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发疯后，摄政王他跑不掉了》 第1章 《皇帝发疯后，摄政王他跑不掉了！》作者：fhbfgh【完结+番外】 简介： 【双男主年下】 【疯批帝王x清冷事业批摄政王】 皇帝突然驾崩，朝堂上下乱作一团，谢璟南带着先帝口谕，力排众议将年幼的周铭烨扶上了帝位。 他摄政九年，将大宣国治理得越来越好，也将当初那个瑟缩在角落的孩童养成了如今风度翩翩的君王。 他本以为周铭烨亲政，他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却没想到这小崽子完全继承了他那个暴君父皇的“优良基因”，亲政后把朝堂搅得乌烟瘴气不说，还对自己…… 没办法，这摄政王说什么也干不下去了，连夜收拾包袱跑路！！ 后来， 小皇帝发现这个自己一直爱慕的人竟然跟自己母后的死有关，和自己父皇也关系匪浅，自己似乎一直都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把精心打磨的武器。 他双眼猩红的把人锁起来质问：“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情吗？！” 那人眼神无波，就那样静静看着他…… 第一章 小皇帝他两幅面孔 “江南巡抚以权谋私，铁证如山，难道皇上还要包庇不成？！” 周铭烨面无表情的看着大殿上慷慨陈词的御史大夫，一言不发，静静地看他接下来还要干嘛。 果然，见皇帝没有反应，御史大夫毅然站了起来，一脸视死如归道：“望老臣今日之举能唤醒皇上为国为民之心，严惩贪腐，以正国之法纪！” 说罢，已经是古稀之年的御史大夫径直撞向了殿柱，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大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寂静良久，周铭烨似是无奈的叹了一声：“把御史送去太医院，好生照料.....众卿可还有本要奏？” 又是一片寂静，见没人说话，周铭烨理了理衣袖：“那便退朝吧。” ...... 直到那明黄的身影离开，大殿里凝重的气氛才消散了一些。 眼看着满头是血的御史大夫被侍卫粗暴的抬走，大臣们纷纷摇头：“御史大人如此死谏，竟然连皇上一句话都没换来。” 礼部尚书更是气得脸都红了：“这皇上被摄政王教导了这么多年，怎么行事作风还是跟先帝如出一辙的......” 李尚书没再继续说，但其中未尽之意，周围的人倒是听明白了，并且都很赞同的。 朝臣纷纷走出大殿，有些低声交谈着什么，有些则是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并不多说，但无疑所有人都对于今天周铭烨的举动很不满。 周铭烨倒是不知道这些，或者说，即使知道了也不在意。 他此时完全没有了在朝堂上的冷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往双竹殿去，想着那人还在等自己用早膳，周铭烨的脚步不由又快了几分。 谢璟南刚听手底下的太监禀报完周铭烨在朝堂上耍的威风，这人就推门进来了，一点皇帝的架子没有，自然地坐到他身边就要用膳。 “还好意思吃饭？” 谢璟南抬手打掉了周铭烨手上的筷子，屈指重重在桌上扣了两下，就像这九年间小皇帝每次犯错一样，威慑力拉满，等着他自己交代。 周铭烨瞬间就怂了，坐姿都板正了不少：“我也没想到那老头真会撞柱子，我就是想着那江南巡抚是你提拔上来的，真要是贪污了也不能当众打你的脸，所以......” “所以你就一言不发任由御史死谏？”谢璟南气得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这次不敲桌子了，抬手敲在了小皇帝的脑门上，“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呢？你真要当个昏君不成？！” “反正有老师你在，定不会让我当了昏君的。” 周铭烨笑得满不在乎，看着谢璟南柔声道：“您别生气了，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好不好？” 看着这人没皮没脸的样子，谢璟南再生不起气了，无奈的瞪了这人一眼，拿起筷子递了过去：“先吃饭吧。” ------------------------------------- 周铭烨毕竟是皇帝，这些年又由谢璟南这个摄政王精心教导，要说拿不清楚事情的轻重是绝不可能的。 只不过是比起当一个贤明的皇帝，他更想要依赖谢璟南，或者说是用这种方法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用完早膳，见小皇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谢璟南有些不悦，说话也用上了疏离的君臣之礼：“皇上，您亲政也有一段时间了，应当有一国之君的风范才是，这样事事都让臣做主，您何时才能独当一面？” 小皇帝没得摄政王的好脸色，旁人眼里狠厉的少年君王这会儿耷拉着脑袋像是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小狗，声音都带着沮丧：“那江南巡抚的事......” “皇上，”谢璟南最见不得的就是小皇帝这副模样，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纵容，于是狠下心道，“臣这九年已经把自己会的都教给您了，这天下也已经交到了您的手里，臣.... 臣不可能一直在您身边，今后您遇事首先要想的是如何做天下百姓能好、您的江山能好，而不是臣的面子过不过得去.....若是臣做错了事，您也是罚得的，明白吗皇上？” “老师你要去哪？你不要阿烨了吗？！” 周铭烨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听到这人说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眼眶霎时间就泛起了水雾，执拗的抓着谢璟南的衣袖，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第2章 “眼看着就要十八了，怎么还这样爱撒娇？”谢璟南被拽着衣袖，什么也干不了，无奈的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少年，放软了声音。 “要离开也不是现在....好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御史怎么样了，江南巡抚的事你跟他说会彻查.....不，你就让他去查，这样既能安抚他，也能堵住大臣们的嘴......你，皇上看着我做什么？” 周铭烨眼尾上挑原本是很显凶的，此时配上通红的眼眶，竟然意外有了一丝让人心软的可爱。 他直直看着谢璟南，表情严肃，甚至用上了命令的语气：“老师不许离开我，什么时候都不行！” 谢璟南无法应允，只好生硬的岔开了话题：“过些日子就是你生辰了，都十八了，选妃的事也该上心了。” 果然，一提到选妃，小皇帝再没心思想别的了，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拒绝。 想了一大堆理由，在对上谢璟南明亮的眼睛时却又都忘了个精光，红着脸望天望地：“朕.....朕还有折子没批，先....先回去了，老师你忙吧.....” 说着就脚底抹油离开了双竹殿，哪还有一点刚才赖着不肯走的样子。 看着那可以算得上慌乱的背影，谢璟南忍俊不禁，跟刚换了冰鉴进来的谢林打趣：“一说到选妃就这样，要当和尚不成？” 谢林是双竹殿的总管太监，被谢璟南一手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还赐了姓，算是对他最忠心不过的人了。 谢林跟着笑了两声，将盛满冰块的冰鉴放在谢璟南的书案边，拿着小扇轻轻扇着：“王爷一直教陛下为君治国，也没教过这些不是？” 谢璟南睨了谢林一眼：“那倒成我的不是了？” 第二章 老师的手很软 虽然每次一说到选妃的事，周铭烨就跟后面有狗撵似的落荒而逃，但他已经到这个年纪了，身边连一个妃子都没有实在是说不过去。 所以那之后谢璟南又提了几次选妃的事，但都被小皇帝耍赖敷衍了过去，他这才开始有些发愁：“皇上，您跟臣说实话，您可是有......”难言之隐？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周铭烨哪里能不懂呢，气得瞪圆了眼睛：“老师说什么呢！？朕只是对那些事没兴趣！” 谢璟南将信将疑：“若是真有什么，早点叫太医瞧瞧，也好.....诶我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就这样，选妃的事再次不了了之。 ------------------------------------- 除了选妃，其余的事周铭烨倒是都对谢璟南这个摄政王言听计从得很，让他去跟御史大夫赔不是，第二天就巴巴的去了。 老头子听到让自己亲自去查江南的贪腐案，心下一转就明白是那位清正的摄政王的功劳，头上的伤还没好透就进宫要见摄政王。 谢璟南听到御史大夫求见，眼底闪过了然，示意一旁的谢林去把人迎进来。 没一会儿，已是古稀年岁的老御史就走了进来，腿脚都有些不利索了，见了谢璟南还撩袍就要跪。 “哎，御史大人，璟南可担不起您这一跪，”谢璟南连忙上前把人扶住，“您这可就折煞璟南了。” 老御史也不推脱，乐呵呵的坐下：“璟南啊，这些年，大宣的江山多亏了你啊！” “您这伤还没好，怎么不在府中养伤？”谢璟南看着老御史头上的白布，关心道，“可是有什么事璟南帮得上忙？” 老御史知道他这是不愿邀功，但还是郑重的表示了感谢：“江南巡抚贪腐的事，是你跟皇上说的吧？璟南啊，皇上这性子也只有你能拿得住......” “大人您仔细算下来也是三朝老臣了，皇上心里也是有数的，只是那巡抚是我从前提拔上来的，他顾及我的面子这才闹了这一出，并非存心给您难堪，还望大人别往心里去。” 谢璟南如今说是整个大宣国最有权势的人也不为过，却还是为人谦逊，别的不说，至少在这些老臣面前是给足了面子的。 老御史心里也清楚，该说的也说了，起身正准备告辞，没想到跟周铭烨撞个正着。 小皇帝这九年里早就习惯了没事就往双竹殿跑，有时候太监还没来得及通传，人就已经到了谢璟南屋里了。 时间一长，太监也就不通传了，反正以摄政王对小皇帝的纵容，就没有哪次是不见的。 老御史刚站起来，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皇帝进来了，腿一软“咚”的又跪了下去。 “御史大人无需多礼。” 周铭烨看着心情似乎不错，在朝堂上的那种威严淡了很多，亲自把人扶起来，还贴心的给送出了门。 再一转头。 “他来这干什么？告我的状？” 人一离开，周铭烨的脸也跟着垮了下来，凑到谢璟南跟前“翻肚皮”：“老师，我最近可什么也没干，那天也去看他了，贪腐案也交给他查了......” 谢璟南有些好笑，小皇帝在朝堂上沉稳犀利的模样他是见过的，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一些自诩资历老练的大臣瞬间老实，怎么到自己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那时候小皇帝刚亲政，谢璟南担心他压不住大臣，还每天跟着一起上朝，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小皇帝一坐上那个位置，上位者的气势就出来了，跟一些大臣周旋也是游刃有余，沉稳老练的模样丝毫不像一个年少的帝王。 第3章 那是谢璟南这九年第一次觉得自己松了口气，至少大宣的江山今后交到这样一个君主手里，他是可以放心的了。 他的思绪飘的有些远，再回神正好对上周铭烨的目光，少年隐隐有些不悦：“老师，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听着呢.....” 谢璟南伸手想像从前那样揉揉小皇帝的脸，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这孩子已经长大了，自己这样实在不合适，犹豫着就想要把手收回来。 没想到周铭烨却是主动把脸贴了上来，在他掌心磨蹭着：“老师为什么不摸？老师的手很软，我喜欢老师摸我。” 少年如今已经长开，眉眼比起从前深邃了许多，五官也越发立体硬朗，只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看向自己时总带着某种很炙热的情绪...... 许久没有这样仔细看过小皇帝，这会儿再看，谢璟南竟然看得有些脸热起来。 他错开目光，轻咳一声：“马上就要到你十八岁的生辰了，生辰宴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周铭烨把这人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还和往年一样，老师做主就是了。” 谢璟南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便敛了下去。 ------------------------------------- 用过膳，周铭烨还有折子要批，便离开了，谢璟南这才走向书房。 书案上堆着一叠厚厚的信件，是这些年他每天都要了解的朝中各种势力动向，即使在周铭烨亲政以后也没有变过，就好像每天不过目这些就会觉得少了什么。 可是今天他突然就不想看了，谢璟南略过那叠信件，走向书案中间铺开的画纸，提笔开始继续在上面勾勒。 画中的少年一身明黄色的衣袍，端坐在龙椅上，眉眼之间不怒自威...... 谢林在一旁磨墨，看着那画上沉稳俊朗的少年君王，不由感叹：“王爷这一手丹青实在了得，画得比皇上还像皇上！” 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手下收了最后一笔，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错处，便朝谢林吩咐道：“等墨迹干了就拿去装裱，还是用......” “知道知道，还是和往年一样嘛，”谢林笑着抢话，“您就放心吧。” 第三章 生辰 谢璟南看着嬉皮笑脸的谢林，有些手痒，忍了又忍，摆摆手把人赶了出去。 收回目光，谢璟南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他恍惚间仿佛看到少年头上的冕旒在晃动，那是这人第一次戴上那白玉冕旒，也就将将八岁出头的样子。 那是皇帝遇刺后的次月，他终于力排众议，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将周铭烨扶上了帝位。 只有八岁的小孩儿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小手把衣角抓的发皱，很紧张，却一言不发任由宫人给自己穿戴。 因为匆忙，龙袍的尺寸并不算合身，穿在瘦小的孩子身上显得有些滑稽，沉重的白玉冕旒压在头上，周铭烨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仰起头看他。 “今后我会照顾你，也由我教导你。” 谢璟南至今仍然记得他当时对小孩儿说的话，他是真心的希望这个孩子好，希望这个孩子能长成优秀的帝王、贤明的君主。 愧疚也好，善良也罢，他自问这九年对这个孩子也算是尽心竭力了...... 这些年，每到周铭烨的生辰谢璟南都会为他画一幅画像，而每年他作画时的心境都不一样。 特别是今年，他觉得尤其轻松，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有一种该了的都了了的释然，或许今年就是他在这皇城待的最后一年了。 ------------------------------------- 周铭烨生辰这天，宫里热闹非常，不少封疆大吏也都提前到了皇城，就为了给皇帝庆生。 原本按照往年的惯例，谢璟南是不会弄这么铺张的场面的，但是想到今年毕竟是小皇帝十八，又是他亲政之后的第一个生辰，不知不觉排场就弄得大了些。 宫宴还没有正式开始，但是乐师们已经奏起了乐，各种点心也早就摆在了桌上。 官员们也都陆陆续续到了，趁着小皇帝和摄政王还没来，就凑在一起聊上了最近颇为轰动的江南巡抚的案子。 “听说是让御史大人亲自去查的，皇上这也算是给台阶了。” “老御史可是三朝老臣了，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这下看谁还说皇帝包庇。” “那必然是摄政王的意思啊，谁不知道咱这小皇帝对他那老师唯命是从......” “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摄政王也是一心为了大宣的江山。” “那可不，摄政王当年亲自把自己的丞相爹给下狱的时候，谁不说一声清正......” ...... 而此时，作为话题中心的摄政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臣们议论的对象，正仔细的给小皇帝整理着腰带。 “真是惯的你，系个腰带还至于跑到我这来，水槐不比我穿的好？” 谢璟南后退一步打量着一身华服的小皇帝，怎么看自己系的那腰带怎么别扭，“总觉得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老师就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自然是要惯着我的，”周铭烨哄人的话张嘴就来，转身对着铜镜照了照，倒是满意得很，“老师系的很好。” “那便去赴宴吧，别再耽搁了。” 谢璟南现在听这人说那些讨好的话越发脸热，有些不敢看那张过分妖孽的脸，错开目光把人往外赶，“臣收拾一下随后就到，您先去吧。” 第4章 等人离开，谢璟南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着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子他还真有些受不了。 一转身，看见水槐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周铭烨离开，谢璟南有些不解：“怎么不去服侍皇上？” 水槐福了福身，答道：“皇上让奴婢在这等着王爷一道过去，怕王爷又拖到快要结束才露面。” 水槐原本是先皇后宫里的掌事宫女，也是在先皇后死后唯一护着周铭烨的人，此时年纪已经不轻了，这会儿笑起来眼尾便起了些纹路，但气质却仍然是温婉的。 谢璟南闻言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对着铜镜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打趣道：“那走吧，看来我今天是躲不掉了。” 水槐脸上仍带着笑，转身就要去开门，没想到手刚搭上去门就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撞得她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爷，画裱好了，您不......哎呦您当心！” 谢林鲁莽惯了，这会儿也没想到屋里还有别人，幸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把人撞倒。 “对不住对不住，您不要紧吧？” “不碍事不碍事......”两人一个比一个客气。 谢璟南却不惯着，上前朝着谢林的脑袋就是一记爆栗：“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长记性，哪天冲撞了皇上当心砍了你的脑袋。” 谢林挠着头赔不是，脸上的傻笑却是怎么也收不住。 水槐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不自觉也跟着加深了些，她觉得摄政王殿中这个小总管有趣得很，每次都是这么一副傻样，仿佛任谁都能揉捏两下。 谢璟南看看谢林，又看看水槐，总觉得两人眉眼有些相似。 “画裱好了就拿上吧，”谢璟南看着谢林那傻样实在手痒，上前朝他脑袋又是一下子，没什么好气儿，“走了，去乾和宫。” ------------------------------------- 乾和宫早就开席，谢璟南到的时候大臣们正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太监奸细的嗓音喊出“摄政王到”时，宴席上安静了一瞬，大臣们纷纷起身，就连正在表演的舞姬和乐师都停下了动作躬身行礼。 足以见谢璟南这个摄政王这些年积威之重。 而真正被威胁到地位的人反倒不在意，甚至还起身相迎：“老师终于来了.....” 谢璟南来到小皇帝面前，从谢林手里接过装画的匣子递了过去：“这是臣为皇上准备的贺礼，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新意。” “朕不需要什么新意，这就很好！” 周铭烨看着那熟悉的匣子就知道是什么了，迫不及待的展开欣赏，看着那细致到发丝的工笔，脸上的笑意更甚：“老师的丹青，别人求都求不到呢。” 大臣见状也纷纷开始恭维谢璟南的丹青，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古今名皆杰逊一筹，大殿中的气氛比先前又更加热闹了。 然而和谐的氛围中一道故作爽朗的男声尤其突兀：“今日皇上寿辰，臣也为皇上准备了一份贺礼，皇上看看喜不喜欢？” 众人看去，正是那靠着世袭的爵位整天游手好闲，净钻营些歪门邪道的草包荣安侯，也是一把年纪了，仍没个正型。 “喔？”小皇帝因为收到了谢璟南的画，心情颇好，闻言挑了挑眉：“荣安侯一片心意，拿出来给朕瞧瞧吧。” 第四章 献舞 荣安侯闻言，装模作样的抬手拍了拍，大殿外就走进来一个穿着打扮颇为大胆的舞娘。 来到大殿中央，舞娘朝周铭烨盈盈一拜，便随着舞曲跳了起来，跟她的穿着一样，跳的舞也是格外柔媚勾人。 原本外头还披着一件纱衣，跳着跳着竟然连纱衣也脱了，就剩里头一件露脐的抹胸，舞动的幅度还越来越大。 谢璟南看得皱眉，转头去看周铭烨，却发现这人一个劲盯着自己，压根没看那卖力的舞娘。 “老师觉得好看？”见谢璟南看自己，小皇帝干脆凑了过去，堂而皇之地跟摄政王说起了小话。 谢璟南摇头：“皇上还是少看这些的好，君王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耽于.....” 谢璟南原本还想语重心长两句，但眼神再次扫过那舞娘时，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那舞娘竟然还想把那抹胸往下脱！？ “停下！” 谢璟南下意识就遮住了小皇帝的眼睛，一向清冷的脸上此时满是怒意：“简直混账，这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吗？谁给你的胆子跳这种舞？！来人，拖下去！” 大殿里出现了一瞬间诡异的寂静，直到侍卫上前把人往外拖，荣安侯才慌忙上前请罪：“摄政王恕罪，皇上恕罪啊！” 谢璟南眼神冰冷，丝毫不理会荣安侯，而小皇帝..... 小皇帝压根没听他在嚎些什么，从那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眼前开始，小皇帝脑袋里想的全是“老师的手好软”、“老师生气时声音也这么好听”...... 见皇帝没有反应，荣安侯说变脸就变脸，竟然眼眶一红哭了出来：“皇上！臣也是一片好心啊！！您，您要替臣做主啊！” 两人都被这堪称凄厉的哭声吓得一激灵，谢璟南那只搭在小皇帝眼前的手这才有些尴尬的收了回去。 都十八了，有什么可挡的，谢璟南暗暗恼自己，怎么就护的那么顺手呢？ 周铭烨眼前的黑暗消失，入眼就是谢璟南有些暗恼的表情，嘴角想压都压不下去。 第5章 于是众大臣就见自家皇帝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看向哭嚎不止的荣安侯道：“朕自然为你做主，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朕就赏你个全尸如何？” 周铭烨的声音里还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荣安侯瞬间止住了哭声。 小皇帝淡漠的朝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和那舞姬一起，拖出去杖毙。” 那舞娘闻言瞬间瘫软，手脚并用着往荣安侯那边爬：“爹！女儿不想死，是您说只要跳了这舞就能当皇后的.....爹！！！” 这一声“爹”喊出来，周围看戏的大臣们坐不住了，纷纷开始指责荣安侯怎么能让自己女儿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行这种勾栏之举。 然而侍卫真上前要连荣安侯一道拖出去的时候，这些大臣又开始求起了情。 毕竟若是因为这点小事皇帝就要将一个侯爷处死，那以后稍不顺心就杀个人还了得？残暴的行径一旦开始，往后恐怕只会是越来越多。 好不容易过了九年的舒坦日子，他们可不想再像从前在宣厉王手底下那样水深火热了。 蒋升荣作为新任丞相，率先站了出来：“皇上息怒，今天是您生辰，着实不宜见血，您就饶荣安侯这一次吧。” 有一人开头，其他人也就跟着站了出来：“皇上，这荣安侯再怎么冒犯，也是有爵位在身上的，先辈为了大宣的江山也是舍出过性命的，您就饶他这一次吧。” “臣恳请皇上开恩！” “臣恳请皇上开恩！” “臣恳请皇上开恩！” ...... 一时间大殿里跪倒一片，恳请皇帝开恩的声音早就压过了一旁的丝竹管乐。 周铭烨看着底下的大臣，冷笑出声：“既然都这么向着荣安侯，那便一起去陪他吧。” 好一个活暴君，年纪轻轻就杀人不眨眼了。 此时的周铭烨浑身上下的暴戾气息就连身边的谢璟南都看得心里一惊，一时愣了神，也就没有及时阻拦，等回过神来时，大殿里早已经乱成一片。 谢璟南有些头疼，自己就是让人把舞娘给赶出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皇上，”他有些心累，习惯性就伸手在桌子上轻扣，“臣从前教您的那些道理如今都还给臣了？” “生杀之事当慎之又慎，朕知道，”周铭烨一见谢璟南敲桌子就怕，这会儿一身的气势全消了，只眼神里还有些倔强，“可是他.....”他跟你叫板啊！ 谢璟南哪里不知道这小皇帝在想什么，无奈扶额：“蒋丞相说得对，今日是您生辰，确实不宜见血，算了吧。” 说完不等周铭烨回答，朝下面的侍卫挥了挥手：“好了，住手。” 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大臣们，谢璟南也只能先安抚，勉强把宴会继续下去。 但这闹剧一出，到底是有些破坏气氛，即使还有人准备了节目，也再不敢拿出来了。 ...... 一场宴会持续到深夜终于结束了，直到那明黄和暗紫色的身影相偕离去，在座的除了蒋升荣还神色如常，其余的几乎都冒了一头的冷汗。 “原本是想着今年的宴会能热闹些，也就允了他们自己献节目的请求，没想到闹成这样，以后的宴会还是都交给礼部安排吧。” 此时的声音软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清冷，一字一句说的很慢，“扫你的兴了吧？不过也就今年了......” 谢璟南今天实在喝得不少，也不知是借酒浇愁还是实在高兴，只要有人敬酒，几乎是来者不拒。 周铭烨就从没有见过这人喝醉的样子，这会儿倒是觉得新鲜，也不假手于人，自己半搂半抱的就把人带回了寝殿：“老师醉了，今天就歇在元和殿吧。” 谢璟南这会儿被夏天的热风一吹，醉意全上来了，眼神都有些发直，任由小皇帝把自己往他的寝殿带，嘴上自顾的说着：“阿烨如今也长大了，看你长得这样好，老师也能放心的离开了......” 第五章 被一手养大的小崽子咬了 原本听到这人叫自己阿烨，周铭烨还在开心，谁知道下一句就又在说什么要离开的话。 周铭烨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老师为什么总是说要离开，难道对阿烨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谢璟南此时已经有些恍惚，眼前的事物都打着转。 他有些费力的对上小皇帝的眼睛，声音里带着轻快：“臣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今后大宣的江山，皇上只需守好就行......” “所以你的眼里只有大宣的江山，从来没有过我吗？” 周铭烨的眼底渐渐凝上了一层寒霜，定定看着眼神迷离的摄政王，质问道：“你九年前将我从那人人可欺的境地救出来，这九年守在我身边，所做的一切，即便不是我，即便换一个人你也是会做的.....是吗？” 谢璟南脑袋已经转不过来弯了，看着眼前有些恍惚的身影发愣：“什么意思？” 往日里清冷矜贵的摄政王此时眼神迷离、脸颊泛着红，身体更是靠在小皇帝怀里软的不像话。 周铭烨看着盯着谢璟南看了许久，最后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嘴唇上久久没有移开。 “所以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即便这九年我那么努力的达到你的要求，那么努力的做一个让你满意的皇帝，都没有用，是吗？” 周铭烨此时说出的话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但谢璟南完全没听进去，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沉得很，眼皮也开始打架。 第6章 得不到回应的周铭烨脑袋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终于，在谢璟南歪头靠在他肩上的那一刻，温热的呼吸熔断了那根弦，“砰”的一声，小皇帝彻底放弃了克制。 他将谢璟南扶到床上，再也控制不住，俯身吻上了那他觊觎已久的唇。 “唔......” 谢璟南被堵住了唇，有些呼吸不畅的想要把人推开，没想到却被抱得更紧，他喝了酒四肢发软，此时竟然有些任人摆布的意思。 周铭烨明明在宴上没饮多少酒，此时却像是比谢璟南醉的还要厉害，将人双手拉到头上制住，吻得越发没有理智。 床帐被放下，摄政王繁复的衣袍被一件件剥开，随意扔到地上，帐中的温度不断升高，谢璟南迷蒙中只觉得少年的大掌贴上自己的肌肤，不断点火，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战栗...... 谢林跟到半路就被水槐拦住了，此时只能在殿外等着，然而耳边不时传来的那一两声难耐的轻呼，实在烧得他有些脸热。 水槐看着这小太监抓耳挠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总管不如去休息吧，这里水槐服侍就行。” 谢林对上水槐的笑眼，顿时更尴尬了，想着元和殿有这么多宫人伺候，也就点了头：“那就有劳姑姑了。” 水槐笑着点头，觉得这小总管实在是可爱得紧...... ------------------------------------- 谢璟南被折腾了大半夜，本来盛夏就热，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酒劲终于是在最后一次的时候彻底散去了。 但他体力透支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只能任由周铭烨给自己擦洗，最后连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谢璟南是被热醒的。 在梦里就像是被谁扔进了大火炉，怎么挣扎也跑不掉，一睁眼，发现“大火炉”正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 床边的帐子已经撩起来了，不远处的小几上也放上了冰鉴，屋里的温度其实并不算高，要怪也只能怪某人年纪轻，火力旺。 谢璟南盯着床帐出神，昨夜的荒唐一帧帧在脑海浮现，不断捶打着他那颗索然岑寂的心。 他对周铭烨的感情其实很复杂，有愧疚亦有期望，有偏爱亦有迁怒，他一直都把这人当做是没长大的小孩，但不知不觉间，当年的孩童早就长成了翩翩少年...... 谢璟南想要起身，奈何身边的人睡得实在是沉，小皇帝健壮的手臂把他圈在怀里，禁锢着他竟然半分都动弹不得。 他又被折腾得浑身酸痛没什么力气，便只能由着这人搂着。 于是周铭烨睁眼时就看见这位摄政王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床帐，鬓角的头发已经被汗湿，乖顺的被自己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谢璟南此时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淡漠，反倒是多了几分诱人的情|欲。 “醒了？” 察觉到身边的人气息不对，谢璟南转过头看向还有些发愣的小皇帝：“松开，很热。” 他嗓子沙哑的厉害，听得周铭烨耳尖一红，昨晚这人的一声声求饶仿佛还在耳边...... 终于没了禁锢，谢璟南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薄被滑落，身上可怖的痕迹显露无疑。 周铭烨看得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出来。 谢璟南倒是很平静，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裳往身上穿，动作很慢，极小心的不去扯到身上酸痛的肌肉。 他每穿一件衣服就要停下缓好久，周铭烨终是看不下去了，抬手想要阻止：“衣裳都脏了，我叫人拿干净的来......”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谢璟南，就被这人颇为应激的躲开了，甚至因为动作太大，腿一软直接跌到了床下。 大宣国喜欢睡高床，所以谢璟南这一下跌的实在不轻，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周铭烨也慌了，赶紧起身想要去扶，却再次被谢璟南避开：“别碰我！” 小皇帝在半空中伸着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最终还是缓缓收了回来。 “那我让谢林来帮你，你别......” “不必！” 谢璟南再次打断了周铭烨，强撑着站了起来，面上仍旧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淡淡道：“臣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 第六章 不让走门就翻窗 谢璟南最后是自己离开的，从元和殿到他的双竹殿，拢共也就一刻钟的路，他愣是走了整整两个时辰。 “王爷您怎么才回来呀！”谢林在双竹殿急得眼睛都红了，见到人回来才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水槐就让我回来等，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我这左等您不来右等您还不来......” 谢璟南身上难受的厉害，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这会儿也没空搭理谢林，进了屋就往床上躺。 “王爷您怎么了？！”谢林哪见过谢璟南这样啊，一下子就急了，“是不是昨天....要不我去请太医来给您瞧瞧吧......” “不碍事，”谢璟南摆摆手，把人往外赶，“我睡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吧，午膳不必叫我了。” 谢林默了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表情有些复杂，但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 那之后谢璟南就病了，虽不至于是一病不起的程度，但也病的不算轻，太医来了一次又一次，高热烧了整整三日才退下去。 第7章 小皇帝听说人病了，上朝都没什么心情，日日去双竹殿守着，却是日日被拒之门外。 “王爷，皇上又来了，今日还是不见？” 谢林说着，一手把谢璟南扶起来，一手利索的往他身后塞了两个靠枕，从一旁的宫女手中接过药碗递过去：“这大夏天的，天天就在门外头晒着，皇上那金尊玉贵的再给晒出什么毛病......” 谢璟南两口就把药喝了个干净，没接宫女递过来的蜜饯，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屋里此时只剩下谢璟南和谢林，这位一贯行事果决的摄政王脸上带着犹豫和复杂道：“谢林，你说我该如何？” 那天晚上的事谢林是知道的，自然也明白谢璟南指的是什么，他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真诚道：“奴才只希望王爷能开心一些。” “开心一些......” 谢璟南重复着谢林的话，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我又何尝不想呢？” ...... 又过了好几日，谢璟南的病彻底好了，但是朝堂上的事也是彻底不管了，任由书案上的信件越堆越多，看都不看一眼。 周铭烨算下来已经有小半月没有见到谢璟南的面了，这天又被谢林拦在了院子里，愤然回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偷摸着又来了双竹殿。 说是偷摸，其实那行为之坦荡，无非就是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谢林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拐弯进了后院，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一众呆愣的宫人该干嘛干嘛：“当没看见就是了。” 谢璟南正在屋里小憩，听见一阵窸窣的响动，有些烦躁的开口要唤人，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床边，吓得一激灵，抬脚就踹了过去。 小皇帝反应也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谢璟南的脚腕，往下一拽就把人拉到了床边。 谢璟南又抬手去打，这下连着两只手也被制止了，两人此时贴的极近，熟悉的龙涎香钻进鼻子，谢璟南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 床帐被撩起，谢璟南这才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一身便装，脸上装模作样的蒙了块布，要不是那料子实在华丽，还真像个小贼似的。 想到刚才被吓得那一激灵，谢璟南后槽牙不觉发痒：“怎么进来的？” “翻窗户，”周铭烨倒是坦荡，“老师一直不见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谢璟南病才刚好，加上夏天犯懒，这会也只是靠在床上，眼神懒懒的看过去：“就想了这么个登徒子一样的好办法？” 见谢璟南似乎并不生气，小皇帝便又大胆起来，笑嘻嘻的凑上前：“我想跟您赔罪，可是你总不见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老师，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周铭烨的目光一如往常炙热，这回谢璟南算是懂了其中深意了，他错开少年的目光，声音极轻：“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师，又怎么能......” 小皇帝继续装傻，拉着谢璟南的手轻晃：“那天是我趁人之危了，是我错...但我是真的心悦您，求您了，给我个机会，我定一心一意待您......”、 “够了！” 谢璟南打断了周铭烨的告白，一向淡漠的脸上此时满是怒意，“你在说什么混账话，这些年的道理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谢璟南挣开了周铭烨抓着自己的手，起身唤来了谢林：“去书房把暗格里的那个盒子给我取来。” 谢林领命离开，屋里又只剩下两人，谢璟南也懒得更衣了，反正自己什么样这小崽子都见过了，便只穿着中衣坐到桌前：“皇上你过来，臣有话要同你说。” 周铭烨表情委屈：“老师您别.....”用这种语气。 “其实早就该跟您说了，原本我想着等我好利索了再写折子的，”谢璟南倒了杯凉茶放到周铭烨面前，并不理会他的反应，“既然您今天来了，那我便直接说了，也省得我费事。” 没一会儿谢林就取来了盒子，看着那形状独特的锦盒，周铭烨的心里莫名有些慌。 果然，谢璟南下一秒就把锦盒推到了他面前：“这里面是皇室令符和右虎符，用以调动皇城禁军及各地兵权....这是您留在臣这里最后的东西了，如今交还于您，臣便能功成身退了。” “功成身退？！最后的东西？” 周铭烨衣袖里的手闻言便开始不自觉发抖，他攥紧了拳头问道：“老师打算退到何处去？” “如今大宣海清河晏，臣哪里都可以去。” “哪里都可以去，却唯独不能留在我的身边？！老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周铭烨眼眶猩红，盯着谢璟南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给吞了。 “臣与皇上从前只是君臣，今后也只会是相忘于江湖的陌生人，”谢璟南其实心下也不忍，但还是强迫自己与周铭烨对视，语气决绝，“臣对您没有半分其他。” “好一个没有半分其他.....好一个没有半分其他！” 周铭烨猛地站起来，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良久，转身愤然离去。 谢璟南看着那背影，心里实在不是滋味，但这皇宫他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那晚就当是给小皇帝最后的礼物吧，谢璟南看着桌上的锦盒，眼前又浮现了那晚的情景...... 第七章 不装了 有些事情，谢璟南其实已经是身不由己，他以身入局，又因为当年那人的一个期望待在皇城多年、守了大宣的江山多年，如今总算是一切告一段落，他是无论如何都要离开的。 第8章 要不是病了这一场，离开的事早该提上计划了...... 谢璟南想着刚才小皇帝愤怒的样子，决定学学他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否则以那小崽子现在的性子，再拖下去自己真未必走得掉。 打定主意，谢璟南就起身带着锦盒去了书房。 “谢林，把这个交给蒋丞相，”片刻后谢璟南将一封信递了过去，“再去禁军卫所跟郁起说，让他今夜务必来一趟双竹殿。” “是。” ------------------------------------- 周铭烨一回到元和殿就开始发脾气，各种价值连城的摆设砸了不少，心情却是一点没见好，脸色阴沉的可怕。 宫人个个把头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皇上不高兴自己小命不保。 水槐看着一地狼藉，上前劝道：“天气热，皇上还是少生些气的好。” 周铭烨气红了眼，转头看着水槐：“你说，朕连江山都甘愿交到他手中，他却还是要离开，为什么？” “真有那么大的胸怀，当初又为什么选我，还要劳心劳力浪费这九年时间，”周铭烨越说越气，抬手又摔了个花瓶，“那周铭修不比我好？！” “摄政王自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水槐轻声安慰，“皇上若是想让摄政王留下，方法多得是，又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是，要他留下的方法自然多的是，”周铭烨冷笑，“可是....呵，罢了.....” 兴许是宣厉王的基因作祟，周铭烨骨血里就流淌着暴戾和偏执，先前不过是为了亲近谢璟南，一直在他面前装傻充愣，如今既然都捅破窗户纸了，也就没什么好装的了。 想着那人决绝的模样，周铭烨觉得胸口的那团火快把自己给烧着了。 “影一，”小皇帝唤出了影卫，“给我盯好双竹殿，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黑色的身影从阴影处闪现，很快又领命离开。 周铭烨盯着刚才那影卫出现的阴影处出神，嘴角升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这些武功高强、唯自己命令是从的影卫，还是当年老师亲手为他培养的呢。 谢璟南当年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自己是皇帝，必须要有一支只听命于自己的力量，关键时刻才能保住自己...... 周铭烨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人咬了，又被自己一手调教的暗卫背刺，不知道老师得气成什么样子了。” 然而谢璟南是谁，大宣只手遮天整整九年的摄政王，又怎么可能没有手腕。 不说朝堂上有多少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单说皇城最后的保障——皇城禁军，都是他一手改制培养的，禁军统领郁起更是他忠心耿耿的追随者。 只要这位摄政王想，小皇帝的羽翼永远不可能丰满起来，别说现在，即便是再过几年，周铭烨也未必斗得过他。 可谢璟南实在倦了，又因着心里的那点愧疚不愿意对小皇帝使什么铁血手腕，只想安安静静的离开。 要不是那晚的事情实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入夜，郁起穿着普通禁军的衣服换班到了双竹殿，跟着谢林进了书房。 “王爷，您要见我？” 郁起看见立在书架前仙姿玉质的摄政王，眼睛瞬间就亮了，上前行礼时眼睛还不住的看。 “好看吗？”谢璟南将这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声音有些冷，“当心本王给你眼睛挖下来。” 原本谢璟南还想凶狠一些，奈何他一直以来的形象太好，这人压根不害怕，还嬉皮笑脸起来了：“若是王爷亲自动手，那也算是郁起的福气了。” “你想得美，”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白了郁起一眼，“叫你来是有正事，我打算离开皇城了。” 郁起闻言讶异不已，但什么也没多问，只梗着脖子非要一起去：“王爷去哪，郁起也要一道去！” “我也不知道要去何处，”谢璟南的神色不自觉便落寞起来，“近日因为这事儿，我与皇上闹得很不愉快，我担心他不会放我走......” 话没说完，但是后面的意思郁起已经明白了，抱拳道：“王爷何时需要郁起，知会一声就是。” 谢璟南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间不早了，今天你先回去，具体的事宜到时我再让谢林去同你说。” ------------------------------------- 郁起这边刚离开双竹殿，周铭烨那边就收到了暗卫的消息，原本看到自己那外祖要进宫的奏章心情就不好，此时又听到谢璟南已经开始着手安排离开的事，更加心烦意乱。 小皇帝原本已经要歇下了，听完暗卫的汇报气得鞋子都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要去质问谢璟南究竟为什么非要离开。 然而走到门口被热风一吹，脑子竟然清醒了不少。 他现在这样闹解决不了问题，这次和往常不同，那人不会因为自己撒撒娇、卖卖蠢就心软留下来。 况且现在也不早了，还是让那人好好睡一觉吧...... 于是，第二天徐彭祖进宫看见的就是眼下两团青黑的小皇帝。 “老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好了，都是自家人，外祖不必客气，”周铭烨的心情实在不好，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外祖此次进宫可是有什么事？” 徐彭祖似乎对小皇帝的不待见恍若未觉，只满眼心疼的看着他，颇为语重心长道：“皇上为国事操劳，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啊！” 第9章 周铭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等着进入正题：“外祖有话不妨直说，朕这里还有许多折子要批。” 第八章 小皇帝是个粘人精 “当年你母后的事，臣心中也甚是愧疚，”徐彭祖自顾的说了起来，“此次也是为了给你贺寿才来了皇城，这一离开，怕也就是臣最后一次见您了......” 周铭烨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打断：“徐将军，朕现在烦得很，你若只是来说这些的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臣这次面圣，确实有件事要同皇上说，”徐彭祖默了半晌，才复又开口，“关于前些日子的江南巡抚贪腐案，臣从南疆来皇城这一路，发现了许多与传言不符之处。” “何出此言？”周铭烨这才终于正眼瞧了瞧自己这位多年不见的外祖。 “臣此次前来经过了江南的许多市县，发现各地都被治理的很好，各种款项不说全部，肯定大部分都是用在该用的地方的，因而，臣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徐将军对朝中之事倒是甚是了解啊。” 周铭烨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徐彭祖，脑海里不由的想起当年母后病故，这位外祖几乎立刻请命去了南疆镇守，丝毫不在意他那尸骨未凉的女儿和自己这个弱小可怜的外孙。 想到这，小皇帝就又想到了那个像光一样照耀自己的人。 “罢了，”收回思绪，周铭烨看着一脸苍老的徐彭祖也不忍为难，“这事我已经交由老御史去查了，以他的清正，定不会冤了谁的，外祖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徐彭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看向周铭烨的眼神依旧带着刚才见面时的复杂与怜爱，他是实打实的在心疼自己这个外孙。 “那臣便告退了，”徐彭祖说着又朝小皇帝行了一礼，“还望皇上保重龙体，大宣的江山还要靠您呢......” 等人离开，周铭烨才将目光放到徐彭祖刚才带来的盒子上，他犹豫着打开，里面是一只手掌大小的鎏金熏香炉，看工艺应当是宫里妃嫔用的东西。 他有些不解徐彭祖的用意，将小香炉拿在手里把玩，动作却在掀开盖子的瞬间僵住了，那里面塞着一个极小的纸团，已经有些发黄。 周铭烨小心的把纸团抠出来，只见上面用极小的字体写了一个字——避。 他下意识觉得这东西与当年徐家离开皇都有关系，想把徐彭祖叫回来问个清楚，但是又想到那人浑浊的眼睛和鬓角的白发，最终还是没有再把人叫回来。 哪怕真是与当年的什么事情有关也早已经过去了，周铭烨想，眼前还是怎么把那人留下才是要紧。 ------------------------------------ 徐彭祖那边离开了勤政殿，蒋升荣这边则进了双竹殿。 “王爷的意思是届时安排好一切直接离开？” 蒋升荣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有些不赞同道：“但以皇上对您的依赖，您悄无声息的消失恐怕会给好些人带去大麻烦。” 谢璟南对此也表示赞同，示意他继续说，“那蒋丞觉得，我如何离开才能将伤害降到最小？” “说句偏私的话，其实您留在皇帝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蒋升荣神情严肃，“能制住皇帝的只有您，若是您离开，那之后大宣会如何，谁都说不准。” “从把他接到身边，我就一直教导他要做明君、做贤主，要勤政爱民......”谢璟南无奈摇头，“他如今能这样，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况且，不是还有你们呢，不然你以为我把你们这些人提拔上来做什么？大宣的江山何时就只担在我一个人头上了？” 谢璟南说着，手不自觉就蜷缩起来叩击着桌面：“离开的事我不是同你商量，是通知你，叫你来也是为了商议如何把各方伤害降到最小。” “王爷您既然要离开，要考虑的首先应当是如何能顺利离开，而不是其他人，”蒋升荣看向谢璟南，意有所指，“太过心软，最后受伤的只有您自己。” ...... 夏夜的星空最是漂亮，谢璟南睡不着，干脆起身到院子里去坐着看星星。 他想着白日里蒋升荣的话，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太过心软？” 兴许是夜色不错，谢璟南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 十几年前的星子比如今更亮，那时他还只是丞相府里人人可欺的庶子，那天他不知怎么的又碍了自己那位“好大哥”的眼，被下人推进池塘里好一番折腾。 好在是盛夏，并不冷，他就那么穿着染了污泥的湿衣裳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没有人觉得他可怜、更没有人替他求情。 那时他就看着天上的星星，心想，都说人死之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母亲是哪一颗，有没有看到自己如今受了欺负，会不会心疼。 应当是会的吧...... “老师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周铭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偷跑来了，这会儿正坐在谢璟南对面的石凳上有些好奇的望着他。 “怎么又来了？”谢璟南倏地回过神来，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明天还要上朝，早点回去休息吧。” “老师以前一眼看不见我都要找，为何现在这么不待见我？”周铭烨满脸委屈。 谢璟南：......为什么你不知道吗？狗崽子！ 见谢璟南满脸的一言难尽，周铭烨心情却好了不少，绕过石桌来到谢璟南身边，脸上带着开朗到有些过分的笑容：“老师刚才在想什么？想我吗？我也很想老师。” 第10章 谢璟南彻底无语了，虽然是一手养大的小崽子，但有时候他觉得这家伙总有另外一副奇奇怪怪的面孔。 “想些从前的事，与你无关。” 谢璟南无意与他继续纠缠，起身绕开这人就准备回屋，没想到却被这人猝不及防一个拦腰就扛到了肩上。 “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有什么好想的？”身强体壮的小皇帝把人扛在肩上还颇为恶劣的掂了掂分量，“老师有那精神，不如想想眼下的事吧......” 谢璟南其实是会一些功夫的，但并不精通，也就是当初离开丞相府去游历四方时练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加上后来摄政每日各种事务忙得不可开交，也就彻底搁置了。 小皇帝则不同，无论是骑射还是刀剑功法，都是他亲自点了军队里最厉害的将军亲自教的，又多年不辍，压制他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皇上！你放我下来！” 谢璟南有些恼了，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这种姿势被扛在肩上，属实是有些臊得慌。 然而周铭烨压根不理，三两步就把人抗回了屋里：“老师这几日倒是忙，又是见丞相又是见禁军统领的......” 谢璟南被猛地摔进床铺里，脑袋一阵眩晕，刚想挣扎起身，却在听到小皇帝的话后动作猛的顿住，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人：“你用暗卫来查我？！” 第九章 连夜跑路 “我给你培养那些暗卫是让你自保的，你用来查我？！”谢璟南也是气急了，说着就抬手给了周铭烨一巴掌。 “老师，你早该想到这些的，不是吗？” 谢璟南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周铭烨脸上赫然出现一个分明的掌印。 然而小皇帝像是没有知觉似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反而又向谢璟南逼近了一些：“决定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过给我的东西太多，自己会走不掉吗？” “周铭烨，你太小看我了。”谢璟南的脸也跟着冷了下来，“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少威胁我！”、 周铭烨被连名带姓的叫也不恼，欺身将人揽进怀里，又带回了床上。 谢璟南眼看着小皇帝的唇就要贴到自己脸上了，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周铭烨的胸口。 他没想到的是，这人不躲不闪，生生受了他一掌，嘴角立刻就溢出血来。 “你为何不.....唔.....” 不等谢璟南说完，周铭烨的唇从他脸上擦过，直接抵住了他的唇。 霎时间谢璟南的口腔里满是血液的腥甜，他能感觉到周铭烨的动作格外凶狠，甚至还泄愤似的去咬他的嘴唇。 谢璟南还想挣扎，但是想着这人刚才犯的浑，又不敢再用内力，怕这人又是不躲不闪生生挨着，于是一时间两人纠缠在一起竟然有了一丝难舍难分的味道。 “老师就是太过心软，总对我手下留情，”周铭烨再抬起头时，唇边的血迹已经晕开，将他的嘴唇染得艳红，“但我可不会心软......” 说着，小皇帝手上的动作不停，眨眼间就已经解开了谢璟南的腰带，抬手将他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你干嘛？！周铭烨你疯了是不是！”谢璟南实在没想到这狗崽子胆子竟然这么大，气得嗓子都有些破音。 周铭烨笑着，俯身又落了一吻在谢璟南的唇上：“老师还是省点力气吧。” 接着，亲吻更加密集的落下来，落在谢璟南的额头、脸颊、锁骨、胸膛，一路向下...... “周铭烨！周铭烨你放开！我是你的老师！”谢璟南现在清醒的不行，对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无法接受，抬脚就要去踹。 周铭烨这次也没躲，反而是趁着他抬腿的功夫欺身上前，两人这下贴的更紧了，谢璟南也彻底动弹不得了。 小皇帝的手扯住了谢璟南的亵裤，正欲往下扯，就听见身下的人咬牙切齿的挤出两个字：“你敢！” 可能是因为多年积威，周铭烨闻言动作真的顿住了，好半晌再抬头，眼里已经是一片水光。 “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你不理我，一直说要离开我....我没办法，只能用这种办法，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你是属于我的，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周铭烨眼眶通红，不一会儿泪水已经打湿了睫毛，撑在谢璟南肩头的手因为哭泣微微有些颤抖，那可怜的模样看得谢璟南又不由心软。 不得不说小皇帝很会哭，从小到大就靠这一招不知道躲过了谢璟南多少的责备。 一滴又一滴的热泪落到谢璟南的胸口，烫的他实在有些不自在，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他沉默良久，缓缓叹出一口气：“罢了，随你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周铭烨的眼泪就收住了，手上又动作起来，将谢璟南的衣服一件件剥掉...... “老师，别离开我，好不好？” “老师，看着我….” “别咬嘴唇，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 小皇帝不愧是十八岁的少年，使不完的牛劲啊，最后谢璟南嗓子也哑了，浑身酸痛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 谢璟南被小皇帝搂在怀里，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却仍然毫无睡意。 他听着耳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沉重，确定这人已经睡着了，这才将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慢慢撤出了周铭烨的怀抱。 第11章 看着小皇帝温顺的睡颜，谢璟南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涩，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着身上的不适掀开被子下了床。 谢璟南从地上捡起外袍披好，又从柜子里翻出一盒熏香，在床边点燃，这才推开门去了外间。 谢林其实也没睡，毕竟屋里那么大的动静能睡得着就怪了，这会儿几乎是一听见有动静，就立刻转身坐了起来。 “王爷.....” “吵着你了吧，”谢璟南看着谢林那一脸纠结的模样，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去收拾些衣物盘缠，我们马上走。” “是，我这就去。”谢林闻言麻利的起身收拾去了，没有丝毫的质疑和犹豫。 谢璟南计划中离开的时间并不在今天，但是今晚的事让他再也没办法继续在皇宫待下去了...... 好在一切都有所准备，此时也并不仓促，他换好衣裳，谢林那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谢璟南将先前那个装有皇室令符的锦盒放到床边，又看了小皇帝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两人出了双竹殿，殿外是郁起特意调来的手下亲信，见两人的模样一时有些懵：“王爷今日就要离开？统领不是说时间尚未.....” “我也是临时起意，”谢璟南打断守卫的话，“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行出宫吧。” 于是一名守卫率先离开去通知郁起，其余守卫则带着两人径直往最近的宫门去。 一路上几乎没有遇见什么巡察的禁军，两人很顺利的就到了宫门。 郁起此时已经在那等着了，见到谢璟南时脸上还浮着热汗：“王爷怎么如此突然，可是皇上那边出了什么事？” 见谢璟南摇头不欲多说，郁起也不再问，而是示意守卫打开宫门将两人送了出去：“我已经通知蒋丞相了，这会儿接你们的人应该也到了。” 果然，宫门打开，蒋升荣安排的人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谢璟南上了马车，转身看见郁起在缓缓合上的宫门中朝自己挥手，也抬手挥了挥，直到宫门全都合上，才钻进了马车里。 “王爷，出城后您打算往何处去？”车夫问道。 这个问题谢璟南心里早有答案，此时也只是说出了那个在心里默念了很多次的地方：“我们去江南。” 虽然先前不管是谁问他离开之后要去哪他都说不知道，但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目的地，那是他和宫里这一切的纠葛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回忆里少有的快乐时光。 ------------------------------------- 第十章 摄政王人呢 周铭烨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一片大亮，但他仍像是没有睡醒似的头昏沉得厉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进来服侍的人有些眼生，周铭烨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谢璟南的双竹殿，这才看了看身边空着的床铺，又问道：“摄政王人呢？” 小太监一边小心的服侍着周铭烨，一边答道：“奴才也不知，王爷一直都是谢总管亲自服侍的。” 闻言小皇帝没再说什么，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思索间，眼睛瞥见床边那个还有丝丝缕缕的烟雾飘出来的香炉，眼皮一跳。 谢璟南从没有在寝殿里燃熏香的习惯，而且这熏香已经快燃完了，显然不是才点上..... 周铭烨挥挥手把服侍的人都打发了下去，唤来暗卫：“暗五，摄政王现在何处？” “王爷昨夜带着谢林已经离开皇宫了，此时应该已经出皇城了，”暗卫身形一闪就跪到了小皇帝面前，“暗一和暗七已经跟过去了。” 这下周铭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的好老师这是连夜跑路了啊。 被折腾成那样，还有精力连夜出走，看来以后也不用怎么留情了，周铭烨想。 “继续跟着，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来报告，”小皇帝的手搭在床沿，跟谢璟南思考时的动作一样，有意无意的屈指敲打着，“还有这香，你瞧瞧......” 暗卫闻言上前，掀开香炉的盖子嗅了嗅，又伸手捻起一点香灰在手里看了看，答道：“这燃的是一种迷香，对身体没有什么伤害，只是会让闻到的人陷入沉睡。” 周铭烨其实心里早有猜测，这会听到答案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谢璟南，你既然跑了，就想法子跑得远些......” ...... “皇上，皇上？” 水槐到的时候，周铭烨还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上前叫了好几声，小皇帝才有了些反应：“何事？” “您今日没上朝，前朝都急坏了，丞相和几位侯爷递了折子说要去看您，咱回吧？”水槐担忧道。 周铭烨点点头，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就一个腿软险些跌倒，还是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让他摔个结实的。 ------------------------------------- 谢璟南心情倒是很好，他这一路都意外的顺畅，赶在天亮之前，和谢林两人已经离开了皇城。 他这会儿正倚着车厢看手里的信，是蒋升荣写的，真情实感说了些惜别的话，其余很大篇幅都是在说如何顺利摆脱小皇帝的各种计划。 谢璟南将手里的信叠好，转身去看车厢中央的小桌子，上头除了一些吃食，还有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打开之后里面赫然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卷银票。 第12章 “看来丞相这位置是挺赚钱啊，”谢璟南看着手里的银票有些好笑，复又喃喃道，“希望你能是个好丞相.....” 马车一路行的平稳，谢林慢慢的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害怕，不知不觉间竟然靠着车厢睡着了，嘴巴大张着，睡得涎水都要淌出来了。 谢璟南看得好笑，正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就听见外面的车夫轻声道：“王爷，好像有人一直跟着咱们，从您上车就一直跟着了。” 这车夫是蒋升荣特意安排的，功夫不低，否则也不可能发现暗卫的行踪。 谢璟南闻言手顿了顿，还是掀开帘子露了个脸：“倒是一群忠心的。” “人似乎并不多，可要在下解决了再继续赶路？”车夫问道。 “应该是皇帝的暗卫，都是我一手培养的，就这样折在这实在是有些不值当的.....” 谢璟南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收敛了起来，“尽量避吧，避不开也无妨，只管往镇子上去就是。” 三人到了镇上，谢璟南按照蒋升荣信中所说找到了那家安排有替身的客栈住了进去。 等三人再离开时，马车上坐的早已不是谢璟南和谢林了...... 第十一章 生气 从谢璟南离开之后，周铭烨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连好几天都不上朝，任谁求见都不见。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各种猜测都涌出来了，什么小皇帝突发恶疾、小皇帝悄悄跑出去玩遇险、摄政王把小皇帝控制起来了...... 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就差联合起来硬闯进后宫看看小皇帝到底是死是活了。 终于，在书房的奏章快要堆成山的时候，小皇帝上朝了。 只是这一上朝，不是议事，也不是解释这些天罢朝的原因，而是张口就要修什么托金宫，用来收藏大宣的各种珍宝。 这话一出，朝堂上下更是乱套了，纷纷要去找摄政王告状，然后大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摄政王不见了。 坏了，这大宣好不容易繁荣了几年，怕不是又要被小皇帝给搅浑了，大臣们心想。 ------------------------------------- 御书房。 蒋升荣神色恳切，字字句句无不是苦口婆心： “皇上，虽然近些年大宣的财政已经好起来了，国库也丰盈了，但是若是要建什么托金宫，耗费也是巨大的，甚至还有可能动摇国本，还望皇上三思啊！” 周铭烨坐在龙椅上神色不明，对蒋升荣的话恍若未闻，半晌后没头没脑的说道：“你倒是胆子大，竟然就这样若无其事？” “臣愚钝，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蒋升荣看着小皇帝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态度恭敬，“皇上还是应以国事为重，莫要辜负了摄政王这九年的辛苦经营才是。” “呵，辛苦经营？”周铭烨面上的表情不变，眼底却满是寒意，“辛苦经营又如何？我就是辜负了又如何？” 这之后，小皇帝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隔三岔五就不上朝，平日里不是收罗各种珍奇珠宝就是大摆宴席，纵情声色到天亮。 周铭烨觉得，自己的这些所作所为很快就会传到谢璟南的耳朵里，他的老师那么在乎大宣的江山，忍无可忍一定还会回来的吧...... 然而他料错了，谢璟南此时已经和谢林到了江南，置办了一间小院子，小日子每天过得美滋滋，哪有功夫关心远在皇城的天家故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每天从暗卫那里了解谢璟南的动向几乎已经成了周铭烨的支柱，他想知道那人最后会去哪里，那里又有什么值得他一定要去的。 可是随着暗卫传来的谢璟南行踪越来越往北，周铭烨心里逐渐升起了不安。 两人离开已经月余，一路走走停停向漠北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王爷已经到了漠北，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暗卫这天照例汇报着谢璟南和谢林两人的行踪，“看样子似乎是要往北齐去。” “往北齐去？” 小皇帝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天谢璟南对自己说的话，他说，“周铭烨，你太小看我了。” 遭了，周铭烨心里此时只有这两个字，他手上的动作顿住，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暗卫道：“去查清楚，那两人可真的是摄政王和那随从......” 暗卫确认消息的这几日，劝周铭烨停止建造托金宫的奏折依旧如雪花一般送到御书房。 周铭烨也一如之前，看也不看，就让太监全拿去扔了，况且他现在压根没有什么心情去看这些折子，一心只想得到关于谢璟南确切的消息，以抚平自己心里的不安。 然而当暗卫将两张人皮面具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 “这是什么？”周铭烨紧紧攥着那两张人皮面具，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朕问你这是什么？！” “连两个人都跟不住，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周铭烨将手里的东西摔到暗卫脸上，“给朕去找，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摄政王现在在哪！否则你们都给我提头来见！” “是。” 暗卫领命，身形隐没在黑暗中，整个御书房此时安静地落针可闻，一旁服侍的太监恨不得能变成隐形人，生怕触了皇帝的霉头。 第13章 “哗啦....” 书案上的东西尽数被周铭烨掀到了地上，只见小皇帝双眼猩红，撑着空空如也的书案努力调整着呼吸，嘴里咬牙切齿的说着：“好，谢璟南，你好得很！” “皇上，你消消气儿.....”一旁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劝道。 “滚！都给朕滚！！” 似乎是找人发泄，周铭烨抓起一旁的花瓶就朝着小太监扔了过去。 看着在脚边炸开的花瓶，小太监吓的差点叫出声，好半天没缓过来，最后还是被一同服侍的太监给拽走的。 周铭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谢璟南，你不是叫我要有贤君风范吗？我偏不！我就要迁怒，你一日不出现，我就要当一日的昏君！！” 然而此时的御书房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别人，谢璟南不在，更没有人会回应他，只有微弱的回音在轻轻回荡。 “每次我做错事你不是都会罚我的吗？你来罚我啊！我认罚！老师.....不要躲起来....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就好......” 周铭烨一双微微上挑带着戾气的眼睛此时已经红的吓人，里面也早已盈满了泪水，他声音哽咽：“求你了，老师......” 依旧没有回应。 水槐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众的宫女太监站在御书房门口，一个个哆嗦的跟鹌鹑似的。 “乐门，怎么回事儿？都站这干嘛？”水槐看向刚才那个险些被花瓶砸中的小太监问道。 “姑姑，”名叫乐门的小太监还有些惊魂未定，这会儿看见水槐立马撅着嘴要哭不哭的，“皇上因为摄政王的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叫奴才们都滚....” 水槐看见他这样就好笑，故作严厉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御前总管，凡事机灵点，别动不动就哭鼻子。” “乐门晓得.....” 可是小太监也委屈啊，他才进宫没几年，原本也只是元和殿外的一个洒扫太监，什么都不懂的，莫名其妙就被摄政王挑到皇上身边伺候了，哪里懂什么机灵不机灵的。 他只觉得比起和颜悦色的摄政王，总是阴晴不定的小皇帝实在是难伺候。 ------------------------------------- 第十二章 巧合 元和殿里服侍的人都知道，皇帝有一处房间是谁都不许进的，就连一直在他身边照料的水槐都靠近不得。 而此时，周铭烨在这个旁人靠近不得的房间里，已经坐了快一整天了，没有人能靠近，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打扰。 他看着墙上一张张自己从九岁到现在的画像，眼里闪着偏执的光——这些画，都是谢璟南一笔一划亲手画出来的，笔触中包含的感情不难看出。 “老师，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到时候我绝不会再犯蠢了。” 小皇帝定定看着墙上的画，仿佛在透过那一幅幅画像看那背后执笔的人，眼神里除了偏执，渐渐泛上了一层柔柔的光。 ...... “我要见皇上！尔等是什么东西，连我也敢拦？！” 一道中气十足的怒吼打断了周铭烨的思绪，他尚有些恍惚，但还是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小皇帝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起身打开了门：“御史大人这是要只身一人逼宫？” 这话一出，原本还义正言辞的老御史顿时涨的脸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老臣...老臣何曾....何曾有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皇上....皇上莫要冤枉.....冤枉了老臣......” “原来不是逼宫啊，”周铭烨觉得这老御史实在有趣，不由得心情竟然好了几分，“那御史无诏进宫，又擅自闯入清和宫，入了元和殿，眼看着就要闯进我这屋里了，按照律法怕是会罚的不轻啊。” 老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忍下：“皇上容老臣把话说完，之后要如何问罪，老臣绝无怨言。” “噢？那御史大人说说，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兴师动众的？” “皇上，实在不是老臣愿意如此兴师动众，闹得这般难看，”老御史红着眼眶，颇有些要老泪纵横的意思，“您动辄就是一连几日不上朝，大臣们的奏折也不批，若是长此以往，要不得啊皇上！” 周铭烨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御史大人说的是，朕记下了。” 老御史：......你光记下有什么用？！你倒是去上朝啊！ 被小皇帝软绵绵的噎了一下，老御史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不得不妥协道：“皇上记下便好，臣此次求见还有一事，是之前您让老臣去查的江南巡抚贪腐的案子。” “如何了？”周铭烨这才想起来之前让老御史撞柱子的那个贪腐案，便问道，“若是真如你当初所说，你写个折子递上来，朕批了就是。” “正是老臣亲自去查了才发现其中端倪，”老御史从衣袖中拿出一本折子递给周铭烨，“皇上您看，这是臣查到的，江南巡抚非但没有任何贪墨，反而把江南治理的很好......” “喔？那御史先前的柱子不是白撞了？” 周铭烨说着，手上却仍然翻开折子看了起来，越看脸上的表情就越严肃，末了缓缓合上折子，看向老御史：“当年谢鸿德的案子是摄政王亲自办的，绝不会出错。” 虽然嘴上说的笃定，但是看完老御史整理的案件经过，周铭烨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有了一团疑云，他不由想到之前徐彭祖见自己时也说江南治理的很好...... 第14章 而他口中的这个谢鸿德不是别人，正是谢璟南的亲爹，上一任的丞相，之所以落马，也是因为贪腐一事被谢璟南这个摄政王揪了出来，背后牵连之广，让这桩大案一度到了震惊全国的程度。 当时周铭烨已经十六了，事情的经过虽然是谢璟南一手负责他并不清楚，但谢家被抄、谢鸿德和一众参与其中的人被公决的事他却是记得的。 “臣也不相信摄政王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藏什么私心，”老御史脸色此时也实在算不上好，“只是这两件案子实在太过重合，让人不得不多想.....” “当年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你只管办朕如今交给你的事就行，”周铭烨打断了老御史的话，“你应当相信摄政王的为人。” ...... 老御史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开，周铭烨却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撰着那本折子。 “皇上，您在这屋子里一天了，用点饭吧。”乐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着，“摄政王若是知道您不保重龙体该多心疼啊。” “心疼？”小皇帝原本还很不耐烦，一听到谢璟南会心疼，脸上升起一抹冷笑：“他若是真的心疼朕，又怎么会狠心离开呢？他才不会心疼我....”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到底还是让人传膳吃了些。 看着一桌子的御膳，周铭烨又开始愣神，当年他第一次吃皇帝的御膳，桌子比他还高，谢璟南把他抱到椅子上，亲自给他布菜，让他慢慢吃、小心烫...... 一个人吃饭实在没什么意思，一桌子的美食周铭烨没吃几口就放下来筷子，眼神又瞥到了放在一旁的折子。 他将折子拿起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发现谢鸿德和江南巡抚这两个贪腐案所记录的种种，无论从罪证的揭发，到一步步把相关联的人推出来，一系列的操作都出奇的一致。 江南巡抚的这个案子最后若不是让老御史去查，估计也是板上钉钉的贪墨，而那江南巡抚是谢璟南亲自提拔，查案的御史大夫也是他指定的..... 周铭烨不由想到谢璟南和谢家的关系，又想到当年谢鸿德贪墨事发后这人的表现，心里的怀疑更甚了。 但若要说谢家倒台由谢璟南一手造成也不可能，毕竟那些抄家抄出来的金银珠宝做不得假，只能说那些罪证的败露有他多少手笔在里头不得而知。 ------------------------------------- 谢璟南在江南置办的小院子依山傍水，不光环境好，离镇子还很近，平时采买也很方便。 他和谢林来这里已经有月余了，几乎不关心外头的事，雇了一个厨娘负责一日三餐，又弄了一堆花草在院子里养着。 平时没事就看看书养养花，还琢磨着那天日头没这么毒了找几个人来开个池子，再养些鱼...... 这天谢林刚采买回来，正巧撞见那厨娘神色慌张的往外走，两人一对上视线，厨娘更慌张了，推开他就跑。 看着那一脸的做贼心虚谢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腿就追了上去，那厨娘跑了两步，兴许是看跑不过，自己先跌坐在地上哭起来了。 谢林是个太监，懂不得什么怜香惜玉，见状立刻上前抓住了厨娘：“好你个小贼，好好的活计不做，偏要做这种事，走！上官府去！” 这会儿正是日头毒的时候，街上没什么人，小姑娘被谢林拽着，哭得满头是汗：“小林哥，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厨娘哭得一声比一声凄惨，又挣扎得厉害，谢林实在没法，只好道：“那回去听公子处置吧。” 第十三章 玉佩 谢璟南原本在屋里小憩，但他睡眠本就浅，加上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几乎是谢林压着那厨娘刚到院子里就醒了。 “怎么回事？”谢璟南看到谢林扭拽着哭哭啼啼的厨娘，一时也有些愣住，“小桃这是怎么了？” “王....呃，公子，这丫头不知道是偷了咱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一见了我就跑！” 谢林满脸愤怒，说着就要上手去搜名叫小桃的厨娘的身。 “谢林，住手！”谢璟南连忙制止，“什么都还不清楚，怎么能这么冒犯？！” 小桃闻言哭得更厉害了，一口气不接一口，谢林在一旁听着都生怕这丫头一口气没喘上来给自己哭死过去。 “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哭.....” 谢璟南调理周铭烨那样的臭小子有时候都狠不下心，更别说现在哭成这样的一个小姑娘了，他看向谢林，示意他赶紧先把人哄好。 谢林毕竟是当了那么多年的总管，哄小姑娘还是不在话下的，果然没一会儿，小桃就止住了哭声，只是还有些抽噎的看着两人，眼眶红肿，模样实在是可怜。 “小桃，你自己说，”谢璟南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语气非常温和，“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桃从第一次来这里就知道这家主人是个清冷随和的人，见谢璟南没有责问自己，反而是给自己辩解的机会，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公子对不起，都是小桃的错，公子对不起......”小姑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还给谢璟南，接着就扑通一声就又跪下了，一个劲的磕头。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我爹爹病重，大夫说得换药，那药太贵了....我的工钱付不上，这才昏了头想着去偷您的东西.....公子您别送我去报官，我爹爹没有人照顾不行的,求您了公子！！” 第15章 谢璟南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眼神不自觉温和起来，让谢林将人扶了起来，问道：“为何偷这个？” 小桃抽噎道：“公子的东西看着都顶好，只有这块玉佩看着有些浑，应当不是很贵重.....我想着先把爹爹的病医了，到时候攒够钱赎回来您也不会发现......” 谢璟南没说话，一边的谢林却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公子最看重的东西，银票丢了他兴许不在意，这玉佩丢了怕是天涯海角他也要给你抓回来的。” 小桃闻言有些呆愣，一时也忘了哭，看看谢林，又看看谢璟南，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 然而谢璟南却并未发怒，只让谢林拿着银票陪小桃回家去：“若是真的，就替小桃把药费付了，若不是......”便送去官府。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谢林和小桃都心中了然。 离开的时候，小桃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就看见了平日里从没有见过的谢公子——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看着玉佩的目光里也仿佛有什么在闪烁。 ------------------------------------- 算算日子，又到了那人的忌日。 往年谢璟南都在皇城中脱不开身，如今他也到了江南，便可以亲自去看看了...... 院子里，谢林正帮小桃摘着菜，两人有说有笑的，谢璟南看着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了一些。 上次的事谢林去确认过，发现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小桃爹一听是女儿的主家，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起来，压根不用谢林问什么，老人家竹筒倒豆一样把家里的事全说了。 谢璟南想到当时谢林跟自己说这些时脸上不忍的神情，那张清秀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王爷，咱们帮帮小桃吧，她真的挺可怜的。” 他知道谢林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难免对这个姑娘生出同情，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下来。 “谢林，”谢璟南唤来了嘴角快咧到耳朵根的人，吩咐道，“你一会儿出去打些桂花酿来，再让小桃做些江南有特色的点心，备好明日我出去一趟。” “好，”谢林点头应是，“只是如今还不到做桂花酿的季节，怕是只能买去年陈的了。” “不碍事，去吧。” 谢璟南想，等到了季节，再给那人带些新酿的去。 ...... 第二天谢璟南没有让谢林跟着，一个人出了门，直到深夜才回来。 谢林一直在院子里守着灯，打更的都过了两趟了才听见外头传来马蹄声，连忙出去迎。 “不是叫你不用等吗？怎么还不睡？”谢璟南有些疲惫，看见谢林出来迎自己，神色不由温和了许多。 “哎哟，您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啊！” 谢林打着灯，上前把马牵到一旁暂时拴上，扭头跟上谢璟南：“热水我还给您备着呢，您先歇会儿，我去给您打水。” “我自己来，你去歇着吧。” 谢璟南挥挥手，让谢林回去休息，自己径直走进了水房...... 劈柴生火、打水做饭，他儿时在丞相府并没少做，只是后来做了摄政王，身份在那里便多的是人替他做了，如今再做起来，依旧熟练得很。 没一会儿谢璟南就打好了一大浴桶的水，回屋拿了干净的亵衣亵裤，便进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起来。 他今天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从院子到那人的墓地，一来一回总共近二百里路，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只是心中有念头撑着，中途竟然一次未歇。 泡在热水里，谢璟南的思绪又发散开来。 离开丞相府之后名为游历实则放逐的生活、来到江南与那人结识后的时光，还有在那之前，在谢府遭受的种种，母亲的离世.....一幕幕在脑海中重现。 那时他也才将将十四，说小也不小了，但是因为从小就不受待见，每天和娘亲在府里为了口吃食、为了件冬衣，都要跟管事的嬷嬷求了又求...... 第十四章 冷月 谢璟南记得很清楚，那年的冬天是自他记事以来最冷的一年，他和娘亲挤在那间漏风的破屋里，冻得瑟瑟发抖...... 女人在谢府搓磨了十几年，身体早已经被掏空，干瘦的皮囊下面各种毛病一堆，但即便是这样，她仍把谢璟南护在墙角，替他挡去了大半的寒风。 可是谢璟南的身体太弱，在半夜还是被冻得发起了高烧。 女人只有一件不算厚的袄子，还是从前娘亲给她做的，她把袄子脱下来裹在谢璟南身上，又把被子往他身上拢了拢：“阿南睡一会儿，娘亲去给你找大夫。” 冰天雪地的，女人只穿了一件单衣，从谢鸿德的院子求到大夫人的院子，不是被仆人给赶出来，就是没人搭理。 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请大夫，她从城东一直走到城西，因为没有钱，她只能磕头，一家医馆一家医馆的磕头去求，只希望有哪一家能发发善心，救救她可怜的孩子。 然而城东到城西总共十五家医馆，没有一家愿意发这个善心走这一趟，最后还是一个年迈的老大夫看女人实在可怜，从屋里拿了两粒退烧的药丸打发了她。 女人此时实在是狼狈得很，额头早就磕破了，血流出来又被冻住，袖子裤腿也全被雪打湿，嘴唇冻得都有些发紫，浑身哆嗦个不停。 她顾不上这些，好歹是有了药，立刻深一脚浅一脚的又往谢府赶。 第16章 给谢璟南吃了药，女人也不敢睡，在床边一直守着，看着儿子那张通红的脸，不时用自己冻僵的手去给他降温：“是娘对不起你，让你生在这样的地方。” “是娘没有照顾好你，都十四了，还是这样瘦弱，总是生病.....” “阿南，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阿南，你要好好活着.....” ..... 女人就这样一声一声轻轻唤着谢璟南，就像他小时候每次生病那样，一遍遍说着“你要好好长大......” 第二天谢璟南醒来的时候高热已经退下去了，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搭在自己额头上的那只手冰的吓人，他慌忙起身，看见女人趴在床边，身体已经僵硬了。 ------------------------------------- 那段记忆始终是谢璟南害怕想起的，却又总是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女人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声音轻柔带着无限的慈爱，对他说：“阿南，你要好好长大。” 他当然有好好长大，只是女人再也看不见了，看不见二十四的谢璟南是如何意气风发，看不见当上摄政王的谢璟南是如何将谢鸿德狠狠踩在脚下替她报仇的..... 那个可怜的女人，谢璟南的娘亲，就那样死在了风雪交加的夜晚，死在了对儿子的挂念与不舍中。 谢鸿德压根不上心，知道了女人的死讯也只是不轻不重的“喔”了一声，让大夫人处理就是了。 那位大夫人呢，更是不在意了，甚至不愿意花两个钱把人埋了，挥挥手让下人拖去了乱葬岗。 谢璟南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阿娘的尸体被府里的下人粗暴的裹进草席里，抬出了府。 他后来去找，在积满霜雪的尸堆里找了整整三天，才把女人找出来。 ...... 女人是谢鸿德的妾室，也是谢璟南的阿娘，但她也有自己的名字——冷月。 冷月原本是茶楼里卖艺的乐姬，只在里头弹琴拿月钱的那种，就因为谢鸿德年少风流，对当时正在抚琴的美人一见钟情，从此便纠缠上了。 那时候的谢鸿德还不是丞相，但在自己岳丈的提拔下一连升迁，前途也算是辉煌了。 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是隔三差五就要乔装一番去逛逛青楼，坐坐茶室，丝毫没有前途拿捏在岳丈手里的觉悟，四处留情。 谢璟南的娘亲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靠着自己弹琴养活自己不成问题，爹娘身体也不错，一家人日子过得也算可以。 谢鸿德明白，冷月这样的女子是少不了被献殷勤的，所以与其说他是在求爱，不如说他是把这当做了挑战，为了能摘到别人摘不到的月亮，为了那莫名的虚荣心。 于是他就装成一个尚未成婚的商户，日日去捧场，却并不殷勤，偶尔聊上两句也是举止有礼，点到即止。 慢慢的，冷月对这个长相出众又有礼有节的商户产生了好感，渐渐两个人的交往便愈发亲密起来，在谢鸿德的甜言蜜语中，冷月的心理防线终于失守，两人发生了关系。 不久之后，冷月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谢鸿德也许诺不日就会三书六聘、八抬大轿的来娶她。 冷月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她想着，两人身份差距并不大，又情投意合，在一起生活肯定会十分美满，在等待媒人上门的日子里，她已经开始构想和谢鸿德美好的婚后生活了。 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长得像父亲还是像娘亲......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那人求娶的聘书，而是一顶两人抬的小轿，和一个谢府的嬷嬷。 冷月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谢鸿德根本不是什么商户，而是朝中的大官，也不是他自己说的什么尚未婚配，他有一个正妻，还有两个侍妾...... 冷月气坏了，一看那小轿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抬小妾的排场，自然是拒绝了那谢府的嬷嬷，只说两人的婚事作罢。 可她没想到，那嬷嬷带着人去而复返，硬是把自己给绑上了轿子。 自己心悦之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无赖，冷月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可她没有一点办法，自己父亲为了阻拦那些人被狠狠搡到了墙上，当场就磕的满头是血...... ------------------------------------- 冷月最终也没能逃过，被抬进了谢府，就此住下了。 其实说住下并不准确，应该说是被囚禁在了谢府，还是离主屋最远的偏院子里。 谢鸿德一开始还偶尔会过来看看她，但被甩的冷脸多了，也就渐渐不来了，冷月怀着孩子，情绪本就不好，加上连院子都出不去，整个人的状态便越来越差。 在进入谢府的第七个月，冷月早产生下了谢璟南，也是那个月，她第一次见到了谢鸿德的正妻。 那是一个极其雍容华贵的女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冷月是个什么野猫野狗，她睨着眼睛去看因为早产有些瘦弱的谢璟南，语气中满是刻薄：“瞧这瘦弱的，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冷月刚生产完，虚的喘气都费劲，听见这话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攥着身下的单子任由这女人奚落。 “原本还想抱到我院子里养，看这样子，我应该也不用费劲了。”女人收回看向谢璟南的目光，转身离开了冷月破败的院子。 冷月当时看着那华美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解，明明他有嫡子，为什么还要抱养妾室的孩子。 第17章 后来她明白了，那是因为女人的妒恨，总是需要发泄之处的。 ...... 要不是冷月生下了孩子，谢鸿德怕是都要忘了这个自己曾经费尽心机得到手的美人了，一时兴起又来了冷月的院子。 然而来的时候如何乘兴而来离开的时候就是多么败兴而归。 冷月早因为在谢府这些时日的摧残变了模样，加上生产完营养跟不上，脸颊浮肿，皮肤粗糙蜡黄，就连那双从前软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也已经粗糙的不成样子。 偌大的后宅，没有人关照的日子实在难熬，但好在冷月有了谢璟南，也算是有了新的寄托，她强撑着给孩子喂奶、哄睡，强迫自己不去想父母...... 第十五章 香味不对劲 想着想着，浴桶里的水已经凉透了，谢璟南这才收回思绪，起身穿衣，好在天气并不冷，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他舒服了不少。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暴雨，可是谢璟南毫无睡意，躺在床上思绪乱飘。 他又想到了皇城里的周铭烨，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睡着，那小崽子小时候很害怕打雷，每次一到这种天气就会跑到他的寝殿里赖着不走，要自己抱着才能睡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去了的呢，谢璟南有些想不起来了，原来小皇帝不知不觉间早就长大了...... ------------------------------------- 可能是睡得晚的缘故，第二天谢璟南一直睡到了中午，要不是谢林实在担心来叫他，估计他还能继续睡。 “公子吃了午饭再睡吧，”谢林端着茶，在一旁小心打量着谢璟南的脸色，“下次还是让小的服侍吧，您瞧您这眼底下，还一片青呢。” 谢璟南漱了漱口，敷衍的点了点头，问道：“中午吃什么？” “小桃炖了腌笃鲜，可香了，”谢林说起这个就来劲了，“还有前几日您不是说想吃些辣的嘛，她跟她邻居阿婆学了些川洲的小食，看着就下饭，您一会儿尝尝。” “在双竹殿我缺你吃了？”谢璟南看他一个劲咽口水那没出息的样子，觉得好笑：“瞧你这馋嘴样。” 谢林乐呵呵的挠头：“那哪能一样，这是小桃做的......” “喔，小桃做的，”谢璟南含着笑，意味深长的点头，“那确实是御厨也比不得的。” 谢林一张秀气的脸此时被谢璟南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涨红，埋着头走了，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两人之间的氛围谢璟南是看在眼里的，小桃是个不错的姑娘，他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谢林能幸福，但是想到谢林太监的身份，他又不免忧心。 平日里看起来还好，谢林最多就是一个毛发生的少些，秀气一些的少年，身体瘦弱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他如今年少，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 可若是和小桃真到了那一步，人家女儿家接受不了，那对他又该是多大的伤害啊..... 但这些又实在不是他能操心的上的，情愫这东西，有便是有了，旁人说什么又哪里管用。 小桃的手艺确实没得说，拌的小食脆爽可口，辣度适中还颇开胃，谢璟南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这样地道的川洲特色了，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吃完饭，谢璟南正打算去院子里看看自己的花儿，就见谢林领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进来了。 “公子，这是来挖池子的，”谢林一边招呼几人一边向谢璟南解释，“您先前不是说要再院里开个池子嘛，正好这几天日头不大，我就把人给找来了。” 谢璟南点头，指了指先前规划好的地方：“去吧，再让小桃来给大家煮些甜汤凉快凉快。” “好嘞！”谢林欢快应声，安排好几人就出门找小桃去了。 见人一眨眼就跑没影了，谢璟南无奈，戴上竹笠转头开始侍弄起了那些花，该剪枝的剪枝，该浇水的浇水….. 几个工人见状也卸下自己身上的工具，将布巾往肩上一搭，开始干活。 谢林请来的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壮劳力，干起活来格外麻利，没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挖出来的土就堆成了小山。 “公子，您这里可有闲置的竹筐？” 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来到谢璟南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带来的筐子坏了两个，若是没有可能会耽误一些时间，实在是对不住.....” “不碍事，慢慢做吧，”谢璟南扔掉手里的枯枝，看向男人神色温和，“家里只有一个小筐子，怕是你们也用不上。” 男人见谢璟南确实没有要怪罪的意思，憨憨的笑了两声，转头又回去干活了。 挖完池子还要加固，接着还要引活水进池才能养鱼，即便几人手脚再麻利，也是一直从中午做到了傍晚。 小桃那边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得了谢璟南的吩咐，还给几人特意做了些硬菜补充体力。 几人飞快的扒了饭，趁着天色还亮又继续干了起来，终于是赶在天彻底黑透之前完工了，看着水注入了池子，几个汉子脸上皆是扬起了淳朴的笑。 “有劳几位了，”谢璟南看着那慢慢注上水的池子，很是满意，“与我预想的几乎一致。” “公子满意就好，”领头的汉子朝他拱了拱手，“那我们就告辞了。” 谢林很有礼数的把几人送到门口，又额外给了些钱，这才回了院子，见谢璟南还在那池子前站着。 第18章 “公子看什么呢？” 谢璟南看向谢林，脸上的表情是来江南之后就不曾有过的严肃：“那几个人，不对劲。” 他在几人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原料，但绝不可能是整日干农活的壮劳力会用的。 谢林闻言变了脸色：“莫不是皇上......” 谢璟南沉默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听口音，都是江南本地人....罢了，兴许是我多心了.....” “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谢林不放心，“不如小的跟去瞧瞧。” 谢璟南看了看谢林的细胳膊细腿，没有允，只说道：“最近多注意点就是了。” 见谢璟南坚持，谢林也只好应下来，转身准备去上锁，就听见他又改主意道：“算了，还是让络石调一部分人过来查查吧，其余的还是继续留在皇城。” “是。” “去吧。” 看着谢林去锁了院门，谢璟南也转身进了屋，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操心的命。 他现在是真的不想操那么多心，可若是真的不去过问，他心里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 他摄政九年，朝中各大臣的动向要尽数掌握，就需要一个庞大的信息网。 这张网遍布皇城各处，会把他想知道的消息尽数查清楚，然后送到他面前——也就是先前他书案上那一叠叠信件。 而络石，就是一开始负责织网的人。 第十六章 谁家好人叫婉婉啊 谢璟南亲自去镇子上挑了几尾锦鲤放池子里，又弄了些石头置景，池子打理起来之后便颇为赏心悦目，几乎一天大半的时间他都在池子边上看鱼。 这天谢璟南又端着馒头屑在池子边喂鱼，就见谢林风风火火的端着一筐莲藕进来，脸上还糊着泥，咧着一口白牙向他炫耀：“公子快看，刚挖出来的莲藕，个个长得都可好了。” 江南的日子实在惬意，谢璟南看着那一筐莲藕才有些恍惚，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要秋天了，他刚离开皇城时还是盛夏，如今竟然莲藕都该上市了。 “快去洗洗吧，弄得这一身泥！” 谢璟南说着，将手里的馒头屑扔进池子里，起身就要去帮谢林搬莲藕。 谢林见状连忙抱着竹筐避开：“哎哟，公子您快别碰，再给您身上弄脏了！” 谢璟南抓了个空，只好又坐回池子边看着少年跑进跑出，搬了整整五筐莲藕才罢休。 最后一筐堆得老高，还是和小桃两个人一起才搬进来的。 “弄这么多莲藕是要做什么？” 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莲藕，又看了看两个泥人一样的家伙，“咱们就三个人，吃不完都浪费了。” “公子不用担心，不会浪费的。” 梳着两条小辫的“泥人”掰着手指头给谢璟南数，“今晚我就先给你们做些简单的莲藕小炒，明天炖莲藕排骨再炸一些藕盒子，后天凉拌一些藕丁..... 而且吃不完的可以做一些川洲的腌菜，能存半年的，还可以做一些藕粉早晨冲着喝，况且这是今年最后一季的藕了，再不吃就要等明年了。” “就是就是....”谢林在一旁附和。 谢璟南看着两人，颇为纵容的点了点头：“由你们吧。” …… 小桃拿着筐子回家去了，谢林也去后院洗澡，院子里又只剩下谢璟南自己，他正准备回屋看看书，就听见有人在敲院门：“谢公子在吗？” 谢璟南平时不怎么出门，也几乎不与邻里有什么往来，听到是找谢公子，就以为是来找谢林的，便绕过花墙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秀气标致的女人，看见谢璟南的瞬间就红了脸，将手里的竹篮递了上来：“这是新收的莲藕，送来给公子尝尝.....” 女人气质温婉是很典型是江南女子，说话声音也细细的，加上刻意打扮过，看起来不免让人心里发软。 然而谢璟南却是没什么反应，见这人是来找自己的，神情反倒是更冷了几分：“谢某不记得何时与姑娘相识，莲藕就不必了，姑娘请回吧。” 说着就要关门。 “诶诶，”女人抬手挡住门，有些急了，但还是细声细语的解释，“我不是坏人，我们家就住在街前，想着都是街坊邻里的，莲藕下来就给你们送一点过来，没有别的意思。” 兴许是长得好看，从没有受过这样的冷落，此时女人眼眶已经开始泛红，委屈的不行。 “家里的莲藕已经很多了，多谢姑娘的好意。” 谢璟南丝毫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脸上没什么表情，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女人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小桃收拾干净已经过来准备做晚饭了，见两人站在门口还有些纳闷：“婉婉姐姐，你怎么在这？” 小桃似乎是认识女人，还招呼了一句，见是谢璟南来开的门，更纳闷了，怎么是公子开门，谢林那家伙人呢？ 被叫做婉婉的女人见了小桃就像是见了救星，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来，将手里的篮子塞到她手里扭头就跑走了。 “哎，婉婉姐！” 小桃拿着手里一竹篮的莲藕，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谢璟南：“公子，这......” 谢璟南默了默，示意小桃进屋，没再说什么。 第19章 ------------------------------------- 晚饭时小桃跟谢林说起，没想到谢林对那人的印象极差，听见李婉婉的名字，眼里顿时闪过怒意。 “隔着一条街，恨不得离了十几家，哪里来的什么街坊情谊？！”少年冷哼道，“不过就是看我们公子长得俊，生了色心罢了。” “那人家应当是一片好心，倒是我失礼了。” 谢璟南没想到谢林也认识白日里过来的那个女人，明白自己当时是多想了，便让小桃明日莲藕汤多炖一些送过去，毕竟今日拂了人家的好意。 “您的好样貌自己就一点不…..” 谢林看着谢璟南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哽住了，这位王爷好像还真不怎么在意自己外貌如何。 “反正那女人肯定是对您图谋不轨，您不常出门不知道，我经常去集市会路过她家，每次都看到不同男人出入，”谢林越说越愤然，“没想到竟然还把主意打到您这里来了！” 谢璟南闻言蹙眉，屈指敲了敲桌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是谁教你这样在背后嚼舌根的！？” 谢林见状立刻闭了嘴，朝小桃使眼色让她帮自己说两句。 小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看了看眼前显然已经生气了的谢璟南，到底没敢给谢林帮腔，只弱弱的求情道：“公子莫要动气，都怪谢林多嘴…..” ------------------------------------- （标题没有冒犯广大名叫婉婉的女生的意思，就是单指文中的这个人….. 第十七章 又来个小孩儿 李婉婉的事谢璟南也没放在心上，过了也就过了，日子照常过着，他除了偶尔去书铺挑些书，依旧不怎么出门。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那堆小山一样的莲藕终于吃完了的时候，络石带来的人也已经布局到了江南各处。 原本是应该先见一面的，但谢璟南最近犯懒，加上实在不愿意听皇城里那些破事儿，就让她先去查之前那几个劳工的事，到时候一并来说….. 天气渐渐凉起来了，但谢璟南依旧喜欢午后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待着，躺在摇椅上看看话本，不时起来看看自己那一池子的锦鲤，那一墙的花，简直美哉。 这天他照旧在院子里，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扒在墙头上探头探脑，似乎是没有发现自己，伸着手就要去够梧桐伸到墙边的粗枝，看样子是想爬进来。 谢璟南看了看那小家伙胖乎乎的身子，又看了看那根粗枝，默默起身绕到了墙边。 树枝果然支撑不住小家伙的重量，“啪”的一声，在小家伙爬上去的瞬间断裂。 还好谢璟南早有准备，稳稳接住了跌落的小家伙。 “分量还真是不轻啊，”谢璟南将小男孩放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臂，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高的墙自己就爬上去了？” 小胖墩看着眼前俊美的大哥哥，一时间有些看呆了，半晌没有吭声。 谢璟南以为这孩子是吓坏了，又凑近了些，声音放柔：“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张清冷出尘的脸在眼前突然放大，小家伙大眼睛眨了眨，脸倏地就红了，“我我我”半天，愣是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小家伙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眼睛亮亮的，这呆愣的模样实在讨喜。 谢璟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刮了刮小胖墩的鼻头，把人带到院子里，招呼谢林拿些小桃做的果干过来。 看着亮晶晶的果干，小胖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来塞进了嘴里。 “慢点吃，别噎着了！”谢璟南眼神温柔，倒了杯茶递给小家伙。 “看这体型也不像是挨饿的样子啊，”谢林看着吃的满脸满嘴都是的小孩，有些嫌弃，“怎么跟没吃过东西似的。” “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谢璟南喃喃道，“皇上小时候比这还没规矩。” 谢林看他这表情就知道，王爷是又想到皇上了，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大的，即使他不说，但眼神里偶尔的落寞是骗不了人的。 于是谢林连忙岔开话题：“公子，这孩子是哪来的？我一会儿给他送回去吧？” 小胖墩闻言吃的更快了，腮帮子塞的跟屯粮的小松鼠似的，黑亮亮的大眼睛也积满了泪水。 “哭什么.....” 谢璟南觉得这孩子有些不对劲，正想安慰两句，就听见院子外面有人敲门，是很轻柔的女声。 “好像是那个李婉婉，我去瞧瞧，”谢林听出来了，起身打算去开门，“正好问问她认不认识这孩子是谁家的。” 院门打开，女人的声音更加清晰，谢璟南发现这孩子似乎开始发抖，每次李婉婉说话的声音传进来，眼泪就开始大颗大颗往下带掉。 “门外的那个女人，你认识？” 小家伙对上大哥哥温柔的眼神，眼泪更加止不住了，丢开手上的果子干就往谢璟南怀里扑，黏糊糊的小手抓着他的衣袖，哽咽道：“大哥哥，别....别让娘亲带我走，我不.....不想回家......” “为什么？”谢璟南伸手揽住孩子，问道。 他能感觉到这孩子是真的很害怕回家，可是看这孩子脸颊红彤彤的，还能一个人爬那么高的围墙，身体也不错的样子，甚至身上的衣服都连一个补丁都没有，实在不像是在家里受了虐待的...... ------------------------------------- 第20章 “打扰了，”院门口，谢林打开门就见李婉婉一脸焦急，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了，“谢小公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孩子，有些胖，双眼皮，穿的是......” “那是你家的孩子？怎么之前从没见过？” 谢林听完描述，确定跟院子里那孩子完全能对上，应该就是李婉婉要找的孩子不错。 可是他来这里几个月，竟然从来不知道这家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下个月就满七岁了，”李婉婉说着眼泪就又要流出来了，“是这孩子身体不好，我不怎么让他出门，你是不是见过？求求你告诉我那孩子在哪......” 谢林有些不忍的让了让，指着院子里道：“和公子在我家院子里， 你去吧。” 女人闻言再顾不上什么仪态，进门就奔着院子里去，因为跑得太急还险些摔了。 “阿暖啊，你这孩子为什么自己往外跑？！你知不知道找不到你娘亲有多担心！”李婉婉抱着小家伙哭得不行。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愣是没舍得打孩子一下。 好半天终于平静下来，李婉婉对着谢璟南和谢林谢了又谢，正打算带着阿暖离开，没想到小家伙硬是挣脱了她的手，转身扑进了谢璟南的怀里。 名叫阿暖的小家伙哭得比刚才的李婉婉还伤心：“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和大哥哥在一起，阿暖不要回去！” 李婉婉见状，只能上前硬拉，不顾阿暖的挣扎，强势的把人给拖走了。 看着小孩子对自己的依赖，谢璟南其实很不忍心，但是李婉婉又确实是这孩子的娘亲，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让谢林将两人送过去，多留意着点….. ------------------------------------- 谢璟南惦记着阿暖，特意让谢林去李婉婉家看过几次，每次谢林回来都说那孩子被照顾的很好，但谢璟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像上次在那几个劳工身上闻到的香味一样，隐隐觉得哪里违和，但是再深想又会觉得是自己多心。 好在很快，络石就带来了消息。 