他们留下来可以喘息的空隙，虫族的断肢残骸和他们战友机甲上崩出来的零件让他们的机甲外壁坑坑洼洼，带着脏乱。 “好。”霍乾曜说，“等我回来。” 一分钟时间到，随着李云的“开炮！”，身后远程机甲蓄力已久的能量炮轰然发出，星舰在他们上空投射下了唯一的巨核弹，夹杂着火星降落了下来。 而段云衍和霍乾曜一同，抵着虫母释放出的重压精神力，向母巢中冲了进去。 第八十五章 出舱 虫母精神力比次母要高出指数级倍数, 段云衍在这一刻有了无比清晰的认知。 母巢内没有海啸一般的兵虫，也没有随时会出现在兵虫后的次母，只有迷宫一般的地形和建在其上更为迷宫的墙面, 和转角就可能会出现的驾着机甲的工虫。 第117章 与工虫的交战虽然难缠, 但不会有大碍，真正困难的是在虫母滔天的精神力里进行抵御。 李云在给他们报方位, 但因为虫母精神力的原因，声音断断续续, 她需要一句话重复很多次，才能确保里面的人听清楚。 段云衍和霍乾曜之间的联络稍微畅通一点, 卡顿没有那么严重，霍乾曜在前方斩掉一个虫族机甲的右翼, 声音带着电流：“越往前精神力越强, 你觉得难受随时停！都有预案！” “知道了！”段云衍用力地眨着眼，精神力涨得慌，冲到霍乾曜前面去帮他合力把这个虫族机甲摔了出去, 又和他一同往前跃起。 机甲内的燃料有限，他们不可能无节制地使用能量炮，都只是简单地用着光刃。 精神力的重压让他们举步维艰, 脑海里嗡鸣一片，段云衍甚至觉得自己依稀可以从漫天的精神力中，隐隐感到对方在和他交流。 为什么…… 这是虫母的疑问。 他怒吼着斩开了面前的墙壁, 和霍乾曜一同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渺小之众…… “段云衍！”霍乾曜吼道。 段云衍侧目躲过了飞袭过来的虫族, 光刃晃成了一道影子。 “它开始产卵了！”霍乾曜舍弃了一根光刀，刺进虫族体内的时候黏液飞溅。 我们只是…… “三十六度, 往前！！”李云的声音卡顿地从通讯中传来。 段云衍瞄准方向。 想活着…… 段云衍咬牙，外面地动山摇是自己的同伴在抗击。 “我们也只是……”段云衍的话语从咬紧的牙关中倾泻而出, “想活着！” “段云衍！”霍乾曜从他身后冲了出来，“不要和它建立连接！” 段云衍仰起脖颈，重重吐出一口气。 机甲的通讯将要断裂，霍乾曜砸开面前的墙壁，电花亮，刹那间面前爆起一面火墙。 段云衍欲呕，霍乾曜的机甲重重撞了他一下，和他一起绕过这个方向，又和另一伙虫族撞上。 脑子里嗡鸣声没有减弱，段云衍笑了出来，蓄力好的能量炮终于轰出。 最大档的能量炮混杂着原始核动力装置，强大的炮击将面前的所有虫族都轰地粉碎，墙壁顺着能量炮的力度破坏十几米远，脚下蜿蜒的岩石断裂。 “段云衍！”霍乾曜又喊，“前面精神力压力更重，你留在这里接应！” “我可以。”段云衍说。 “你的机甲不可以！”霍乾曜来不及和他解释，就要上前。 段云衍吸了口气，关掉和他的麦克风，问李云：“哪里下机甲的位置比较好？” 李云在瞬间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母巢内没有办法换机甲！你不能出去。” “我可以。”段云衍操纵机甲跟上霍乾曜的脚步，“怎么下比较好？” 即便如此，李云还是在一秒内给出了他答案：“前面有自然形成的沟，自然地形的精神力比这个墙壁要低。你高他四米出舱，有两秒肉身裸露在外，机舱靠得最近也有一米的距离。” 她整段话重复了三遍，段云衍才听全。 过程中又有虫族过来，段云衍拦在前面抢先冲锋，他听到霍乾曜的声音可以堪称愤怒：“段云衍！别往前了！” 段云衍一把拧碎虫族的外突触，将其摔在地下，桀骜又嚣张地打开麦：“我不听。” 虫母的精神力加剧，即使隔着机甲段云衍也觉得精神力受到了强干扰，这个程度，自己的机甲隔离的强度已经不够了。 “霍乾曜，开舱门。”段云衍觉得自己的话语很冷静。 “段云衍，别开玩笑，你不能再往前了！”霍乾曜吼。 “霍乾曜！开舱门！”段云衍的声音也提了起来，机甲的通讯变得断续，操控界面出现了警报，由光屏显示的部分按键消失。 “霍乾曜！”他们已经身处沟地上方，段云衍又叫，“低我四米开舱门！” “段云衍你别在这个时候——”霍乾曜的声音戛然而止。 段云衍从操作台前起身，外骨骼自然而然附身其上。 这是他从知道霍乾曜将会一个人去迎战虫母以后，就一直在想、一直在谋划的事。 他要和霍乾曜一起去。 他从来都不畏艰险，没有恐惧。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 他从来都觉得，自己将会胜利，人类都会胜利。 他和霍乾曜在一起明明无所不能。 这不是冒险。 是必胜。 他拉开了舱门。 汹涌的精神力直直对着他而来，他在这股精神力中放声笑了出来，眼里闪过的光是兴奋，是激动。 虫母的精神力犹如举手一般捻住他，要把他的每一丝精神力都抽碎，他的意识混乱，好像展开看到了苍穹璀璨，看到了银河繁星倒流入水中，看着自己赤水漫步，星球在脑中崩裂。 看着霍乾曜对他怒吼，又对着他凶狠地吻。 他笑，不过瞬间又好像沧海桑田，面前是狂风呼啸是精神力海被带着呼啸。 