第十八章 销香楼 谢璟南看完信，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将手里的信纸递给身边的谢林：“络石这丫头，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谢林接过来一看，属实是有些无语，但嘴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下来。 只见那信上写着：奴家来江南已有多日，始终未得见公子遗容，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眠，不知明日公子可能来销香楼见奴家一面，奴家定沐浴焚香、扫榻相迎。 末了还有一个口脂印上的鲜红唇印。 “您让她多习字读书，我怎么觉得她这书还不如不读，”谢林咧着牙，“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遗容，啧啧啧，还有这字，也就勉强有个形状.....”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 谢林扬了扬下巴：“起码比络石好！” 谢璟南睨了得意洋洋的谢林一眼，觉得又有些手痒：“好了，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去销香楼看看络石。” ...... 销香楼是州府有名的青楼，距离谢璟南他们住的小镇子还有些距离，于是第二天谢林特意雇了辆马车，准备等人睡醒了午觉出发正好。 然而谢璟南只看了看马车，就让他把套子下了：“骑马去就行，拉着车累赘。” “可是小的不会骑马呀，”谢林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况且这车都雇来了。” “你不用去，我明早就回来了。”谢璟南翻身上马，伸手将钱袋子勾到手里颠了颠，“准备的倒是挺充分。” “可是，小的也想去见见世面不是。”谢林说着，秀气的脸上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那走吧，”谢璟南脸上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带着一丝恶劣道：“不过回来我就跟小桃说，你同我逛窑子去了。” “公子，你！”谢林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住，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您怎么这样啊？！你你你.....”说什么逛窑子，好粗俗！还告状！ 谢璟南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看着谢林问道：“还去吗？” 谢林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王爷还有这一面，憋的脸通红，末了却也只能讪讪地摇了摇头：“谢林在这等公子回来。” ------------------------------------- 谢璟南到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销香楼外头的灯笼都已经亮了起来，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陆陆续续的出来开始揽客了。 牵着马大致在街上转了一圈，谢璟南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又慢悠悠的朝那群姑娘走去。 他本就长相出挑，加上一身刻意挑的显眼衣裳和一脸不正经的笑，那股子风流倜傥的纨绔劲儿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销香楼的姑娘们眼睛都毒得很，一看就知道什么人是真有钱，什么人是装有钱，而真有钱的人里，最受欢迎的自然就是谢璟南这种长相俊俏的了。 一时间几乎门外揽客的姑娘都朝他挤了过来：“公子，公子来喝酒的？” “公子里面请，奴家这里有好位置。” “公子跟我来，奴家会好好服侍您的。” “公子来秋菊这里....” “公子来百合这里....” “公子来芍药这里....” “公子.....” ...... 第21章 谢璟南被一群女人围着，浓郁的脂粉香气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却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脸上仍然带着轻佻的笑，朗声道：“都来都来，本公子最是喜欢美艳的姑娘。” “哎哟，要死的，这么多人围着是做什么呀！不要招呼客人的伐！”老鸨子尖利的声音传来，围着谢璟南的姑娘们这才散开了一些。 谢璟南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双手往胸前一环，冷哼：“怎么，怕小爷我付不起账？” “哎哟，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 谢璟南浑身的气质和穿着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听他说这话，老鸨子那张涂得死白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一边把人往里面引一边赔罪道：“我是怕我的这些姑娘们冲撞了您.....您当心脚下，这边坐......” 小厮很有眼色的端来了茶水，老鸨子亲自倒上，陪着笑：“不知公子可有看中的姑娘？我这就给您叫来。” “姑娘嘛倒是都不错，”谢璟南说着，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老鸨子，挑眉看向台上抚琴的女子问道：“那是卖艺的还是卖身的？” 老鸨子闻言面色有些为难：“哎哟，公子真是好眼光，牡丹是我们销香楼新一届的花魁，至今是卖艺的，还没接过客人.....” 谢璟南的神色冷下来：“不接？” “那倒也不是，”老鸨子颠了颠手里的银锭，脸上的表情真实了不少，“这能不能，还是要问过牡丹的意思，而且以我们牡丹这相貌和才情，想买她一夜这个价格嘛......” “那就是能接，”谢璟南纨绔公子的派头十足，又从腰间的荷包套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去问。” “好勒，公子您稍等，我这就去。” 老鸨子把两个银元宝往怀里一揣，转身吩咐小厮：“给公子安排饭菜，上最好的酒。” ..... 谢璟南看着那老鸨子走到花魁耳边嘀咕了两句，女人顺着她的手抬头看向自己，片刻后脸上浮现出几分适当的羞涩，朝老鸨子点了点头。 老鸨子要管的事儿不少，得了回应就没再来，片刻后是一个小厮来到谢璟南身边传话：“公子，牡丹姑娘还有一曲，她说一会儿在房间里头等您，小的现在带您过去？” “晚些时候再去，我喜欢热闹，先在这坐会儿。”、 谢璟南说着喝了口酒，小厮极有眼色的立马满上：“那公子现在可要找几个姑娘过来作陪？” 谢璟南摇了摇头：“就等牡丹姑娘了。” “那行，有事儿您招呼我。” ...... 等小厮离开，谢璟南这才仔细打量起四周，姑娘们倚在男人怀里娇笑着，台上是乐姬和舞娘在表演，酒食声色一切的一切都很寻常，但他偏偏就在这些寻常中，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生意还真是火爆啊....”谢璟南喃喃道。 第十九章 苏合香 一曲终了，台上的美人款款向众人行了一礼，提着裙摆就下台径直向谢璟南走来。 女人穿着一身轻薄的红色纱裙，艳丽却又不俗气，肩颈处洁白的肌肤一览无余，一张脸只略施粉黛却仍然是掩饰不住的张扬美艳，活脱脱的一个人间尤物。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女人，只见她来到谢璟南身边，抬起他的手，身体一软就坐进了男人的怀里，朱唇轻启：“牡丹的曲子可还合公子的意？” 谢璟南这会儿身上哪还有一点清冷摄政王的影子，只见他一手圈住女人的细腰，一手熟练的倒了杯酒递到女人唇边：“甚是不错。” 女人就着他的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脸上笑意盈盈：“公子若是喜欢，牡丹一会儿可以单独为公子演奏。” 谢璟南笑了笑，放下酒杯把女人打横抱起，示意一旁的小厮：“带路。” “好嘞，公子您这边走....当心脚下.....”、 ------------------------------------- 小厮没有把谢璟南带到普通姑娘接客的厢房，而是直接把人带去了女人自己的房间。 花魁是青楼里最有姿色也是最值钱的姑娘，衣食住行自然也是不会差的，房间门一打开入眼就是一套红木的桌椅，上面摆着水果和茶水。 谢璟南抱着女人走向桌子，将女人放在桌沿边，抬手就扫掉了上面的东西，随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小厮已经默默退了出去。 “公子真是鲁莽，奴家这里的茶具可都是上好的青瓷，你就这样打碎了，”女人有些埋怨的睨了谢璟南一眼，“妈妈要是让赔，奴家可没有银子。” “络石，差不多行了，”谢璟南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松开了揽着女人的手，“说说我让你查的事儿。” 女人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顺势盘腿坐到了桌子上：“您说的那几个劳力我让人去查过了，说普通也普通，说不对劲也挺不对劲的。” “好好说话！”谢璟南抬手敲了敲桌子，隐隐有些不悦。 “那个说来就话长了，您别急啊，”络石走到床边打开暗格，取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锦袋递给他：“您先看看这个。” 锦袋里装的是一小捧深棕色的粉末，谢璟南倒出来放到鼻尖闻了闻，瞬间觉得通体舒畅，身体轻飘飘的，不自觉的心情就好起来了。 他隐约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觉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脑袋晕乎乎的，身体却越来越亢奋，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从脑袋开始游走全身。 第22章 谢璟南反应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就迅速封住了身上的穴道，把东西倒回了锦袋里：“这是什么东西？” “苏合香。” “苏合香？” 络石点头，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苏合香又名忘忧，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让人忘掉烦恼，感觉到快乐和兴奋的东西，但是长期使用，会让人成瘾......” 谢璟南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光是听络石这样说，就不难想到这东西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这是哪来的？” “就是销香楼里的，”络石说着，走到床边把上面挂着的香囊取下来，又走到一旁燃着的香炉边将里面的香熄灭，把两样东西一并拿到谢璟南面前，“掺杂在这些东西里，放在销香楼各处，让人不知不觉吸进去。” 谢璟南闻言瞳孔颤了颤，有些担忧的看向络石：“那你.....” “公子不必担心，药体百毒不侵。”络石声音轻轻道。 谢璟南知道她这又是想到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心下不忍，便揭过这一茬，问道：“那除了成瘾，对身体可有伤害？” “有，且伤害应该还不小。” 络石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那人是熟客了，看起来家里好像并不怎么富裕，每次来也是紧巴巴的勉强够买一壶酒的钱...... 他不点姑娘，每次来的时候脸色蜡黄，颓废不堪，喝完一壶酒，坐到后半夜，龟公去赶了才离开，走的时候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后来渐渐的不怎么来了，直到前不久，那人又来了，他那次连一壶酒的钱都拿不出来，却硬是要往里闯，被人拦在外面打了一顿....没什么用，鼻青脸肿的还是要往里闯。 我当时就在楼上看着，那人一开始只是神色有些不对，脸涨红，眼神很疯狂，还打伤了两个狎司龟公，后来渐渐的就有些体力不支，身体也开始有些发抖，嘴角流着涎水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说他什么也不做，只在销香楼里待一会儿就行......” “后来那人如何了？”谢璟南听完轻声问道。 “死了，倒在地上抽搐不止，一个劲的挠自己，浑身上下挠的全是血，可血腥了，眼珠子都给自己生生扣下来了，被龟公不小心踩了糊在青砖上，那些小丫头哭着洗了好久呢！吓人得很！” 络石绘声绘色的说着，末了还装模作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谢璟南也习惯了她这正经不过三分钟的样子，直接无视：“所以就这么死了个人，没有人报官？没人管？” “还真是，这样不对劲的事情，偏偏所有人都熟视无睹，客人络绎不绝的绕过他进销香楼，仿佛这事之前发生过无数次，都习以为常了.....” 络石说着，声音轻了一些，继续道：“而且官府，似乎还在有意包庇。” 说完她抬头朝外面喊了一声，片刻后走进来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等她吩咐。 “去泡壶茶来，”络石看向女孩，“再给公子上支烟枪。” 女孩福了福身退了出去，片刻后端着东西走了进来，动作麻利的放到桌上摆好：“姐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络石作势要给谢璟南点烟，挥挥手让人出去了，自己端起烟枪递到谢璟南面前，声音更轻了：“江南的烟草有官营和私营两种，这是官营的，您瞧瞧。” 第二十章 小皇帝怕打雷 谢璟南拿到鼻尖嗅了嗅，其中除了烟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很淡的苏合香的味道。 “这么说，这东西还是州府允了的？” 络石点头：“我们查到，正是江南巡抚柯边儒授意的这些烟草生意。” “柯边儒.....” 谢璟南念着这个名字，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离开前那桩因老御史撞柱子而颇为瞩目的江南巡抚贪腐案。 这人虽然名义上是他提拔起来的，但他其实对这个人并不了解，不过是当初谢鸿德的事牵连了当时的吏部尚书，吏部没有主事的，他去兼任了一阵子，又恰逢江南巡抚调任，这才有了他提拔这一说。 实际上调任的名单都已经是下面的人拟好了的，他不过是在几个人选中选出资历最好的一个。 ...... “所以他究竟贪腐没有？如何定的罪？”谢璟南放下手里的烟枪，看向络石，“这么久了，应该有个结果了吧？” “结果早就有了，一开始柯边儒虽然罪证齐全，但最后都被证伪了，没什么事儿。” 说起这个，络石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但是以我们到江南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个柯边儒不像是干净的。” 谢璟南闻言，看了看手边塞满烟草的烟枪，沉默不语。 ------------------------------------- 皇都的夏末，雨说下就下，上一秒还是一片宁静，下一秒就直接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元和殿内，周铭烨缩在龙床的角落，双臂环住膝盖，被一声声雷电吓得直哆嗦。 少年的身形并不单薄，但瑟缩的模样却让人看了难免心软。 水槐是一直在小皇帝身边照顾的，知道这时候他是最不好受的，于是点上安神香，默默推开了寝殿的门。 “皇上，奴婢给您点了安神香，”水槐将香炉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声音轻柔的安抚小皇帝，“睡吧皇上，这雨来得急走得也快，应该一会儿就不下了。” 第23章 周铭烨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看向水槐，面孔在雷电的闪烁间被照亮，一双眼睛红的吓人，里面早已蒙上了一层水雾：“老师呢？我要老师.....喔，他走了，他不要我了......” 水槐心疼的不行，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小皇帝自从那一夜之后就怕极了打雷，她是知道的。 小时候他还能跑去双竹殿和摄政王待在一起，勉强也能睡个好觉，后来长大了兴许是自尊心作祟，再没去过，都是自己这么熬过来。 但之前只要想到谢璟南在双竹殿，周铭烨的情绪总能好上一些，如今谢璟南离开了皇城，此后的雨夜小皇帝怕是更加难熬了...... 暴雨并没有像水槐说的那样一会儿就停，惊天动地的雷声响了一夜，直到天亮时才将将停歇。 周铭烨也就那样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睡下。 早朝自然是不上的，蒋升荣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金銮宝座，跟很多大臣一样，长长叹出一口气。 “皇上这三天两头的不上朝，求见也不见，这还怎么商议国事啊。” “是啊，那托金宫说建就建，这才多长时间，花了多少钱了都。” “还不能说，你看老御史上次就提了一句，皇上直接罢朝了。” “也不知道摄政王去哪了，他不在，这皇上一天一个样....” ...... 大殿上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周铭烨始终没有出现，半晌后乐门才出来，喊了一声散朝，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文武百官的脸色都不算好，纷纷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御史中丞毕高卓虽然也沉着脸，但是眼中却比其他官员多了一丝兴味。 “大人，上次咱们查出来的谢丞相和摄政王的事，皇上没说什么？”毕高卓跟在老御史身后，轻声问道。 “当年的事，即便真的有摄政王的手笔从中推动，谢鸿德贪墨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皇上的意思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老御史表情严肃的看着自己这个下属，声音里带着隐隐的警告：“我知道你是谢鸿德的学生，一心觉得你这个老师是被诬陷的，想要替他平反，这我劝不住你，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给搭进去，你是个有才能的.....” 毕高卓闻言不再说话，站在原地拱了拱手目送老御史离开，眼底神色不明。 ------------------------------------- 周铭烨听着工部的人汇报完托金宫的进度，有些倦怠的倚在龙椅上，翻了翻桌上堆积的奏折，却没有打开。 “皇上，蒋丞到了。”小太监进来通传。 “宣吧。” 于是蒋升荣进来就看见这一幕，小皇帝百无聊赖的翻着奏折，双眼无神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臣，蒋升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铭烨姿势都没换一下，瞥了一眼跪着的蒋升荣，没让个人起来：“我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自己来了，怎么，又来劝我上朝？” “皇上您乃是一国之主，总是不上朝，又如此挥霍国本，若是长此以往，实在是不该。” 蒋升荣说的恳切，小皇帝却满不在乎，冷声道：“既然你都说了我是一国之主，那便是我想如何就如何，谁能管得了朕？” 蒋升荣闻言一怔，有些惊讶于周铭烨如今竟然这样毫不在乎的说出这么昏庸的话，接着他又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皇上，您......” “好了，我叫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的，”周铭烨打断蒋升荣，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我叫你来是要问你，摄政王现在人在哪里？” “臣不.....” “想好了再说，”周铭烨的表情越发冰冷，“禁军统领失职，私自在宵禁时开宫门，害得摄政王至今下落不明的事蒋丞应该是知道的吧，我想你应该不想也去天牢待着吧？” ------------------------------------- （因为目前是走了两条线，所以皇城和江南两边都会有故事发生哈，谢哥那边线索有点杂，不知道大家看起来会不会有点头疼，会加速整合的，也就一两章的事啦~ 最后最后再感谢一下宝贝们的支持 爱你们（づ￣3￣）づ╭?～） 第二十一章 国师 谢璟南沉默了许久，将烟枪里的烟草尽数倒了出来，塞进了装苏合香的锦袋里。 他这会儿终于想起来这味道自己在哪里闻过了，就是他在那几个劳工身上闻到的异香。 “我之前让你去查的劳工，身上的香味应该就是苏合香吧，”此时谢璟南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吓人，他脑海里的那些疑惑这会儿都串联在了一起。 “说柯边儒不干净，为何？” “苏合香虽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但是这种掺杂了苏合香的烟草却是在市面上大张旗鼓售卖的，且并非只在销香楼这种烟花柳巷出售。” 络石说的有些口渴，灌了一杯茶又继续道：“州府下属的县城甚至是村庄都有这种烟草销售的迹象，而且因为是官营的，几乎已经把普通民营烟草的市场压的没有了，以至于很多烟草的经销商不得不把手里的烟草也卖给官商，到手的利润极低。 这些情况州府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刻意为之的，因为这样一来，以苏合香的吸金能力，最终流向柯边儒口袋里的银子，只怕是比朝廷发下来的要多上几倍还不止。” 第24章 “所以柯边儒在用这种方法给自己创收，”谢璟南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大致的数目能估计吗？” “暂时无法估计，”络石跟着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苏合香在江南的流向太广了，要彻底查清楚还需要一些时间.....” “背后的制造者可有头绪？” “尚无。” 谢璟南轻轻点头：“那就继续查，苏合香来源何处，由何人制造，除了钱财，是否还有别的目的…..还有最重要的，可有解药….这些我都要知道。” “是，我会让人尽快去查的，”络石将手里的茶水再次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此外，还有皇城的事，您之前一直说不想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有说.....” “怎么？皇上又作什么幺蛾子了？”谢璟南声音淡淡的，示意络石有什么话就直说。 “皇上打您离开皇城之后就三天两头的不上朝，还以渎职私开宫门的罪名把郁起郁统领下了狱.....” 络石觑着谢璟南的脸色，说得格外小心翼翼，“而且皇上还大兴土木要建一座托金宫，说要用来收藏世间珍宝，此外，他还频繁举办各种宫宴，还......” “还什么？” “还迷上了巫蛊之术…..” “巫蛊之术？！”谢璟南蹙起眉头，心底升起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才几个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皇城的事，他确实有太久没有关心了，此时经络石一说，他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周铭烨。 ...... 两人聊了一夜，从苏合香聊到皇城，聊到小皇帝的事，第二天直到天大亮，谢璟南才离开了销香楼。 “谢公子常来哈，牡丹就不远送了，您什么时候来，奴家都在此恭候。” 络石笑意盈盈的把人送出了门，看见老鸨子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才转身关上了房门。 “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就要走了？”老鸨子见谢璟南从楼上下来，仰着那张死白的脸就迎了上去。 谢璟南有些心烦，脸色也不好，随手从钱袋里掏出一叠金叶子扔给老鸨子：“牡丹今后就是我的人了，除了我，不许让他见别的男人，我过阵子还来。” “哎哟公子出手真是阔绰，看来对牡丹是真心喜欢，她也是个有福气的。” 老鸨子拿着金叶子，笑得比昨天还要谄媚，就连脸上的纹路都在跟着荡漾：“您就放心吧，打今儿起，谁要是敢碰牡丹一下，我老妈子非跟他拼命不行。” 谢璟南实在没什么心情周旋，敷衍的摆了摆手，让小厮将自己的马牵来，趁着街上没什么人，直接纵马离开了销香楼。 他一路将马骑得飞快，心里却还是烦躁得很，不断回想着络石的那些话：....三天两头的不上朝.....把郁起郁统领下了狱.....大兴土木要建一座托金宫.....举办各种宫宴，沉迷酒色......迷上了巫蛊之术….. 谢璟南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周铭烨那小崽子现在竟然如此混账，还真不愧是跟他那个暴君爹血脉至亲，这九年的仁义道理他算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 小皇帝那边倒也确实是没让谢璟南失望，昏君的排场越来越足了。 他开始重开东厂，分权制衡前朝，重用锦衣卫，逐步取代谢璟南先前的禁卫军….. 甚至还尤嫌不够，弄了个什么国师到身边，天天神神叨叨，弄得乾和宫整天的“乌烟瘴气”。 ------------------------------------- “皇上，国师已经到了，奴才服侍您起身吧？”乐门垂首站在一片明黄的床边，等着天子起身。 几乎是乐门话音刚落，周铭烨就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全无睡意，清醒的过分。 寝殿内此时烟雾缭绕，熏得乐门都有些睁不开眼，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硬是挤出两滴眼泪眼前才清明了一些。 “这安神香似乎没什么作用，”一旁的水槐看着周铭烨眼底的红血丝，满是心疼，“您这总是整夜整夜睡不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还是叫太医来瞧瞧吧？” “国师说要多用一段时间才能见效，再等等吧。”周铭烨毫不在意。 ...... 前殿的厢房内，一个黑袍加身的男子正坐在桌前沏茶，听见身后的动静也不回头，手上动作不停，烫杯、投茶、注水.....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将茶水倒进杯中缓缓向前推出去：“皇上尝尝。” “国师对这大红袍还真是偏爱啊，”周铭烨在黑袍男子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泡茶的手艺也是没得说，甚好。” “还得是皇上这里的茶好，不然饶是景明有再好的技艺，也泡不出这样好的茶。” 男子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扣着半张面具的脸，光亮的脑袋上寸草不生，印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戒疤，衬得他整个人越发不伦不类。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被周铭烨奉为座上宾，还赐了一个国师的称号。 ------------------------------------- 第二十二章 命案 这个不伦不类的和尚法号景明，他之所以能当上国师，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托金宫的修建正如火如荼，虽然朝堂上下皆是一片反对之声，但是架不住小皇帝一意孤行，工部仍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到其中。 招募的劳工不够，自然就有想要节省开支的官员把主意打到了大牢里的刑犯身上，让他们用工时来抵减刑期。 第25章 也正是这些劳工，在托金宫修建到关键阶段的时候，出事了——一个抵减刑期的劳工死了。 托金宫因为是要具有藏宝陈设的功能，所以在设计上与普通的宫殿有所不同的地方，是一个三层的塔式建筑，因此立柱就需要一层一层架上去。 在盖到第二层的时候，屋架怎么也立不起来，工部的人反复测量始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于是愤怒的监事就把责任归到了那群刑犯身上，怪他们偷奸耍滑不肯好好干活。 本来抵减刑期的劳工就没有工钱，吃的也不如朝廷招募的普通百姓，干的活还是最脏最累的，现在更是背着口莫须有的黑锅，搁谁身上谁都难受。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是怨声载道，工部催促工期，派来的监事埋怨劳工，劳工本本分分按吩咐做事，最后却要背最大的一口黑锅。 许老赖忍不了了，在屋架又一次发生倾斜之后，他和监事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天天就知道他妈|的让我们背锅，真就看我们好欺负是吧？！有功夫埋怨我们，不如找道士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一遍遍架上去一遍遍的歪，就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还不在老老实实做活路......” 许老赖喘着粗气，涨红的脸上写着“视死如归”。 他是这批劳工里刑期最久的，也是这批劳工里干活最卖力最有威望的，这话一出，其余劳工们便纷纷附和，连日来的委屈也算是有了个出口。 而对于屡屡因为耽误工期被责问的监事来说，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反正只要不怪在自己头上，什么怪力乱神的还不是说有就有。 于是这件邪门的事就越闹越大，最终还是传到了周铭烨的耳朵里。 托金宫从建造的选址到动工的日期，一应事宜都是钦天监算过的，如今出了邪祟自然也是要问责他们。 但是钦天监监正却非常肯定这件事是有人从中故意破坏才会导致屋架一次次倾斜，绝不是什么鬼神作祟。 两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周铭烨原本也不是很信什么鬼神，经监正这一说，也就打算让工部再好好查查，若是真的有人从中破坏，无异于挑衅皇权，肯定是要好好收拾的。 就在这时候，事情没查出个所以然，许老赖死了。 死状还格外诡异。 被人发现的时候，许老赖已经凉透了，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经不知所踪，身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划得，黝黑的皮肤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有些很深，皮肉都还外翻着。 尸体浑身蜿蜒着红黑的血迹，脖子上系着平时拉木料的粗麻绳，被吊在两个倾斜的屋架中间，被穿堂风一吹，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 “肯定是得罪了鬼神，被索命了。” “徐大哥其实人挺好的，没想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是啊，可能是那天说了不敬的话，冒犯了鬼神。” ...... 一群劳工挤在外围议论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把人给放下来，直到大理寺的人来，那具赤裸的尸体依然在风中飘荡。 大理寺少卿这边刚叫人把尸体放下来，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都来了。 “皇城的一应大案现在都由锦衣卫接手，宋少卿可能公务繁忙还不知道，”锦衣卫指挥林高使朝宋博艺拱了拱手，“这里就交给我们吧，后面的事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 “宋某倒是真的不知道皇上何时有过这样的旨意？”宋博艺脸上带着笑，寸步不让。 东厂的督主赵仆见状上前圆场，尖利的嗓音让紧张的气氛多了一丝滑稽：“要咱家说啊，两位都是一心为了皇上分忧，只是这职能上兴许是冲突了，不如去问过皇上如何？” “那就有劳赵督主去禀报皇上，我大理寺的人都来了，没有皇命便不能擅离职守。”宋博艺笑着朝赵仆拱了拱手，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高。 林高声音冷硬：“锦衣卫也在此处等。” 赵仆无奈，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先行离开了。 ...... 御书房内，周铭烨眼底布满血丝，疲倦的看着眼前毕恭毕敬的赵仆，声音懒洋洋道：“你这个督主，不替朕分忧，还事事要来烦朕，那要你们东厂有何用？” 周铭烨的声音很平静，赵仆却是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奴才也是想着托金宫事关重大，这才来请示......” “那就让两边一起查吧，”周铭烨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赵仆先起来，“还有屋架倾斜的事，工部这么久了也没个结果，正好叫他俩一道查了。” “是。” 等到赵仆离开，水槐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看着周铭烨一饮而尽，又递了一杯清水过去：“这药一顿也没少喝，您这夜里还是睡不好，要不让太医再过来瞧瞧？” “不碍事，”周铭烨漱了口，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瞧来瞧去也不过就是那些说辞，朕都快会背了。” “那您就宽宽心，不要总去想了，摄政王若是知道您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会好受的......”水槐极轻的叹了口气，收走了桌上的药碗。 托金宫这边，听到皇上让自己和宋博艺一起查案，林高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人是死对头，从前这人就总是压他一头，后来皇上重用锦衣卫，又调任他为指挥使，他这才算是赢过了宋博艺。 第26章 现在又让他和这人一起查案，林高难受得不行，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拳头就挥到这个伪君子脸上。 倒是“伪君子”那边，听了赵仆传达的口谕后接受十分良好，似乎跟谁一起都是一样，这会儿已经招呼手下的人开始干活了。 林高见状更来气了，一巴掌拍在手下身上：“还愣着？干活啊，去劳工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二十三章 接二连三 林高和宋博艺两人虽然不对付，但也算是拎得清的，该配合的时候为了查案也还是会互相配合。 这边查着案，工期自然也就拖延了，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疑点越来越多，却始终抓不到凶手，周铭烨一声令下，让把现场清理干净，继续施工了。 周铭烨虽然没有问罪两人，也没有给两人什么压力，但是这样一来显然就是做好了没有结果的准备，只要工期继续推进不要再出问题就行。 ------------------------------------- 大宣国的夏末是雷雨最多的，加上谢璟南下落不明，周铭烨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都不由得为小皇帝的身体忧心。 周铭烨自己倒是不觉得什么，夜里睡不着白天什么时候困了就什么时候睡，一周都上不了一次朝，非必要更是不会去御书房批折子的，几乎是把该自己做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赵仆的东厂。 而东厂的权力一大，前朝自然就会不满，两方的矛盾就这样日益激烈起来。 偏偏前朝的“主心骨”蒋升荣此时还不在，被罢官在家思过去了。 周铭烨经过上次蒋升荣的忤逆，授意锦衣卫明里暗里拿了蒋升荣不少“把柄”，东厂更是在中间帮了不少忙，真真假假的，虽然不能像发落郁起那么容易，但到底是给了他一通“好看”。 丞相府里，老御史痛心疾首。 “蒋丞，如今前朝后宫乱成一团，摄政王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制度，都快要被皇上给废完了，当年东厂之乱，那可是险些亡国啊！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但是他年纪毕竟是大了，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是有些喘，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想去劝劝，可是皇上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能见了，直接就让人给我拦住了，真是......” 蒋升荣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是比起老御史要平静一些，他抬手给老御史续上茶，劝道：“您自己的身体本来也不好，莫要太动气，划不着的。” “哎，要不你跟皇上服个软，还是先回去吧，这东厂的势头越来越大，都要把爪子伸到前朝来了。” 老御史将茶一饮而尽，长叹了口气，“皇上倒好，权当不知道，这不是为虎作伥吗？！你回去好歹能镇得住，那些阉人也不敢太张狂。” “兴许皇上是真不知道，”蒋升荣沉着脸，语气惆怅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他现在应该是没心思管这些的。” “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啊......”老御史脸上的纹路因为忧虑又深了几分，“还有那托金宫的命案，交给锦衣卫和大理寺一起查，简直是笑话，两边不对付，你看看到现在查出个什么名堂来了？” 提起托金宫的命案，蒋升荣手上冲茶的动作一顿，半晌才恢复：“新上任的指挥使我确实是不太了解，只是听宋大人说两人有些过节，不过应当都是有分寸的。 前几日宋大人来还说过，那命案蹊跷的地方太多了，如果不是真的有鬼神作祟，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阻拦托金宫的修建，把众人的视线往‘天罚’那方面引..... 若真是如此，死者恐怕就不止这一个囚犯了，哎....但愿只是我的猜测......” “但愿吧......” ------------------------------------- 蒋升荣还是料对了，许老赖的死还没有查出头绪，那批抵减刑期的劳工就开始出现接二连三的意外死亡了。 起先恢复修建时一切都还算顺利，迷信鬼神的人认为许老赖抵了命就没事了，毕竟冒犯鬼神的也不是自己，事情过了也就过了。 大家为了早日解放，都开始卖力的干活，自然而然也就将许老赖的死给抛之脑后了。 而屋架的倾斜问题似乎是因为有了许老赖的死作为献祭，再次安装的时候竟然出奇的顺利，一丝误差也没有的就嵌上了，这让大家更坚信之前的事就是鬼神发怒，再不敢多议论什么。 可是刚顺利了没几天，就又出了意外，一个名叫张二的劳工在安装屋檐的时候不知是没有站稳还是怎么回事，跌落了脚架，当场就被下面尖削的木柱刺穿了胸膛。 以此为开端，劳工中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有的诸如张二一类，还可以解释为意外，而有些则是实打实的凶杀惨案了。 一个名叫陈武的劳工，入狱前是皇城里的混子，最擅长的就是碰瓷耍赖，进了大牢也是一样的死性不改，能偷奸耍滑就绝对不吃一点亏。 这天监事让劳工集体去拉木料，陈武便趁着监事忙不过来，偷偷溜到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偷懒，打算等大家干的差不多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 以往他也没少这么干，然而这次却因为偷懒，彻底送了命...... 监事发现陈武不见的时候，距离陈武躲懒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他拿着鞭子四处找人，准备等发现偷懒的陈武时狠狠抽一顿。 第27章 然而最后他找到的不是躲懒的劳工，而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 宋博艺到的时候锦衣卫的人已经到了，林高面色沉重，见了他竟然没有呛声，沉默的示意他自己去查看尸体。 尸体烂泥似的摊在地上，脸部和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被划烂了，只身上的那身粗麻衣服和脚上的镣铐能确认身份，鲜血几乎浸透了那片土地，变成一片诡异的暗红。 “看样子应该被杀害没有多久，”宋博艺看向身边临时调用过来的捕快，表情严肃，“让人去附近搜一搜，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一律带回来。” “我已经让人去了，”林高到底还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挑衅，“等你宋大人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宋博艺闻言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茬，转身开始指挥仵作验尸。 等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他这才幽幽看向林高，勾唇一笑：“皮又痒了是吧？” 第二十四章 哆嗦 宋博艺闻言睨了他一眼，没有接茬，转身开始指挥仵作验尸，等所有人都有条不紊的开始忙碌起来时，才幽幽看向林高，勾唇一笑：“皮又痒了是吧？” “本....本来就是....你自己来得晚.....” 别看林高平时在宋博艺面前跟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无时无刻不想掐架，等这人真的变了脸色的时候，第一个怂的就是他。 宋博艺紧了紧后槽牙，维持着那个实在算不得和善的笑容：“我最近烦得很，你最好别惹我。” 林高：......??? 他觉得是接二连三的命案让宋博艺有些恼火，这才迁怒到了自己身上，于是又神奇的自洽了：毕竟无往不利的宋少卿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心情不好也正常，忍他这一次。 ------------------------------------- 劳工的命案始终没个结果，相似的情况却还在持续不断发生。 那批抵减刑期的劳工一开始是五十余人，到现在因为各种意外也好谋杀也好，已经死得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人了，另外雇来的普通劳工也几乎是人心惶惶，大批的人想要辞工，导致托金宫的修建进度几乎停滞。 而即便是这样，周铭烨还是不肯松口，听了赵仆的汇报，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那就再调犯人过来，还有，劳工来的时候都是画了押签了字的，说辞工就辞工？” 于是，托金宫的修建仍然在继续，俨然是死掉一批就又调一批过来补上的意思。 宋博艺和林高这边为了找出凶手，调查的动静自然也就很难小得了，事情渐渐传开，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就跟着冒了出来。 ...... 皇城近郊的早市上，一群结伴来赶集的女人聚在一处早点摊议论着最近听到的传闻： “听说了吗，皇上要修建的那个什么托金宫，死了不少人了....” “嗐，早听说了，说那些劳工个个死状凄惨，别提了，想着都瘆得慌。” “听算命的刘瞎子说，是.....哎，算了算了不说了，咱们自己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刘瞎子说什么了，你倒是说呀，卖什么关子？！”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年轻女人，被吊足了胃口。 “他说啊....”女人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有没有陌生面孔，抬手掩唇，说话的声音极轻，“他说这是天罚，是圣上不顾神明的阻拦硬要大兴土木建什么托金宫，这才招来了责罚....就是可怜了那些白白枉死的人了。” ...... 市井之中是八卦流言流传最快最广的地方，几乎没用几天，当今圣上触怒神明被降下天罚的流言就传的满城风雨了。 毕竟天罚可不是开玩笑的，许多人因为流言都变得惶恐不安起来，屯粮的屯粮，储水的储水，有些听风就是雨的甚至开始打算变卖房产逃命去了...... 御书房，蒋升荣态度恭敬的朝周铭烨行了个礼，脸上带着淡笑：“皇上肯见臣，想必是已经消气，愿意让臣官复原职了吧？” “复不复职与我生不生气无关，”周铭烨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上次让你回去想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臣对于摄政王的下落确实是一无所知，就是想再久也想不出来啊....但是臣会竭力替皇上寻找的，”蒋升荣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没有说服力，又补充道：“以臣自己的名义。” 周铭烨闻言表情略微松动，片刻后从书柜的匣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蒋升荣：“那你便尽力去寻吧，若是....若是真的有下落，就将这封信交给他。” 蒋升荣将信收好，想提一提最近愈演愈烈的托金宫命案，正想开口，就听见太监通传，说外面东厂督主和大理寺少卿、锦衣卫指挥使都到了。 看见林高和宋博艺两人，周铭烨刚好起来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去，声音冷厉：“来了？说说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周铭烨虽然年纪轻，亲政时间也不长，但毕竟是谢璟南按照君王标准教出来的，身上的气势还是会不由让人畏惧。 于是御书房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周铭烨的脸阴沉的吓人，面前依次站着宋博艺、林高、赵仆，还有个蒋升荣，手里端着小太监递上来的茶，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喝着。 赵仆即便现在是东厂的督主，手里也有不小的权势了，但骨子里还是拜高踩低的奴才秉性，这是改不了的，所以看见周铭烨本能的就想臣服。 第28章 即便小皇帝不是冲他发怒，赵仆还是哆嗦的比在场的人都要厉害。 “赵督主哆嗦个什么劲？这御书房有这么冷吗？”蒋升荣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他是打心里瞧不起这些阉人的做派。 赵仆知道蒋升荣这是在嘲讽自己，但在小皇帝面前，他什么也不能说，更不敢说。 “你也是会挑时候，”周铭烨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手边的奏折，“都拿走。” 赵仆带着东厂的小太监把桌上的折子都搬走了，蒋升荣冷眼看着，宋博艺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有林高像是已经习惯了，还顺手把小太监掉落的奏折捡起来递给了赵仆：“公公。” 赵仆接过来道了声谢，带着小太监麻利的离开了，那屋里冷凝的气氛如有实质，他是多一秒都不想待。 “可能这话说出来会惹皇上不快，但.....”蒋升荣看了看再次合上的房门，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您就这样将政务假手于人，实在不该.....” 然而这些话周铭烨显然是已经听烦了，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丞相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蒋升荣默了默，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博艺和林高，没有离开，而是将民间关于“天罚”的流言和自己的一些猜测说了出来。 “现在坊间都在传，说那些劳工的死是圣上治国不善，触怒神明被降下的天罚，之后说不定还会有更恐怖的责罚…..臣觉得，这些流言的背后一定是有人助推，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托金宫那些命案的凶手…..” 末了，他严肃又沉重道：“若是再不抓到凶手，恐怕还会继续有人丧命。” ------------------------------------- 第二十五章 刘瞎子 “那些人死状诡异非常，丞相又如何确定就是人为而非坊间传闻那样是神明降罚？”周铭烨的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臣不信什么鬼神邪祟，只是觉得应该相信摄政王，他认为您当得起一国之君，您就当得起。”蒋升荣神色不变，没有一丝奉承。 听见他提起谢璟南，周铭烨的眼神闪了闪，没再纠结自己当不当得起这个君主，转而看向林高和宋博艺，终于是没有了刚才的冰冷：“说说吧。” 林高觑了一眼他的脸色，把关于凶手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关于凶手，我和宋大人已经有所发现，只是追查到后面发现凶手隐匿在近郊的乞丐之中，似乎早已脱身。” “不过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也已经有了凶手的初步画像，会竭尽全力将凶手抓住的。”宋博艺补充道。 周铭烨闻言不置可否，手指搭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膝盖，半晌后说道：“若是早有预谋的，恐怕不会是个人所谓，只一两个人逮不到不要紧，只要是‘天罚’这一说没有闹到他们满意，就会如蒋丞相所说，继续有人被害..... 你们盯紧点，重点放在还没有逃跑的那些人身上，朕要把背后的整个团伙连根拔起！” “是。”两人齐齐躬身。 “还有，”周铭烨抬起手桌子上重重叩了两下，“传播‘天罚’一类流言的人，去抓回来，再查查背后可有人授意，若是有，也一并抓回来。” 排查抓人就是锦衣卫的事儿了，于是林高应了一声，复又想到还有事情没有禀报，说道：“皇上，属下还有一事禀报，可能与近日的命案无关，但.....” 得到周铭烨的同意，他继续道：“是关于最近都城出现的一个天师，据说是能掐会算，神通广大，还扬言能预言大宣国运，能镇得住邪祟.....” 宋博艺在一旁听着，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个笨蛋头上，人家蒋丞相才刚说了不信什么鬼神邪祟，他现在就在这里说什么民间天师，这不是没事儿上赶着给人找不痛快吗？ “喔？预言大宣国运？能掐会算，还神通广大？” 周铭烨闻言来了兴趣，有些戏谑的挑眉看了一旁的蒋升荣一眼，收回视线道：“你觉得这人能替你们解决托金宫的麻烦？” “那倒不是，其实属下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真神还是装神....”林高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属下只是觉得这人一来到皇城就积累起来不小的声望，其中或许真有蹊跷的地方也说不定.....而且关于‘天罚’的流言愈盛，或许让这个天师去托金宫做场法事，算一算大宣国运昌隆不衰什么的，也能平复一些百姓对于那莫须有的‘天罚’的恐慌。” “你又怎知大宣国运会昌隆不衰？”周铭烨反问道。 “这.....”林高被问的有些懵了，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宋博艺抚了抚额头，说道：“有陛下在，大宣的国运定能昌隆不衰，延续万世繁荣。” “喔？宋爱卿竟然也会说出这样奉承的话吗？” 周铭烨饶有兴趣的看向替林高解围的宋博艺，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以为你们两人很不对付呢，现在看来倒是我没眼力了。” ...... ------------------------------------- 刘瞎子每天都去集市上摆摊给人算命，被锦衣卫的人拿住的时候还翻着眼在那摇头晃脑，给一个妇人算自己离家出走的男人什么时候回来。 等看见一身劲装腰间别着长剑的锦衣卫，刘瞎子多年的“瞎眼”都好了，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官老爷....官爷爷....我刘瞎子一生安分守己，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坏事儿啊！” 第29章 “没干过坏事你怕什么？”林高看着跪地求饶如此麻利的“瞎子”，眼神里满是不屑和厌烦，“看来这眼也不瞎啊？” 他挥挥手让人把刘瞎子架了起来：“带回去。” 刘瞎子被锦衣卫架着还没走两步，就哆哆嗦嗦尿了裤子，地上沥沥拉拉拖出了老长一道水痕。 一到大牢里，湿冷的风往刘瞎子身上一吹，他那瞎眼也不往上翻了，抱着离自己最近的锦衣卫的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鼻子眼泪全抹在了人家素黑的锦袍上。 锦衣卫黑着脸，一脚把他踹的了地上。 “再哭就让你变成真瞎子，”林高拧着眉头，看向丑态毕露的刘瞎子：“你不是能掐会算吗？没算到自己今天有这一遭？” “小的就是混口饭吃，装瞎子也是迫不得已，大家就信瞎子算命准，”刘瞎子的哭声说收就收，仰着一张丑脸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的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小的是好人，好人.....” “好人？”一旁被糊了一裤子鼻涕的锦衣卫冷冷看着他，“到处传圣上惹怒了神明，大宣要被降下天罚的人不是你？你这可是砍头的死罪。” “死....死罪？！” 刘瞎子闻言两眼一翻，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狱卒愣是泼了两桶水才给人泼醒。 林高看着地上一口气没缓过来，咳得要死要活的刘瞎子，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 他的声音越发森冷：“为何要传这样的流言，背后可是有人指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兴许还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 刘瞎子一张丑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喘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听见林高的话顿时来了精神，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总是装瞎的眼睛也有了神采。 “对！大人您说的对，就是有人指使我的，不然我怎么有胆子说那种大逆不道的话呢？你就发发慈悲，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 “什么人？现在在哪里？这人是如何指使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高从一旁的狱卒手里拿过鞭子在手里有一下没有下晃着。 第二十六章 丑陋天师 “什么人？现在在哪里？这人是如何指使你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高从一旁的狱卒手里拿过鞭子在手里有一下没有下晃着。 “是.....是仙人，在....在梦里，托….托梦跟我说的......”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离谱，刘瞎子垂着头，不敢看林高的眼睛。 “你！你敢耍老子？！” 林高气结，抬手就甩了一鞭子过去，他用了十足的力道，抽在刘瞎子脸上，那里瞬间就是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你们在这继续审，务必把背后的指使者从这人嘴里挖出来，”林高丢开鞭子，示意手下继续审，“要是再像这样装疯卖傻的，就带回审讯堂，直到他把知道的都吐出来为止。” 锦衣卫的审讯堂，明面上并不怎么使用，也几乎没有人提及，但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里面的刑罚都是极其残酷，什么生剥人皮、老虎凳、辣椒水在这里都是小儿科，这里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血腥程度即使是天牢里最凶狠的狱卒来了估计都要打哆嗦。 刘瞎子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着林高离开还暗暗松了口气。 直到在审讯堂死去活来好几次，刘瞎子还是背叛了自己的“仙人”，把人给供了出来。 ------------------------------------- “供出来了？” 锦衣卫到指挥司向林高报告刘瞎子的审查情况时，里面就传出了这样一声温润清冽的声音。 一听就不是林指挥使那中气十足的嗓音，两个锦衣卫面面相觑，但还是回答了：“是，已经供出了幕后指使，兄弟们已经去拿人了。” 半晌后，门被人拉开，那个跟指挥使一贯不对付的宋大人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理着袖子，脸上带着餍足的笑容，似乎心情很不错。 “那便去看看吧，人带回来要关押在何处？”宋博艺扶手走下台阶，径直往外走。 锦衣卫人都呆了，这也不是自己老大啊，这指挥谁呢？ 似乎是见几人没动，宋博艺也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屋里喊：“林指挥使？”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林高的怒吼：“他要去就带他去！赶紧的滚！别烦我！” “那，那宋大人请….”几个锦衣卫立刻脚底抹油，麻溜走到前面带路。 宋博艺嘴角极浅的勾了一下，跟上了锦衣卫。 ...... 牢房里，宋博艺到的时候人已经被锦衣卫抓回来了，只是那人似乎一点不慌，手上戴着镣铐，坐在阴暗的牢房里口中念念有词。 “现在念经也晚了，大师老实交代才是出路。”宋博艺没什么好脸色。 那人半张脸上全是丑陋狰狞的疤痕，光亮的脑袋上寸草不生，印着几个歪歪扭扭的戒疤，身上罩着宽大的黑袍，整个人只能用不伦不类来形容。 宋博艺倒不是什么以貌取人的人，只是刚才还看着林高那张眉目英挺的帅脸，这会儿却要面对这样一张丑脸，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坦。 锦衣卫适时上前说明情况：“大人，这人就是先前指挥使让查的那个民间天师，名叫景明，我们去抓人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您看......” 第30章 经过刚才的事，这些手下的锦衣卫对宋博艺态度也跟着好了不少。 然而这人闻言只是笑笑，说道：“那便去问问指挥使如何处置吧，我也只是替他来瞧瞧。” 宋博艺说完转身就要走，笑话，装神弄鬼的不理人，背后说不准有什么目呢，憋不住自己还不是就说了。 他可没那个好心情在这周旋，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哄哄某只被自己撩炸毛了的“小狗”。 “大人这就走了？” 景明看着宋博艺转身即将离开的背影，声音空灵，其中好像真的带着某种神性：“我这样的人，大人当真忍心让那人独自面对吗？” “你这样的人？你什么样的人？” 宋博艺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阴影里的人，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那人？何人？”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景明再次闭上了眼睛：“大人心中了然。” 宋博艺心知自己不能就这样被拿捏，但离开的脚步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顿住了。 “你想怎么样？” 听见这句话，景明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依旧古井无波：“见皇上。” “呵！”宋博艺面带讽刺，冷冷看着牢房里装神弄鬼的家伙。 “景明能解圣上之忧，”景明垂眸，“宋大人只需把这句话奏与圣上，他自会见我。” 宋博艺定定看了景明许久，突然问道：“托金宫的命案，凶手现在何处？” 闻言，景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正正对上宋博艺的目光，眼中的促狭一闪而过：“命案不是宋大人和林指挥使在查吗？景明如何得知？” “刘瞎子可是指认了你的，装傻没用，企图在皇上面前妖言惑众也没用。” 宋博艺看景明的眼神仿佛在说：狗屎神棍，你死期到了！ ------------------------------------- 宋博艺回去的时候林高还在屋里躺着，看见他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家伙都招了？” “没有，他要见皇上。”宋博艺搭上林高的腰，动作轻柔。 “见皇上？！皇上是他说见就见的？” 林高一巴掌拍掉宋博艺的手坐了起来，“他为什么指使刘瞎子传谣言，托金宫的命案又是否和他有关？你没审吗？” “他应该就是那些谣言的幕后推手不假，如今和刘瞎子一并抓住了，待我先禀告陛下吧。”宋博艺虚虚揽着林高。 “随你吧，”林高摆摆手又躺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我这晃悠了....审个人都审不明白，你非挨皇上训不可。” 宋博艺也不反驳，看林高又闭上了眼睛，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十七章 占卜 林高去见周铭烨的时候，小皇帝又缩在元和殿那间挂满自己画像的小房间里，视线从来那些细腻的笔画上划过，一遍遍在脑海里幻想那人作画时的模样。 “皇上，大理寺的宋博艺大人递了折子说有要事求见.....”乐门站在台阶上，提着嗓子朝里头喊。 没一会儿，周铭烨从里面打开了门，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却是晦暗癫狂。 乐门只匆匆瞥了一眼，再没敢抬头，只听见站在台阶上的人说道：“宣吧。” 御书房里，宋博艺把刘瞎子的口供和景明的情况一并禀报给了周铭烨。 周铭烨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听完宋博艺禀报，手指却是下意识的开始叩击着桌面，语气倒是颇为玩味：“好一个能解圣上之忧.....那便去看看他如何解我的忧吧.....” 只因为这一句话，周铭烨竟然要亲自去天牢，宋博艺也是有些愣住，快步跟上了想一出是一出的小皇帝。 大牢里，景明对于周铭烨的出现并没有多惊讶，只在那一身明黄出现在面前时起身恭敬的行了一礼：“叩见皇上，吾皇万岁，岁岁无忧......” “你这词儿倒是新颖，”周铭烨随意的坐到小太监备好的软凳上，瞧着牢里人的那张毁了一半面容的脸，“你说只有你能解我的忧？说说如何解？” 景明一双眼睛是与整张脸完全不搭的明亮，带着一种能很莫名的真诚，他看向周铭烨：“皇上被梦魇所困，心念之人又离陛下而去，心绪愤懑难宁，加上托金宫命案频出，您这才会每日如此疲惫。” “景明虽非僧人亦非道师，但修习过诸家所长，略懂缓解之法......” 周铭烨回望了那双眼睛片刻，冷冷笑了一声：“朕还以为真是个天师呢，浪费时间。” 说罢就了站了起来，朝身后的宋博艺道：“妖言惑众，蛊惑百姓，妄议论大宣.....哪一条都够他掉几回脑袋了，若是砍了头还活着再来同我说。” 寥寥几句话便定下了景明的生死，但他丝毫不见惊慌，嘴角带着浅笑：“皇上不想知道心念之人现在何方吗？不如按景明所说去查查，若是始终没有消息再治罪也不迟不是？” 周铭烨果然顿住了脚步，眼神极其锋利的再度看向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天师”，良久之后才再度开口，话却是对一旁伺候的小太监说的：“把人带回元和殿去，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宋博艺眼睁睁看着这过于跳跃的一幕发生，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看空荡荡的牢房和眼前那还没有完全沉寂下来的尘土，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五彩缤纷。 第31章 ------------------------------------- 景明被带回了元和殿，洗漱收拾了一番，再次出现在周铭烨面前时，身上竟然还真透露出几丝仙风道骨的气息。 当然，是在忽略他那大半张丑陋的脸和一头歪歪扭扭的戒疤的情况下。 将人引进了厢房，小太监很有眼力的给景明也上了茶，这才敛目垂眸，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你知道那人的去向？”几乎是景明一被带进房间，周铭烨就看着他问道。 小皇帝眼神里满是凌厉的审视，景明丝毫不怀疑，此时自己只要一个字没有说对，立刻就能被拖下去人头落地。 “自然，”景明神态自若，“景明对占卜之术也颇有研究，只要卜上一卦，便能确定皇上心中所想之人的大致方位，照着去找，绝不会错。” “好，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就是，若是卜出来，朕还重重有赏。” 周铭烨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还是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竟然允了，还让乐门专门挑了个机灵的小太监去准备景明所需要的东西，下令将这人周到伺候着。 ...... 为此周铭烨还在宫外给景明赐了宅子，许诺只要他能算出谢璟南的下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不之不竭，但若是敢有欺骗也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对此景明表现的倒是很淡薄，在周铭烨御赐的宅院里每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周铭烨每日听着锦衣卫那边的报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报告，其他的便没再交代。 水槐看在眼里，知道小皇帝现在只要有哪怕一丝的希望也愿意相信摄政王能回来，毕竟那人对于他真的太重要了...... 周铭烨就这么任由景明折腾了几日，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了消息。 “你说摄政王在南方？具体位置在哪？” 可能是因为等了许久，终于有了消息，周铭烨的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若是真的能根据你的占卜找到摄政王，朕定然重重赏你。” 景明并没有因为这一番重赏的许诺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脸上仍然挂着淡然的笑，只是此时那丑陋的半张脸已经被一块颇为精致的面具遮挡了起来，整个人倒是多了不少神秘。 “皇上稍安勿躁，”景明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黄纸递给身边的太监示意他交给周铭烨，“这是景明占卜出来的结果..... 神示说，摄政王此时就在江南，但具体在江南何处，只能看出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其余的就只能慢慢查了。” 周铭烨摩挲着那团黄纸，专注地看了许久才复又开口：“大师辛苦了，跟着乐门去领赏吧。” 等人离开，周铭烨立刻唤来了暗卫：“按他说的去查，把人手都集中到江南，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是。”暗卫领命，拱了拱手身形再次隐没在阴影中。 周铭烨手中紧紧攥着那团黄纸，眼神始终带着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江南、江南巡抚贪腐案、当年前丞相谢鸿德的贪腐案、莫名出现的一系列命案、能掐会算从前却在皇城查无此人的“天师”...... 好像自从那人离开之后一切就都变得混乱起来，他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他好累，他只想像以前一样待在那人身边，能每天看着他。 可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只能是自己痴心妄想吗？ 周铭烨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得厉害了，手臂掀翻了桌上的茶水，顿时书案上一片狼藉，他的手也被烫红了一片。 听见动静，在外面候着的水槐请示过后立刻推门走了进来，瞧见小皇帝手上的一片红，连忙唤小太监去叫太医。 屋子里一下子忙碌起来，收拾的收拾，请皇上更衣的请皇上更衣...... 周铭烨看着只觉得心里烦躁，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 第二十八章 止啼露 谢璟南一路策马从州府回来，想了很多，不知不觉速度也就越来快，等快到了镇上才将速度慢下来。 刚到街头，他就见从李婉婉家一连涌出来好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其中一个手里还抱着阿暖，跟提只小鸡似的夹在腋下就往外走。 谢璟南见状便勒马停住了，阿暖被大汉提溜着，小小一个人儿哭得小脸涨红，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 李婉婉是最后跟出来的，想上前去抢人，却因为力量悬殊，根本来不及碰不到阿暖就被那些高大的汉子给挡开了。 平时纤瘦温婉的女人此时头发散乱着，整个人就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的扑打，被推开就又扑上去，拼了命的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 李婉婉朴素的罗裙上已经沾满了脏污，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求求你们，放开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命啊！！！” 谢璟南并不是一个同情心多么泛滥的大好人，对于这个李婉婉究竟如何也并不太在意，只是..... 阿暖这孩子他倒是很喜欢，小眼睛亮亮的，可爱的紧。 “住手！” 谢璟南翻身下马，上前拦住了几人的去路：“光天化日的抢孩子，胆子倒是不小啊？！” “你特么是打哪来的？老子警告你，少管闲事！” 为首的壮汉略略扫了谢璟南一眼，见他一身风流倜傥的装扮，一看就像是哪家玩世不恭的二世主，便以为是路见不平的公子哥，态度差归差，到底还是没有动手。 第32章 倒是李婉婉，见到谢璟南就宛如见到了救星，近乎绝望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期待：“谢公子，您救救阿暖，求求您救救阿暖.....” 面对几个喽啰的恐吓，谢璟南自然丝毫不怯，身上自带的矜贵气质反倒让几人有些愣住。 “再不放开那孩子，我就要报官了。”他冷冷睨着几人，见都没有反应，直接就挥掌拍向了抱着阿暖的男人。 几人反应也很快，一时之间竟然还和谢璟南缠斗了几招，只是很快也就落了下风。 谢璟南的功夫虽然比不过被名门武将们悉心培养的周铭烨，但是打几个三脚猫功夫的壮汉还是不在话下的。 没用多少时间，他就将几人全部打倒在地，抢回了小阿暖。 被谢璟南抱在怀里时，小家伙早已经止住了哭叫，眼睛被泪水沾湿，可怜巴巴的看着这个好看的大哥哥。 小家伙还记得自己上次从树上跌下来时，就是这个大哥哥接住了自己，他的怀里好香，手臂也很有力气...... 见小家伙已经没事了，李婉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就跪倒了地上：“阿暖，我的阿暖.....” 小家伙被谢璟南放到地上，跌跌撞撞的跑向李婉婉，费力的想将她扶起来：“娘亲....娘...亲.....” “多谢公子搭救。”李婉婉有些艰难的站起来朝谢璟南做了个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几个壮汉，脸上的表情实在是有些精彩。 ------------------------------------- “那些人当街抢人，官府也管不了？这是什么道理？！”谢林颇为义愤填膺。 因为李婉婉的门前实在是有些狼藉，小阿暖也折腾的有些累了，谢璟南就干脆把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让孩子好好休息一下。 小桃刚给阿暖弄了点吃的，出来就听见了谢林的话。 她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好，但还是拽了拽谢林的袖子解释道：“不是的小林哥，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了，以往有人付不起孩子的止啼露，那些人也都是这样上门抢......” “止啼露？”谢璟南敏锐的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看向小桃的表情严肃了几分，“怎么回事？” 小桃还没开口，李婉婉在一旁眼眶通红的就又要落下泪来：“没有办法啊，也是没有办法......”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谢璟南总算就在李婉婉的哭诉中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早在多年前，江南地区就开始悄然流行一种叫做止啼露的东西，谁家的孩子若是哭闹不止，拿来在人中处和太阳穴处点涂少许就能让孩子瞬间安静下来。 后来大家发现，止啼露不仅能够让孩子不再啼哭，还能让孩子身体变好，平时动不动就风寒发热的孩子自从用上了止啼露，身体好了不少，体格都跟着强壮了起来。 于是这来历不明的止啼露就此风靡开来，几乎到了家家户户只要有孩子就必备止啼露的程度。 然而渐渐地，止啼露的价格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涨了起来，几乎没用多久时间，就到了普通人家难以支付的程度，一个家庭为了孩子的一瓶止啼露，不知道要起早贪黑多少个日夜。 大家当然也发现不对劲了，但此时孩子们对于止啼露的依赖已经很深，再想要停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阿暖就是这些孩子其中之一。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因为用了止啼露哭身体才好起来，一旦停用，夜夜啼哭不说，呕吐发热几乎就是立刻的事，有时候实在跟不上，拖的时间久了，身上还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症状。 例如浑身发抖，莫名的就会抽搐不止，呼吸困难...... 谢璟南越听下去脸色就越发阴沉，他想到了络石先前所说的那些苏合香上瘾的人，发作时好像就是神志不清，浑身抽搐、呼吸困难，还会..... “阿暖停用了止啼露是否还会浑身发痒？”谢璟南看向李婉婉。 “没错，”女人点头，“挠的浑身，怎么拉都拉不住，你说 一个孩子，那时候力气怎么就那么大.....” 一个东西只要有了人需要，那么就会源源不断的有人加入其中赚取利益。 孩子需要止啼露，大人又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买，于是就有了先前那群人，买来止啼露，又以加取一定的利息为代价先赊账。 “那么先前些人就是专门做这种赊账的生意的？付不出钱，就要把孩子带走？”谢林在一旁听着，眉间皱得能夹死一排蚊子。 “没错，”李婉婉垂泪点头，“其实我先前累死累活，勉强也是够得上的，只是最近不知怎么的，止啼露的价格涨得越发厉害.....街南张婶的孙子昨天夜里才被抱走.....” 谢璟南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场却冷的吓人，手指屈起叩击着石桌，脑海里浮现出的只有“苏合香”三个字。 ------------------------------------- 第二十九章 上门算账 先前谢璟南不怎么出门，也就没有注意这些，这次去了一趟州府，各处的不对劲一串联起来，就显得越发诡异了。 现在江南看到的种种究竟和苏合香有着怎样的联系，还要等络石那边的消息，现在谢璟南也只能静观其变。 “那止啼露你现在可还有？”谢璟南问题是向李婉婉问的，眼睛却是看着不远处的阿暖，情绪复杂。 第33章 “有的，还有一些，”李婉婉立刻站起来，“我现在回去取来，公子稍等.....” 没一会儿功夫，李婉婉就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瓶走了进来。 “就是这个，这是家里最后的一些了，”李婉婉把瓷瓶递到谢璟南面前，“也不知道用完了阿暖该怎么办.....” 瓷瓶除了精致一些，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谢璟南接过来打开瓶塞，就发现了问题。 这止啼露带着淡淡的香味，很轻柔，色泽是很淡的棕色.....熟悉的感觉向谢璟南袭来，他无比确定，这东西与苏合香，毫无疑问出自同源。 “这东西你们日日都用？” 李婉婉点头：“日日都用，也不仅我们，家家都用的。” 谢璟南将瓷瓶捏的咔嚓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捏成齑粉。 看来他是真的小瞧了那些人的野心了，这背后受害的人，恐怕要远超他先前的估计了。 毕竟苏合香积弊已久，扯上关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清楚的，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 谢璟南看着一旁乖巧的阿暖，想到先前关于李婉婉家里总有男人络绎不绝的传言，心中大致也就有了猜测。 一个女人要如何保证两人的衣食住行还要负担日益昂贵的止啼露，所能做的选择不言而喻，而在这个镇子上，乃至整个江南，又有多少人也在过着同样的生活？ 他不愿去想。 此时的谢璟南早就忘了自己是来隐居的了，那颗替大宣操劳多年的心不知不觉间就又动了起来。 .....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见阿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李婉婉适时起身告辞，“那些人这会儿应该已经走了，我就带阿暖先回去了。” “可是婉婉姐，你以后怎么办啊？” 小桃毕竟是镇子上的人，想到那些人魁梧的样子，不由还是有些担心：“今日是谢公子路过帮了你，可你还欠着他们的帐，衙门又不管，他们总还是会再来找你要的......” “我这几日看看能不能再凑一凑，”李婉婉脸上浮现出羞愧和无措，“找人借一借，总会有办法的。” “先把眼前过去吧，止啼露也不是一日两日断得了的。”谢璟南示意谢林拿些银子给李婉婉。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李婉婉拿着银子，千恩万谢的带着阿暖走了，谢林有些纳闷的看向谢璟南：“公子不是一向不管这些事吗？这次怎么还给了这么多银子？” “这事儿不简单。”谢璟南轻轻摇了摇头，挥退了两人，没再多说什么。 ------------------------------------- 就在当天夜里，谢璟南的院子就被人给围了起来。 一群凶神恶煞的壮汉，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丝毫没有畏惧，手里打着火把，将院门踹得嘣嘣直响。 而平日里最喜欢凑热闹的街坊此时却出奇的统一，这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有一家出来看看。 “你们干嘛？！大半夜的强抢民宅？这可是在大宣，没人管得了你们了？！” 谢林原本睡得正香被吵醒，这会儿一打开门又被火把晃了眼睛，顿时就没有了好气儿。 门外为首的是白日里抢阿暖的男人，被谢璟南打得现在脸上还一片青，这会儿见谢林瘦瘦弱弱一个，上前就推搡了起来，把谢林推进了院子里，险些摔了个屁股墩。 “白天跟爷几个动手的是不是你家主子？叫出来！” 男人龇着牙，想尽量表现得凶狠，但奈何脸上的淤青实在有些滑稽，威慑力直接大打折扣。 谢林被推搡的恼了，上前还要继续理论，被随后出来的谢璟南叫住了：“谢林，回来。” “看来这地方不归州府管，倒是诸位自己的地界了？”谢璟南上前将谢林护在身后，与一众人对峙。 他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头发也是随手挽了个髻，加上刚醒过来，整个人都流露出漫不经心的散漫和矜贵。 此时在一排明晃晃的火把划出的明暗线上，竟有种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 “哟呵，爷在这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的，有种！” 领头的男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可能也是觉得被对方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唬住有些丢脸，招呼手底下的人开始打砸院子里的东西出气..... 小桃晚上是要回家照顾父亲的，等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打砸的不成样子。 谢璟南平日里常坐的摇椅被整个摔裂开两半，那面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墙被掀翻了一大半，泥土和花枝堆在一起，哪里还有一点往日的风景。 这会儿几乎家家闭门不出，小桃也不好上前，思来想去，她还是悄悄离开去报了官。 这伙人霸道惯了，原本也是白天里在谢璟南那吃了亏，这才回去又找了些人打算来报仇。 没想到还真有人多管闲事敢报官，不过他们也不怕就是了。 毕竟刚开始时因着止蹄露报官的人也不少，可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该给的账，还不是一笔也少不掉。 衙役们的动作倒是快，捕头带着人到的时候，谢璟南的另一排花架也才刚刚被掀翻..... “住手！干什么呢！” 随着捕头的一声厉喝，闹了好半天的院子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 第34章 第三十章 闹了又没完全闹 衙门里灯火通明，衙役沿着门两边一字排开，气势倒是足得很。 在“威唔...”的升堂声中，老知县迷蒙着眼，由师爷给慢悠悠的扶上了堂。 “堂.....堂下何人？为何，见了本官.....为何不跪？！”老知县年初刚掉了两颗牙，这会儿说话不但不利索，还有些漏风。 谢林闻言看了看站的笔直的谢璟南，又看了看一旁那些同样站的笔直的壮汉，有些无语。 合着这知县是一点面子没有呗？ 领头闹事的男人朝堂上拱了拱手：“老爷，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兄弟几个不懂事儿，给您添麻烦了，这大半夜的还要您起来升堂，不是什么大事儿，兄弟几个自己就能解决，也不知道是谁报的官......” 原本还问着“为何不跪”的老知县闻言眯着眼睛看了看男人，似乎是认出了这人，摆了摆手：“鸡....既是乌龙一件，那便算了，回去吧....退堂.....” 听着惊堂木“砰”的一声，谢璟南只觉额角跳痛，后槽牙简直痒得不行。 他一直在一旁安静看着，觉得这场面实在有些荒唐，以至于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醒。 “乌龙？算了？”谢璟南眼神凌厉的看向颤颤巍巍的老知县和师爷，浑身的气势如有实质一般压向两人。 “这伙人白日里当街抢人孩子，半夜又闯进我的院子一通打砸，哪一条放在大宣的律法都是重罪，你就一句乌龙就算了？我看你这知县是当到头了！！！” 谢璟南可是镇了大宣九年的摄政王，平日里收敛气质倒是没什么，真到了动怒的时候，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难免心里犯怵，更何况眼前不过是一个一把年纪的老知县。 “这....这.....这位公子是.....” 老知县哆嗦着手“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倒是一旁的师爷机灵了一瞬，出言圆场：“既然你们两方各执一词，便由老爷差人查清楚了事情原委再判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们先回去，等有了结果会再请你们来的。 今日就先请回吧......” “不是，你们这不就是敷衍了事和稀泥吗？！”谢林不乐意了，“这些人分明就是恶霸，县衙连这都不管吗？” “小公子这说的哪里话，什么事也不是你红口白牙就这么说的不是？” 师爷脸上挂着笑，态度很好的让衙役把一众人请出了衙门：“所以你放心，老爷最是公正清廉了，这事儿一定会查清楚的，你们回去等着就行。” “诶！” 谢林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没说出来，大门就迫不及待的合上了。 ------------------------------------- 挑事的一行人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看向两人的表情满是奚落。 领头的男人来到谢璟南面前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满是挑衅：“以后给爷夹着尾巴做人，多管闲事之前先想想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得罪不起。” 说罢还想再撞一下谢璟南，然后用自认为潇洒的姿势离开，没想到被谢璟南一个侧身躲开，险些自己重心不稳摔一跤...... 一场闹剧，开始得莫名其妙，结束的也是稀里糊涂。 谢璟南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朝身后的谢林递了个眼神，等他悄悄跟上了那些人，自己则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刚才来的时候他就注意这边了，一个衙门侧边的小暗巷，竟然要好几个衙役把守着，门拦了一层又一层，说没有问题怕是谁都不会信。 趁着刚才衙门里的热闹，这会儿守着暗巷的人手倒是少了一些，谢璟南敏捷的翻进护栏，动作极轻的往巷子深处走去...... 谢林这边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这伙人，直跟到与临县相接的一处庄子，确定了这些人的据点就在此处，这才又折返回来。 两人正好在回去的路上遇见，对了个眼神，默契的同时加快了脚步。 ...... 小院里。 谢林正往池子外捞那些折断的花枝，脚底一个打滑，在池子里摔了个结实，小桃憋着笑，把摔坏的椅子和花盆归置到一处，转身去拿扫帚开始扫地。 “好你个小桃！你要笑就大大方方笑，躲什么？我都看见了！” 谢林从池子里爬出来，头上还挂着几根嫩绿的水草，追着小桃就要闹。 “我带阿暖过来帮忙了，真是对不住，给你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李婉婉带着小家伙也过来了，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提了个装食物的小竹篮，里面满满登登塞着水果点心，一看就是精心准备了的。 “这事儿你们也是受害者，不必如此。” 谢璟南说着，上前把阿暖牵到怀里抱住，嘴角带上了笑意：“一会儿让小桃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阿暖顺势扑进谢璟南怀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阿暖帮忙......” 谢璟南弯着眼睛，越看小家伙越喜欢，把人抱到腿上轻哄：“阿暖真乖！” 他从昨天夜里就没睡，这会儿抱着小家伙靠在摇椅上，不知不觉竟然睡过去了。 阿暖安安静静缩在谢璟南怀里，也不吵不闹，闻着漂亮哥哥身上好闻的味道，睫毛一颤一颤的也跟着睡着了。 一旁的三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第35章 谢璟南本来觉就浅，打了会儿盹也就精神了，醒来见小家伙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眼中不自觉漫上一抹温柔—— 周铭烨那小崽子，当年也是这样可爱。 想到周铭烨，谢璟南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瞬，皇城的那些事，他想起来就觉得脑袋突突的...... “买糖咯～～买叮叮糖咯～～！！甜而不腻的叮叮糖！！！便宜又好吃！！！买咯～～～” 一声货郎的叫卖打断了谢璟南的思绪，也惊醒了睡梦中的阿暖。 第三十一章 迷茫 “阿暖想不想吃叮叮糖？”谢璟南看着怀里还有些迷糊的小家伙，轻声询问。 小家伙人还没清醒，闻言便咂吧着嘴：“可以吗？” 谢璟南眉眼弯了弯，示意一旁的谢林去买了一些过来。 看着小家伙吃了一会儿，谢璟南将人放在椅子，起身跟谢林进了房间。 “公子您看，这是皇城那边传过来的.....”谢林表情严肃，手上拿着一个油纸包，和刚才递给阿暖的那个一模一样。 随着他打开纸包的动作，谢璟南脸上的表情也沉了下来。 入眼是两封信，其中一封的信封上盖着一个龙纹样式的小戳，这世上除了那人怕是也没人敢用了。 谢林显然也看到了，拿着纸包的手一抖，两封信就这么落在了谢璟南面前：“公子，这......” 谢璟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拿起那封信看了看，半晌后还是放在了一边，拆开了另一封带着脂粉香的信，上面不出所料，正是络石歪歪扭扭的字体： 苏合香来源已有眉目，待核实清楚一并告知公子，另皇城诸事，有托金宫命案...... 一封信看下来，谢璟南脸上早已凝满寒霜，合上眼睛调整了一会儿情绪，这才又拿起了一开始的那封信，动作极缓慢的拆开。 特制的纸张上是小皇帝遒劲有力的字体：老师，若是这封信交到了您的手里，那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洋洋洒洒十几页纸，全是周铭烨呢喃一样的句子，情绪转换的也很频繁，似乎是想起来就写一些，隔了很久又接上继续写，上一句还在祈求谢璟南回到自己身边，下一句就发怒说再不出现就永远不要出现。 谢璟南看得颇为头疼，却还是一字一句给看完了，许久后才将手中的信纸放下，极轻的叹了口气。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谢林见他这样，有些担心。 “皇上可能很快就要寻来了，”谢璟南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信纸上轻轻敲着，“皇城也出了些事，这江南，咱们怕是待不久了。” 谢璟南明白，这封信无论如何辗转，蒋升荣从中间做了多少掩护，既然已经送到了自己手里，那么背后跟着这封信的人迟早是会找过来的。 可眼下，他却又离开不得...... ------------------------------------- 院子里的一地狼藉在几人同心协力之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些谢璟南精心照顾的花折了大半，原本漂亮的花墙此时也只剩下很小的一片，看着多少是有些荒芜了。 谢林每次路过都要心疼好半天：“这群天杀的，别落我手里！要是落我手里我非扒他们一层皮！” 谢璟南知道他是心疼自己费了那么多精力养的花，也就由着他骂...... 深夏的晚上已经开始凉了，没了花看，谢璟南也就不怎么在院子里多待，用完晚饭就叫上谢林进了书房。 “上次您说的事，我暗中又去看过，掳走孩子的那批人似乎和衙门长期有着什么往来，暗巷不时就会加强守卫，然后第二天就会有板车去拉货物，不过东西用麻袋套着，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毕竟不是皇城，谢林手里能用的人很有限，能查到的东西也很浅，不过好在暗巷里的情景谢璟南上次去衙门时已经亲眼见过了，此时也只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而且谢林说的那些麻袋里装的什么他其实是知道的，他只是说不出口，即便是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一想起来还是觉得心里犯恶心—— 因为那天他在暗巷里看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地森森白骨。 ...... “络石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 “有了，”谢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去，“上次她说有些事情还需细查，现下应该是查出结果了。” 谢璟南展开信看了起来，上面的字端正了不少： ....除了大肆贩卖苏合香，江南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他们似乎在私底下贩卖人口....受苏合香影响的人花光了家里的钱财，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苏合香的原料其中一位就是人骨，这也是为什么在江南极少见到乞儿的原因，孤身一人流浪在外，几乎是他们最好的原料...... ....苏合香的源头很可能就在永盐镇..... 络石事无巨细写了近两页纸，讲了查到的苏合香来源地，以及其中令人恶寒的原料和所牵扯的贩卖人口等等一系列问题。 谢璟南死死盯着“永盐镇”三个字，只觉得自己耳鸣的厉害，眼前一阵阵发白，拿信的手也不住地颤抖。 永盐镇,那个人的埋骨之地，那里发生的一切至今都是他不愿回想的一段往事。 可偏偏就有这样巧的事情，为祸江南的苏合香源头竟然在这里？！ 第36章 “公子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谢林见他脸色煞白，连忙上前扶他，“我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碍事，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有什么事儿您也别着急，别生气，这气坏了身子还是您自己的.....”谢林一脸担心的看着。 “真的不碍事，”谢璟南无奈轻笑，轻轻推开了谢林的脑袋，“去歇着吧，今后可有的好忙了。” “你不舒服可一定得说.....” 等谢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谢璟南这才宛如卸了力一般靠到椅子上，心里是多年不曾有过的慌乱和迷茫。 ------------------------------------- 所有东西现在算是彻底串联起来了，为什么大街上会没有一个乞儿，为什么村里的劳工身上会有奇异的香味，为什么李婉婉会那么担心自己的孩子出门，为什么销香楼能如此门庭若市、客人络绎不绝...... 江南看起来平静繁荣的背后，很可能藏着他没有想象过的罪恶。 而柯边儒，他可能确实没有贪污，因为他有更挣钱的渠道。 第三十二章 白骨 狭窄的暗巷深处，一声凄厉叫喊划破夜色，只一瞬便再次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浓稠的血液从紧闭的小门下流出，蜿蜒出一道鲜红的溪流，而门的另一侧，一个衣裳破旧的乞丐再次被堵上了嘴，四肢都被绑在木板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闪着寒光的尖刀向自己靠近......、 房间并不大，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地上的泥土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一遍又一遍，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油棕色。 男人动作非常麻利，手起刀落之间木板上绑着的乞丐就停止了挣扎，尖刀在乞丐的身体上游走，也就一刻钟的功夫，皮肉被剥离下来，一具完整的白骨出现。 男人将白骨收进手边的麻袋里，剃下的皮肉则一脚踹开，转而走向墙角，那里还绑着好几个同样衣衫破烂的乞儿，年纪有大有小，眼神中无一例外都满是惊恐。 “就你了，小崽子，”男人一把提起角落里一个瘦弱的瘸腿少年，脸上的表情颇为嫌弃，“啧，怎么还尿了，真恶心......” “呜呜呜呜....呜呜呜.....”少年眼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拼命的挣扎着想躲。 然而瘦弱的少年还被绑着手脚，又怎么会是男人的对手，几乎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就被绑到了刚才的木板上。 少年无助的呜咽声响起，片刻后又消散，夜晚才刚刚开始，有些人的生命，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融入黑夜，注定无法等来黎明...... ------------------------------------- 谢璟南刚到江南的时候去过一次永盐镇，是那人的忌日，他带着桂花酿去那人的坟前坐了一天，说了好多话。 时隔几个月再去永盐镇，谢璟南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当时心里是一抹只有自己知道的柔软，现在更多的却是忐忑和迷茫，难道还有什么，是当年没有了结的吗？ ...... 谢璟南和谢林是偷偷跟着衙门外运货物的板车过来的，到的时候正是中午，只见几个壮汉将一车车“货物”拉到了镇中心的空地上，就那么并排放好之后就离开了。 人们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去动那些板车，似乎也并不好奇，隔了好半天才又来了一拨人，拉着板车离开了。 两人偷偷跟着，一路跟到了镇子边的一个香火并不旺盛的寺庙里。 板车再次转手，寺庙里的僧侣将板车拉到了后院，开始卸“货”，骨骼碰撞的声音两人即便隔了一段距离也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整整四架板车，卸下来的东西在院子一角堆成了一座小山。 僧侣把袋子里的骨架全部倒出来铺到地上，似乎是要进行晾晒，只见白森森的骨架几乎铺满了整个院子，而那些号称慈悲为怀的僧人脸上却看不见任何悲悯。 “唔....呕......”谢林看得实在反胃，用力捂着自己的嘴才不至于吐出来。 “你先回去吧，”谢璟南见谢林脸都绿了，有些不忍心，便低声让他先离开，“去镇子上等我，我一会儿去找你。” 谢林还想说什么，结果一张嘴就差点又吐出来，也只好先离开了。 再说那边的僧人，把白骨铺好之后便结伴进了一旁的禅房，没一会儿就一人拖了个麻袋出来，背着往后山去了。 谢璟南正想跟上，就见禅房里又走出来了两个人，一个应当是住持，另一个人则戴着斗笠，把脸遮了个严实。 他看了看远去的僧侣，又看了一眼戴斗笠的人，当机立断从脚边捡了块石子，朝着那人的斗笠就扔了过去。 “什么人！？”住持反应很快，当即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朝谢璟南扔了过去。 然而斗笠被石子打歪，那人的脸还是露了出来，正对上谢璟南冷厉的目光，两人俱是一愣。 见庙里的和尚纷纷涌了出来，谢璟南也不逗留，迅速离开了寺庙。 见身后没有人追过来，谢璟南也就放慢了脚步，他看了看腰间还挂着的桂花酿，脚下一拐，走向了小镇的另一边...... 谢璟南拎着桂花酿径直去了那人的墓地，把酒倒出来，又顺手拔了几根新长出来的杂草，这才靠着墓碑坐下，仿佛向朋友倾诉自己的心事一样，自顾说了起来： “十多年了，你若是投胎，如今应该都识字了吧？ 第37章 兄长，你说你当我一日的兄长，就是我一世的兄长.....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关于苏合香的这些事，已经不是一介草民身份能管得了的了..... 我以为江南还是我们当年一起见过的江南，没想到他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我现下的行踪也暴露了，那小崽子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若是要管，便只能由他去，我也就不能再躲..... 兄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想替你守好大宣的，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 谢璟南独自在墓地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找到谢林的时候把人都急坏了：“哎哟公子你可算来了，再找不见您我真要叫人去搜那寺庙了。” “我刚才在那寺庙里看见熟面孔了，”谢璟南此时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你猜猜是谁，看你能不能猜出来。” 谢林见他终于有了点笑模样，也跟着高兴：“谁啊？能让公子心情都变好了？” “柯边儒。”谢璟南没解释自己为什么心情会好起来，嘴唇张合念出了一个名字。 “柯边儒....” 谢林在脑海中费力回忆着，突然灵光一闪，对上号了：“就是那个被老御史弹劾贪腐的江南巡抚？他在那间寺庙里？！” 第三十三章 操心的命 谢林在脑海中费力回忆着，突然灵光一闪，对上号了：“就是那个被老御史弹劾贪腐的江南巡抚？他在那间寺庙里？！” “就是他，”谢璟南点头，“看来这些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江南州府功不可没啊！”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传信去皇城吗？”谢林脸上满是担忧。 谢璟南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只是在回应谢林还是想到了什么，半晌后说道：“去州府，我有些话要跟络石讲。” ...... ------------------------------------- 销香楼。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正是销香楼热闹的时候，老鸨子一眼就认出了谢璟南，那张死白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就迎了上来：“哎哟谢公子，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今日有些忙，这不是一得空就来了嘛，”谢璟南扬着笑，顺手就递了个金叶子过去，“牡丹近日可好？” “好好好，公子您就放心吧，牡丹好着呢。”老鸨子接过金叶子捏了捏，将人迎了进去。 “要不说牡丹命好呢，得了公子您的垂青，还如此惦记着她.....这会儿应当是还在房里歇着呢，我领您去.....这位公子可要找几个姑娘招待？” 老鸨子扭动的肥腰突然停了下来，看向跟在谢璟南身边的谢林，脸上满是关切：“这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一并叫去牡丹方房中也是可以的......” 谢林闻言，原本白嫩的脸霎时间爆红，整个人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不不....不不不.....” “不喜欢下面这些？”谢璟南见状，那点恶劣的趣味就又起来了，转头看向老鸨子，“我这弟弟挑剔的很，你可不要糊弄，找你们这最好的姑娘来。” “啊哟，那您就放心吧！” 老鸨子闻言就要招呼小厮去叫姑娘，被满脸通红的谢林给拦了下来：“别！我不要姑娘！” 小厮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站在原地看向老鸨子，老鸨子看了看谢林又看了看谢璟南，脸上的笑纹抽了抽：“公子，这是.....” 谢璟南弯了弯眼睛，见谢林整个人都快要僵硬了，才慢悠悠开口：“我这弟弟害羞，那就算了吧。” 谢林看着自家王爷眼里的狡黠，气得鼓起了腮帮：“公子你总拿我寻开心！” 络石见到两人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公子怎么来了？” “我和谢林白日里去了一趟永盐镇，正好离得也不远，就过来了，”谢璟南挥退了跟着伺候的小厮，让谢林拴上了房门，“正好说说柯边儒的事。” “我信中所说就是目前查到的全部了，至于有无解药，目前也无从查起，只能让我们的人试着配制......”可能是有谢林在，络石倒是没有上次外放了，态度严肃了不少。 “那个也急不得，我此次来是要跟你说，让人注意收集州府控制苏合香的证据，这个柯边儒，不收拾不行了。”谢璟南习惯性的屈指叩击着桌面。 “我们安排了人扮成烟草商人，关于苏合香用人骨作原料的事也是他们发现的，”络石说着，走到床边在暗格里开始翻找起来，“我这里有一些他们来往的信件，还有州府那边签发的银票.....” 谢璟南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递给了一旁的谢林：“收好，到时候等证据整理好一并递去皇城。” 络石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人脸上泛着红，格外不对劲：“诶小林子，你今天好安静啊，脸怎么这么红？你不对劲，怎么了这是？” 谢林红着脸去躲络石：“我一直都这样，没什么不对劲....你走开，别烦我！” “好了，别招他了，”谢璟南把络石叫回来，继续说刚才的事，“还有贩卖人口的，不好塞人进去就多留意着点，到时候能救是最好的。” “明白的，只是现在还不好出手，只能先观察.....” “嗯，证据的收集尽量快一些，单是今日运到永盐镇的白骨数量就粗略有几十具，拖得越久就会有越多人受害，早些解决为好。” 第38章 提起那些白骨，谢璟南的脸色就又沉了下来，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苏合香在江南风靡许久，光是销香楼就在这州府开了多少年，更别提那些止啼露和掺了东西的烟草....” 络石宽慰他：“这些东西积弊已深，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您心系江南百姓，但也别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您已经不是摄政王了。”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罢了，你尽力查吧.....”该说的话说完，谢璟南便准备离开。 老鸨子正在大堂迎来送往，见谢璟南和谢林从楼上下来脸色都变了，连忙上前：“公子这就要走了？可是牡丹哪里没有伺候好？您给我说，我非狠狠教训这死丫头不可！！” 谢璟南不欲多废话，掏出一叠金叶子扔给老鸨：“不该你管的不要管，照顾好牡丹姑娘就是。” “诶诶诶，公子您放心，妈妈我一向最关怀姑娘们了，尤其是牡丹，在这销香楼绝对没有人能让她受了委屈。”老鸨子握着那叠金叶子，死白的脸上再次绽开笑容。 离开了销香楼，谢林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刚想跟谢璟南发发牢骚，就见他一直板着脸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 “公子.....？？？” “有人跟着咱们，”谢璟南看向谢林，“若不是白日里寺庙里的那些人，应该就是皇上寻来了。” 谢林顿时瞪圆了眼睛：“那怎么办？！要不咱们跑吧！” “静观其变吧，也该跟皇上见一面的。” ....../ 两人继续行进在回程的路上，只是再没有多余的交流，谢璟南是累了，谢林则是有些懵了，脑容量过载，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夜越来越深，路上除了马匹拉车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响，直到行至一处僻静的山路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 第三十四章 见面啦 夜越来越深，路上除了马匹拉车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声响，直到行至一处僻静的山路时，周围的声音突然嘈杂起来。 谢璟南听到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利刃出鞘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变，将还坐在车沿上的谢林给拽了进来。 “公子？！？！” 谢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拽着在车板上掼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一脸懵。 谢璟南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一支箭破空射了进来，堪堪钉在谢林身侧一掌的位置。 谢林哪里见过这场面，当场吓得脸上血色全无，连滚带爬的起来缩进车厢里，接着就听见箭矢如雨落一般的射在车厢上，可想外面的人是根本不想留活口的。 但即便是这样，谢林还是将谢璟南护在角落，用身体挡在他前面：“公子别怕，您别乱动，有谢林护着您，您别怕.....” 见这人自己都哆嗦的不成样子，却还是强硬的护在自己身前，谢璟南心中一阵暖意流淌。 谢璟南拉开谢林，刚想说什么，突然侧身剧烈震动，猛地向后翻去...... “马受惊了！！跟我跳！” 谢璟南慌乱中拉着谢林跳出了车厢，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将将稳住，两人有些狼狈的爬起来，却没有再受到攻击，漆黑的夜再次归于平静。 谢林点燃火折子四处照了照，发现马车已经翻到了路边的林子里，上头插了不少的箭，马身上也中了不少箭，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这是.....箭用完了？”谢林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险些把自己给逗笑了。 谢璟南看了看四分五裂的马车，收回视线：“应该是有人帮了我们....四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从马车上那些箭矢的数量来看，显然对方人数并不少，而另一拨人竟然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解决掉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王爷不必找了，是在下奉命前来保护王爷。” 一身黑衣的林高从黑暗中现身来到两人面前，抬手朝谢璟南行了一礼，手上提着的长刀还往下滴着血。 “林大人.....喔不对，现在应该是叫林指挥使才对....真是有劳了....” 在看到林高的那一刻，谢璟南是惊讶的，他完全没想到这人会带着锦衣卫出现在这里。 而林高接下来的话则更是让他震惊不已，他听见这人说：“皇上已经在王爷住处等着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省得陛下担心.....” ------------------------------------- 谢璟南的院子里此时黑压压的站满了锦衣卫，周铭烨则端坐在石凳上，盯着树下的摇椅出神。 听见院门处传来声音，小皇帝这才眨了眨转头看过去，正对上推门走进来的谢璟南，霎时间眼眶就红了。 谢璟南一抬头就对上了小皇帝通红的眼睛，那其中翻涌的情绪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几乎是狼狈的移开了视线，慌乱的看向周围的锦衣卫。 其实从见到林高到跟着锦衣卫回来，他脑子就一直是乱糟糟的，到现在看见这满院子的锦衣卫还有那许久没见的小皇帝，他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虽然从自己半路遇险被林高及时所救就可想而知，锦衣卫估计早就找到自己了，或许从销香楼，又或者是更早之前，但真到了这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 “满打满算也就半年不见，老师已经不认得朕了？”周铭烨扬声问道。 第39章 谢璟南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对上了那人的目光：“皇上万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就脚下后撤要跪下磕头，好在周铭烨动作快，一把将他将他的动作拦住。 “你做什么？！你要跪我？！”周铭烨尽力平复的情绪因为谢璟南这一跪，又快要濒临崩溃了。 “臣跪君，本就应当......” “好一个臣跪君本是应当，好啊，好啊！”周铭烨握着谢璟南胳膊的手抖个不停，昭示着这人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甚至微不可察的带上了哭腔：“老师，这么久不见，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您作为一国之主，不该擅离皇城，大宣......” “够了！老师心里果然还是只有大宣，半点没有我啊。”周铭烨见谢璟南张口又要说那些大道理，干脆也不问了。 反正他不会再允许谢璟南逃避了，这人心里装的是什么都没关系......