眼前的场景模糊。 霍乾曜的机甲果然已经及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他打开舱门的一瞬间，对方的舱门也打开了。 他带着不会有人听到的大笑冲进了对方的机甲内，精神力连带着□□都是被蹂躏过的疼痛，他的精神力在虫母面前不堪一击。 第118章 他在冲进机甲的刹那跪坐下来，机甲舱门关闭，在瞬间他的精神力和霍乾曜对接上去，永远不会破裂的精神力连接建立，稳固的精神力海在瞬间开始填补对方精神力的脆弱、损伤、破裂。 段云衍眨了眨眼，模糊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他站起来，霍乾曜操纵着机甲离开了这里，背对着他但怒火清晰可见。 他一屁股坐到霍乾曜的身边，霍乾曜终于爆发：“段云衍你疯了吗！？没人能管得了你吗？！你现在进来是为了什么？送死？” 段云衍精神力接入贪狼，调出自己熟悉的装备，侧头亲了霍乾曜一口。 “和你一起赢。”他轻描淡写地说。 第八十六章 正文完 霍乾曜的话语在嗓子里转了几道弯, 最后无可奈何地叫了出来：“段云衍，真没有人能管得了你。” 段云衍抵着还未从被捏碎的痛感中缓过来的头：“嗯？管什么？什么管？” 霍乾曜：“……” 段云衍眨眨眼，光刃挥出去刺进迎面飞过来的虫族体内：“没有关系呀, 之后要处分我就处分吧, 我们会赢的。” “好。”霍乾曜叹了口气，心里却也松了下来, 也笑了下，“我们会赢的。” 贪狼的精神力隔离做得确实比自己的机甲要好一些, 但更重要的两人的精神力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远比一股更加强大。 段云衍脑子里的嗡鸣减轻了很多，哪怕他们现在更加往前, 那股将要把他拉下水，在他脑子里刺痛的声音也消失了, 整个知觉里都是霍乾曜的精神网。 “李云的声音传不进来了。”霍乾曜看了眼通讯, 李云的面容已经呈条状断断续续了，“但她现在还能勉强听到我们的声音。” “唔。”段云衍抬起光刃，和霍乾曜配合斩杀了冒到面前的虫族。 精神力上的压力也重了起来, 段云衍问：“你怎么样？” “可以。”霍乾曜的手很稳，和段云衍之间的配合不需要出声，在他的启明星到来了以后, 精神力上的压力骤地轻松不少。 但这些在虫母面前还是不够看。 他没有说什么，来都来了，也不可能把段云衍赶回去。 只是真的……不能输了。 他可以死, 但是他的启明星不行。 他们身前还应该有着大好的未来, 未来星光璀璨，是他们本就应该走过去的路。 贪狼终于重重跌进了一个深深的沟壑, 霍乾曜扫了眼：“左臂有部件损坏。” 他操纵机甲重新站起来，段云衍紧接着出刀砍下虫族机甲的外臂, 对方的机甲如同黏液一般从身下滑走，他们没有恋战，继续往前。 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虫母的精神力往里渗透得越深，他们好像只身处在太空当中，无尽的广无尽的大，无尽的田野辽原之中只有彼此，彼此是最小单位。 而虫母是无尽大。 段云衍不敢想象，如果只有霍乾曜一个人在这里会是什么感觉，两个人尚且能感知到彼此，一个人只能在和虫母的差距中无限地怀疑自己。 天旋地转。 “将军。”段云衍叫，觉得声音有些遥远。 “我在。”霍乾曜答。 “霍乾曜。”段云衍又叫，和对方结成的精神网坚不可摧。 “我在。”霍乾曜依旧答。 段云衍笑了：“是不是马上就要到了？” 他们此时已经无法从外界取得联系，贪狼的网络也断断续续，只能凭借记忆和霍乾曜的经验来判断他们所身处的地方。 “快了。”霍乾曜如是答，吸了口气，“准备好——” 他们破开最后一层墙面，再也没有虫族的侵袭，因为虫母的身体就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滔天的精神力，海啸潮汐的精神力如同恒星爆炸时产生的能量，几秒内就向他们涌了出来，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升维，脑中膨胀的是不属于三维的概念，所有的时间线在面前一览无余。 段云衍叫了出来，又或者是怒吼了出来，体内的某种能量必须要宣泄出来，不然就要跌进无穷无尽的黑暗。 “段云衍！”霍乾曜在他耳边叫，声音遥远但又清晰。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和霍乾曜一起打出一套能量炮。 虫母的身躯巨大，但又没有想象当中大。 能量炮对它没有作用，光刃对它也没有作用，只有真真实实的子弹、炮弹、真真实实的刀枪剑才能刺入它的体内。 虫母的身体震荡，从它的身躯上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眼睛”的地方，但它的视线好像如影随形地跟随着他们，凝视的感觉好像将他们包裹在某个果冻般的固体里。 固体里是要把他们刺穿的精神力。 在某一刻，段云衍好像看到了亘古虫母的诞生，饥饿始终包裹着它，它不断的生育，不断地掠夺，而它们所需要的资源越来越多，虫族的基数也越来越多。 