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谢璟南见周铭烨沉着脸收回了手，以为这人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正打算跟他说说江南的事，就见这小崽子一俯身，直接把他扛了起来。 “您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省些力气吧。”周铭烨不顾谢璟南的挣扎，扛着人转身就进了房间。 谢林一直在一旁看着，这会儿见自家王爷要吃亏了，有些着急：“公子！！” 然而还没等他迈出步子，锦衣卫的长刀就拔了出来横在他面前拦住了路。 “都滚出去，朕今夜有事要与摄政王谈，任何人都不许靠近院子。”周铭烨吩咐着，脚上却是一刻不停。 几乎是片刻间，院子里就空了下来，谢林还想上前，被锦衣卫一掌直接打晕给扛走了..... 谢璟南被周铭烨扔到床上，挣扎着想起来：“周铭烨，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帝！！少做些混账事！” “不容我混账我也混账多回了，老师觉得我还差这一回吗？” 周铭烨勾起唇角，俯身将想要起来的谢璟南压了回去，“既然老师讲话不中听便不要讲了，这张嘴，大可以用来做别的事情。” 谢璟南已经着过一次道了，这会儿哪里会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抬手就朝着周铭烨的后颈劈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沟通下感情 谢璟南已经着过一次道了，这会儿哪里会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抬手就朝着周铭烨的后颈劈了过去。 偏偏这人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轻轻一歪头便躲过了他的攻击：“老师每次都如此，是什么特殊的趣味吗？” “周....你...唔....你混账！！”谢璟南的挣扎被压制，怒骂也被周铭烨强势的堵了回去，只剩下破碎的呜咽。 小皇帝这次也是气急了，下手完全不留力气，谢璟南身上的衣服几乎是被他用内力给震碎的，他迫切的想要在谢璟南身上确认些什么...... 寂静的夜里不时传出一两声暧昧的闷哼，很轻，若是谁听见了，估计也只会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房间里的温度高的吓人，谢璟南已经被折腾的再没有什么力气反抗，扭过头不看眼前的人。 “老师，看着我！”小皇帝不允许他合眼，强迫他看着自己。 谢璟南再次被周铭烨摇醒，对上他那双红的吓人的眸子，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声音极轻的喊出了两个字：“阿烨.....” 这两个字喊出来的一瞬间，周铭烨的疯狂瞬间止住，接着就是一滴又一滴的热泪打在谢璟南脸上。 小皇帝终于是忍不住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搂住他便放声哭了出来：“老师，不要再离开我了，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谢璟南浑身软的厉害，这会儿被搂得太用力，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就那么晕了过去。 ------------------------------------- 第二天谢璟南是渴醒的，睁眼就对上小皇帝那张眉目深邃的俊脸，冲击力可想而知。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嗓子里像是有石子在磨一样，可想昨晚的场面得多惨烈..... 谢璟南想起来喝水，动了动手脚发现了不对劲——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浑身酸疼，挣扎了半天也没挣开，也只能作罢，又把目光移向身边的人，仔细的打量着。 快半年没见了，小皇帝身上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凌厉，人也瘦了很多，似乎是没有休息好，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唇边还带着未刮净的胡茬，可怜样看着怪叫人心疼的...... “醒了？”周铭烨在这样的目光中醒了过来，眼中的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无比自然的将人搂进了怀里，“怎么不再睡一会儿？昨晚累坏了吧？” 谢璟南身上没什么力气，也就只能由这人搂着，刚想指使这人给自己倒水，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脸色大变。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周铭烨就见怀里的人压着嗓子喊了一句，跟着就把头埋进了自己怀里用力嗅着什么。 “嗓子怎么这样了？我给你倒点水，”小皇帝搂着谢璟南的腰，颇为享受他此刻的亲昵，“好了，痒.....” “我问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谢璟南嗓子疼的厉害，加上这会儿情绪激动，眼尾泛上了一点红，那模样看得小皇帝不受控制的又热了起来。 第40章 “咳，呃，是汗味吗？”周铭烨有些尴尬的抬手闻了闻，却什么味道也没闻见，眼里染上了迷茫。 “你先给我松开，”谢璟南极力调整着呼吸，将自己被腰带绑住的手伸到小皇帝面前，“我要如厕。” “不要，一放开你就要跑了，”周铭烨脸上是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你要如厕我抱你去就是。” 小皇帝说着就要上手去抱谢璟南，被他一个原地打滚躲开了：“滚开！你不要脸我还要！” 周铭烨倒也不恼，听着他那破风箱一样的嗓音，起身去倒了杯水，摸着有些凉了还贴心的用内力催热，搂着谢璟南仔细的喂了进去：“有什么好害羞的，老师什么样我没见过？” 谢璟南喝水的动作一僵，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下来，泛红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平时清冷的模样荡然无存。 “我说的都是实话，老师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周铭烨被甩了一记白眼也不恼，憋着笑给谢璟南拍背，与昨夜相比终于是又有了几分活泼的少年气。 谢璟南到底是没好意思让周铭烨抱着自己去方便，强忍着又倒回了床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周铭烨，我真不知道是哪里没做好，把你教成这个样子。” “怎么昨晚还叫我阿烨呢，醒来就翻脸了？” 周铭烨慢悠悠的把水杯放下，扯过衣服将人包住，抱着就往外走，“老师真的不用害羞，毕竟今后这些都是常事。” 谢璟南：“！！！” 直到再次被放回床上，谢璟南的脸都还是红的像要滴血。 倒是周铭烨适应良好，躺回床上就将人又搂进了怀里：“反正时候还早，咱们再睡儿吧。” 他是真的困了，自从谢璟南离开，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即便最近燃了安神香有些作用，到底还是比不上这人真真切切的在身边来的踏实。 谢璟南还想再说做什么，小皇帝却已经将头埋进他颈间又睡了过去。 “睡得倒是快......”谢璟南看着小崽子眼下的青黑，到底是没再说，任由他抱着也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谢璟南身上反倒更难受了，手脚被捆着可能是有些不过血，已经开始有些发麻。 “唔.....” 稍微动一下就觉得浑身跟针扎一样的疼，谢璟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没心情再管小皇帝睡没睡够了，蜷起膝盖就朝周铭烨顶了过去...... “我难受，手脚都疼，”谢璟南把手伸到周铭烨面前，“你自己看，都紫了。” 既然硬的碰不过，他便打算先示弱哄哄小崽子，毕竟江南的事情还等着解决，他总不能一直被这么捆在床上。 第三十六章 都紫了 谢璟南皮肤本就白，手腕上的青紫此时格外明显，周铭烨一眼看过去，被刺的眼眶又泛起了红。 只见面前两只原本白皙漂亮的手被勒得已经变色，再看脚上，也是好不到哪里去，青紫从脚踝处蔓延开来，看着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这.....怎么会.....我明明没有绑很紧啊？！”周铭烨立刻去解绳子，手哆嗦的不成样子，费了好半天劲才终于把手脚上的绑缚全都解开。 “对不起啊老师，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没有用力.....对，找大夫，我让人去找大夫，老师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回来.....” 周铭烨说着，就跌跌撞撞的跑下床，连鞋都没顾上穿，就推门跑出去找大夫。 谢璟南揉着已经麻木的手腕，看着那跌跌撞撞的背影，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小崽子动不动就掉眼泪，这不知道又要怎么哭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镇上的老大夫就被锦衣卫提着衣领给送了过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哆嗦着走了没两步就跪到了地上，嘴里一个劲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看了看那一身煞气的锦衣卫，又将目光转向床边眼睛通红的小皇帝，最终无奈的叹出一口气，用自己漏风的嗓子安抚老大夫： “曹大夫，您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之前还陪弟弟去找您抓过药的，您还记得吗？”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正对上谢璟南那张温和的脸，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了下来。 “公子哪里不舒服？老夫听着，是嗓子有些不好？”老大夫提着药箱上前，仔细打量着谢璟南。 “他手上的伤，你瞧瞧可要紧。”不等谢璟南回答，周铭烨就撸起了他一只袖子，将手腕上的青紫递到老大夫面前。 雪白的手臂上是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再往上还遍布着青青紫紫的零星吻痕...... 老大夫瞳孔颤了颤，但毕竟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见多识广的，很快就隐去了面上的震惊，专心给谢璟南瞧伤了。 “公子这伤不算严重，老夫这里有个药膏，一天两次擦在伤处，不出半月淤血就能消了，还有公子这嗓子....可要老夫开两副药喝一喝？” 老大夫说着，从身边的药箱里拿出一盒药膏递给谢璟南，没想到又被一边的周铭烨抢先接了过去：“要的，你一并给他瞧瞧。” ...... 老大夫揣着一叠金叶子笑眯眯的离开了院子，见门外站着个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似的少年，总觉得和刚才那位公子一样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41章 “大夫，我....我家公子他...他没事吧，他是...是不是伤得很重？还....还有救吗？”谢林说着说着就又要哭出来了，忍了又忍才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看着少年五官哭得都皱到了一起，老大夫有些无语：“小公子说的是住在院子里那位公子吗？他好好的啊，你这是....？？？” “呜呜呜，我就知道，公子他肯定.....什么？他好好的？他没事吗？就是那个气质温文尔雅，长相貌比潘安，身材健壮高挑的那位俊俏公子，他真的没事吗?！” 谢林哭到一半硬生生刹了车，哭的皱巴巴的脸上扬起一个十分割裂的笑容，看得老大夫一阵恶寒。 “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位公子，他手脚上有一些勒得狠了留下的伤，其余没什么.....” “太好了！哈哈哈公子没事太好了！！！” 谢林原本都以为自家王爷要被小皇帝折磨死了，这会儿听说就是一点皮外伤，高兴地一蹦老高，恨不得把老大夫搂着亲两口。 “谢林，你过来。”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在谢林听来完全不亚于地狱里的恶魔耳语，他的动作瞬间僵住，有些僵硬的转过头，正对上周铭烨凌厉的目光：“皇...皇上，有....有何吩咐？” “这么怕我？”周铭烨乜他，“老师找你，去吧。” 谢林闻言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忙不迭行了个礼就往院子里跑。 ------------------------------------- 周铭烨望着那间被谢林关上的房门出神，想着刚谢璟南跟他说的话： “柯边儒有大问题，江南积弊良多，我正在命人收集证据，届时会一并交给你....” “苏合香是一种会让人成瘾的东西，你身上的味道和苏合香极像，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这个东西，立刻停掉.....你明天就启程回皇城，让太医给你检查身体......” “江南的事让蒋升荣安排人来查，最好再调一些兵过来，我怀疑柯边儒手底下还有私兵.....” “这其中还牵连了许多，很麻烦.....” “皇城你不能离开太久，否则朝堂就该乱了.....” ...... 他的摄政王，还是那样的心系天下，挂怀苍生。 周铭烨丝毫不怀疑，若不是江南的这个什么苏合香，谢璟南也不会老老实实的等着他找过来。 不过现在人找到了，这些事他倒也是可以管一管的，这么想着，周铭烨收回目光，唤来了林高：“你拿着兵符从临近的龙平调一些兵力准备着，若是摄政王这边有需要你配合就是了。” 等林高领命离开，周铭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昨晚那人为什么那么晚走山路，是因为去了青楼。 当时气昏了头，竟然漏了这一茬的账没算...... 周铭烨舌尖抵着后槽牙，突然觉得昨晚还是闹得轻了，就应该让老师好好长长记性，以后再也不敢去那种地方。 ------------------------------------- 总算是见上面了，俩人又可以继续腻腻歪歪相爱相杀了ヾ(@^▽^@)ノ 第三十七章 赖着不走了 谢林要哭不哭的跑进屋里，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鼻子眼睛也是一片红，样子看着简直好不可怜。 谢璟南看见他这模样一时间都没敢认，愣了半晌才犹豫道：“谢林？你这是.....锦衣卫的人对你动手了？！” “没有，我是担心公子，我怕您被皇上....您这嗓子是怎么了？”谢林摇头，说着说着就又哽咽上了。 “不碍事，可能是夜里受凉了....”想到昨夜的情景，饶是谢璟南再沉稳也还是难免脸热，只好岔开话题，“你一会儿去跟小桃说，让她这几日都先别过来了。” “我今早就去跟她说了，她爹听见，非说小桃这几日不做工，要把这几天的工钱退给咱们，”谢林被这一打岔，果然就跟着说别的去了，“我都没敢多待，说完就回来了。” “我以为你不敢多待是不好意思让小桃看见你哭得这副模样呢，原来是怕人家换银子啊。”谢璟南勾着唇角，忍不住又拿谢林逗乐。 “公子.....” 谢林原本还想胡搅蛮缠的和谢璟南闹，刚喊了个公子，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果然是周铭烨，手里端着饭菜，冷冷的看着两人。 “你先出去吧，无聊就去小桃那待会儿，帮她干点活。”谢璟南见周铭烨脸色不太好，立刻就把谢林给支使走了。 虽然不知道这小崽子又发什么疯，但是不好的预感已经很明显了，留谢林在这只会多一个人被误伤。 果然，等谢林走后，周铭烨沉着脸将手中的饭菜放下，三两步就上前将谢璟南又扑回了床上：“老师昨天回来的那么晚，是去哪里了？” 小皇帝健壮的手臂撑在谢璟南耳侧，灼热的呼吸迎面打在他脸上，颇为霸道的盯着他的眼睛：“不许骗我！” “你不是都知道吗？问我做什么？”可能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周铭烨身上的那股极淡的苏合香的味道还是钻到了谢璟南的鼻子里，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周铭烨不知道其中缘由，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一抹厌恶，冷硬的脸上浮现出受伤的表情，仍然强装着与谢璟南对峙：“我要你自己说！” 见小皇帝眼眶又开始没出息的泛红，谢璟南无奈的叹了口气，放轻了声音道：“去销香楼了，是去让人搜集柯边儒的罪证，没有喝花酒。” 第42章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解释，不该让小皇帝再继续纠缠下去，可是一看到这人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他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软，不自觉的便退让又退让..... “真的？”见谢璟南主动解释，周铭烨的脸一下子就变了，“算了，不重要，老师说的我都相信，老师从来不会骗我。” 小皇帝说着也没了刚才的强硬，俯身贴着谢璟南的脸磨蹭：“老师，你别推开我，我很乖的，你试着接受我好不好？” “别闹了，”谢璟南对他在包容也不可能答应这种事，只能无奈的转移话题，“江南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你还是应当早点回皇城.....” 话没说完，谢璟南就明显感觉搂着自己的臂膀加重了力道，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缓了缓才又继续道：“皇上，苏合香的危害我是跟你说过的，你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回去让太医看看才是稳妥的。” “只是因为这个吗？”周铭烨埋在谢璟南颈间，闷声闷气的，“那你跟我一起回去，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谢璟南突然有些哽住，他是真的没有想过再回到皇城了，“江南挺好的，我不想再去皇城了.....” 似乎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谢璟南也不恼，只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师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 就这样，周铭烨还真就在谢璟南的小院子住下了，锦衣卫都出去忙苏合香的事，倒是清净了不少。 谢璟南实在不放心小皇帝吸食过苏合香的身体，找了好几个有名望的老大夫来瞧，都说他身体好得很没什么问题，他也只能作罢了。 左右皇城有蒋升荣等人撑着，不如先把江南的事情都解决了再做打算好了，小皇帝愿意在这待着就待着吧，江南气候好，风景也美，他长那么大没出过皇城，在这转转也好，谢璟南想。 除了第一晚小皇帝气狠了没听话，这几日都是谢璟南让往东绝不往西，晚上死皮赖脸的要睡一起也不动手动脚，给人手脚涂了药就乖乖躺砸他身边，很快就睡着了。 小院里的生活和宫里比差了不是一点，偏偏小皇帝适应良好—— 每天小桃做的饭菜也不挑，偶尔还会很给面子的多吃两碗饭，有时候还挽起袖子亲自给谢璟南的池子捞浮藻； 谢璟南在树下的摇椅里读书时，他就坐在一旁给他剥果子，有时候谢璟南不愿意看，还会把书扔给他让他念； 有时候阿暖来串门，他怕谢璟南抱小家伙抱得累，还会主动把小家伙抱过来哄，不过阿暖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往往是周铭烨扬着一张笑脸哄半天，小家伙赖在“漂亮哥哥”怀里就是不肯动。 周铭烨每天就这么乐呵呵的，任谁来怕是也看不出这是传闻中的大宣皇帝。 ..... 这天谢璟南吃了午饭照例坐在池子边喂鱼，就见林高脸色沉重的走到周铭烨身边耳语了句什么，小皇帝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是出了什么事？”谢璟南见状问道。 “没什么，”似乎是情绪没有转换过来，周铭烨的声音带着几分冷硬，“柯边儒的党羽负隅顽抗罢了，不碍事，我去看看怎么回事，老师你继续喂鱼吧。” 谢璟南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既然周铭烨不说，他也就懒得问了，见人离开了院子，便低头继续喂起了鱼。 周铭烨这边出了院子，脸色越发冷厉，看向林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摄政王或许不清白？！” ------------------------------------- 刚开始甜一点小狼崽子就要整事儿了o(╥﹏╥)o心疼我南哥，怕是又要被虐了(?_?) 第三十八章 隐瞒 周铭烨这边出了院子，脸色越发冷厉，看向林高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摄政王或许不清白？！” “摄政王在去销香楼之前，还去了一趟永盐镇，那里的一间寺庙就是转运白骨的地方，我们追查过去，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在永盐镇有一座坟是摄政王去过的，里面埋的人叫....”林高顿了顿，咬牙说除了那个名字，“里面埋的人叫周承胤。” “什么？！周承胤？！” “对，属下再三确认过，就是周承胤。” 周铭烨脚下步子一乱，险些跌倒，还是林高眼疾手快扶了一下。 “那人竟然有坟.....”周铭烨有些失神，想到那些关于自己父皇争抢皇位的传闻。 当年宣厉王虽然身为太子，却远不如宠妃所生的周承胤受宠，甚至老皇帝在病重之际，多次透露出想要把王位传给周承胤的想法。 周承胤在朝中声望越来越高，大有压过宣厉王这个太子的趋势。 后来似乎是为了更加名正言顺，老皇帝便将他派去江南监督建设当地的水利设施，只等回来便能论功行赏，顺势把宣厉王的太子之位废了让周承胤当太子。 这本事美差一桩，加之周承胤之前就多次外出游历，对江南的水利设施督办一事原本应该是得心应手的，然而谁都没想到，周承胤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是宣厉王派人暗杀了周承胤，毕竟这是他登上皇位唯一的竞争对手，也有人说周承胤是在水利督办中遇险，还有人说他是在江南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便就此留在了江南..... 第43章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后来宣厉王继承了王位，史书上如何记，就是他一句话的事了。 “立碑之人是谁？”周铭烨不由想的多了些，收回思绪看向林高问道。 “是摄政王，墓碑上刻的是‘义弟谢璟南’，”林高觑了一眼周铭烨的脸色，如实告知，“而且坟墓上几乎没有什么杂草，打扫的很干净，也摆着新鲜的贡品，应该是安排了人照料的。” 周铭烨极缓慢的点了点头，有些费力的接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 好半晌林高才听见皇帝开口：“再去查....不，不用查，直接给我把坟挖开，我要知道里面究竟是不是周承胤，还有，那碑...那碑可是摄政王亲自立的，这件事当年可有见证者，去查这个.....” 周铭烨有些语无伦次的吩咐完，挥挥手让人退下来，自己站在原地平复了许久，这才压下心中翻涌的暴戾，抬步回了院子。 “如何了？”见小皇帝回来，谢璟南放下手里的鱼食迎了上去，“人还没有全部抓住吗？” “静寒寺里那些白骨的去向还在查，拐卖人口的是另一波人，数量不小，还有武装，有点麻烦，不过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周铭烨耐心解释着。 谢璟南看了小皇帝紧攥着的拳头一眼，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进了房间。 这家伙有事瞒着他，而且很显然就是与他有关的...... ------------------------------------- 看着谢璟南的背影，周铭烨心里冒出了许多不好的猜想，他甚至想就此打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人只要在自己身边就好，他做过什么自己只管当做不知道就是了。 谢璟南曾经和周承胤的关系若是亲密到结拜了兄弟，那他之后出现在宣厉王身边，以及宣厉王突然的离世，一切的一切就都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他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困惑，如果谢璟南一开始接近他父皇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义兄报仇，那么把自己从那样的境地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愧疚吗？ 可是他对父皇其实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即便父皇真是因为谢璟南而死他也可以粉饰太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周铭烨心里轻松了一些，只要他不再提及，一切就都不会改变，老师还在他身边，只要他努力，也一定可以让谢璟南喜欢上自己.....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干脆就让他过去。 然而现实却并不容许他如此轻易的就把事情翻篇，林高很快就带着结果回来复命了。 “皇上，这是在那坟墓里挖到的，”林高把一个做工有些粗糙的玉佩递到周铭烨面前，“那墓中除了这玉佩只有几件衣服，看样子是个衣冠冢，没有尸体。” 周铭烨在看到那玉佩的一瞬间眼中就升腾起了翻涌的情绪，捏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力将玉佩捏个粉碎。 这玉佩林高不认得，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从他第一次见到谢璟南，那人身边便有这样一枚玉佩，色泽有些浑浊，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料，上面的图案雕工也很粗糙。 可是那人就是很喜欢，不时就拿出来看看，眼神温柔，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 彼时他只以为谢璟南是在看那块玉，还纳闷一块如此粗制滥造的玉佩有什么好看的，现在想来，他哪里是在看玉，分明是透过玉在思念什么人。 林高觑着周铭烨铁青的脸，犹豫了半天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说，就听见他问：“其他的呢，还查到什么？” “定期去打扫墓地的人是一个老者，我们让他描述了一下雇佣他的人，大致能和摄政王对上.....” 林高说到这已经不敢去看周铭烨的脸色了，埋着头继续道：“至于当年的见证者，这个扫墓人就是其中之一，据他说，当时是摄政王亲自将棺椁下葬的，似乎是他很重要的人，所以.... 所以当时摄政王哭得几度晕厥，在墓前守了好几天不吃不喝.....” “够了！”周铭烨终于听不下去了，厉声打断了林高。 “这件事情就查到这里，你继续去处理苏合香的事，”周铭烨看向林高，声音喜怒难辨。 “动作快一点，按之前摄政王的方向，没有证据就想办法制造证据，你们锦衣卫的手段该用的就给我用起来.....” “这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了，明白吗？” “是！” 明明天气很好，林高却突然觉得自己后脊背发凉，忙不迭领命离开了，生怕走得慢了小命不保。 ------------------------------------- 小皇帝：他为什么不利用别人只利用我？还不是因为喜欢我。 摄政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小子最好用啊！ （所以说只要小狼崽子足够恋爱脑，happy ending就不是梦！！！） 第三十九章 想待在你身边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谢璟南看向睡在身边的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啊，老师怎么会这么想？”小皇帝绝口否认。 “我也想装作不知道，”谢璟南轻叹，“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瞒得过我？” 周铭烨闻言愣了片刻，向谢璟南挪了挪，耍赖一般的把人搂进怀里：“原来老师什么都知道啊，那为什么一直不回应我的心意呢？我什么都不瞒着你，你也什么都别瞒我，好不好？” 第44章 “我本就没什么瞒着你....不对，怎么就说到我这里了？” 谢璟南闹了个脸红，没想到这家伙现在这么不好对付了，还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他翻着白眼：“你愿意瞒着就瞒着好了，也没有什么都要跟我说的道理，我是看你最近心情不佳才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怎么会没有呢？老师是看我心情不好，想哄哄我对不对？我知道的，老师偶尔还是会关心我的。” 周铭烨把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些，像只大狗一样蹭着谢璟南的脖颈。 这样的亲昵这些日子谢璟南也逐渐习惯了，也就由着他了：“那你究竟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皇城.” “那你就赶紧回去啊，我也是说让你.....”谢璟南的话说到一半，被脖颈间的湿润猝然打断。 “你怎么了？哭了？”他有些慌乱的侧头去看周铭烨的脸。 偏偏那人把头埋着就是不肯让他看，声音带着鼻音，闷闷道：“老师为什么喜欢江南？这里有的皇城都有，为什么不肯和我回去？老师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谢璟南偏头的动作顿住，有些僵硬的放下了手臂，声音却不自觉轻了许多：“这里风景秀丽，气候也好，我很喜欢这里....等苏合香的事彻底清除，这里就又会恢复往日的安宁。” “好，那我也在这里，反正我也不想当皇帝，就陪着老师在这里隐居也挺好的。” 周铭烨赌气似的，张嘴咬在谢璟南洁白的侧颈，又舍不得用力，磨牙似的吮咬着，“等苏合香的事结了，我就让林高会皇城去，折子谁爱批谁批去，早朝谁爱上谁上去，我就在这陪着你。” 谢璟南不欲再与他继续掰扯这些没有结果的事，将颈间不老实的人推远了一些：“你在皇城的作为，我有所耳闻，你现在又扔下那样一个烂摊子就来了江南，只怕是蒋丞相要辞官回乡的心都有了。” “我不在，他要辞官也辞不掉。”周铭烨无赖到底。 ------------------------------------- 有了周铭烨的授意，林高这边的手段就凌厉了许多，先是直接调兵围了巡抚衙门，把柯边儒等人全拿来，接着就是带人去抄了静寒寺，搜出一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白骨直接人赃俱获。 一边拷问僧人苏合香的制毒点，一边派人按照谢林给出的位置直接端了那拨强抢人孩子、人口买卖的家伙的老巢，好不雷厉风行。 一时间动静闹得颇大，销香楼作为销售苏合香的重要场所也被封了，老鸨子哭天抢地的奔走，发现能保她的人早就先她一步进去了，最后也只能交出手里的苏合香，一并供出了来往密切的烟草商人。 手里又有了一串名单，锦衣卫的人拿着名单将上面与州府勾结的烟草商也统统抓了回来，因为牵连众多，州府的大牢都险些塞不下这么多人。 周铭烨听着林高的报告，脸上的神色始终冷冷的，末了听到犯人太多还要等报到皇城的折子有了批复再处置时，脸上出现了一丝无语： “我就在这里，你还要费劲把折子送到皇城，我是该夸你守规矩吗？” 林高：“......那现下该如何处置呢？” “该杀的就杀了，这还用问？”周铭烨颇为理所当然。 林高觉得心好累：“可是不经过审判就直接量刑定罪，是不是......” “自然是要经过审判，该如何就是如何，”谢璟南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而且这样一来江南这边就出现了大批职位的空缺，还要看吏部那边如何安排，其实这样能随随便便儿戏的？” 周铭烨对上他谴责的目光，扬起一个颇为狗腿的笑容：“那就按老师说的办，这么看来，老师比我要更适合当这个皇帝呢。” 谢璟南倒是已经习惯了这人动不动就犯二，也懒得理他，林高则是头一回见这场面，平日里煞神一样的皇上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还叫他看见了，他总觉得自己脖子上有点凉凉的...... 谢璟南纳闷的看着林高离开时慌乱的恨不得左脚踩右脚的样子，到底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见谢璟南笑，周铭烨在一边看着也跟着笑，他是真的好喜欢这个人，喜欢到用尽所有手段都要把人留下..... 见小皇帝咧着个嘴在旁边傻乐，谢璟南的笑容又深了几分，不自觉就想唠叨两句，话到嘴边，想着这人估计又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又给咽了回去。 “老师有话要说？” 谢璟南想了想说起了正事：“苏合香已经送去皇城有段时间了，太医院可有研制出解药？” “尚未，”周铭烨摇摇头，“说是具体的配方还不清楚，还要实验一段时间。” “那苏合香源头制造者可查出来了？兴许可以直接从他们口中得到解药的配方。”谢璟南拧着眉头，不由得发愁百姓出现戒断反应该怎么办。 “还在追查，静寒寺的和尚也只知道把白骨运送到固定的地方会有人去取，等到固定的时间又去取已经制好的苏合香，背后制作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也不知道。” 周铭烨说着，见谢璟南眉头上的皱纹越蹙越深，不禁抬手去抚平：“别皱眉，总会查出来的，而且收缴到的苏合香存量还很大，足以支撑一阵子。” 第四十章 毒发 周铭烨说着，见谢璟南眉头上的皱纹越蹙越深，不禁抬手去抚平：“别皱眉，总会查出来的，而且收缴到的苏合香存量还很大，足以支撑一阵子。” 第45章 谢璟南无力的摇了摇头：“饮鸩止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么多的人深受其害，还是要尽快找到解药才行......” 周铭烨还想再说什么，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脑袋也开始有些发昏，眼前一片猩红，身体里的暴戾也开始躁动不安。 见小皇帝半天没有动静，谢璟南一抬头就看见他眼神很疯狂，脸涨红，身体也开始有些发抖..... 谢璟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叫来谢林：“去找锦衣卫那些苏合香来，快！” 他把人扶回房间，此时周铭烨已经神志不清，抬手猛地推开了他，开始四处打砸，甚至还举着凳子向谢璟南扔了过去。 “阿烨，我是谢璟南，你冷静一点，谢林已经去拿苏合香了，很快就回来，”他灵巧的避开了周铭烨的攻击想要上前安抚，“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拿过来了。” 似乎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周铭烨听见他的声音动作有一瞬的静止，但很快就又开始暴走，甚至开始抓挠自己身上的皮肤，喉咙里也跟着发出野兽一般无助的呜咽。 络石先前说的苏合香戒断后的反应在谢璟南脑海中闪过，他几乎没有犹豫，快步上前抓住了周铭烨抓挠自己的手。 然而他刚抬手想封住周铭烨的穴道，就被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周铭烨一掌拍在胸口，一连退出去老远。 “住手，别挠了！” 谢璟南看着他脸颊处自己挠出来的血痕，急红了眼，再次扑了上去想要制止他的动作，却直接被周铭烨掐住了脖子抵在柱子上。 此时谢璟南无比后悔让这家伙把功夫学得这么好，合着是全用在自己身上了！ 幸好的是就在他快要窒息的时候，两个暗卫现身了，上前和周铭烨缠斗起来，这才将他给救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把他打晕，穴道封住！”谢璟南费力的喊着。 周铭烨本来功夫就厉害，加上这会儿已经完全暴走了，更是激发了不少潜能，一时之间两个暗卫竟然都难以招架。 还好这时候谢林拿着苏合香回来了，谢璟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在屋里燃上，暴走的周铭烨这才逐渐安静下来，身上的潮红渐渐褪去，眼神也开始聚焦，慢慢的才算是恢复了过来。 “老师，这是......” 周铭烨清醒过来后一眼就看见了谢璟南脖子上的红肿，接着眼神扫过屋里的一片狼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璟南没有理他，让谢林去取了药箱来，走到周铭烨身边开始给他清理脸上的伤口。 “嘶....”小皇帝这才发现自己似乎也受伤了，脸上火辣辣的疼。 “忍着，”谢璟南沉着脸，手上的动作却还是不经意间放轻了些，“让你回皇城去让他以看看你非不听，这下好受了？你差点没命了你知不知道？！” 周铭烨仰着脸模样乖顺极了，等谢璟南擦好药准备转身离开，他这才长臂一揽将人拽了回来。 谢璟南一个不备，被拽的往后跌去，稳稳当当坐到了小皇帝怀里。 谢璟南：“.....” “老师好歹让我知道错在哪里了不是？”周铭烨倒是脸皮厚，搂着人的腰就不松手，“我这莫名其妙挨一通训斥，好委屈。” “你还好意思委屈?苏合香毒发是要人命的你知不知道？！你在皇城究竟是怎么染上苏合香的？身边那么多人都是废物是吗？ 你也是，被下毒了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是不是你小时候对你太心慈手软了，怎么就把你教成这样......” 谢璟南也是气得不行，一连串的质问都不带停的。 倒是周铭烨，被训了也不恼，笑嘻嘻的搂着怀里的人解释：“我其实....应该也是知道一些的，但是老师你要答应我，我跟你说了，你别生气.....” 谢璟南没说话，横着眼睛瞪他。 “呃，”周铭烨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还是自己老实交代了，“你离开之后，我就总是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后来托金宫出事的时候查出了一个民间术士.... 反正卜卦测算都还挺准的，他给了我一些安神香，说是可以助眠，我就开始用了，来了这之后才知道是会成瘾的苏合香。” “你才多大，就学那些昏君那套，又是大兴土木又是迷信什么江湖术士，非要把大宣毁了才甘心是吧？！” 谢璟南说了两句，想着小皇帝整夜整夜睡不着心里又不是滋味，到底是没再说下去，只叮嘱他那术士信不得，赶紧派人回去把那人控制住，再严刑拷问看看能不能得到关于解药的下落。 小皇帝倒是听话，仿佛只要谢璟南在他身边，他立刻就能做个勤于政事，心系百姓的好皇帝。 谢璟南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挣开他站了起来：“解药的事拖不得了，有一次就有二次，总不能一直靠苏合香拖着，长期用对身体总是不好的。 解药的事我亲自去查，你让谢林挑几个功夫好的锦衣卫跟着我就行.....” 周铭烨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保护你！” 谢璟南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知道拦不住他，便也就默认了：“随你吧，但有一点，到时候莫要胡闹惹事。” “凡事都听老师的.....” ------------------------------------- 第46章 如果大家喜欢小皇帝和摄政王的故事，请多多催更多多评论哈(*^▽^*)谢谢宝贝们~ 你们的每一个催更收藏点赞评论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第四十一章 心软 销香楼被查封的时候络石就已经离开了，现在谢璟南打算亲自查制毒的源头，她自然也就来了谢璟南身边帮忙。 然而就在络石到的当天，就和小皇帝两人闹了个鸡飞狗跳—— 她和谢璟南胡闹惯了，一见到谢璟南就要扑上去，然而还没挨上边，就被一旁的周铭烨一掌给拍开了。 好险她反应快才堪堪避开来，否则被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拍身上那还得了？ “公子，这人是谁啊？好端端的，这是想要牡丹的命啊！” 络石顺势跌坐在地上，眼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捂着心口害怕的发抖，模样好不可怜。 周铭烨看她这样子，恨不得上前再补一掌：“一身的勾栏做派，能是什么好东西！这里不欢迎你，赶紧滚！” 络石闻言，眼里蓄满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美人垂泪的模样让一旁即便知道这人秉性的谢林都有些不忍，掏出手帕递了过去：“有话好好说，你别哭了....” “多谢小公子，”络石掩面去接，还顺势朝谢林抛了个媚眼，“只可惜牡丹千里迢迢来投奔公子，却要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谢林见她这样实在牙酸，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帮小桃干活去了，虽然他也挺想看小皇帝吃瘪的，但是跟络石太熟了，每次看他演娇弱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周铭烨却不知道其中的道道，见这女人简直是绿茶成了精，自己还没怎么呢就哭得楚楚可怜的，险些亲自上手把人给扔出去。 最后还是忍了又忍，招呼来了守在院子边的锦衣卫：“把这个女人给我扔出去！” 谢璟南原本还在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两人还能闹出什么来，就见络石被锦衣卫拽着，好不可怜的朝自己大喊：“公子，您真的不要牡丹了吗？！您是不是早就忘了当初的誓言了，或许您已经忘了，可是牡丹却一刻也不曾忘记，而且....” 络石说着又落下几滴清泪，眼睛湿漉漉的看向谢璟南，“而且牡丹已经有了身孕，若是公子不收留牡丹，只怕是一尸两命啊，到时候.....” “够了！！” 谢璟南还没说话，周铭烨倒是率先说话了，他打断了络石的哭诉，朝锦衣卫道；“放开她，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是真是假。” 森冷的眼神扫过络石的肚子，转而看向身后端着茶杯动作已然僵住的谢璟南，倏地红了眼眶：“既然是老师的旧人，我便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谢璟南张了张嘴没说话，就见小皇帝愤然转身回了房间，把门摔的“砰砰”响。 “你啊！”谢璟南有些无奈的瞪着络石，“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你该去写话本子，定然本本畅销。” 络石几乎是周铭烨背过身去的一瞬间就换了脸色，此时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朝谢璟南道：“那奴家还是愿意跟着公子，给多少银子都不换。”、 “去找谢林给你安排房间，好好休息吧。”谢璟南伸出手，无可奈何的朝她点了点，起身也回了房间。 ------------------------------------- 周铭烨气得不行，想发火砸东西，发现都是谢璟南的东西，又没有一样敢砸，只能坐在窗子边生闷气。 谢璟南进来就看见小皇帝气呼呼的背影，心下有些好笑：“闹什么呢？络石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习惯就好了。” 听见这话周铭烨更委屈了，红着眼睛不吭声。 “不想理我？”谢璟南瞧着自己早上给少年梳的发髻，故意道，“那行，那你休息吧，我去看看谢林把人安置的怎么样了。” 果然不等他动作，少年便近乎慌乱的抓住了他的手：“别走.....” “你别走，我不闹了，让她留下就是了，只是，”小皇帝说着顿了顿，似乎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好半晌才又继续道，“只是一定要让大夫来瞧过，我怕她假借孩子对你有所图谋。” 看着小皇帝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微微发着抖，谢璟南心下不忍，刚想解释清楚，就听见这人带着浓重的鼻音继续道： “若真是有孕....若真是有孕便看你的意思吧，若是你要娶她，届时我便下旨给她封个郡主，身份也能配得上你.....” 小皇帝的手抖得越发厉害，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在谢璟南的手背上，又被他慌乱的拭去。 “我跟别的女人有孩子你也不在意？还愿意给他身份安排我们成亲？”谢璟南声音极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自己亲手梳的发髻。 “怎么会不在意？！可....”小皇帝紧紧攥着老师的手，“可那是你喜欢的人，那是你的孩子，我....我若是做了什么，你不是更加厌恶我吗？” “那是不是我成了亲，你那些心思便也就歇了，会老老实实回皇城去娶后纳妃，专心.....” “不会，”小皇帝急切的打断谢璟南的话，“不会，我对老师的心意永远不会变，但我不会再介入你的生活，也不会再做之前那种事了。 先前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老师对我起码也是有些喜欢的，如今看来，是我犯蠢了，做了伤害你的事。 今后我不会再做多余的事，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可以了，真的.....” 第47章 谢璟南一贯就容易对小皇帝心软，此时见他哭成这可怜样，再次因为心软亲手放弃了一个划清界限的好机会。 “好了，别哭了，”谢璟南捧起小皇帝的脸，抬手替他拭去脸上的泪。 “络石是我安排在销香楼调查苏合香的，并非妓子，与我更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心有所属，只是性子跳脱了些，爱闹腾，她的话你不必当真。” 周铭烨闻言，满是颓丧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当真？！” ------------------------------------- 络石：绿茶瘾犯了，演会儿 小皇帝：呵，比绿茶？你在一层，哥在十一层，跟哥比？再学两年吧→_→ 第四十二章 亲自动手 “当真？！”周铭烨闻言，满是颓丧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谢璟南点头：“刚才就想跟你说的，结果你自己在那一通安排，半点话口都不给我留。” “太好了！！” 周铭烨眉目舒展开来，朝谢璟南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老师没有别人，老师只有我！” 看着小皇帝还泛着红的眼睛和鼻头，谢璟南指腹轻轻擦过少年的眼尾，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别总是哭，都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我只在老师面前哭。”周铭烨握着谢璟南的手，将脸贴上去轻轻蹭着。 ------------------------------------- 似乎是因为有了谢璟南的表态，周铭烨对络石的态度好了不少，至于这个他先前并不知道的情报组织，他倒是并不怎么在意。 两人之间的气氛这几天前所未有的和谐，谢璟南想亲自去衙门把柯边儒等关键人物再审一遍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遗漏的线索，周铭烨二话不说就陪着去了州府。 到了大牢，湿冷的穿堂风迎面吹了过来，还不等身边的人有什么反应，周铭烨适时拿出披风就给人披上了：“牢里冷，当心别着凉了。” 林高对于小皇帝一门心思都在谢璟南身上这事儿，此时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人在摄政王面前干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稀奇了。 见身边跟着的手下还在愣神，林高一脚就踹了过去：“带路啊，愣着做什么？！” 到了关押柯边儒的牢房，谢璟南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一股浓郁的苏合香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立刻封住了穴道，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是苏合香，快封住穴道！” 周铭烨早就染上了，其实没必要管，但见谢璟南的眼神扫过来，还是乖乖抬手封住了穴道。 林高快步上前打开了牢门，脸色顿时大变，朝跟进来的锦衣卫喊道：“不好了，快去找大夫，柯边儒好像中毒了！” 谢璟南和周铭烨闻言也快步进了牢房，就见被绑在刑架上的男人神色癫狂，嘴角往外溢着白沫，脸色涨红浑身抽搐..... 联想到刚才浓郁的苏合香气，谢璟南立刻反应了过来：“把人抬出去，抬到通风处。” “是！” ..... 看着柯边儒被几个锦衣卫拖了出去，谢璟南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睛扫过地上一个破碎的瓷瓶，呼吸因为动怒都粗重了几分。 他转身正欲跟上去，手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轻柔的捏着他的手心。 “我们发现的及时，应该不要紧的，你别上火。”周铭烨握着谢璟南的手，安抚着他的情绪，“还好是把他单独一个人关在这里....” 任由小皇帝握着自己，谢璟南缓缓点了下头：“走吧，去看看。” 正如周铭烨所说，因为几人到的及时，虽然那瓷瓶里的苏合香浓度很高，但是柯边儒吸入的并不多，在通风处躺了一会儿，等药效过去，人也就差不多清醒了。 “那瓶苏合香是谁给他的，去查，”见人逐渐清醒过来，谢璟南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看向身边的林高，“现在除了你们锦衣卫，应该是没有人能进出牢房才对。” 林高神色一凛，立刻领命去查了，若是锦衣卫里除了叛徒那还得了？ 柯边儒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众人，脸上露出一个凄苦的笑容：“我倒是命长.....” “想轻轻松松就死？做梦！” 谢璟南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示意一旁的锦衣卫把人吊起来：“我当初也是糊涂，竟挑了你这样一个畜生当江南巡抚。” “摄政王这话说的是什么话，您眼拙又不是一两次了，”柯边儒似乎是明白自己并无活路了，干脆发起疯来，对着谢璟南就是一通阴阳，“九年前不就狠狠的瞎了回眼？瞧瞧这是辅佐了个什么东西上位....啧啧.....” 林高不等柯边儒说完，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说话放尊重点！” “哈哈哈哈哈，”柯边儒突然疯了一样狂笑不止，“你又是什么东西？锦衣卫？狗腿子吧！” “你！！” “好了，再给打坏了，”林高被气得还想动手，被谢璟南出声制止了，“林指挥使，带着你的人去外面候着吧，这位我亲自审。” 等锦衣卫都离开了，谢璟南看向一旁的周铭烨：“你也出去，我很快就好。” “不，我.....” 不等小皇帝拒绝，谢璟南仰头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柔声问道：“好吗？” “那...那你，你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外面等.....” 第48章 这是谢璟南第一次主动，还是有外人在的情况下，周铭烨内心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占满，刚才那点不高兴早就烟消云散了。 “好，去吧。”谢璟南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目送小皇帝飘飘然的离开了牢房。 “你....你们....” 柯边儒看着两人的互动，脸上神色怪异，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哈谢璟南啊谢璟南，你真是够恶心的，那小崽子可是你养大的啊，这你也下得了手？！” 谢璟南没有理会，走到身后放刑具的地方开始挑选了起来，片刻后拿起一根铁棍在手里颠了颠，转身来到柯边儒面前，二话不说就朝他被吊起来的双手挥了过去。 “啊！！！你....你.....” 几乎是一棍子下去，柯边儒的双手就变得瘫软，冷汗出了一身. 谢璟南有些被那一声惨叫吵得耳朵疼，转身捡起一块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破布塞到了他嘴里：“吵死了！” 柯边儒疼的直发抖，呜咽声和怒骂声却都被堵住喊不出来半点，随后他就听见面前这人用温润平静的声音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瞧见这些东西了吗，我会让你挨个享受到的。” 第四十三章 另一面 柯边儒疼的直发抖，呜咽声和怒骂声却都被堵住喊不出来半点。 随后他就听见面前这人用温润平静的声音道：“这只是刚刚开始，瞧见这些东西了吗，我会让你挨个享受到的。” 柯边儒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位摄政王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清冷温和，似乎更多的是掩藏之下的暴戾与嗜杀。 他眼中的恐惧随着泪水溢了出来，看向谢璟南拼命摇着头，祈求谢璟南能给自己个痛快。 “怎么？怕了？” 谢璟南嘴角勾着残忍的笑容，与刚才在周铭烨面前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我选的，就是最好的，明白吗？” 他握着铁棍的手紧了紧，再次抬起朝着男人的双脚挥了下去，这次没有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男人嘴里发出几声呜咽之后，直接疼晕了过去。 谢璟南：......就晕了？没用的东西！ “铛”的一声，谢璟南扔掉了铁棍，揉了揉因为用力过度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腕，转身又走到那堆刑具前仔细打量起来，好一会儿才把目光锁定在一根满是倒刺的鞭子上。 他拿起来挥了挥，破风的声音立刻响起，光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后背发毛。 谢璟南颇为满意，挥着鞭子就抽向了昏迷的柯边儒，男人身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瞬间就浮现出一道血痕，鞭子一刻不停的抽在男人身上，没一会儿，剧烈的疼痛刺激就让昏迷的男人再次醒了过来。 见人醒了，谢璟南收起长鞭来到男人身边，颇为嫌弃的捏着他嘴角的布头把那团破布给抽了出来。 几乎是不团离开嘴巴的一瞬间，哭嚎就从柯边儒的口中涌了出来：“啊啊啊啊摄政王，您饶了我吧，我不该以下犯上，不该挑衅您，更不该妄议皇上，我错了我真是错了.....唔.....” “我不想听这些，”谢璟南皱着眉，抬手将鞭柄塞进了柯边儒的嘴里止住他的哭嚎，“你那天为什么会去静寒寺，见了什么人？苏合香的源头究竟在何处，背后制造者又是谁？” 布满倒刺倒刺的鞭子把柯边儒的嘴巴划得鲜血淋漓，他却哆嗦着愣是没敢再吭声，拼命摇着头，看向谢璟南的眼里满是祈求。 谢璟南抽出鞭子扔到地上：“你现在可以说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那天去静寒寺也只是定期都回去看看苏合香的出货量够不够，真的不知道背后究竟是谁制造....” 柯边儒似乎是真的怕了，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着，“一贯是静寒寺的和尚去固定地点取得，我半点没有撒谎啊摄政王.....” 谢璟南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等柯边儒终于说完，他才冷声道：“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凌迟还是水刑，你选一个吧，我倒是不会这些，一会找个熟练的人来，这你不用担心.....”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啊！” 柯边儒嗓音嘶哑，身体因为恐惧下意识的扭动着，已经瘫软的双手竟然就这样从锁链中滑了出来。 “您放过我吧，我真的就是想多挣点银子，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苏合香会如此霸道，真的......”他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宛如一只跌进泥里的臭虫，蠕动着想要靠近谢璟南。 “罢了，我也是多余在这里与你费口舌。”谢璟南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抬步走开了。 柯边儒见状心中大喜，以为他终于放过自己了，刚想说些感恩戴德的话，就见谢璟南又拿来了一开始的那根铁棍，在虚空挥了挥，重新来到了他面前。 这次谢璟南果然不再多话，将布团塞回柯边儒嘴里，举起棍子就开始招呼，一棍又一棍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 柯边儒清晰地听到自己骨头一根又一根断裂的声音，却无能为力，只能徒劳的蠕动着企图躲避打在自己身上的棍子...... 谢璟南似乎是已经彻底丧失了耐心，加上此时就只有一个柯边儒，他心里那些阴暗的情绪终于可以不再隐藏，一时间便全都发泄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几乎是把这人身上各处的关节都敲碎了，谢璟南才罢了手，铁棍再次被他扔到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第49章 “现在肯说了吗？”谢璟南蹲到已经宛如一滩烂泥的柯边儒面前，睥睨着他，“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谢璟南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上此时已经被溅上了血迹，声音却又一贯的温润柔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割裂。 “fo,我fo我都说.....”柯边儒疼得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似的，牙也被敲掉了，说话都在漏风。 ...... 周铭烨听着里头不时传出来的惨叫，还有那棍棒击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响，拳头不自觉的紧紧攥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 等了许久，直到牢门被人推开，谢璟南缓步走了出来，他才有了点反应。 “老师.....” 小皇帝一眼就看见了谢璟南脸上的血迹，眼中闪过慌乱，“怎么....” 感受到小皇帝有力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擦拭，谢璟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脸上似乎是沾上了什么，他有些歉意的看向小皇帝：“别擦了，脏。” ------------------------------------- 一些关于南哥的解释： 谢璟南他骨子里从来就不是一个纯善的人，温和也只是他的表象，他从前经历过的种种都决定了他内心必然有着阴暗的一面，性格里也必然会有暴戾存在。 他只是一直以来在小皇帝面前都隐藏的很好而已，或者说是在小皇帝面前，他这些不好的部分就自然而然的弱化了。 但是只要是一个人，就不可能只有清风霁月的一面，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他，南哥心里其实一直都很苦的...(?﹏?) 第四十四章 亲昵 感受到小皇帝有力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擦拭，谢璟南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脸上似乎是沾上了什么，他有些歉意的看向小皇帝：“别擦了，脏。” 然而周铭烨依旧固执的擦着，直到把谢璟南脸上的血迹都擦去，这才收回手，将手帕团了团扔到一边，长舒了口气：“不是你的血就好，我真怕那个柯边儒发疯伤了你....” “怎么会,”谢璟南的声音极轻，可能是刚才的这场审讯花了他太多的力气，他不易察觉的往小皇帝身上靠了靠，说道，“回去吧。” “柯边儒交代了吗？”周铭烨说着就想进去看看。 谢璟南紧紧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看：“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回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谢林他们处理吧。” 周铭烨闻言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确实不算好，于是扶着他的肩膀准备跟他离开。 “喔对了，”谢璟南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林高，“林指挥使，先前让你查那瓶苏合香的来历，不必查了，柯边儒说是他自己带进去的。” “他自己带的？可是我们当时抓人的时候全身都搜过，没有.....”林高说着说着，突然顿住，脸色变得有些一言难尽，显然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好半晌后林高才点了点头：“好的，只要不是锦衣卫里有内鬼就好....其他的可还需要我安排人去查？” “查倒是不需要查了，之后可能还要去静寒寺一趟....不过今天先这样吧，那些明天再说。”谢璟南说罢，便任由小皇帝搂着离开了大牢。 ------------------------------------- 一路上谢璟南或许是累了，始终一言不发，但对于周铭烨却是意外的亲昵，靠在他的怀里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马车到了小院，周铭烨看谢璟南还没醒，干脆把人打横抱起给抱回了院子。 谢林正在院子里帮小桃摘菜，见谢璟南昏迷不醒的被周铭烨抱回来，一下子脑袋不知道又想到哪去了，当即就跳了起来：“王爷这.....” 不等他“这”出个所以然，周铭烨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轻声吩咐：“去把床铺好，老师累了，睡着了。” 谢林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跑回屋里给谢璟南把床铺好。 周铭烨将人放到床上，怕把人弄醒，就连动作都轻了许多，然而给人拉上被子时，他还是对上了谢璟南明亮的眸子。 “把你弄醒了？”周铭烨替他掖了掖被子，“再睡会儿吧，吃饭的时候叫你。” 谢璟南摇头，对着一旁的谢林道：“你跟小桃去她那待会儿，吃了晚饭再回来。” “啊？喔，喔好。” 谢林先是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红着脸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听见了院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老师？” 周铭烨疑惑的看向谢璟南，就见这人坐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扑进了自己怀里。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璟南强势的吻了上来，把他的话全堵了回去...... 外面日头高悬，屋里两人全然没有点觉悟，一闹就闹到了太阳西沉。 谢璟南脸上还带着未退的潮红，任由小皇帝将自己圈在怀里，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侧，呼吸都还有些不匀。 周铭烨有些心疼的抚上他的脸，将那几根贴在他脸上的头发拨开：“老师今天是怎么了？” 谢璟南将脸往他胳膊上贴了贴，脸上扬起了一个称得上妩媚的笑容：“你不喜欢吗？” 周铭烨想说喜欢，可是谢璟南脸上的那个笑容实在有些刺眼——那是一个下位者的笑容，带着讨好、刻意模仿的女性的娇媚。 虽然放在谢璟南脸上也是好看的，可是哪里还有一点他本身的影子？ “老师你别这样，”周铭烨将人搂的又紧了些，“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你凶我打我都没关系，你别这样.....” 第50章 “若是我原本的样子很糟糕呢？你也会喜欢？” 谢璟南顿了顿，不等人回答，继续又道：“皇上对我的感情，有没有可能类似于雏鸟情结，因为我将你从困境中带出来，所以你误把那一刻的感动当做喜欢..... 又或者是我这么多年在你身边的陪伴，让你产生了依赖，让你误以为这就是喜欢......” “不是！都不是！”周铭烨打断他，“我很清楚自己的感情，我对自己的心看得很清楚。” 谢璟南不说话了，他想到今天在牢里时柯边儒说的那些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又一阵发寒。 他没办法接受周铭烨的心意，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或者说不敢看清。 他以为自己对这人除了愧疚和某种爱怜再没有其他的了，可若真的要他扪心自问究竟如何，他也没有答案。 当时他问柯边儒可知道苏合香有无解药，那人用气音费力的说出“没有”时，他觉得自己瞬间浑身发冷，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他不敢想如果周铭烨的余生都要靠苏合香维继，会是怎样恐怖的一件事。 苏合香之下是森森白骨，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谢璟南甚至想，如果自己当初不一意孤行非要离开皇城，那至少周铭烨就不会被那劳什子天师所害，更不会染上苏合香。 一旦转起了牛角尖，他就开始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罪在自己身上，以至于会荒唐到主动献身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他觉得既然周铭烨迷恋他的身体，那就给他又何妨。 少年人没什么长性，小皇帝总会对他失去兴趣的。 ...... 见谢璟南迟迟不说话，周铭烨以为他又睡了，便轻轻拉过薄被给人盖上，声音很轻很轻：“只要是你真实的样子，无论是什么样我都喜欢。” 因为靠得近，即便是很轻的声音谢璟南也还是听到了，他突然抬头看向周铭烨，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我同你回皇城吧。” 第四十五章 斗嘴 第二天谢璟南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打算再去一趟永盐镇，然而直到用早餐时在桌子上看见一脸似笑非笑的络石，他才反应过来，这院子里似乎多了个人。 那昨天岂不是都让这人听了去..... 果然，不等谢璟南说话，络石吹着碗里的粥，声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坏笑道：“亏得牡丹对公子一片痴心，没想到公子竟然是.....” 不等她说完，谢璟南立刻夹起个包子塞进她嘴里：“吃吧，多吃点，小桃手艺不错的。” “那就多谢公子了，”络石美艳的脸上扬起一个足以称得上颠倒众生的笑容，继而又转为忧愁，“还是牡丹没福气....” 虽然谢璟南已经解释过了，但周铭烨看见络石和谢璟南两人的互动还是觉得有些酸：“姑娘这性子，能好生生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小桃不知道周铭烨的身份，只把这当成是拌嘴，谢林却是险些一口粥喷出来，涨的脸通红：“皇...周，周公子....您，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络石倒是不怕，毕竟与她曾经经历过的比起来，这点算不上威胁的威胁她压根不会放眼里。 “公子这话说的，牡丹一个弱女子，还不就是处处依附于你们男子而活嘛，从前也是多亏了谢公子帮扶许多牡丹这才活了下来，若是公子愿意，牡丹也是可以服侍公子的，就是到时候....” 络石说着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笑得格外灿烂，“还望公子不要吝啬。” “你！你真是好不知廉耻！” 周铭烨被她这一说有些急了，看向身边的谢璟南，语气慌乱：“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谢璟南屈指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两人，“要吃饭就好好吃，不吃就出去。” 见谢璟南是真的动气了，两人瞬间安静，埋头老老实实开始吃饭。 ------------------------------------- “为什么她也去？”周铭烨看着坐在马车另一边的络石，脸上明晃晃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谢璟南也是无奈，不知道小皇帝为什么看络石就这么不顺眼，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柯边儒昨天交代了苏合香的制毒地和背后制造者，络石通晓这些，若是真发现了制毒地点让她去看过兴许对研制解药会有帮助.....” “还有，”谢璟南看了没骨头一样倚着的络石一眼，“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别搭理她就是了，当心再给自己气着。” 见谢璟南这样耐心哄自己，小皇帝刚要高兴，就听见络石在一旁娇滴滴道：“公子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不搭理我，怎么忍心的？” “你多大的人了，老是招惹他做什么？！”谢璟南有些无语的乜着络石。 周铭烨不乐意这人说自己年纪小，可是又无反驳，于是耍赖一般捏着谢璟南掌心的软肉，旁若无人的贴到他耳边悄声道：“老师，我真的不能把她扔下去吗？我可以给你另外找一个懂医理制毒的人来。” 谢璟南：“......” 马车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揉了揉眉心：“还有一段路，老实歇会儿吧。” ...... “公子，咱们到了，下面往哪走？” 马车到了永盐镇，谢林不知道谢璟南接下来的目的地，便出声问道，“是直接去静寒寺吗？” 第51章 “不去，就在这停吧，后面的路咱们走过去。” 谢璟南说着，掀开车帘走了下来，看了看后头骑马跟着的谢林等人，示意他们也下马。 “公子，那这马....”谢林不明白谢璟南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连个看马的都没有。 “你在这看着，我们若是回来的晚你就自己先找地方吃饭，驾了一路的车，你在这歇会儿吧。” 谢林虽然年纪轻，但到底跟着谢璟南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驾了这么长时间的路，确实是有些腰酸背痛的。 于是谢璟南让他休息他也不推辞，大喇喇的又坐回了马车上：“那行，我就在这看马，公子你们快去快回。” 周铭烨在一旁看得有些欲言又止，一行人走出去好远，还是谢璟南看不下去了：“有什么话就说。” “老师你对下人太宽松了.....” 小皇帝后面的话没说完，谢璟南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林与我而言不是下人....” 他的话也没说完，周铭烨却也是懂了他的意思，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跟着谢璟南越走越偏，谢林逐渐发现这路有些眼熟，心中顿时有了猜测，立刻快步上前来到周铭烨身边，用极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皇上，摄政王好像是要去周承胤的坟墓。” 周铭烨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脑袋里电光火石，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谢璟南才刚对他亲近了些，也说好愿意跟他一起回皇城，这要是知道自己把他义兄的坟挖了，恐怕扭头就又能让他找不见人。 想到这些，周铭烨的脚步不自觉就顿住了，有些紧张的看向身旁的谢璟南：“咱们这是要去哪？” “去找一个人，”谢璟南见他脸色不好，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是走累了？” 周铭烨先是摇头，继而又点头：“对，老师，我有点累了，我们.....” “那你回去和谢林一起在马车上休息吧，我们这边应该也不会很久。” 周铭烨闻言愣了片刻，接着就摇了摇头：“没关系，咱们继续吧。” 谢璟南没再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络石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眼神暗了几分，加快脚步走到了谢璟南的身侧。 “公子要去找什么人？”络石轻声询问。 “福伯，”谢璟南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沉重，“柯边儒说苏合香的制造者是一个老者，表面是一个守墓人，常年替别人打扫墓地.....” “你怀疑是福伯？” “对，样貌年纪都很符合，所以今天才会走这一趟。” 第四十六章 摄政王的脑瓜子就是好用 周铭烨在一旁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和谢璟南朝夕相处了九年，可是似乎对他的过去、对他整个人还是一无所知，甚至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都比他要了解谢璟南..... 如果不追来江南，他不会知道这人有一个那样重要的义兄，更不会知道那块玉佩对这人的意义，他不认识什么福伯，更不知道谢璟南刚才那一瞬间的沉重是因为什么。 他只能一言不发的跟着，等待接下来未知的一切发生，但是无论如何，他能确定的是绝对不会再让谢璟南离开。 ......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周承胤的墓前，这里毫无疑问是一处风水宝地，方圆所见也只有这一座坟墓，风景也是绝佳。 谢璟南在墓前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往那个他雇来的守墓人的住处去。 周铭烨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一些，跟着来到那个有些破败的茅草屋前。 “福伯？福伯你在吗？” 谢璟南在门外喊了两声，见里面没有人回应，便朝一旁的林高示意。 林高上前本想要踹门，发现门根本没闩，推开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苏合香。 现在他已经对这个味道很敏感了，立刻抬手封住了自己的穴道，转身看向身后几人，见手下也都做好了准备，这才走了进去。 茅草屋没有窗户，里面昏暗到有些阴森，锦衣卫掏出火折子照亮，林高这才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一个半人高的小饭桌，上面还放着没吃完的剩菜，一张木床，上面是一床叠放整齐的被子，角落里是一个黄泥糊的灶台，另一边放着两个木盆还有一个大缸，除此之外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墙是木板里头糊了一层泥巴稻草，除了床边和灶台边用油布糊了一层，整个房间简陋得过分。 林高带着人把所有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就听见一个锦衣卫惊呼：“老大，你们过来看，这，这是不是骨灰啊.....” 闻言林高快步走向那人，他面前正是那口异常大的大缸。 他接过手下的火折子往缸里照了照，发现里面是一缸灰白的粉末，看起来确实有些诡异。 “抬出去！”林高收起火折子示意几人一起把大缸抬出去。 谢璟南一直一言不发的等着，直到锦衣卫把一口大缸抬了出来，才上前询问：“人不在里面吗？” “不在，”谢林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随手将门带上，阻隔了里面苏合香的气味，“屋里的陈设都很简单，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有这口里装的东西，感觉像是骨灰，我就让人搬出来了。” 谢璟南捻了一些缸里的粉末看了看，又在缸里拨了拨，发现了一些没有烧化的骨骼掺杂在其中：“确实是骨灰.....” 第52章 “还有一点很奇怪，”林高看着那些被谢璟南挑出来的骨骼，表情沉重，“屋里苏合香的味道很浓，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苏合香的痕迹。” “我去看看，”谢璟南从锦衣卫手里拿过火折子，“让人去附近找找，务必把福伯找到，你们的人之前应该见过他吧？抓点紧，越早找到他越好。” 他这话一出，林高和周铭烨俱是一愣，就连一旁的络石都慢了两步才跟上谢璟南进了茅草屋。 “皇上，摄政王他.....”怎么会知道？ 林高有一瞬间觉得摄政王怕不是能掐会算，连他们来找过那个老者都知道，那岂不是也知道他们挖了他义兄的坟？！ 周铭烨倒不至于觉得谢璟南能掐会算，但想的和林高也差不多，瞬间只觉得手脚发麻，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犯了错被谢璟南发现时那样无措。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按摄政王的吩咐去找人吧。” ------------------------------------- 谢璟南进入茅草屋后，四下看了看，发现果然如林高所说，没有什么异常，然而有了那一缸的骨灰，所有的正常就都显得格外异常了。 “发现哪里有不对劲了吗？”谢璟南看向络石问道。 “这里面确实有很浓郁的苏合香的味道，比销香楼都还要浓烈，数量定然不少，可是....”她说着环顾四周，“可是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得下那么多的苏合香。” 谢璟南蹙着眉，举起火折子开始四下仔细查看。 络石因为身体原因本来就很容易累，这会儿也懒得动了，坐到凳子上看谢璟南忙活，隔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小皇帝没跟进来诶，平时不是跟你半步不离的吗？” “心虚了呗，”谢璟南头也不回，抬手在墙面上敲敲打打，“这会儿不定自己把自己吓成什么样呢。” “你不生气？”络石挑眉。 谢璟南继续研究着墙面：“为什么生气，因为他派人调查过我，还是因为他让人挖了承胤的坟？” “哪一样都像是会让你生气的事。” “那倒也是，”谢璟南跟络石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很快就扒开了墙上用泥糊上的稻草，“你过来看看，这泥感觉有点不对劲.....” 络石闻言站了起来，上前接过稻草闻了闻，又放在火光下看了看，表情严肃起来：“是苏合香，没有稀释过，最纯的那种。” 谢璟南闻言瞳孔微微颤了颤，继而抬头看向这间连屋顶都糊满了稻草的屋子，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 两人对视片刻，转身走出了屋子。 “让人来把屋子拆了，”谢璟南把手里的茅草递给谢林看，“糊稻草用的全是苏合香，拆的时候注意些，不要吸进去了。” “好，”谢林点头，脸上难掩震惊，“只是跟来的人全都去周围找人了，拆屋子可能要再调些人过来....” “不要紧，这个也不急，找人才是要紧的，你再调些人过来，扩大范围，辛苦一点，尽量早点把人找到。”谢璟南有些疲惫的说道。 “好的，我让人连夜找。” 谢璟点了点头，接着便看也不看一旁忐忑的周铭烨，径直离开了。 第四十七章 心虚 林高和锦衣卫留在茅草屋附近找人，络石则跟着谢璟南离开了：“真不管你那小皇帝了？刚才看着你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啧啧啧......” 谢璟南斜了她一眼，冷笑：“他要是就这样老实了我倒是轻松。” 果然，两人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小皇帝追上来了。 “老师，要回去了吗？”周铭烨觑着谢璟南的脸色，声音里满是小小心翼翼。 谢璟南依旧不搭理，脚步不停的继续走着，倒是一旁的络石笑着回应他：“咱们还要去静寒寺瞧瞧啊，那里除了白骨应该还有些别的东西。” 周铭烨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划过一抹受伤，亦步亦趋跟在谢璟南身后，那模样好不可怜。 ...... 静寒寺的僧人全都被抓了，此时的寺庙空无一人，空旷寂寥中倒是给寺庙又增添了一丝神性。 谢璟南直奔当时僧人晾晒白骨的院子，朝着那间柯边儒待过的厢房走去。 里面堆满了一个个满满当当的粗麻袋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全堆在房间的角落。 谢璟南随手打开了一个，发现里面装的全是一些干草枯枝，看起来似乎是什么药材，他抓了一把递给身后的络石：“你瞧瞧这是不是什么药材？” 络石只看了一眼，就抬手拍掉了他手上的东西：“别碰，这是冲虚和赤虹，都是剧毒的东西，有致幻的功.....这是苏合香的原料！” 谢璟南对上她震惊的目光，转身看向身后堆成小山的麻袋：“那这些.....” “你们先出去吧，这些东西我来检查，”络石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你出去洗洗手，在院子里等我。” 谢璟南默了默道：“那你自己当心。” 看着络石转身去解那些麻袋，谢璟南便也离开了厢房去院子里打水洗手。 “老师，我来帮你。”周铭烨说着，抢先一步把桶子提到手里，示意谢璟南伸手过来冲洗。 谢璟南这才终于看了他一眼，小皇帝眼眶又有些泛红，神情也是怏怏的，仔细的往他手上倒着水，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第53章 洗了手，小皇帝还贴心的掏出手帕想替他擦手，又担心他不要，尴尬的举在半空，收回去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 谢璟南看在眼里，半晌还是抬手接过了手帕：“这会儿知道怕了，当时挖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这话一出，对于周铭烨无异于是宣判了——谢璟南发现了，他发现自己让人挖了他义兄的坟。 “对不起，老师，可....”小皇帝说着说着就又要掉泪。 “可什么，那土翻过的痕迹那么明显，我只要不瞎还能看不出来？” 谢璟南有些无语，看着眼睛眨巴眨巴又要哭出来的小皇帝，声音严厉：“不许哭！” 少年可怜巴巴的咬着嘴唇，从腰封里拿出林高从墓里找到的玉佩递给谢璟南：“以前只以为你喜欢那块玉佩，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借着玉佩在思念什么人。” 谢璟南接过玉佩，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里充满缅怀的温柔还是狠狠刺了周铭烨一下。 摩挲着玉佩，谢璟南仿佛又看见那人带着玉佩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眼睛很漂亮，里面神采奕奕，总是看着自己笑： “阿南，这个是我亲自雕的玉佩，一个给你，一个给我....” “阿南，这是州府最好吃的那家糕点，我一大早就去排队了，你尝尝是不是真的像他们传的那么好吃.....” “阿南，你有什么梦想吗？我的梦想是大宣能太平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阿南！快走，离开这里，快！” “阿南！当心！” “阿南....能够与你相识相知，是我此生之幸运，只是...只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你不必替我报仇，今后...今后你要好好活着，替我，替我多看看大宣......” 不知不觉，谢璟南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思绪回拢之时早已经泣不成声。 这是这么多年来周铭烨第一次见谢璟南哭，还是哭得这么可怜无助，抽噎不止仿佛下一刻就能哭晕过去似的。 他不由又想到先前林高说的，周承胤下葬时摄政王哭得几度晕厥..... “他竟然是你这么重要的人吗？”周铭烨眼中满是疼惜，彷徨无措的站在原地。 谢璟南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回答，两人之间便就此陷入沉默，直到络石招呼两人，这才打破了僵住的气氛。 “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谢璟南走向络石。 络石点头：“袋子里装的几乎全是草药，很大一部分是有很强致幻作用的毒草，应该是制作苏合香的原料，还有一些是香料，大概也是用在苏合香里的。” “有了这些原料，研制解药应该就会轻松一些，我一样装了一些....” 络石说着，看向谢璟南有些发红的眼眶，语气逐渐又变回了平时的调笑：“哟，怎么了这是？哭了？” 谢璟南瞪了她一眼，又拿她没办法，见她已经把药材都装好了，便转身往寺庙外走。 周铭烨立刻跟了上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络石提着袋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瞧着两人的互动，脸上的表情颇是津津有味。 ------------------------------------- 回程的路上几人也是格外沉默，不同的是，络石是在一边整理药材，周铭烨和谢璟南则是真正的相顾无言。 “不是，你们俩这到底是闹哪出啊？” 络石有些受不了车里近乎要凝固的气氛，拍拍手把药材收了起来扔到角落里，坐到两人对面，双臂往胸前一环就开始挑事儿。 她朝着小皇帝扬了扬下巴，俨然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你可是皇帝诶，谢璟南不老实你就砍他脑袋，看他还敢不敢给你脸色看..... 再说了，那可是周承胤的墓诶，你老爹当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他还敢悄摸摸给人修墓，你没找找他麻烦就不错了，他还敢给你脸色，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才是该心虚的那个，你倒叫他反客为主了.....” 第四十八章 讨好 谢璟南因为想起了一些过往的旧事，情绪原本是非常不好的，然而听了络石这一通“挑拨离间”，一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好了不少，不等谢璟南说话，周铭烨立刻非常狗腿的表态： “那是老师的义兄，老师为他立碑是应该的....况且我父皇在位期间的昏庸可是被史官一字一句记录下来了的，他那样的人即便是....唔唔....” 不等小皇帝说完，谢璟南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以免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你以为自己最近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昏庸？”谢璟南蹙着眉看他，“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小皇帝被凶了也不生气，扬着讨好的笑容点头：“好，我不说了。” “啧啧，有时候我觉得人生中许多事情都是有定数的，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人，用怎样的方式终其一生。” 络石的表情高深莫测，但到底是没绷住，自己说着说着笑了出来。 ...... 车到了院子，络石拎着药材第一个跳了下去，仿佛马车里有洪水猛兽一般，多待一秒就要被吃了。 谢林看着一阵风似的从自己面前跑开的人，有些无语，转身就跟谢璟南告状：“公子，你看这个络石，一点规矩都没有。” 回应他的是谢璟南的一记爆栗：“下次别跟我告嘴，自己收拾她去。” 第54章 “那...那我哪斗得过她....”谢林怂了，挠着头把人扶下车。 “好好用用脑袋。” ...... 谢璟南回了屋，奔波了一天，他也乏得厉害，眯着眼差点就睡过去了，听到推门声以为是谢林来伺候他洗漱，连眼都没睁：“随便给我擦擦吧，我懒得动了。” “谢林”没有应声，倒是动作很麻利的替他脱掉靴子，把脚放进了热水里。 水的温度刚刚好，热度透过皮肤钻进去，几乎一瞬间就将谢璟南身上的疲惫去了大半，他刚打起的那点精神立刻又原地消散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双有力的大手抬起他的脚开始揉捏按摩，他这才发现了不对劲，费力的睁开眼，果然是小皇帝半跪在床边给他洗脚。 “怎么是你？谢林呢？” “小桃家里进老鼠了，他去帮忙捉，”小皇帝手上不停，精准的按摩着谢璟南脚上酸痛的位置，连带着小腿也一并推拿到，“这个力度可以吗？” “舒服.....”谢璟南声音懒洋洋的，说着话竟然就又睡了过去。 周铭烨给谢璟南两只脚都按完，仔细擦干水放到床上，又出去换了水来给人仔仔细细擦了脸，这才替他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自己端着水出去了。 ------------------------------------- 络石这边研究药材正起劲，就听见房门被人敲响，打开一开竟然是小皇帝，不由惊讶：“皇上？您这是....若是让公子知道了不合适吧？” 也不管络石说什么，周铭烨大爷一样的就走了进去，绕过满地的药材直接往椅子上一坐，气势与在谢璟南面前完全不同：“关于老师的过去，朕想跟你聊聊。” “皇上想聊天，牡丹倒是愿意奉陪，只是关于公子从前的事，”络石耸了耸肩，关上门跟着进了屋，“您想知道不如自己去问他，我是不好说什么的。” 周铭烨盯着络石那张异常美艳的脸许久，直盯得她发毛，才又问道：“那说说你呢？什么时候跟老师认识的，为什么和他那么亲密？又为什么会认识周承胤？”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们认识得有是十来年了吧，至于为什么那么亲密....我们一直就是这么亲密的啊，喔，还有周承胤，那不是当年风光无两的皇子嘛，皇城里谁会不认识？” 络石避重就轻，看似把问题都回答了，实际上不痛不痒的全把周铭烨的问题给踢回来了。 “你看起来很不简单，却又甘心为他所用，”周铭烨冷冷的眼神扫过她，“你真的不是喜欢老师？” 络石听见这话好险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不是，皇上你....”啰啰嗦嗦一大堆就为这？！ 她感觉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皇上，人与人之间不是只有一种感情的。” “所以你不喜欢老师？” “呃...至少不是你说的那个喜欢....” “行，那你忙吧，”周铭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立刻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要回去陪老师休息了。” 看着关上的房门，络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凌乱了。 她以为这个小皇帝能在谢璟南离开之后做出那些疯事，知道用江山社稷去逼迫谢璟南现身，是帝王心术学明白了，懂得拿捏的..... 现在看来，这不就是纯纯痴儿吗？跟传说中野心勃勃、阴鸷狠厉的形象简直相去甚远啊！ 这小皇帝心里只有一个谢璟南，别说谢璟南又可能杀了他爹了，估计就是谢璟南要改国号自己当皇帝，他也喜滋滋的给人家擦冕旒。 “野心勃勃.....个屁！” ------------------------------------- 回了房间，见谢璟南睡得还沉，周铭烨麻利的褪去外袍，掀开一个被角就想钻进去。 然而刚躺好，就听见身边的人声音无比清醒：“谁准你上来睡的？” 周铭烨顿时浑身一僵：“老师，你...你还没睡啊？我平时...平时不是都在这睡的吗？” 第四十九章 不让冷风钻进来 周铭烨顿时浑身一僵：“老师，你...你还没睡啊？我平时...平时不是都在这睡的吗？” 谢璟南翻过身看着半躺不躺的小皇帝，眼底一片清明：“嗯？” “那，那我不睡了，”周铭烨立刻退出被子，跪在床上，小心翼翼的看着谢璟南的脸色，“老师你别生气....” 谢璟南看着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盯着人看了半晌到底是没忍心：“天气凉，先把被子盖上再说。” 周铭烨脸上立刻闪过一抹喜色，但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些，乖巧的钻进了被子里。 谢璟南看着离自己老远，恨不得睡到床下去的小皇帝，险些被他这模样逗得笑出声：“被子盖好，往里钻风冷得很。” 周铭烨咂吧了下嘴，沉默的向谢璟南挪了一些，见中间还有空隙，对方似乎也没有叫停的意思，便又向里挤了挤，直至两个人挨到了一起，才又去看谢璟南的脸色。 见这人只是看着他，小皇帝便又得寸进尺的伸出了手，试探着将人搂进了怀里。 谢璟南被搂进熟悉的怀抱，在小皇帝看不见的地方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我义兄的玉佩挖出来了，尸骨可有好好葬回去？” 原本还沉浸在“老师肯让我抱”的喜悦中的小皇帝顿时又僵住了，声音都有些卡壳：“那，那个墓...墓里....不是没有尸首吗？林高说是个衣冠冢....” 第55章 因为不是亲眼所见，周铭烨此时也有些不确定。 若是林高隐藏了墓里有尸骨的事，那那尸骨现在又在何处呢？又埋回去了？还是运到了何处？林高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可若那墓里没有尸骨，那谢璟南当年看着下葬的又是什么？尸骨还能不翼而飞了？！ “当真没有尸骨？那你结巴什么？” 谢璟南似乎对周铭烨的话并没有多惊讶，平静的样子似乎一切早就知道一样。 “我没结巴，我就是....反正我让林高去的，他回来就说墓里只有那块玉佩和几件衣服，是个衣冠冢。” 周铭烨说着，也察觉到了谢璟南的平静：“老师是不是早就知道？” “一开始只是隐约有种预感，”谢璟南温热的气息打在小皇帝脖颈间，仿佛某种若有似无的撩拨，“后来所有的事情逐渐清晰，我心里也就有了这种猜测。” “所以你的义兄可能并没有死？”小皇帝低头对上谢璟南的视线，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谢璟南在小皇帝怀里轻轻摇头，也不再绷着了，依赖尽显：“我也不知道，希望他还活着吧，这样我也能问问为什么.....” 周铭烨察觉到怀里的人情绪不对，将人搂的更紧了些，轻轻拍着他的背：“睡吧，很晚了。” 看着谢璟南的睡颜，周铭烨忽然想到，好像从审讯过柯边儒之后，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不再提什么君臣身份，也不再刻意躲避自己。 可是在他的亲昵和依赖之中，周铭烨又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如同一层薄雾，让那份亲昵与依赖显得不怎么真实。 ------------------------------------- 锦衣卫那边很快就把福伯找到了，原本是说带过来，省得谢璟南再跑一趟，但是谢璟南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再去一趟永盐镇。 早餐时，络石听谢璟南说又要去一趟永盐镇，也不意外，嘴上却没个消停： “你说你，非要在那跟皇....呃，周公子置气，这下好了，又要去，这么远的路跑着好玩的？” 谢璟南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次主要是去见见福伯，也用不上你，我和阿烨骑马去就好。” 被叫了“阿烨”的人在旁边沉默的喝着粥，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络石觉得自己实在没眼看，草草吃完就又钻进房间里开始研究解药。 等几人都吃完，谢林跟着谢璟南出了门：“公子，我不会骑马，就.....” “你不用跟去了，昨天不是都答应小桃去帮她爹爹做拐杖吗？” 谢璟南翻身上马，眼神扫过院子里忙活的小桃，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去吧，我允了。” 谢林秀气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多谢公子。” ...... 两人都骑马，速度比上一次要快上不少，直到快要到永盐镇时，周铭烨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老师，谢林和小桃，他俩是不是.....”有情况？！ 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夹紧马背又加快了速度。 “诶，老师你等等我啊！”见人跑远，小皇帝赶紧也提速追了上去。 ...... 两人到周承胤墓地的时候，就看见锦衣卫就地取材，直接把福伯绑在了坟墓不远处的大树上，还正好能和他已经被拆了的破茅草屋遥遥相望。 “福伯，好久不见。”谢璟南来到老者面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温声寒暄。 福伯同样脸上带笑：“阿南啊，上次我瞧见那墓前的桂花酒，就知道是你来过了，怎么也不去找福伯叙叙旧？” 两人这有来有往的样子，若不是老者身上还捆着绳子，还真像是旧友重逢的模样。 谢璟南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锋利起来：“您屋子里那些苏合香，是哪里来的？” “是神主，”福伯像是想到了什么，听谢璟南提起苏合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崇敬又严肃，“是神主的福泽，苏合香是世人通往极乐的捷径，是神主的施恩让一切变得美好......” 福伯的语速越来越快，神情也变得越发癫狂，到后面谢璟南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了。 没办法，谢璟南只好将站在不远处的林高招了过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没错，”谢林也有些无奈，“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疯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念叨着什么神主拯救世人之类乱七八糟的。” 第五十章 失控 谢璟南看着福伯满头白发的样子，不由想到十几年前，这人提着新酿好的桂花酒给自己，笑呵呵的提醒自己不要贪杯..... 他越看越觉得不忍，转身跟周铭烨和林高走向已经是一片废墟的茅草屋：“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的，”谢林说着走向一旁堆在地上的杂物，拾起其中一个布包打开，“这是在床边糊着的油布底下发现的。” 谢璟南接过来一看，是一本有些泛黄的手札，分量不轻。 打开里面是工整的笔迹，挨个记录着江南从州府到县衙，每一级官吏的姓名、出身、喜好......详细到家里有多少仆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璟南一目十行的看着，越往后翻脸色就越发难看，他发现在每个官吏详细信息的最后，都记录了一些数字，并且是逐渐递增的。 他不敢想这些数字代表了什么，但即便他不想，仍然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脊背。 第56章 他继续往后翻着手札，后面记录的就是苏合香流出之后所得到的钱财，即便是被柯边儒等人层层分取，最后剩下来的数目也可以说是巨大的。 “你看看这个，”谢璟南将手札递到周铭烨手里，“苏合香每年从江南百姓身上榨取的利益竟然这么大，难怪柯边儒的政绩能那样漂亮.....” 周铭烨接过手札翻了翻，脸色也沉了下来：“真是死不足惜！” “呃，那个.....”林高没有翻过那个手札，并不知道里面所写是什么，见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便抓着手里的布包有些犹豫。 谢璟南看向他：“还有东西？” “对，就是....”林高点头，伸手从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这个也是在墙里找到的。” 林高手里的东西三人都见过，正是不久前在周承胤墓里找到的那块玉佩。 谢璟南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大体和从前周承胤送给他的以及林高在墓里找到的差不多，玉石应该用的应该都是同一块料子，只是上面雕刻的花纹略有不同。 “呵，这东西看来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到处都是呢。” 谢璟南捏着玉佩，垂眸调整理了许久情绪才又抬起头，仿佛刚才那个险些失态把玉佩捏碎的人不是他似的。 “辛苦指挥使带人再去把那墓挖开，”谢璟南看向一旁的林高，“先前怎么挖的现在就怎么挖。” 林高看向周铭烨，见他点头，便点了几个锦衣卫过去又把那坟墓给挖开了。 “老师，你没事吧？” 周铭烨发现谢璟南从见到那块玉佩起，情绪就非常不对，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没事，”谢璟南回握了一下小皇帝抓着自己的手，“走，陪我过去看看吧。” 当年谢璟南亲眼看着棺椁下葬，如今又亲眼看着它被启出来，即使已经在努力克制，紧攥着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安。 锦衣卫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一口敞开的棺椁已经摆到了谢璟南面前。 他一眼望去，里面确实没有任何尸骨存放过的痕迹，只有几件旧衣服，在棺材里放了十几年已经脆弱不堪..... “别找了，承胤不在里面，”福伯好像又恢复了清醒，朝着这边的几人喊道，“之前不是就来过一次吗？怎么又来了？！” 谢璟南闻言，再次抬步来到福伯面前：“你知道什么？！” “承胤的尸骨早就被我扒出来制成苏合香了，”福伯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恬静笑容，“我是神主的使者，会为了众生得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 在听到那人的尸骨被扒出来制成了苏合香，谢璟南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还好周铭烨一直关注着他，连忙伸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你说什么？你把他的尸骨做成了苏合香？！” 谢璟南此时已经没有了平时的理智，心中压抑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给淹没。 他推开揽着自己的小皇帝，跌跌撞撞的走向福伯，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他死的那么惨，你还要把他的尸骨扒出来？！他从前待你那样好....他那样好.....” 福伯本来年纪就大，加上手脚都被捆着，此时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脸就由涨红变紫。 周铭烨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拉开谢璟南，可是此时的谢璟南就像疯了一样，完全没有理智，被拉开之后就奋力挣扎再次扑上去，仿佛不把福伯掐死就难消心头之恨。 这还是周铭烨第一次见到这人失去理智到这般模样，那人在他心里该是多么重要的位置啊..... “老师！老师你冷静点！” 周铭烨见拦不住，便强硬的把人揽到怀里紧紧抱住，任由这人发了疯一般在自己身上踢打也不松手。 “他神志本来就不正常，说不定是故意说这些话来激你的，咱们不能上当。”小皇帝轻声安抚着谢璟南的情绪。 就这样任由谢璟南发泄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逐渐安静了下来， “对，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能制造出苏合香，就一定有解药。”谢璟南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回应周铭烨。 “还有他所说的那个神主是谁，除了他还有没有其他所谓神主的使者隐藏起来我们没有发现.....这些都很重要，我们要查清楚。” 谢璟南强迫自己不要感情用事，尽量条理清晰的分析着当下的情况，声音听起来也很沉稳，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 但是将人抱在怀里的周铭烨却能明显察觉到他的颤抖，以及他有些凌乱的呼吸。 “不急，老师，那些不急的，”周铭烨轻轻拍着谢璟南的背，“先跟着我慢慢调整呼吸....看着我，吸气...呼气.....” 谢璟南抖得厉害，但理智已经逐渐回笼，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于是慢慢跟着周铭烨的引导开始调整呼吸。 少顷，谢璟南的颤抖终于慢慢停止，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第五十一章 服毒 谢璟南的颤抖终于慢慢停止，呼吸也逐渐平稳，但手脚仍然软的厉害，应该是刚才情绪波动太过的原因。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皇帝把他抱的有多紧，轻轻拍了拍环住自己的臂膀，谢璟南从小皇帝的怀抱离开，替他整理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衣襟：“伤到你了吧？” 第57章 “那算什么，跟挠痒痒似的，一点不疼。”周铭烨笑嘻嘻的看着他，丝毫不在意刚才的事。 “谢谢，”谢璟南勾了勾嘴角，转头看向福伯，“他的话倒是提醒我了，或许除了利用那些流浪的乞儿以及拐卖人口，他们还会掘墓，盗取现成的尸骨。” “这话不无道理，但是眼下我们不可能一座座坟全挖了来证实这件事，而且也没有意义。”周铭烨斟酌着措辞，生怕哪里讲不好就又刺激到谢璟南。 好在这人似乎真的已经冷静下来了，也赞同的点了头：“确实，也没必要因此再次引起恐慌。” ------------------------------------- 因为周铭烨及时出手制止了谢璟南，福伯好歹是保住了一命，这会儿也是好不容易缓过来，耷拉着脑袋，格外安静。 “福伯，”谢璟南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肉里，他竭力克制着看见这人再次翻涌的情绪，“既然你说苏合香是你制作出来的，那么苏合香的解药，你一定也有吧？” “还有，你口中的神主又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里？你好好配合，如果你背后还有人指使，届时.....” “神主无处不在！！！”福伯突然声音洪亮的打断了谢璟南，仿佛刚才被掐的差点断气的人不是他似的。 神主两个字就好像是他的开关，只要一有人提起，就会立刻让他的精神达到某种极度虔诚到近乎疯狂的境地。 福伯又开始神情癫狂，眼中闪着诡异的光，嘴里念念有词:“神主是伟大的天神，是来普度众生的神明....神主不会堙灭，神主的恩泽不会消散....苏合香不在了也没关系，神主不会放弃将受苦受难的世人引向极乐.....” “问你苏合香的解药！少给我在这装疯卖傻！”谢璟南有些忍无可忍了，心中的暴戾再次压抑不住。 也顾不得身边是否有人，他上前掐住福伯瘦削的脸颊就猛地朝他身后的树干撞去，花白的头发瞬间被鲜血洇红，黏腻一片。 “啊！解药？什么解药？”脑袋上的剧痛似乎又让福伯恢复了一些理智，“苏合香没有解药，那是福泽，是好东西啊阿南.....” 谢璟南的手颤了颤，还想再次动手，却被身边的小皇帝及时拉住：“老师，他年纪大了，受不住的。” “我现在情绪有点不太稳定，让锦衣卫审吧。”谢璟南挣了挣，发现挣不开也就由小皇帝拉着了。 “但是他的嘴一定要撬开，我要知道那个‘神主’究竟是谁，还有解药......” 周铭烨此时已经拉着谢璟南走开了，耐心应着他：“好，我都会让锦衣卫去审清楚的，你别动气。” 谢璟南任由他拉着，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刚才的暴戾，有些尴尬：“刚才我.....” “老师不在我面前掩饰自己，我很高兴，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周铭烨脸上的笑容是与年纪不符的包容，除此之外就是满满的爱意。 谢璟南看得心里一软，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那边看守福伯的锦衣卫喊着什么“找大夫” 、“中毒”一类的话。 两人连忙过去，就见福伯已经被锦衣卫从树上解开放了下来，倒在地上抽搐不止，嘴里往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眼睛、鼻孔、耳朵也全在往外流血..... “怎么回事？！几个人盯一个都盯不住？”周铭烨沉着脸看向看刚才在这边看守的几人，眼中满是迫人的威压。 “这人在牙后藏了毒，先前没能发现，”几人齐齐跪下，“属下罪该万死，求皇上恕罪。” “你们死了就能解决问题？”谢璟南上前查看了一番福伯的情况，冷声道。 “大夫也不必找了，”他走回小皇帝身边，眼中覆上了一层寒霜，“人已经死透了。” 周铭烨闻言，眼神扫过几个锦衣卫，看向一旁的林高：“林高，你的人，连个人都看不住，你就是这样当指挥使的？柯边儒那次也就罢了，这又一次！” “都是属下御下无方，属下愿意受罚。”林高躬身上前。 ...... 错误已经铸成，此时在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无济于事，谢璟南没有什么心情看这些，转身想先离开，却因为思绪混乱，没注意脚下，一个不慎就重重跌了下去。 周铭烨只注意力错开了一瞬，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转身一看是谢璟南，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上前查看：“老师你没事吧？！” 谢璟南有些想笑，今天失态还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借着周铭烨的力慢慢站起来，小皇帝立刻很有眼力见的给他拍掉身上的灰尘，扶着他往拴马的地方走：“走吧，我们先回去，那些失职的锦衣卫我会好好罚他们的。” 谢璟南没再说什么，毕竟上次是没有发现柯边儒藏在身体里的苏合香，这次是没有发现福伯藏在牙里的毒药，若总是这样粗心大意不长记性，以后说不准真会犯下什么无可挽回的大错。 到时候就真是“万死不辞” 了。 小皇帝担心谢璟南的状态，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自己骑马，谢璟南拗不过，也就由着他同乘一匹了。 周铭烨翻身上马，小心的将人护在怀里：“福伯口中所说的神主我会让林高带人继续查的，只是没有什么指向性的线索，可能不会那么容易查出来。” “尽量查吧，查不出来也没办法....”谢璟南轻轻点头，叹出一口气：“我是担心，若是背后真有一个主使者，说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苏合香这样的事发生，而且看福伯的样子..... 第58章 哎，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周铭烨将头靠在谢璟南的肩上，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别想了，你已经尽力了，发现苏合香的事，已经救了很多人了。” 第五十二章 解药 周铭烨将头靠在谢璟南的肩上，轻轻蹭着他的脸颊：“别想了，你已经尽力了，发现苏合香的事，已经救了很多人了。” 谢璟南突然觉得面皮有些发烫，他好像此刻才清晰感受到小皇帝与自己并肩的感觉。 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措彷徨的小孩，而是一个成熟的，懂得欣赏和安慰的男人。 一股暖流涌进谢璟南心里，他便也仰起头回应了小皇帝的亲昵：“谢谢你，阿烨。” 他心里其实是抱有某种庆幸的，庆幸小皇帝对宣厉王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即使发觉了宣厉王的死有蹊跷，也不会费力去查，打破现在的和谐。 但同时谢璟南又是忐忑的，他害怕当年的事情某一天彻底被摊开在谢璟南面前，这人如今有多喜欢自己，到时候可能就会有多痛恨自己..... 理智告诉他，现在苏合香的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剩下的操心再多也没用，他应该再跑路一次。 