它们遇到其他的文明，掠夺、吞噬，败则数量减少，成则拥有新的资源。 它们就是这般活下来的。 几十万年变迁不过弹指一挥间，霍乾曜猛地扯了一把他的手。 他望去，他感受过去，对方的精神力带着尖锐地刺。 而他自己的精神力承载着对方的精神力。 霍乾曜调出了核弹，虫母的移动速度不高，但对方精神力的侵袭会让他们失去瞄准。 第119章 天旋地转，他们只有彼此依靠才能在摇摇欲坠的世界里稳住身形。 “段云衍——”霍乾曜又叫，与此同时核弹发射出去，一把巨大无比的合金刀被段云衍同时调了出来。 动力装置启动，他们同时腾飞向空中，核弹卷起的巨浪掀起了巨大的风暴，风暴中心是更为巨大的精神力，层层要将他们摧毁。 段云衍的眼神带血，指节拧着操作杆几乎要将其拧断，厚重的精神力托起霍乾曜的精神力，他们迎着层层阻力一往无前—— 先是刺穿了皮。 然后是血肉。 然后是要将他们搅得粉碎的精神力，是来自宇宙的第一次大爆炸，是五彩缤纷的儿童画被开膛破肚，是把他们的大脑要拆碎重组。 是把灵魂都拆成一个个掉落的量子碎片，是血液里最小的分子。 然而他们的刀没停。 贪狼的零部件随着巨大的风暴破碎而后被搅飞，操作台上的所有光屏都因为承受不住强大的精神力而熄灭，整个控制台只剩下最基础的功能。 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一切都随着虫母的哀鸣而被带走，可霍乾曜的精神力带着刺，段云衍托着这个刺和他们的刀一起刺进了虫母的身体。 刀尖旋转，眼前已经模糊一片，一切都全凭着感觉，全凭着直觉，手下的不过是被他们斩杀过无数次的虫。 不过是被他们斩杀过无数次的虫而已——！ 段云衍听到自己在怒吼，他不确定霍乾曜是不是和他一样，但他知道自己在笑，身体要控制不住地发抖但是是因为激动。 他向来如此。 而后手下皮开肉绽，迸裂之时是一道白光。 动力装置破坏，整个机甲跌落到地上，巨大的撞击。 很久，很久。 所有意识都消失，段云衍只知道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于是意识消失也没关系。 - “滋……滋……有信号吗？能……滋……声音……滋------” 段云衍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紧急气囊。 精神力的阵痛让他有些反应迟缓，他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贪狼里。 他们……好像杀死了虫母。 “……已经……滋……检测不到虫母的精神力了……霍乾曜？滋滋……段云衍？” 段云衍抬头，望向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光屏，上面显示并不完全。 “我……在。”段云衍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出离的沙哑，好像久经干旱的土地。 对方却好似听不到他的话，又重复叫了他们几遍。 段云衍缓慢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全身都疼。 他侧头看，霍乾曜也被包裹在一个安全气囊里，此时对方刚刚睁开眼。 没有任何言语，他们已经耗尽的精神力就这样丝丝缕缕和对方碰到了一起。 霍乾曜的声音更哑，更低：“……云云。” 段云衍轻轻笑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霍乾曜愣愣望着他，半晌才记起言语：“……云云。” 段云衍笑着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但是唇角怎么也抑制不住。 霍乾曜侧身过来，抓起他的手，又喊：“云云。” “我在呀。”段云衍终于出声，努力挪动好像带伤的身体，“我在呀，霍乾曜。” 霍乾曜说：“我爱你。” 段云衍愣了愣，唇边的笑意更厚：“我知道呀，我也好爱好爱你。” 霍乾曜看着他，深深地看，愣愣地看，好像还没从刚刚的战斗中缓过神来，幸好他们两个这个时候反应都慢。 他一只手抓着段云衍的手，一只手按开了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 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被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戒指，认真又笨拙地给段云衍戴在无名指上。 段云衍茫然看着他，歪了歪头。 霍乾曜终于扯开了一个笑，一个真正放松又幸福的笑。 “我们结婚吧，云云。”他说。 “我们回去——就办一场婚礼。”他说。 而段云衍牵起他的手亲了亲：“好呀，我的将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