但他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再下决心。 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冠冕堂皇的说，陪在小皇帝身边，跟他一起回到皇城解决那些“烂摊子”，是为了大宣的江山社稷。 然而私心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 两人刚到院子，就看见络石带着阿暖在院子里玩。 小家伙见两人回来了，立刻连蹦带跳的就朝着谢璟南扑了过来：“哥哥，抱！” “怎么自己就跑来了？”谢璟南这一路也缓过来了，当即就俯身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晚上在哥哥这里吃饭好不好？” 阿暖点头，胖乎乎的小手一环，小脸贴着谢璟南：“是娘亲送我过来的，让我在这里玩一下，晚上来接我。” “还带了些水果过来。”络石指着地上是一筐水果道。 谢璟南闻言轻轻刮了一下阿暖的鼻头：“那晚上让小桃姐姐给阿暖煮甜汤好不好？” “好！”阿暖仰着脸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谢璟南对这孩子喜欢的紧，看见那笑容便也跟着笑了出来。 阿暖这些日子又长了不少个子，周铭烨担心谢璟南抱的久了累，伸手把人掳进了自己怀里：“来让哥哥抱会儿....嘶....” 小家伙不知道什么皇上不皇上的，只觉得这个长得凶巴巴的哥哥好讨厌，总是打扰自己和漂亮哥哥贴贴，于是这会儿被周铭烨掳进怀里，闹得厉害了便一个巴掌拍在了这人脸上。 虽然几岁的孩子打人不见得有多疼，但是周铭烨到底是皇上，这样被人打耳光已经不是疼不疼的事了，而是九五之尊的威严问题。 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好半天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阿暖不住的挣扎，周铭烨才将人给放了下来，转身回了房间。 见小皇帝没有发火，一旁的络石也算是松了口气，上前牵过阿暖：“以后不要惹这个哥哥，有什么话好好说，知道吗？他如果生气的话是很可怕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看向周铭烨离开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哥哥不会生气的。”谢璟南揉了揉阿暖毛茸茸的脑袋，依旧笑得温和，“阿暖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我找姐姐说点事。” 小家伙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笑嘻嘻的跑开了。 “怎么样？墓里真的没有尸骨？”络石看着跑远的小家伙，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笑容。 谢璟南摇头：“福伯似乎就是苏合香的制造者，他说他早就把周承胤的尸骨挖出来做苏合香了，所以墓里才什么都没有。” 络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谢璟南：“什么？！那他....” “死了，”没管她的反应，谢璟南继续道：“服毒自杀的，死前一直念叨着什么神主，说苏合香是神主的恩泽，说苏合香是那个什么神主引渡世人通往极乐.....” “这，这怕不是受了什么蛊惑吧，邪教？”络石突然有些后悔没跟去看看了。 “不过你这回脾气怎么这么好，周承胤尸骨无存你居然没杀人，还是他自杀的？！” 谢璟南默了默，像是无奈道：“被皇上拉住了。” “你发起疯来还有人能拉得住你？” “武力值绝对碾压的话，拦住我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络石：......好像有点道理？ “谢林还没回来吗？”谢璟南看了看天色问道。 “啧，一大早就去了，中午回来送了点吃的就又去了，恨不得住小桃家。” 络石颇瞧不上谢林那不值钱的样，“你要不把他嫁给小桃得了，省的一天天含春带怯的，看得我眼睛疼。” “你这怕不是嫉妒了？”谢璟南勾唇，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人家两情相悦，每天甜甜蜜蜜，你这孤身一人，每天只能看着块手帕聊解相思....” “你！！”络石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跳脚恨不得扑上去挠花谢璟南的脸。 “你在这陪阿暖玩吧，我去看看看皇上。”谢璟南见人跳脚，脸上笑意又深了几分，抬脚就准备回屋。 第59章 “诶你等等，这一通打岔我都忘了正事了，”络石叫住谢璟南，“解药的事，我研究出来了几个方子，就是.....” “就是还没试过药？”谢璟南看着她，眼中闪过欣喜。 络石点头，如实道：“苏合香是以骨入毒，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些邪门的方子，其中就有以血入药的。 而且其中还加了与那些致幻的毒草相克的毒物，所以要试过才知道方子有没有问题，到时候才能广泛使用。” “这好办，我让人去找一些吸食过苏合香的人来试，解药研制出来他们也会收益，应该会有人愿意的。”谢璟南说着就想去叫人。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解药的毒性同样很强，如果出现了差错，可能解不了毒反而会致命，”络石看向谢璟南，“所以你要跟试药的人说清楚.....” 第五十三章 得闲吃口瓜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解药的毒性同样很强，如果出现了差错，可能解不了毒反而会致命，”络石看向谢璟南，“所以你要跟试药的人说清楚.....” 谢璟南闻言停住了脚步，许久后才又问道：“方子具体有几副？” “四五副吧，”络石耸了耸肩，“因为我是用我自己的血入药，药体你懂的，效果会霸道一点。” “到底四副还是五副？” “.....四副” 谢璟南瞥了她一眼，犹豫片刻说出了心中所想：“有性命之忧的事，估计就不怎么好找愿意前来试药的人了，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可不可行.....” “谢璟南，我在青楼那种地方混迹多年，大情种也是见过的，”络石不等谢璟南说完，就一脸了然的打断了他，“你别是想自己吸了苏合香来替小皇帝试解药吧？” 谢璟南还真是这么想的，被络石这一通揶揄，顿时有些噎住，舌尖尴尬的扫过上腭。 “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不是因为什么情种不情种的，我是为了......” “好了好了，无非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呗，我可不乐意听那些。”络石再次打断谢璟南，“我有时候觉得你活得好拧巴....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 我是想说，试药这个事儿呢，其实可以用那些牢里关着官吏、或者死刑犯什么的，没必要你这样奉献。” “但是....” “没有什么好但是的，”周铭烨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身后响起，“就按络石姑娘说的办，晚些时候我让林高安排，你带着药跟他去县衙就行。” “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谢璟南看向小皇帝，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 “就在你说要为我试毒的时候，”小皇帝伸手去牵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晃得人眼睛疼，“谢谢你老师，谢谢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多。” 小皇帝那过分幸福的笑容实在有些刺眼，络石实在有些没眼看下去，扶着额头扭过脸：“你俩要不先回屋吧，这院子里毕竟还有孩子在.....” ------------------------------------- 第二天络石带着一兜子的药材就跟着锦衣卫离开了院子，谢璟南心中虽然还有一堆的疑点没有解开，但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便没了安排。 此时就等着解药出来给小皇帝解苏合香的毒了，于是他难得的又坐到了那棵梧桐树下，看起了话本子。 “站住，”谢璟南合上书，坐起身看向又要往外溜的谢林，“又去小桃家里？你都快成小桃家的了！” “那个....沈爹爹的拐杖还差一点，我就想趁着这几天帮他做了，顺便帮小桃把家里需要修的修理一下，到时候咱们走了，就没人帮小桃了.....” 谢林贴着墙角，有些沮丧的垂着头。 “谢林，你过来。”谢璟南把人招到身边。 似乎是想到即将面对的分离，谢林眼眶洇着一圈红：“公子....” “咱们可能过些日子就要回皇城了，小桃那边，你如何打算？可有与她表明心迹？” “我哪里有什么好表明的，”谢林摇头，“阿桃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我一个阉人，她又怎么可能接受的了？原本我也没有敢想那些......” “若是他愿意接受你呢？你就这样离开岂不是伤了她的心？”谢璟南继续问道。 谢林闻言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些：“那也不行，这不是耽误了小桃？！宫里那是宫女们没有办法，要找个慰藉倚仗，小桃用不着，她能找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 毕竟是谢林自己的事，谢璟南也不能替他做决定，只好点了点头：“你自己不要后悔就行，到时候多留些银子给他们父女吧。” “我明白的.....” 谢林说着转身，没想到正对上泪流满面的小桃，顿时僵在原地：“小....小桃？！” 小桃无声的落着泪，见谢林愣在原地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再一想到刚才这人打算就这么抛下自己回皇城去，顿时觉得心里疼的厉害。 “谢林，你混蛋！”将手里的小菜往石桌上一放，小桃转身跑出了院子。 “愣着干嘛，去追啊！”谢璟南见谢林还愣在原地，抬脚就朝着人踢了过去。 “啊？！喔，喔好....”谢林这才后知后觉的追着小桃跑了出去。 ...... “这小子竟然还是个替人着想的性子呢？”周铭烨说着，将手里剩下的鱼食尽数扔进了池子，起身来到谢璟南身边。 第60章 “不过也是，主子都是这样顾大局识大体的，手底下的人又会差到哪去呢？是吧，老师？” 谢璟南哪里会听不出这人的揶揄，翻着眼睛看他：“今晚你别吃饭了！” ------------------------------------- 小剧场：关于回屋之后 谢璟南不尴不尬的被小皇帝拉回了屋，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被拥进了结实的怀抱。 “老师明明也是喜欢我的。”小皇帝语气笃定，带着些压抑不住的雀跃。 “你是大宣的皇帝，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不能....唔.....”、 谢璟南话没说完，就被少年的薄唇堵了回去，尽数化为喘息。 ...... “我不喜欢你说这些，”周铭烨眯了眯眼睛，看向谢璟南的眼神带着看猎物的贪婪，“谢璟南，我不是小孩子了。” 这是周铭烨第二次直呼这人的姓名。 看着小皇帝眼里猎食者一般的光，谢璟南心中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上一次被直呼姓名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呢。 他喉头下意识滑动：“小桃他们应该快要过来了，晚饭.....” 后面的话被某人凶狠的吞了进去，再开口，便只剩下不成语句的呜咽了。 偏偏小皇帝还坏得很，故意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络石她们还在院子里，老师可要忍住了.....” 第五十四章 小总管哄人实录 小桃哭着往家跑，一路都哭得很克制，怕别人看见了说闲话，直到进了屋，看见自己爹爹，才终于爆发了，扑进沈老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哎哟我的宝贝闺女这是怎么了？！不是给东家送小菜去了吗？怎么哭成这样子？！” 沈老爹见女儿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桃啊，你哭得爹心都要碎了，你受了什么委屈你跟爹说，爹就是拼了老命也给你讨回个公道来！” 小桃摇着头：“不是的爹，我没受委屈....我就是心里难受.....” 说着说着小桃就又哭了起来，沈老爹手足无措的安抚着小桃，再多的却是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就在沈老爹急得不行的时候，听到了谢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爹爹，我来找小桃，她在吗？” “我是来跟她道歉的，刚才说错了话惹她不高兴了，您让我见见小桃吧！”少年的声音同样带着焦急。 “爹您别理他，”听见谢林的声音，小桃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来，抽噎着看向沈老爹，“我不想看见他！” 沈老爹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轻轻拍着女儿的背，语重心长道：“谢林这孩子对你的心意爹也看得出来，他心肠又好，对咱们也帮了许多，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听话，出去看看，有什么话讲清楚，若真是他的不对，也好与他断个干净....” 经过沈老爹的这一通劝，小桃这才起身打开了门。 见小桃肯开门，谢林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在看见他红肿的眼睛时变成了担忧：“小桃.....” “你不是要回皇城了吗？回去就是了，找我还要说什么？你怎么想的我都听见了！” 小桃还气着，也不愿意搭理谢林，扭开脸不愿意看他。 “对不起小桃，”谢林上前两步想拉小桃的手，想了想又放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我....我也不知道你刚才是从哪里听的，我从头解释给你听，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小桃没说话，却也没动，看样子就是愿意听他解释的意思。 “我....我其实....其实是.....” “阉人”两个字，谢林可以在谢璟南面前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来，却在小桃面前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半晌不见他“其实”出个所以然，小桃也没了耐心： “不说就算了，反正你也是要我去找个比你好千倍万倍的， 你走你的，我.....”说着就又要哭出来了。 “你别哭啊！我.....” 谢林见状，咬咬牙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其实是个阉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还是忍不住对你动了心，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可爱的姑娘.... 我原本也没想过与你有什么，只想一直看着你幸福快乐就够了，可是如今我要回皇城了，也就只能多留些银子给你，今后你和沈爹爹生活也好有些保障，若是..... 若是要嫁人，也能多添些嫁妆....对不起，小桃，我知道自己不该对你有那样的心思，我不配....可是，可是我又想，我应该都与你说清楚，也省得你心里....哎你怎么又哭了？！” 谢林的剖白说不下去了，小桃因为他的一番话再次哭得满脸是泪。 “都是我的不是，你别哭了，”谢林手忙脚乱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去给人擦泪，“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小桃看见这人这么紧张自己，又想到自己刚才逼迫他的样子，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着眼前的人影也顾不得许多了，上前两步便扑进了谢林怀里： “你有什么配不上我的？你也是我见过的世间最最好的男子，我不要嫁给别人，我就要嫁给你！我心悦你，我不想跟你分开.....” “可是我....”谢林慌乱的将人搂在怀里，又惊又喜，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小桃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我不在意其他，只想和你在一起。” 第61章 ...... 两人把话说开了，互通了心意，剩下的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谢林进屋跟沈老爹谢了罪，将一切说明，得了应允便火急火燎的要回去找谢璟南来商量婚事，走到门边看见那做了大半的拐杖却停住了脚步。 “原本就是要来给您做拐杖的，一打岔差点给忘了。”谢林说着，拿起工具就地做了起来。 好在只剩下一些收尾，他没有多久就把拐杖做好了。 “沈爹爹你试一下合不合适？”谢林把拐杖放到床边，扶着沈老爹下了床。 沈老爹拄着拐杖走了两步，脸上笑容又深了几分：“合适，合适的。” “合适就好，”谢林闹着头，急躁的搓了搓手，“那我就先回去把事情和公子说说....” 看着谢林离开的声音，小桃轻轻唤了沈老爹一声：“爹，您会不会觉得女儿太任性了？” “只要你喜欢，爹都支持，其他的有什么要紧的？” 沈老爹拍着阿桃的手，声音里带着欣慰：“谢林是真心待你的，你跟着他，爹也能放心了。” ...... 谢林一阵风似的窜进院子里，二话不说就要谢璟南跟他走。 “火急火燎的，这还是要做什么啊？”谢璟南一头雾水，但却很配合的站了起来跟着谢林往外走。 “去提亲，”谢林傻笑个不停，“我跟小桃都说明了，没想到她也对我有意，还说要嫁给我，公子，你去帮我提亲好不好？” 谢璟南闻言脚步一顿，看谢林的眼神变得颇为嫌弃：“你就打算这样去提亲？” ------------------------------------- 因为谢林和沈丽桃两个人的感情线也算是挺重要的，所以这里就加了一章，可能有点腻歪，希望没有影响到宝贝们的阅读体验?(′???｀?) （两人相爱的过程其实也挺甜的，后面会写在番外里哒~ 第五十五章 小狗也想被摸头 谢璟南闻言脚步一顿，看谢林的眼神变得颇为嫌弃：“你就打算这样去提亲？” “啊？那怎么去？我跟沈老爹都说好了的。”谢林捂着头，有些不明所以。 “纳采、纳吉、下聘、请期....三书六礼懂不懂？”周铭烨在一旁跟着看热闹，“这些一样也不能少的，该有的礼节都要有，否则你怎么让人家沈老爹把女儿放心交给你？” “啊...对喔.....” 谢林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起来：“以前攒的月银，加上公子的赏钱，皇城的铺子走得急也没处理.....七七八八加起来....公子！我怎么也有快一千两银子了！” 谢璟南脸上带着笑意：“那你打算如何安排？” “留一些办酒席，还有采买什么的刨去....算了，咱们和这些街坊也不熟悉，就咱们自己庆祝吧，省下来的钱都给小桃当聘礼。”谢林眼睛亮亮的，里面满是期待和欢喜。 谢璟南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笑容更深了几分：“提亲我去替你提，媒人就不用了，其余的确实是要仔细准备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都是明媒正娶必须的，一样也少不得。” “婚宴还是要有，婚房.....现在置办婚房怕是也有些晚了，”谢璟南思索着，“就把这进院子给你当婚房吧，反正我回了皇城，这里也是要留给你的。” 谢林一开始还是乐呵呵的，听见谢璟南最后的话，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公子什么意思？不要我跟着了？” 谢璟南也愣了一瞬，知道这人是误会了，随即揉了揉谢林的脑袋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既然决定跟小桃成婚，也要尊重她的意愿，况且她还有个爹爹身体不好，就这样让他们分离也不应该。 你们既然已经成婚，便就是一体，你明白吗？” 谢林点头：“我明白的，是我昏头了....” “若是留在江南也不要紧，什么时候想去皇城都可以，双竹殿永远有你的位置。” 谢璟南搭在他头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把他的梳顺的发髻弄得乱糟糟。 眼看少年眼眶又开始泛红，谢璟南赶紧把人给支了出去：“去准备吧，一应物品都要置办，别在这哭鼻子了。” ------------------------------------- 看着谢林离开，谢璟南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爱哭，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他还想继续回椅子上躺着，却被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周铭烨给拽住了：“吹风了，别在院子里睡，容易着凉。” 谢璟南抬头看了看没有一点动静的树枝，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最后目光扫向小皇帝：风？哪来的风？ 反正周铭烨脸皮够厚，无中生风也算不得什么，硬是把人拽回了房间。 “说吧，非把我拉进来干嘛？”谢璟南倚在书案边，抬眼看向周铭烨。 “你刚才摸他头，”小皇帝回望着他，脚下又向他近了两步，“还摸了两次！” “我摸不得？摸谁的头还要你允了才行？”谢璟南蹙起眉，语气有些不好。 周铭烨拉起谢璟南的手放在自己头上，平时凌厉的眼神柔软下来，带着在这人面前一贯的讨好：“别凶我，我就是有点吃醋，想老师也摸我的.....” 小皇帝的发髻是谢璟南亲手梳的，他看了看到底没忍心破坏，骨节分明的手从小皇帝头顶滑下，手心贴着他的侧脸蹭了蹭：“你倒是耿直.....” 第62章 ...... 两人在屋里闹了一阵，小桃到时间过来做饭，正好撞见大包小包往院子里搬的谢林，两人皆是一阵脸红，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谢璟南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猛地推开周铭烨，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懊恼。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一点不稳重，被小崽子一拐带，脑子就跟糊了浆糊似的。 “老师怎么用完就扔？”小皇帝含糊不清的声音带着埋怨。 谢璟南：“闭嘴！” ...... 晚饭差不多做好的时候，络石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笑，一看就知道是有好消息。 “试完了？结果如何？”谢璟南看着络石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主动问道。 “试完了！” 络石说着就端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灌，模样之“豪爽”，与她的曼妙美艳放在一起实在有些割裂，不过大家都习惯了她这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一壶茶水喝完，她才又开口道：“而且试毒的一个都没死，我厉害吧？” 谢璟南颇为配合的点了点头：“所以解药呢？” “方子是确定下来了，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再观察几天才稳妥，”络石说着说着就没骨头似的趴到了桌上，“而且解药今天试毒也用完了，还要重新做，正好做出来也要几天，刚好。” 谢璟南没什么意见，想了想又道：“那解药用的血，是只能用你的，还是任谁的都行？” “只要是没吸食过苏合香的人都行，若只能是我的血，我还有活头吗?”络石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谢璟南又恶劣起来：“所以我问问，不然到时候那么多苏合香的受害者，岂不是要把你的血放干了。” ...... 解药有了希望，谢璟南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即便林高那边的追查以失败告终，他也没有多失望。 “蒋升荣从邻近的庆州和宛南两地调过来临时处理江南事务的官吏应是过几日就要到了，”周铭烨将倒好的茶递到谢璟南手里，“到时候可要去见见？” “没什么好见的，到时候让林高将解药的方子交给他们就是了。”谢璟南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轻轻摇头。 ------------------------------------- 小剧场 谢林（痴笑）：小桃，我有白银千两，都给你，你给我当老婆好不好？ 小桃：我不喜欢的，有万两黄金我也不嫁，我喜欢的，有千两白银我也愿意嫁 谢林：等等，我捋捋..... 第五十六章 成婚咯 谢林和小桃的婚期定在一月之后，时间也算得上充裕，所有东西都能仔细备齐。 只是皇城那边催促的信件一封接一封，雪花似的往周铭烨面前飘，不过小皇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全当看不见。 这天谢璟南又看见锦衣卫来给小皇帝送信，依旧被挥挥手退了回去，有些头疼：“皇城那边你就打算这么放着？你可是皇上......” “我晓得的，”周铭烨说着就要往谢璟南的椅子里挤，“没有放着不管，那边有什么情况我都知道的，就是他们见不得我清闲，非要闹。” 谢璟南狐疑的看着他，有些不信，还想继续问，就见又来了一个锦衣卫，手里拿着信。 “都说了别往这送了，自己处理了就是了。”小皇帝声音沉了下来，显然是不耐烦了。 然而锦衣卫拿着信又上前了一步：“回禀皇上，这是摄政王的信。” “我的？”谢璟南被周铭烨挤得难受，干脆起身把摇椅让给他，“何人送来的？” 锦衣卫递上信件：“是蒋丞相派人送来的。” 谢璟南眉梢微挑，拆开信件看了起来，好几页纸洋洋洒洒，全是蒋升荣对于周铭烨擅自离开皇城的控诉。 翻译一下就是： 摄政王你好，我真的很想念你，虽然当初是我帮助你离开皇宫的，但是现在您能不能大发慈悲的带着皇上回来呢？ 我这丞相实在是干不下去了，东厂那些个太监，仗着协理朝政的权利，趁着皇上不在，那是各种作妖，整的朝堂上那是怨声载道啊！ 还有托金宫的命案还悬着，那国师也还在牢里押着，每天在监狱里整事儿，已经有好几个狱卒因为他的蛊惑自杀了，好几次差点就让他跑了..... 摄政王啊，你再不回来着皇城就要乱套了！ ...... 谢璟南看完后将信纸扔给小皇帝，墨色的眸子眯了眯，里面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在皇城干的这些事，我真是一想到就忍不住想揍你。” 周铭烨一目十行的看过信，随手团了团扔在一旁的竹篓里，拉着谢璟南的手就开始装可怜： “老师，我当时也是急疯了，就想着我要是做些混账事你知道了肯定会回来教训我，可是没想到.....你真的不要我了..... 对不起，我回去一定会改的！”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这样是对不起大宣的百姓。”谢璟南叹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屋。 ------------------------------------- 转眼就到了谢林和小桃两人的婚期，一大早院子里就喜气洋洋的忙活起来。 因着要办喜宴，请了不少帮忙的人来，所以比起往日，院子里热闹了也不是一点。 谢璟南这边在帮谢林做着最后的核对，那边就听见几个孩子不知道是谁惹了谁，哭成一片实在吵人，最后还是李婉婉把人给哄住了。 第63章 谢璟南忙完一转身，就见一个圆滚滚的“小汤圆”朝自己扑了过来：“哥哥！” 阿暖现在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这会儿看着高了不少，肉倒是一点没少。 谢璟南有些猝不及防，但依旧稳稳地接住了小家伙：“阿暖这么早就来了啊？” “跟娘亲来，帮忙！”阿暖圈着谢璟南的脖子，抓住机会就要跟他贴贴。 “把他放地上吧，”李婉婉那边把吵闹的孩子哄好便过来了，“这孩子最近又胖了不少，我都抱不动了。” “不要紧，也抱不了几次了，”谢璟南看向怀里的小家伙，脸上带着柔软的笑，“解药吃了吗？” “吃了，其他孩子刚吃的时候还有点不舒服，这孩子什么反应也没有....谢公子，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若不是你们来了，我和阿暖怕是.....” 李婉婉眼眶泛红，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想到是谢林两人大喜的日子，又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 “不必客气，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 ...... 看着李婉婉带着阿暖走开，谢璟南脸上的笑容这才收了起来，转身就看见周铭烨不声不响的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谢璟南向少年走去，“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太吵了，而且老师也不在，睡不着....” 少年脸上带着委屈，下意识想靠近谢璟南的动作被对方躲开，顿时更委屈了：“老师，你躲我？！刚才跟那个女人笑得那么开心，这会儿见了我不笑一下也就算了，还躲我.....” 谢璟南抬手敲在小皇帝的额头上，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你能不能看看场合？” 周铭烨瞬间被哄好，耷拉的眼角扬起：“那我也去帮忙....” “你别添乱就行了，谢林哪里敢让你帮忙？” 谢璟南觉得这人真的是两副面孔，有时候强势凶悍到让人害怕，有时候又没心肝到让人头疼。 ...... 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接亲的时间，唢呐锣鼓一响，谢林带着接亲的队伍就去了沈家。 少年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脸上满是意气风发。 因为沈家只有沈老爹和小桃两个人相依为命，于是谢林和谢璟南商量过后，便在将小桃接走之后又让人去接了沈老爹。 打算不拘泥于那些无用的礼数，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喜宴。 一通热闹直到夜深才尽数散去，为了不打扰两人的新婚夜，谢璟南让人把沈老爹送回去之后，便带着小皇帝和络石去住了客栈。 谢璟南喝了酒，这会儿走路都有些不稳，多亏周铭烨在一旁小心扶着才没有跌倒。 “自己多少酒量心里没个数，喝成这样怕是少不了要让别人占便宜咯~”络石在一旁阴阳怪气。 ------------------ 小院重新归于寂静，谢林和小桃坐在大红喜床上，慢慢靠近彼此..... 第五十七章 又遇暗杀？ 谢林的婚事结束，调任的官员也尽数到了江南，能解决的事情也差不多解决完了，几人便也准备启程回皇城了。 而让谢璟南意外的是，小桃竟然愿意跟着谢林回皇城。 “公子对谢林有恩，对我们沈家也有恩....” 小桃挽着谢林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爹爹说，反正我们在江南也没有旁的亲人可挂念，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跟着公子一道回皇城，也省得谢林跟公子分开。” “你们有心了，”谢璟南点头，“一道去皇城也好，凡事也能照应的上。” ------------------------------------- 回皇城的日子定下来后，谢璟南就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那三块相似的玉佩出神。 其实他心中还有许多的疑问没有答案——福伯一个人是如何制造那么大量的苏合香的？工具、场地又在哪里？那些最后落到福伯手里的钱财又在何处？ 他口中的神主又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一个什么教派？ 这相似的玉佩还有多少？是出自周承胤之手还是何人？收到他的人和自己是有什么共同之处，还是其中有什么关联？ 以及皇城里的那位国师又是如何得到苏合香的？皇城是否也有人受苏合香所害？ ...... 太多的问题在谢璟南心中萦绕，那些迷雾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都难免让他担忧。 直到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掌抚上他的肩头，谢璟南这才收回思绪：“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外头逛逛？” “我可不爱去外头逛，老师又不在。有什么好逛的？” 周铭烨眼神扫过桌上的玉佩，情绪沉了几分，“那是谢林要去干坏事，怕你知道了训他，找的由头，可不关我的事。” “喔？”谢璟南挑了挑眉，有些好奇的看向小皇帝，“什么坏事？” 明明就是故意来说的，结果谢璟南一问，小皇帝反倒故意不说了：“这我一说，倒显得多爱告嘴似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谢璟南对于小皇帝有时候故意的幼稚颇为无奈，大多数时候是不怎么理会的，但是刚才这人那一瞬间的不悦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眼下便也就顺着他了。 “说说吧，是我想听，不是你要告嘴。”谢璟南学着平日里小皇帝的样子，拽着他的衣袖轻晃。 第64章 周铭烨喉头滚动，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谢璟南：“好吧，那我就告诉老师吧......” 其实谢林也不算是去干什么坏事，只是觉得要离开了，当初那群“强盗”冲进院子里一通打砸还差点伤了人的恶气，再不出就没机会出了，于是才找到周铭烨把事情给说了。 谁知道这人表面上应允，还“贴心”的让锦衣卫带他去关押那群人的地方，转头就在谢璟南面前告他的状。 谢璟南听完，有些无语的看着小皇帝：“这个....也不算什么吧，他心里憋着气，去出出气也好。” 听见这话，小皇帝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看得谢璟南格外不自在。 “该不会就是老师让他去的吧？” “那倒不是，不过我心眼也小得很，”谢璟南错开视线，将桌上的玉佩收了起来，“那些人毁了我辛辛苦苦种的花，还把我院子弄得一团乱，谢林去出出气，我觉得没什么。” 周铭烨：.....马屁没拍对....你居然是这样的摄政王！？ ------------------------------------- 在深秋的某天，几人坐上马车，启程往皇城去了。 谢璟南看着手里的纸包，想着阿暖那小家伙将纸包塞给自己时小脸哭得皱巴巴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发软。 “若是想那臭小子，到时候咱们得空，可以回来看他。”周铭烨见这人一脸惆怅，忍不住出声安慰。 谢璟南眼神扫向他，平静道：“回去要收拾你那一堆烂摊子，你以为能有什么空？” “哈...哈哈，我就是那么一说.....”小皇帝闻言一僵，尴尬的移开视线去看窗外的景色。 这一看不要紧，一道寒光刺来，擦着他的脸颊射进了马车里。 “老师，小心！”周铭烨反应很快，拉着谢璟南倒下，紧紧将人护在了怀里。 谢璟南这已经是在江南第二次遇见暗杀了，比起惊吓，此时倒是烦躁更多。 他看着订在马车上的箭矢，想到不久之前和谢林遇到的那次暗杀，冷笑了一声，有些疲惫的在周铭烨怀里闭上了眼睛。 情势突然，暗卫以最快的速度护住马车，锦衣卫则是朝着箭射出的方向追去。 周铭烨这才将人扶起来坐好，见谢璟南闭着眼睛，有些担心：“老师你没事吧，是不是磕到哪了？哪里难受？” 谢璟南轻轻摇头，顺着周铭烨的力道靠在他肩上：“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好累啊。” 缓了一会儿，谢璟南重新睁开眼睛，打算去看看谢林他们怎么样，却被周铭烨一把拉住： “先别出去，人还没抓到，不安全。” “不碍事，”谢璟南挣开了小皇帝的手，语气意味深长，“我看看就回来，不用担心。” 周铭烨没有追出去，而是起身把刚才因为慌乱甩到一边的纸包捡了起来。 里面是江南很流行的小点心，只是比起店里卖的那种精致小巧，这些做工要粗糙很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应该是阿暖一个一个自己捏的，看得出来小家伙很用心，只是年纪太小，还掌握不好形状就是了。 周铭烨收拾的功夫，谢璟南已经回来了，见小皇帝在收拾散落的点心，上前拾起一个就塞进了嘴里：“就觉得忘了什么，这脑子真是！” 车队都停在原地，一时间周遭只能听见一两声鸟叫和马匹的喘气声，静谧得出奇。 “这是追到哪去了？”谢璟南掀开帘子看向不远处的林高，“追不到就算了，让人回来吧，还要赶路呢。” 第五十八章 回宫 “这是追到哪去了？” 谢璟南掀开帘子看向不远处的林高，“追不到就算了，让人回来吧，还要赶路呢。” 林高似乎就等着这话呢，闻言便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没一会儿追出去的锦衣卫就尽数回来了。 周铭烨还想让人留下继续去追，被谢璟南制止了：“算了，也没怎么样，早点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里，周铭烨也不好再坚持，便让车队继续赶路，回身一看，谢璟南盯着那支箭又在出神。 “不知道是什么人，老师这一路还是尽量待在马车上比较安全。”周铭烨说着，上前把箭拔下来扔出了窗外。 “你与我同乘一辆马车，晚上歇息不管是住客栈还是睡马车，都在一起，”谢璟南似乎是累极了，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周铭烨闻言瞳孔骤缩，就连呼吸都停止了几秒才又继续：“老师说什么呢？我怎么有点听糊涂了.....” 谢璟南似乎也不欲多说什么，将小几上的点心收到马车的小柜子里，倚在上面打算休息。 “老师.....”、周铭烨看着合上眼睛的谢璟南，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干了件蠢事。 可是谢璟南不挑明，他便不好自己坦白，万一是自己多心了，这人其实没看出什么，到时候岂不是又要平添事端。 马车中再次陷入沉默，谢璟南思绪又重，这会儿倒是真的有点困了。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感觉一件衣服轻轻搭在了自己身上，随后他就被揽进了一个宽厚而又温暖的怀抱，让他的困意更深了。 罢了，谢璟南想，自己没教好，怪得了谁？ 其实早在那支箭射进来的时候，谢璟南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一次暗杀，只放了极其糊弄的一支箭就再没有动静了，与其说是暗杀，倒不如说是虚张声势的表演。 第65章 再看那支箭，是皇家护卫、锦衣卫专用的铜制箭矢，若是他再看的仔细些，说不定还能在上面找到制造的日期。 最后就是林高那稀烂的演技，在听到谢璟南说不追了之后不自觉松下的那口气。 一出闹剧，漏洞百出。 但是谢璟南也明白，小皇帝这是担心自己又跑了，才闹的这一出，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以为还有什么人躲在暗处想要害他，因而不会轻易离开锦衣卫的保护。 ..... 直到听见怀里的人均匀地呼吸声，周铭烨这才放松了下来，还好，还肯让自己搂着，应当是没有发现的。 ------------------------------------- 小皇帝虽然说的是秘密离开皇城，但事实上他不在皇城这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早已经知道了。 这会儿听说小皇帝马上又要“秘密”回来了，一众官员立刻开始往宫里递折子，都等着探探这消息的虚实。 ...... 这边马车直接驶进了皇宫，小桃扶着沈老爹走下马车的时候，两人皆是被眼前的华丽巍峨晃了眼，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水槐一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儿和乐门一起，带着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都出来迎接，见谢璟南和周铭烨从马车上下来，顿时齐齐跪下，齐声喊道：“恭迎皇上摄政王回宫！” “这....这....” 沈老爹拄着拐杖，站在两人身侧有些语无伦次，哆嗦着就要往下跪，被谢璟南抬手拦住：“沈爹爹不必，您腿脚不好。” “不不不，担不起担不起....”沈老爹挥着手，哪里敢承谢璟南这一个“您”。 他知道谢林是在宫里做事，也想过谢璟南和周铭烨的身份可能不一般，但是没想过两人的身份竟然这样了不得，一时之间本就不怎么利索的腿脚更软了。 谢璟南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对谢林道：“后宫闲置的宫殿里，你带小桃和沈爹爹去挑个喜欢的，先将就住下来，其余的过些日子再说。” 谢林点头，叫了几个原本在双竹殿服侍的小太监，一起将小桃和沈老爹两人的东西带着，扶起沈老爹就离开了。 “有老师撑腰就是不一样，连我这个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周铭烨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故作生气的样子。 谢璟南斜了他一眼，抬脚正欲往双竹殿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周铭烨：“郁启....是不是还在牢里关着？！” 周铭烨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当初挑不到蒋升荣的错处，就拿了禁军统领郁启出气，这会儿那人可不还在牢里关着呢嘛。 “呃，好像是的，”周铭烨有些尴尬，“我现在让人把他放出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接他。”谢璟南磨了磨后槽牙，转身往天牢走。 小皇帝闻言就要跟上去：“那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了，回去洗漱一下，睡一觉，然后把你的烂摊子理一理，等我回来盯着你慢慢收拾。” 谢璟南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郁启本就是禁军统领，与天牢里的看守少不了有往来。 于是有之前的交情在，再加上之前的手下偶尔过来打点，他这日子过得也算得上滋润。 一关就被关了数月，郁启想着皇上怕是早把自己给忘了，便开始偶尔让探望的手下带些酒来。 除了没自由，他这日子过得那是一点不比外面差。 这天下属来看他，又给他带了酒来，还捎带着猪头肉，别提多美了。 郁启喝得正起劲，就听见外头的狱卒齐声喊着什么“参加摄政王”..... 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出现了幻听，郁启倒酒的手顿住，凝神又仔细听了听，发现好像真的有脚步声在向这边靠近。 放下酒壶，郁启晕晕乎乎的起身走到门边，扒着牢门往外看。 这一看，便正对上了谢璟南那双澄澈的眸子。 “摄.....摄政王？！” 第五十九章 事业批重回岗位 “我还担心你在牢里受委屈，看来倒是我多虑了，”谢璟南眼带笑意，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郁启，“你在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您...您怎么回来了？！” 郁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这才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说来话长，”谢璟南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走了进去，站到郁启面前，“倒是害你被关了这些日子，对不住了。” 郁启连忙摆手：“这说的是哪里话，况且皇上也没怎么为难我，我在这有吃有喝的还不用管事儿....挺舒服的。” 谢璟南笑了笑，等狱卒将郁启手脚上的镣铐都解开，便带着他离开了天牢。 “我让人在统领府准备了柚叶，还有干净的衣裳，你回去好好洗洗，休息休息，禁军统领一职，还是由你来做。” 谢璟南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带上了马车，“我先送你回去，其他的咱们改日再说。” 郁启老老实实跟着上了马车，谢璟南说什么他就听着，听见“改日再说”才有了些反应。 他有些不服气的嘟囔道：“我就喝了一点，又没喝醉.....” 谢璟南不理他，把人送到地方，看着侍从把人搀了进去，也没有多留，让车夫调转方向，又去了一趟大理寺。 第66章 ...... 宋博艺正在处理公务，见谢璟南来了，跟郁启的反应差不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摄政王？您回来了？！” “刚到没多久，”谢璟南微微颔首，接着便直奔主题，“托金宫的命案是怎么回事？如今可有进展？” 对于这位摄政王的事业心，宋博艺是毫不怀疑的，立刻严肃起来，把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都跟谢璟南说了一遍。 “天罚？闹鬼？” 谢璟南屈指下意识敲击着桌面，看着手里的案件记录，好半晌才又开口问道：“也就是说，一开始的追查并没有结果，凶手混迹在近郊的乞儿之中脱了身..... 然而一度传的沸沸扬扬的天罚一事，在那所谓的天师入宫后，竟然就此沉寂下去，命案也没有再发生？” “没错，当时臣就觉得对劲，可是皇上....”宋博艺欲言又止。 “无妨，你只管说。” 宋博艺点了点头，继续道：“皇上似乎也猜到了这个人就是那些谣言的背后推手，一开始也是打算处置的，可是.... 可是那神棍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得，皇上竟然让人将他带回了元和殿。” 谢璟南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宋博艺，说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那天师说，能推算出我的下落？” “没错，您.....”如何知道的？ 谢璟南知道他想问什么，轻声笑了下，没说话，默默把手里的记录翻完放回桌上。 “好了，你忙吧，我就是过来问问这事儿，”谢璟南说着站了起来，“喔对了，林高这会儿应该在指挥司，没什么事去看看吧，你俩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您怎么....您也会看相占卜？！”宋博艺这下是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那倒不是，”谢璟南嘴角微勾，“皇上跟我说的。” 宋博艺：......好好好，你俩在一起就聊别人八卦是吧！ ------------------------------------- 从大理寺出来，谢璟南又去托金宫看了看，没了怪力乱神的干扰，这会儿宫殿已经建好了。 不愧是小皇帝亲自设计的，整个宫殿不管是内部还是外观，都处处透着精致和奢靡。 谢璟南越往上走，心中那种不适的感觉就越发重，直到走到顶层，看着眼前与下面两层完全不同的装潢，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眼前的装饰与他双竹殿的寝殿非常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原本应该摆放着床的位置放的是一团锁链，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 谢璟南顿时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心慌的厉害。 他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但是脚却怎么也挪不动，僵在原地缓了许久才又挪动步子转身离开。 走出托金宫时，天色已近黄昏，谢璟南动了动僵硬的脖颈，抬步上了马车。 ...... 周铭烨这边在谢璟南进入托金宫没多久就收到了暗卫报告的行踪，手里的折子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周铭烨脑袋里霎时间只剩两个字：坏了！ 去了一趟江南，把托金宫的事给忘了个精光。 那顶楼的装潢一看就能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这会儿被谢璟南看见，怕是要糟..... 果然，谢璟南从托金宫离开就直接回了双竹殿，连晚膳都没用，还把殿内服侍的人都遣走了。 周铭烨原本是等着谢璟南找他算账的，都做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死皮赖脸也要把人哄好的打算了，没想到人家连见都不想见他。 小皇帝心里慌得不行，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最后还是记挂着谢璟南累了一天还没吃东西，硬着头皮去了双竹殿。 殿内没有宫人，静得让人心慌。 周铭烨挥退了跟着的乐门等人，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小皇帝先是去了书房，没看见人，又去了寝殿，还是没看见人，最后双竹殿四处找了一番都没看见人。 就在周铭烨急得要叫暗卫的时候，听见身后的大榕树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找什么呢？” 周铭烨立刻转头，正对上那人温润的目光：“老师.....” 小皇帝倏地红了眼，下意识上前几步，又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尴尬的站在原地。 “过来！”谢璟南朝周铭烨招手。 小皇帝宛如小狗得了主人的指令，三两步来到树下，脚下轻点便跃上了树。 没成想脚下还没落稳，谢璟南就一脚飞踢踹了过来。 周铭烨猝不及防，被一脚踢在心口，狼狈的落回了地上，顿时委屈起来：“老师...疼....” 谢璟南对此视而不见，抬手折了一截树枝，身影一跃，落在了小皇帝面前，不等他再开口，扬起树枝便朝刚刚站起来的人抽了过去。 周铭烨不敢还手，只能狼狈的躲避，又怕谢璟南一直打不到人出不了气，偶尔又要装作躲不过挨两下子。 谢璟南很快就看出来了小皇帝的故意，扬起树枝朝人扔了过去：“哄着我玩是吧？” 第六十章 一天不打就作妖 谢璟南很快就看出来了小皇帝的故意，扬起树枝朝人扔了过去：“哄着我玩是吧？” “不是....对不起.....” 周铭烨连忙摇头，任由那截粗糙的树枝砸在自己脸上。 谢璟南原本还压着情绪，这下子是真的被激怒了，抬掌就向小皇帝的面门劈去：“既然从前没教好你，我不妨再教教！” 第67章 这一掌几乎是用了全力，周铭烨闪身堪堪躲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谢璟南，就见这人紧接着又是一掌拍了过来。 出招之密集，发力之凶狠，几乎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周铭烨很快就被谢璟南这一招接一招的攻击弄得来不及思考，全凭着条件反射在做着反应。 不知不觉，两人就从一个攻击一个躲避变成了缠斗，打得难舍难分起来。 一开始周铭烨还只是在迫不得已时还手抵挡，到后面直接开始主动攻击，也越来越不留余地，显然已经是打红眼了.... “老师，你打不赢我。”小皇帝接下一招，示意谢璟南就此收手。 谢璟南本来就不是多厉害的功夫，这会儿小皇帝越发使力，他也就逐渐败退下来。 然而他非但不肯就此停手，还趁着小皇帝的靠近又出了一招。 两人又继续缠斗了一阵，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宫里亮起了灯。 也就在这光影交错之间，谢璟南一个不注意，小皇帝带着内力的掌风就朝他劈了过去。 他本可以躲过，却非但不避，反而迎了上去。 周铭烨这一掌掺杂了他浑厚的内力，立刻就将谢璟南拍得一口鲜血吐出，摇摇晃晃的晕了过去。 ------------------------------------- 谢林这边带着岳丈和夫人选好了住处，一番收拾下来早过了晚饭时间，想着双竹殿那边还有宫人伺候，他也就没急着回去。 没想到几人刚准备吃点东西，双竹殿那边就传来了谢璟南受伤的消息。 顾不上吃饭，谢林立马就起身往双竹殿赶去。 好在小桃和沈老爹两人挑的住处离双竹殿也近，没一会儿谢林就赶到了双竹殿。 殿内灯火通明，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几乎是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召了过来。 一看这架势，谢林顿时就慌了，红着眼睛就要往里闯。 好在水槐一直在门外守着，见状立刻拉住了谢林：“怎么次次都这么莽撞，去了趟江南也不见稳重，当心要吃亏的！” “水槐姑姑，”谢林这会儿没心思听她唠叨，直接问道，“我家王爷如何了？他怎么会受伤的？！” 看着平时总是一副笑模样的谢林此时耷拉着眼，要哭不哭的，就连鼻头都泛着红，好生可怜。 水槐如实告诉了他事情经过：“皇上来寻摄政王，也不知是哪句话没说对，两人就打起来了，这不就.....不过摄政王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 “哎，你别去，皇上在里面呢！！” 谢林心里急的不行，一听只是没有生命危险，便想着指不定伤的多重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挣开水槐就冲进了寝殿。 ...... 谢璟南刚被拍了结结实实的一掌，又吐了不少血，这会儿身上难受得厉害，刚闭上眼睛想养养精神，就听见谢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要见王爷，他怎么样了？别拦着我，我是....” “让他进来。”谢璟南掀开眼皮，有些费力的朝外头喊了一声。 但是显然他这有气无力的声音不足以传到门外，谢林依旧被拦在门外急得跳脚。 “让他进来！”周铭烨在一旁扬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林被放了进来，顾不得跟周铭烨行礼，直奔着谢璟南的床就跑了过去： “王爷您怎么样？我想着双竹殿有人服侍就没急着过来，都是我不好，我该早些过来的，怎么会....” “刚才太医看过了，说是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受了些内伤，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而已。” 谢璟南没什么精神，这会儿脸上都看不见血色，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见了谢林却还是强撑着露出一抹笑。 “都要卧床休养了还说不要紧！” 谢林看见他这样子，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吧哒吧哒”直往下掉。 谢璟南放在心上的人没几个，谢林便是其中之一。 见这人自责的哭鼻子，谢璟南想抬手去给人擦擦泪，却不慎牵动了胸口，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摄政王还要多休息，谢总管看过就先出去吧，”周铭烨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两人，“让他好好休息。” 罪魁祸首的声音响起，怒意瞬间冲上谢林的脑袋，他想冲上去跟周铭烨好好理论理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喜欢他家王爷，却又总是做一些伤害王爷的事。 但他最终也没有冲上去，谢璟南的手紧紧拉着他，没什么力气，却不容他反抗。 “王爷....”谢林替谢璟南委屈起来。 “皇上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天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朝，”谢璟南似乎有话要跟谢林说，转头看向一旁摆设一样的周铭烨，“我跟谢林说两句话。” 小皇帝脸色不太好看，默了默还是转身离开了。 等寝殿的门重新合上，谢璟南示意谢林把柜子里的木盒取下来，里面装的是当初没来得及处理的一些皇城的地契田产之类的东西。 谢林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困惑的看向谢璟南：“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小桃和沈老爹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这里头有几间宅子，你挑一间合适的，带小桃他们搬过去.....” 内伤不比伤筋动骨的外伤，看不见伤口，疼痛却是一点不少的。 谢璟南缓了缓，才又继续道：“还有几间铺子，都有掌柜的帮忙经营，你们挑挑看，有合适的就交给小桃开间酒楼或是继续原本的经营都行，这样他们也能踏实一些..... 第68章 这些就当是我补给你的贺礼。 谢林，等我好了你就出宫去好好和小桃过日子，田产也挑一些好的去，宫里....别再来了。” 第六十一章 好好表现 谢林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捧着盒子愣愣的又问了一遍：“公子，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了嘛，是补给你的贺礼，别瞎想。”谢璟南胸口疼的厉害，却依旧维持着嘴角的笑容。 “那为什么说让我别再来宫里....”谢林惶恐的看着谢璟南，“王爷，您不要谢林伺候了吗？” 谢璟南想到托金宫顶层的一切，沉默着摇了摇头。 他想的是，若是他和周铭烨最终真的闹到那个地步，能少牵连一个人也是好的。 “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来往宫里宫外要花不少时间，不如在城里做点生意，多陪陪小桃他们，把日子过好，宫里有这么多人伺候.....” “不，”谢林一脸倔强的打断谢璟南，“谢林即便不能日日留在双竹殿服侍王爷，该当的差事也绝对不会偷懒，谢林不去做什么生意，就要当双竹殿的总管 ！” 谢璟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是水槐过来送熬好的药。 “怎么是姑姑送来？”谢林耸着鼻子，上前接过药碗。 “原本皇上是要亲自来的，想着摄政王兴许不愿意见他，就让我过来了。” 听见周铭烨，谢林顿时耷拉下脸：“有劳姑姑了。” 见这小总管不高兴，水槐没由来的也跟着心里不舒服，收起托盘正欲离开，却一晃眼看见了这小总管耳后的一点红痣。 “等等！” 水槐突然拉住谢林，碗里的药随着一荡便泼在了谢林手上，刚熬好的药还冒着热气，瞬间就把白嫩的皮肉烫的红了一片。 “哎哟！” 谢林手背刺痛，药碗也跟着滚到了地上，他赶紧去院子里打了些凉水洗了洗，这才好受了些。 “对不住啊谢总管，”水槐跟着追出来，看着谢林手上的一片红，满脸愧疚，“我刚才不是有意的，真的对不住，我一会儿给你送烫伤膏来.....” “不要紧，双竹殿有烫伤膏，我一会儿去涂一点就行了，”谢林甩了甩手，脸上带着不甚在意的笑，“就是药打翻了，要辛苦姑姑再去熬一副了。” 水槐还处在歉疚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喔，喔好，我这就去，这就去....你那手，还是自己当心些.....” “晓得的。” ...... 水槐又去盯着熬了一副药，这次没自己端着了，是让小宫女跟着送过来的。 倒不是她不想端，实在是情绪起伏太大，手抖的厉害。 这会儿到了谢璟南的寝殿外面，水槐狠狠掐了下手心才勉强冷静下来，敲响了房门。 和小宫女一道把药送了进去，水槐目光全程没有离开过谢林，要离开时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小宫女离开了双竹殿。 ------------------------------------- 周铭烨记挂着谢璟南的伤，却又不敢再去自找没趣，在床上躺了许久还是无法入睡，干脆又坐了起来。 想到先前那人让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事，小皇帝干脆起了床，大半夜的去了御书房..... 看着堆成山的折子，周铭烨坐下开始慢慢翻阅起来，因为有赵仆预先做过的总结，冗长的折子批起来要简短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也架不住堆积的折子实在太多，周铭烨往龙椅上这一坐就直接坐着批到了天亮。 乐门在旁边磨墨磨得呵欠连天，却愣是没敢打出来一个，见周铭烨放了笔，这才揉了揉满是泪花的眼睛，上前将批完的折子收拾好。 “正好早朝的时候都发下去。” 周铭烨看着自己批完的折子，心里颇为满意，想着谢璟南知道自己态度这样好，应该能高兴一些。 这是周铭烨时隔几个月再一次上朝，一时间大臣们还有些不适应，在太监尖利的声音喊着“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的时候才有了一些真实感。 小皇帝真回来上朝了！还把折子都批了？！ 一阵沉默之后，大臣们挨个开始启奏，大部分是弹劾东厂专权，权势过大，影响颇大云云，再就是江南调任的官员人选以及被收监的那批官吏如何处置..... 这早朝一上，就上到了中午，要不是大臣们一个个饥肠辘辘的实在说不下去了，周铭烨觉得，这群人能一直说到明天早朝不带歇的。 终于散了朝，小皇帝午膳刚用完，蒋升荣那边带着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就要求见。 于是在御书房这一待就又待了几个时辰，终于等人都走了，周铭烨这才抬步往双竹殿去。 ...... 谢璟南一向不喜欢服侍的人多，这会儿双竹殿只有寥寥几个宫人在准备晚膳，见周铭烨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 “平身，”周铭烨压低声音，挥挥手让人都起来，“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周铭烨轻手轻脚的走到寝殿外，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想看看谢璟南，结果人还没见着，就听见谢林洪亮的一声“参见皇上”在身后响起。 小皇帝动作一僵，有些尴尬的挺直脊背：“那个，朕来看看老师恢复的怎么样了.....” “那皇上怎么不进去？”谢林明知故问。 第69章 周铭烨张了张嘴，没想到什么借口，捻了捻手指，推开了寝殿的门。 谢璟南早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见人进来倒也不惊讶，声音淡淡的：“忙完了？用膳没有？”、 “还没有，可以在老师这里吃吗？” 谢璟南主动说话，小皇帝身上的局促顿时一扫而光，扬起笑脸走上前。 ------------------------------------- 就是，如果宝贝们喜欢看双男主的话，我上一本是双男主的，主受，位面有甜有虐，大结局he。有兴趣可以去看看(w)ノ 浅浅打一下广告 如果不感兴趣请忽略就好(*▽*) 第六十二章 喂饭 “还没有，可以在老师这里吃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谢璟南目光扫过这人眼下隐隐透出的青黑，转头看向谢林，“去让小厨房再加两道皇上爱吃的菜。” 谢林点点头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人。 周铭烨顿了顿，坐到床边看着谢璟南，态度诚恳：“对不起，老师，我昨天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那有什么的，是我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怪的。”谢璟南不以为意，表情始终是淡淡的。 然而他越是这样，周铭烨就越慌，越发懊恼自己昨天为什么就要还手，难道谢璟南还真能打死他不成？ “老师....” 周铭烨想去握谢璟南的手，却被这人轻巧的躲开：“皇上今天忙了一天，想必累坏了，吃完晚膳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若是可以，真想一直和老师待在江南的院子里，”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周铭烨喃喃自语，“起码能一张床，不会跟你隔得这样远.....” 谢璟南没说话，静静看着小皇帝惆怅。 似乎是发现装可怜没用，周铭烨悲伤的情绪说收就收，重新抬眼看向谢璟南：“老师明明都知道。” “我都知道，”谢璟南点头，“我一开始就想过，跟你回来我可能就再难离开了，但我还是回来了，难道还不够说明我的态度吗？” “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要如何，”周铭烨这次没有再给谢璟南机会躲开，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那些是当初我发疯做的蠢事，不会真用在你身上的。” 也不知谢璟南信了没信，反正两人倒是一同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此时晚膳也准备好了，因为谢璟南还有伤，于是谢林将小木桌摆到了床上，将用小碗分好的菜式一一摆上。 “王爷，我扶你起来。”谢林说着就要上前，却被小皇帝抢先一步。 “这些垫着哪有我这个人肉的舒服，”周铭烨上前把靠枕拎起来扔给谢林，自己坐到床头，将谢璟南扶起来圈进怀里，“老师，我喂你。” 谢林这边还生着小皇帝的气，见谢璟南那么轻易的就原谅了，沉默片刻，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谢璟南虽然要在床上静养，但也没到饭都不能自己吃的程度，他抬了抬手想接过筷子自己吃，就见那筷子躲过自己的手，夹着一块芋头递到了自己嘴边。 谢璟南：“.....其实我可以自己吃....” “啊~~老师张嘴~~~” 周铭烨才不管那些，语气搞怪，显然是故意在逗谢璟南开心。 都这样了，谢璟南也只好张嘴吃下了那块芋头..... 一顿饭吃得颇为和谐，谢璟南靠着“人肉靠垫”，不知不觉吃下去了不少：“够了，已经饱了。” 看着桌上的小碟空了不少，周铭烨也不再喂了，放下筷子，叫了人来收拾，搂着谢璟南的姿势却是一动不动。 “净喂我吃了，皇上倒是一口没吃，”谢璟南侧头靠在小皇帝颈间，声音带着饱餐后的懒散，“去吃一点吧，小厨房还准备了你喜欢的菜。” 喜欢的人在怀里，周铭烨一秒钟也不舍得离开，面不改色的瞎掰：“突然觉得不饿了，我...咕噜....” 肚子一声长鸣打断了周铭烨的话，惹得谢璟南跟着笑了出来：“去吧，一会儿凉了。” 周铭烨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 ------------------------------------- 谢璟南休养的这段时间，谢林觉得自己在双竹殿都显得有些多余——小皇帝每天处理完政务，都不带歇的，立马就来双竹殿照顾谢璟南。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专心处理国事才是要紧的。”谢璟南午睡起来就看见守在床头的小皇帝，实在有些无奈。 “这回来都近一个月了，你那国师究竟何许人也，你可查清楚了？为何给你用苏合香，目的是什么？” 周铭烨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还有自己被国师下毒这事。 从自己在江南下令将人逮捕，到这会儿怎么也有两三个月了，他每天忙着上朝批折子，见各个大臣，事情一堆，竟然把这人给忘了个干净。 果然还是当昏君舒坦啊，周铭烨想。 “怎么？忘了？真不知道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谢璟南一看小皇帝那心虚的脸色就知道，这人估计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想你....哎哟！” 谢璟南现在已经恢复好了，一记爆栗敲在小皇帝头上，表情颇为无语，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怎么就把你教成这样了？” ...... 闹归闹，玩笑归玩笑，两人当天还是一道去了趟天牢。 第70章 依着蒋升荣当时信中的说法，这个景明国师蛊惑人心的本事了得，因此是单独关押在天牢最深处僻静的单间里，平时也是不允许狱卒私自靠近的。 两人到的时候，景明正如第一次周铭烨见到他时那样，对于两人的出现并不惊讶，脸上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起身朝两人行礼：“景明参见皇上....参见摄政王.....” 这是谢璟南第一次见这人，但是却觉得眼前这人处处透露出熟悉，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看似清澈，细看之下却像化了鸩毒的酒。 他仔细打量着那张丑陋的面容，大半张脸都是狰狞的疤痕，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头歪歪扭扭的戒疤，果然如同蒋升荣所说——不伦不类。 景明倒是坦然，站在原地任由谢璟南打量，半晌后才迎上他的目光：“摄政王可看出什么了？” 直视了那双眼睛之后，谢璟南瞬间呼吸一滞，就连瞳孔都跟着收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大口喘息.... “老师，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周铭烨扶住身边的人，脸上写满了担心。 他也不解，谢璟南为何会如此失态？ 第六十三章 恩怨 谢璟南死死盯着景明，眼中恨意翻涌,拳头也是越攥越紧。 直到周铭烨强硬的掰开他的手，几乎被指甲抠烂的掌心早已鲜血淋漓，疼痛这才堪堪让他回了些神。 景明....璟明....谢璟明.....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想不到你命这么大，竟然苟活至今，”谢璟南喉头溢出一声冷笑，眼中寒意遍布，冷的摄人，“不过也就到今天，既然你要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 “来人啊！” “摄政王好大的魄力！”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谢璟南没再理会景明，也顾不上手心的伤口，看向进来的狱卒道：“去传刽子手，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家伙就地处决。” “摄政王这么急着处决景明，是在怕什么呢？” 景明丝毫没有即将要被处决的惊慌，反而眯着眼，挑衅一般看着谢璟南。 “你....你该死！”谢璟南身形晃了晃，被周铭烨稳稳托住。 “老师，你的手要赶紧处理才行，”周铭烨看着谢璟南鲜血淋漓的手掌，眉头拧在一起，“我们先回去吧，等刽子手复命就是了。” 谢璟南摇了摇头，不容拒绝道：“我要看着他死，亲眼看着！” “想不到摄政王还是这么在意我，”景明脸上笑意不变，“也是，毕竟是兄弟嘛...况且只要我死了，当年的事情就再没有人知道了，你还是可以继续当你的摄政王，继续高枕无忧，对吧？” 谢璟南不再搭话，沉默的站在原地等着刽子手来了结这人的性命。 只有周铭烨，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在意两人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唯独担心的是谢璟南手上的伤口。 然而刽子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这会儿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周铭烨实在实在没了耐心，强掳着谢璟南离开了天牢。 ...... “都关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砍头不是砍，老师就非急这一会儿干嘛？”看着太医处理伤口，周铭烨没忍住出声埋怨。 “也不知道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做什么，疼得还不是你自己！” 一团布巾被染得红透，可想这人手掌伤的有多深，太医将伤口处理好，细细叮嘱一番才带着人退了下去。 “皇上，”谢璟南盯着双手上包扎的纱布，轻声低语，“皇上....阿烨....那个景明，你不要自己去见他，不，最好别去见他。 我知道你对今天他说的那些话好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别听他说的，别去见他.....求你......” 谢璟南似乎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手上不自觉就开始用力，白色的绷带隐隐又沁出了血迹。 “刚包扎好！” 周铭烨立刻俯身握住谢璟南的手腕，蹲在他身边仰视着他：“老师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其余的事，老师不想说就不说，对于我而言，老师才是最重要的。” “阿烨.....”谢璟南对上周铭烨的目光，一滴泪猝不及防的滴落下来，砸在他的手背。 ------------------------------------- “如何了？”周铭烨离开双竹殿，看着从暗处闪身出来的暗卫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暗卫躬身行礼，“人已经带到元和殿中....” 在天牢里听了两人的对话，周铭烨对于谢璟南和景明两人的关系便隐约有了一些猜测，但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又或者说，谢璟南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还有别的事。 走进元和殿，不等周铭烨问，水槐就上前道：“客人还在之前的厢房....” “准备些茶点送过来。”周铭烨说着，脚步不停，转身就向厢房走去。 ..... 厢房内，景明为了隐藏身份，还如先前一样头上罩着黑袍。 见了周铭烨，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仿佛眼前的不是皇帝，只是一个久违的朋友：“景明以为皇上当真不感兴趣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周铭烨不欲兜圈子，直截了当问道。 “皇上不是猜到了吗？” 景明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鸷，加上他那张毁了容的脸，整个人没有了从前睿智的感觉，反而处处都透露着让人不舒服的诡异，“景明以为，皇上会先问安神香的事呢....” 第71章 周铭烨眼神锋利，审视着眼前的人：“你都知道什么？！” “那可多了，皇上想知道什么？” “你不如都说说。” “嗯，那让景明想想从何说起.....” 景明撑着头，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小皇帝身后，缓缓道：“不如就从摄政王极力想要隐藏的事情开始说起如何？” 周铭烨眉梢微挑，等着他继续。 “摄政王急着要杀了我，一是因为与我的陈年积怨，再就是害怕当年他控制您当上摄政王的事暴露于人前.....” “摄政王没有控制我！”周铭烨打断景明，语气不善。 “或许您只是习惯了？” 景明似乎也不想多纠结这个话题，继续道：“不若景明还是从头说起吧，您只管听着就是..... 摄政王的生母死的早，当年早早便离开了谢府，在大宣四处游历。 他也因此在江南结识了一个不明身份的江湖人士，那人的身份我就不说了，牵扯太多，若是您好奇可以自己去查....或者，您已经查到了？ 不过都不要紧，您只要知道那人的死与先皇有关就行，而摄政王与那名江湖人士的关系十分要好，说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也不过分。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放在心上的人，因为先皇授意，死在了摄政王面前，您想想，他哪里接受得了？ 于是他离开江南，周密计划了许多，借着丞相之子的身份在皇上身边得了青睐。 由此开始，他步步为营，将势力悄然伸向前朝后宫，先是徐皇后，也就是您的母后，病逝凤栖宫，借着几年后......” 屋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了景明的叙述。 周铭烨起身拉开门，就见水槐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地上打碎了的茶盏：“皇上恕罪，奴婢马上让人重新准备....” “无妨，”见是水槐，周铭烨并未多想，“不用送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 宝贝们新年快乐啊ヾ(??▽?)ノ 祝大家新的一年发财发财发大财！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也谢谢你们对这本书的喜欢 爱你们~ mua! (*╯3╰) 第六十四章 来个人赶紧把景明鲨了 “王爷，该起身….您醒了？！” 谢林来叫谢璟南起身，正对上他清明的眼神，有些意外。 谢璟南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由着谢林给自己更衣擦洗：“手上疼，没怎么睡。” 谢林看向他被绷带包扎的双手，麻利的把手上的事做完，转身去取来了药。 “您也真是的，心里不痛快只管把那人往死里揍就是了，拿自己撒什么气呢这是？” 谢璟南面上扯出一个笑，眼神却是散的，思绪不知不觉就飘远了。 飘过摄政九年的宵衣旰食，飘过江南的安稳顺遂，飘过在外游历的跌宕曲折，最终飘向那个他生活了十几年地方….. 那时候他的娘亲还在，虽然生活是苦，但是有人疼爱着，谢璟南心里终究还是甜的。 他那丞相爹从不去他娘亲的院子，也不在意一个没了兴趣的妾室和庶子过得究竟好不好。 但是谢鸿德不在意，有的是人“在意”——他的嫡长子谢璟明就是其中之一。 兴许是他生母授意，也可能是谢璟明这人天生坏种，见不得谢璟南好。 总之这人时不时就要去找谢璟南搓磨一番，轻则往两人那少得可怜的吃食里“加料”，再不然就是带着下人埋伏在某处，等着谢璟南路过时把人绑了一顿打….. 诸如此类的种种行径在谢璟南人生最初的十几年里，频繁发生，就仿佛是谢璟明的某种饭后消遣。 冷月总是默默把饭菜里的沙粒石子或是各种昆虫挑出来，重新处理干净之后再给谢璟南吃。 谢璟南则是即便挨了欺负，也总是默默忍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还要硬撑着笑，跟冷月说自己是不小心跌倒的，哄着娘亲不要伤心….. 两人就这样默契的，尽自己所能互相守护着彼此，直到冷月生命的最后一刻，直到谢璟南十四岁，彻底结束了在谢府的生活。 他既狼狈，又庆幸，以为终于摆脱了谢家，可以靠自己过想过的生活了。 虽然那积年累月的恨意，冷月死在风雪夜的痛，谢璟南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在遇到周承胤之后，他至少在试着放下了。 可是命运就偏要戏弄他，让他亲眼看着周承胤死在面前，再次把他的幸福打碎…… ------------------------------------- 自从那次去天牢见了谢璟明，谢璟南再也没有出过双竹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筹谋着什么。 而周铭烨，也自那之后再没有来过双竹殿，两人保持着某种默契，似乎只要不见面，就可以不用面对即将到来的破裂。 “王爷，再多吃一些吧，”谢林看着谢璟南碗里还剩了大半的饭菜，心疼不已，“这几日您吃得太少了…..” 谢林见谢璟南胃口不好，回家时特意让小桃做了些川州菜带进宫里，然而此时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小菜，谢璟南也没什么胃口。 “吃不下了，”谢璟南挥手让人把菜撤下去，神色恹恹，“今日你早些回去吧，小桃的酒楼才开起来，你回去帮帮忙。” 第72章 谢林不肯，架不住谢璟南冷下脸非要他回去，没办法也只能提前离开了双竹殿。 ...... 谢璟南送的铺子原本就是间酒楼，生意算不上多火爆，但是因为地段好，加上一应装潢服务都是上乘，自然就少不了有品位的世家公子小姐们光顾，所以收入也算可观。 如今送给了谢林和小桃，等于是表明了酒楼所属，看见谢林自然就会想到这背后的人是谢璟南。 于是自打重新开业以来，生意比起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谢林回来的时候，就见小桃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 “不是雇了好些个厨子嘛？怎么还把自己给忙成这样？”谢林心疼的替小桃擦着汗，把人拉到院子里休息。 “客人太多了，有些忙不过来，”小桃看见提早回来的谢林，表情惊喜，“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谢林拉着小桃的手，看着她的笑，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深了几分：“王爷说酒楼刚开张，让我回来看着点，就提早让我回来了。” “王爷真是好人....”小桃闻言点头，“对了，小菜王爷吃了吗？胃口有没有好些？若是喜欢吃我再做些，你改天带去。” “王爷他.....”、 “快来人救命啊，死人啦！丽品鲜吃死人啦！！” 谢林刚开口，就被前厅的喧哗打断，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去了前厅—— 此时已经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是哪一桌出了乱子，只见人挤人，推搡着都在往外跑。 小二被推搡地东倒西歪，只能无助的拉着往外跑的客人：“您还没结账呢！诶，您别跑.....” 谢林担心小桃受伤，拉着她不许往前，静静等慌乱结束。 片刻后人流跑的差不多了，一片狼藉中便只剩下了一桌人还在，应当就是出事的那一桌。 谢林上前，见一个衣着破旧的男人倒在桌上，嘴角还带着白沫，一旁的女人衣着就光鲜许多，此时已经哭得满脸是泪，抓着男人不停摇晃，嘴里一个劲的哭喊着。 “当家的，你死了留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你醒醒啊，当家的你说话啊！！” 谢林拧着眉头，看向一旁的几个店伙计：“还愣着干什么？把人送去医馆啊！” 伙计们这才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将人送医，然而女人突然发了疯一样护着男人，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不许动！谁都不许动我当家的！” “不送医，没事都要叫你拖死了！”小桃有些生气，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如此胡搅蛮缠。 “你们丽品鲜的菜吃死了人，我要报官！”女人情绪激动，当即就又哭喊开来，“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你们休想耍赖！！” 第六十五章 关系揭晓 女人闹得实在厉害，又因为牵扯了谢璟南这个摄政王，最终京兆尹来看过之后，只让把尸体和一应牵扯其中的人都先带回了兆尹府审讯。 谢璟南知道的时候，距离谢林和小桃被抓走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虽然知道京兆尹看在他的面上不会多加为难，但心里还是难免担心，当即就要去官府。 然而刚走到院子里，就被两个暗卫拦住了路：“皇上有令，摄政王只能待在双竹殿，若要离开，还请待我等告知皇上。” 谢璟南脚下一顿，看着眼前两个面目并不清晰的暗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那就劳烦去向皇上请示吧，”谢璟南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满，“我就在这里等着.....”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似乎是收到了信号，暗卫再次出现在谢璟南面前，语气依旧恭敬：“摄政王还请回屋吧。” 谢璟南似乎是气着了，呼吸急促了片刻，转身往回走。 既然不能出去，那谢林的事也只能让别人出面了，谢璟南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脚步一转去了书房。 “将这个交给锦衣卫指挥使或是大理寺卿都行，”谢璟南拿着一封信交给身边服侍的小太监，“遇见谁就先交给谁.....” ------------------------------------- “摄政王想出宫，可要拦着？” “不许，除了双竹殿，哪里都不准他去。” 周铭烨听着暗卫的报告，手上批折子的动作不停，朱笔却是在折子上划出了重重一笔，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烦躁。 过了一会又听说谢璟南让小太监给林高和宋博艺传信，周铭烨手上批折子的动作一顿，将手中的朱笔一掷，声音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谢林在城里新开的酒楼出了事，据说是吃死了人，京兆尹已经把人都带回府衙了，摄政王应该是担心谢林，这才想要出宫。”暗卫如实禀报。 “呵，”周铭烨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个冷笑，“其余的就由他吧，摄政王心善，见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 等周铭烨和暗卫讲完，水槐端着御膳房送来的补汤走了进来，动作依旧稳当，只是细看之下多少能看出些心不在焉。 “水槐，”周铭烨对她非常信任，也不介意自己和暗卫的对话被她知晓，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这种表现，“你怎么了？” “皇上.....” 似乎是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没有一个可以说的人，此时周铭烨问起，水槐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起来：“谢林....谢林他是我的孩子！” 周铭烨顿时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水槐竟然有个孩子，还是该震惊他的孩子是谢林。 第73章 “你....你....怎么回事？”周铭烨顺手将桌上的补汤端给水槐，“你喝点...谢林...怎么会？！” “那时候您年纪小，而且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并没有声张.....”水槐将汤又放回桌上，说起了当年的事， “当年奴婢还不是凤栖宫的掌事宫女，有一次宫宴，天气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雨，奴婢被嬷嬷谴回去取衣服，路上太急崴了脚，是一个侍卫帮了我..... 他扶着我走了一路，后来还给我送药....我那时年少，有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人，便很快就陷了进去....再后来，我就有孕了。 他一直说会娶我，我也一直等着他，可是我等了很久，都再没有在宫里见过他，因为....他一直在躲着我..... 后来我有身孕的事藏不住了，孩子的父亲不知所踪，嬷嬷就要将我交给慎刑司，还是皇后于心不忍，允许我将孩子生下来，继续在凤栖宫伺候.....” 因为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水槐说到悲痛处就会抽泣不止，述说也断断续续，但周铭烨并没有催促，安静的听着她说。 “生下孩子后那人就又出现了，我也是个蠢的，听信了他会好好抚养孩子的鬼话，竟然真的就将孩子交给他了，没想到....” 想到谢林，水槐再也说不下去了，瘫软着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周铭烨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是不忍，毕竟水槐真的是在他身边陪伴最久的人，也是母后病逝后拼命护着他的人。 “谢林这些年在摄政王身边过得也不差，虽说进了宫....”周铭烨眼神晃了晃，“但好歹是有遇见了，今后好好相处，尽力弥补他就是了。” 水槐点头，掩面恸哭：“您帮帮谢林，他不能有事，我才认出他，还什么都就没有弥补......” “你放心吧，摄政王已经让人去了，谢林与他而言也很重要，他不会让人有事的。” ------------------------------------- 宋博艺收到谢璟南的信就立刻去了京兆府，了解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当即就向京兆尹把案子接过来由大理寺侦办。 原本按正常流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但是牵扯到摄政王，宋博艺又是他亲自派来的，京兆尹恨不得赶紧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这会儿别提多配合了。 “那宋大人您慢走，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来，能配合的京兆府一定配合.....诶，您慢走.....” 看着大理寺的人把谢林几人又给带走了，京兆尹总算是舒了口气，就连胡须都一颤一颤的带着愉悦。 ...... 回了大理寺，宋博艺先安排了人给死者去做尸检，回来就把谢林和小桃给放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我会查清楚的....天不早了，路上小心着点，要让人送送你们吗？” “不必了，我趁着落锁之前进宫看看王爷去，此事有劳大人了。” 谢林谢过宋博艺，带着小桃就离开了大理寺。 ------------------------------------- 不知道谢林和水槐的关系大家猜对没有(?_?)? 第六十六章 那么大一个摄政王成背景板了 虽然命案与两人无关，但是发生在自家的酒楼里，怎么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摆脱嫌疑，更别提能自由行动了。 一想就知道是谢璟南从中卖了面子，两人这才安然无恙。 天黑了，谢林不放心小桃自己回去，便带着一起进了宫，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落锁之前到了宫里。 双竹殿里只有一两个值夜的宫人，一如既往的安静，谢林带着小桃到了之后，这才又有了些生气。 “怎么进宫了？”看着两人出现在双竹殿，谢璟南惊讶不已，“累一天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谢林脸上带着愧疚，上前了两步：“王爷，酒楼的事....让您费心了。” “说什么呢？酒楼是我送给你们的，出了什么事也难保不是谁看我不过眼从中设计，我还能不管了？” 谢璟南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让谢林不必往心里去，“近段时间酒楼就先不要营业了，这事宋少卿会查清楚的，你们先休息一段时间。” “我们明白的，对了....” 谢林还想说什么，见小桃坐在一旁困得直打呵欠，当即话锋一转：“那个，王爷您要不先休息吧，我带小桃先去休息。” 谢璟南有些无语的睨了他一眼，挥了挥手道：“你原先的住处一直有人收拾的，去吧，我一会儿也睡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不等谢林叫，谢璟南已经清醒了，起身洗漱好，问起了昨天的事：“你昨晚是想说什么？” “王爷，您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谢林担忧的看着谢璟南眼下的青黑和那有些凹陷的脸颊：“您看着实在是.....” “不碍事，”谢璟南摇头，“说正事，昨天是要说什么？” “就是丽品鲜的事，我觉得出事儿的那两个人有些不对劲。”谢林用力眨了眨眼，不再去看谢璟南的疲态。 事情谢璟南只知道个大概，此时谢林一说，他也有些好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谢林思索着，把疑点说了出来，“那个男人出事的时候，和他一道的女人一开始喊的就是‘死人了’，似乎很笃定那人已经死了，而且就是吃了咱们酒楼里的饭菜吃死的； 第74章 再就是两人的衣着，这还是小桃发现的....两人的衣着根本不像是一家的，一个破破烂烂，一个却衣着光鲜，小桃说那女人做衣服的缎子是锦缎，价钱不便宜的.... 喔还有一点，当时我见那人口吐白沫了都，就让伙计把人送去医馆，可是那女人死活不让人碰她男人，一直拖到了京兆尹带人过去。” “我会让宋大人注意的，”谢璟南顿了顿，又继续道，“你和小桃这几日就住在双竹殿吧，陪陪我.....” ------------------------------------- 水槐一听说谢林没事了，立刻就去了双竹殿，可是到了门口，脚步却又顿住了。 以前不知道谢林是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生怕一会儿露了馅，反叫那孩子讨厌了。 小太监通传过后就引着水槐进了双竹殿，她提着篮子的手已经紧张的满是汗水，只希望一会儿在谢林面前不要太失态。 还没到院子，水槐就远远看见谢林和一个姑娘在树下打闹，不知道这人说了什么，那姑娘恼羞成怒的追着他打，谢璟南则坐在屋檐下，眼中带着很淡同样也很柔和的光看着两人闹..... 水槐突然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扰这一幕。 还是小桃眼尖，看见小太监带着人进来了，立刻停止了和谢林的打闹，安静的站到一边。 “水槐姑姑来啦，”谢林迎上去，“您来找王爷？” 水槐眼神复杂的扫过坐在屋檐下的谢璟南，轻轻摇了摇头：“我是来找谢总管的。” “找我？”谢林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错，”水槐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听说你牵扯了命案被京兆府抓了，有些担心....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还望小总管别嫌弃.....” 谢林挠挠头，不知道自己何时和这位元和殿的掌事宫女关系这么好了，但还是接了过来，乐呵呵的道了谢。 “喔，对了，姑姑见过小桃吧，”谢林说着，把小桃拉到身边，“这是我娘子，江南人。” 水槐这才想起来周铭烨和谢璟南回京时带回来的那对父女，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你...你都成婚了？” “对呀，在江南成婚的，我当时都不敢跟小桃提，还是王爷说不应当留有遗憾，我......” 一提起这些，谢林就仿佛炫耀自己宝贝的小孩儿，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最后还是小桃偷偷拧了他一把才止住。 “姑姑的点心我们会好好吃的，”小桃的笑容很讨喜，此时她便是用这样的笑容看着水槐，“我做了一些川州小菜，您一会儿也带些回去尝尝吧。” 水槐恍恍惚惚，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双竹殿的，只手里还提着小桃的川州小菜,心里也满满的。 ...... 元和殿里，周铭烨似乎就特意等着水槐，人一回来就立刻叫到了书房。 然而在周铭烨面前站了半晌也不见这人说话，水槐有些忍不住了：“皇上....？” 周铭烨看了他一眼，复又收回目光，又等了好半晌，才问道：“摄政王可还好？” 水槐：......就很草率的看了一眼，其余都在看我的好大儿，真没注意他好不好.... 这回轮到小皇帝不耐烦了，半天得不到回应，抬眼看去，就见水槐一脸的欲言又止。 ------------------------------------- 小皇帝：坏了，水槐这是什么表情？老师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水槐：坏了，早知道就替冤种皇帝多注意着点了...... 第六十七章 贴贴 在周铭烨越发冰冷的视线中，水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挺....挺好的.....” 也不知小皇帝信没信，反正是没再追问，让人出去了。 ------------------------------------- 谢璟南最近发呆的时间很多，没事就坐在屋檐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周铭烨来的时候，谢林和小桃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太监在谢璟南身边伺候着，两人都一动不动，安静的不像活人。 小皇帝有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踩在落叶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 谢璟南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那一身明黄的少年：“皇上来了？” 身边的小太监早已经跪了下去，谢璟南没什么劲，懒洋洋的站起来迎上去：“用过午膳了吗？” “都这会儿了，老师还没吃吗？”周铭烨没管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径直上前揽着谢璟南的腰。 感受着手上的分量，小皇帝眉头蹙了蹙：“这才多久没见，老师怎么瘦了这么多？” 刚才离得远倒还没注意，此时这人就在面前，周铭烨才发现，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少了许多神采，脸上瘦的没多少肉，下巴尖都出来了...... 整个人是一种萎靡颓丧又要硬撑的样子。 “没什么胃口，吃得少了些，”谢璟南任由他搂着，姿态很顺从，“皇上过来是有什么事？” 周铭烨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眼神都凌厉了几分：“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小太监闻言一哆嗦，立刻就要叩头请罪，被谢璟南拦住了：“我自己不想吃的....” “你先下去吧，”谢璟南把小太监谴了出去，转身拉着周铭烨到椅子上坐下，“皇上许久不来了，我也没准备什么。” 第75章 周铭烨其实并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这人，当年的事情他其实并不全然相信景明所说，但是查到的一切又都在向他证明，景明所言不假。 所以他便一直逃避与谢璟南见面，他怕对这人的爱与恨将自己就这样生生撕碎。 谢璟南也以为两人会继续这样僵持一段时间，没想到周铭烨突然就来了。 “水槐说你看着不太好，我来瞧瞧。” 周铭烨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想到水槐说“挺好”时脸上的犹豫，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我好得很啊，”谢璟南可能是很久没见周铭烨了，出奇的配合，顺势就圈住了小皇帝的脖子，“要回屋吗？” 周铭烨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将人抱起来往屋里走，这人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他才觉出不对。 “你干嘛？！”周铭烨抓住谢璟南作乱的手，对上的却是同样疑惑的目光. “皇上过来，不是为这事？” 谢璟南也有些愣住，他以为小皇帝知道了真相却隐忍不发，是还贪恋他的身体，或是憋着什么法子折磨他，这会儿人来了他自然也是愿意配合的。 但是眼下看来，好像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果然，周铭烨松手将他放下，眼中已经染上了怒意：“你觉得我来找你，就为这事？” “是我误会了，”谢璟南连忙摇头，“皇上别生气.....” 说着，谢璟南就讨好的去拉周铭烨的手：“那我们去喝点茶吧，我给你泡。” 周铭烨以为谢璟南会和他一样默契的选择粉饰太平，却没想到一杯茶递到他手里，那人会直接问他：“谢璟明，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什么？！”小皇帝端茶的手一哆嗦，滚烫的茶汤险些全泼到他手上。 谢璟南看小皇帝一惊一乍的样子，担心他真把茶给泼身上，抬手把茶杯从这人手里拿走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神情淡然：“皇上不是都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周铭烨这回是真的慌了，他一直在让人查当年的事，就是想要找出景明说谎的证据，证明谢璟南与他母后的死没有关系。 可如果连这个人自己都要亲口承认了的话，那他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谢璟南看着他的眼睛，瞳孔颤了颤，终究没再继续挑明：“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准我出双竹殿？” 周铭烨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因为他压根没打算放人出去..... 沉默逐渐蔓延，两人再没有谁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王爷，大理寺少卿到了。” “请去书房吧。” 谢璟南朝外朗声吩咐，放下了手里的茶准备起身：“我这皇上也看过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周铭烨才不听他的，也跟着起身一道去了书房。 “王爷，我....皇上？！” 宋博艺没想到周铭烨也在，先是一愣，随即就要行礼，被小皇帝摆摆手免了：“朕就是来陪陪摄政王，你当朕不存在就是了。” 宋博艺顿时愣住，这么大一尊佛，我怎么好当您不存在？！ 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上呢。 “丽品鲜的事查的差不多了，”宋博艺尽量忽视一旁的周铭烨，“怕您担心，我就先来跟您说一下结果....” “那个女人和死者并不是什么夫妻，甚至根本不认识。 死者是近郊的单身汉，平时靠给别人干点杂活挣钱，仵作验了尸，是被毒死的，我们搜查了丽品鲜，并没有发现毒物....” “所以是有人陷害，”谢璟南语气很笃定，“还查出什么了？” 宋博艺点头：“那个女人我们查了，是专门当人情妇过活的，据她交代，找上死者就是她那姘头指使的。” “只是她口中的那个姘头我们并没有找到，所以无法确定她所言真假....” ----------------------------------- 周铭烨：事情的原委还没查清楚，我不能冤枉了老师，我还可以先贴贴！ 谢璟明：恋爱脑真的给劳资整无语了…… 第六十八章 心连心还是玩脑筋？ “既然是要陷害，按理说不应该这么轻易就松口才是，”谢璟南看向宋博艺，“如果是我，一定会咬死就是丽品鲜的菜品有问题，你说不是，有什么证据?人就是在丽品鲜死的....” “对！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宋博艺显然也很赞同谢璟南，“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这女人的目的，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讹钱，而是想让事情闹大。 想让大家都知道丽品鲜吃死了人，但是被京兆府抓着没多久，老板和老板娘就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看热闹的人会怎么想？那些八卦谣言又会如何传？” 谢璟南沉下脸：“看来是朝我来的，倒是连累了谢林他们.....” 宋博艺离开之后，谢璟南又坐了一会儿，见周铭烨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 “皇上，我最近精神不好，这会儿有些乏了，您.....” “饭不好好吃，能有精神才怪了，”周铭烨再次跟着他起身，“我晚膳在这里吃，盯着你多吃一些。” ...... 直到坐到饭桌上，谢璟南都还有些恍惚。 这小皇帝把自己软禁在双竹殿，显然是从谢璟明那里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现在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这演岁月静好，实在让他有点不舒服。 第76章 “皇上....” “老师，先吃饭，”似乎预料到谢璟南说出来的话不会是自己想听的，周铭烨打断他，夹了一筷子鱼到他碗里，“特意吩咐了御膳房去了刺的，你尝尝。” 谢璟南默默夹起来放进嘴里：“皇上.....” 周铭烨不等他说话，很快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这下谢璟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再说话，专心吃了起来。 到底是心里不舒服，即便有周铭烨在一边哄着催着，谢璟南也没吃多少，最后一桌子菜，反倒一直在布菜的周铭烨吃的还更多些。 “明天让太医过来瞧瞧，”周铭烨吩咐一旁的小太监，“摄政王吃不下饭，也不知道上点心。” 谢璟南捉摸不透小皇帝的心思，难免心里有些挫败，此时也不想理人，懒洋洋的就要回寝殿，结果被周铭烨拽住，给带到了院子里。 谢璟南在院子里也放了一把摇椅，只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树叶落得厉害，他也就不怎么在院子里待了。 此时院子里点上了灯，周铭烨拉着谢璟南躺进椅子里，任由落叶掉落在身上：“老师，景明说只要我替谢家翻案，他就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部告诉我.....” “那你怎么打算什么时候替谢家翻案？” 谢璟南侧头看他，小皇帝硬挺的五官在灯笼的光下变得柔和。 周铭烨转头对上谢璟南的目光：“谢鸿德贪腐是证据确凿的事，有什么可翻的？” 被突然反问，谢璟南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抬头在小皇帝脸上印了一个吻：“你长大了，有时候连我都看不透你的心思了。” “我不知道现在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周铭烨嘴角也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真相总会浮出水面，我希望能晚一点......” ------------------------------------- 林高刚离开御书房，周铭烨就在里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看着被打翻的鎏金香炉，想到当初徐彭祖来皇城时提起谢璟南的欲言又止，又想到里面的那个“避”，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 当年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而且相关之人都有心隐瞒，但以锦衣卫的实力，若是有心要查，加上有明确的方向，要得到真相其实并不多难。 只是周铭烨一直不愿意面对罢了。 如今事情原委已经原原本本摆在他面前，他怎么可能不疯..... 水槐最近的心思都在双竹殿，所以周铭烨这边乐门伺候的更多，这会听着书房里不时传出的声响，他一张脸恨不得皱成包子。 “怎么办呀，乐总管，”一旁的小太监是新来的，哪见过这阵仗，当即就吓得不轻，拉着乐门问，“要不还是去找水槐姑姑来吧？” 乐门刚想说自己去看看，就见水槐端着御膳房的补汤过来了：“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都在这站着干嘛呢？” 小太监仿佛见了救星，一个劲个朝乐门使眼色。 “皇上把人都赶出来了，”乐门上前接过水槐手里的托盘端着，“这会儿正在里头发火呢....” “我瞧瞧去。” 水槐说着推开了御书房的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皇上，歇会儿吧，御膳房熬了汤.....” 水槐一边走一边收拾着地上的折子，还顺手灭了个被歪倒的蜡烛点燃的小火，一直收拾到书案前，就见周铭烨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都是散的。 “皇上？皇上....” 水槐想要上前，脚下便没有注意，“当啷”一声，巴掌大的鎏金香炉被踢的滚了几个圈，倒扣在了地上。 “这....”看着那熟悉的香炉，水槐当即就愣住了，“这不是皇后娘娘的香炉吗？” “这是母后的东西？！”周铭烨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水槐脚下的那只香炉。 他对于后宫妃嫔所用物品的等级制式并不怎么注意，经水槐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上面的纹样应该是只有皇后才能使用的。 那么那个“避”应该也是他母后所写了，周铭烨想。 “母后的模样....我有些记不清了，”周铭烨突然说道，“只记得是一个人很温柔的人，会唱歌哄我入睡，说我很棒，父皇只是太忙，不是不喜欢我....” 水槐也不知道小皇帝这是又闹哪出，将香炉捡起来放好，又把地上散乱的折子、破碎的茶盏、歪斜的烛台一一收拾好，默默退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小皇帝他动粗！ 水槐看见那个香炉，不由想起了当年先皇后病逝前的那段时间，手里就总是捧着个鎏金小香炉。 她担心太熏人，劝了好几次，可是徐皇后就像是里面有什么宝贝似的，依旧常常捧着不肯放..... 如今细想起来，好像在徐皇后病逝后，那只香炉就不知所踪了，如今竟然又回到了周铭烨的手里。 收回思绪，水槐又想到了谢璟南，按照上次她听到的景明所说的那些话，这人便是害死徐皇后和先帝的凶手，难保以后不会继续害人。 可是谢林又在双竹殿，跟着那人..... 想着想着，水槐就又往双竹殿去了，然而还没到双竹殿，就被一个迎面跑过来的小太监撞了个趔趄，险些摔跤。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这样没规矩！”水槐拍着心口，厉声斥责着眼前莽撞的小太监。 “对不住对不住.....” 第77章 小太监赔着不是，往水槐手里塞了个纸团就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水槐看着手里的纸团，狐疑的打开看了看，脸色倏地一变，迅速将纸团撕碎塞进了袖子里。 ------------------------------------- 周铭烨在书房里坐了一整夜，乐门劝不动，水槐又身体不适告了假，一群宫人只能在外头守着。 直到第二天早朝，乐门又去叫，小皇帝才一脸郁色推开了门..... 似乎是看小皇帝脸色实在不好，早朝也没几个大臣啰嗦，很快就散了朝。 周铭烨散朝后没有回元和殿，而是直接带着那鎏金香炉去了双竹殿。 谢璟南最近越发懒得动，又不能出双竹殿，有时候干脆在床上一躺就一天，饭也不吃。 谢林急得只挠头，想尽办法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人该不吃还是不吃。 周铭烨到的时候就听见谢林带着哭腔在劝谢璟南吃饭：“王爷，您多少吃点吧，昨天就没吃什么，今天早饭又没吃，您这是要成仙啊！” “饿了自然就会吃的，”谢璟南淡笑，“哪至于急成这样，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不知道吃饭？” “可是.....” 谢林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门外响起乐门极其刻意的一声“皇上驾到”，只能先去迎接。 “怎么又不好好吃东西？” 周铭烨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挥了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摄政王这里朕来服侍，你们下去吧。” 谢林不知道两人之间的那些恩怨拉扯到哪一步了，只想着有小皇帝在，谢璟南应该多少能吃一些，便带上门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周铭烨和谢璟南，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谢璟南有些坐不住，又躺回了床上：“皇上这次来，可是当年的事又查出什么了？” 周铭烨不说话，将香炉拿出来递到谢璟南面前，一双锋利的眼睛一瞬不瞬注意着这人的反应。 谢璟南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瞥了一眼香炉，很快就将目光转向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不认识？” 周铭烨把谢璟南从床上拉起来，给人披上外袍拉到桌边：“吃着东西慢慢想，老师不应该不认识的。” 谢璟南蹙眉：“我没胃口....” 然而这次周铭烨却不像先前那样有耐心了，夹了一筷子到谢璟南面前的碗里，眼神中带着不曾在他面前显露过的压迫感：“没胃口也吃一些。” 谢璟南见状也冷下了脸，双手往胸前一环，神色冰冷的看着周铭烨。 “不吃？”周铭烨剑眉一挑，“那我亲自喂老师。” 说完不等谢璟南反应，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掰，强迫他张开嘴，另一只手夹起碗里的菜就塞进了他的嘴里。 “咳咳....咳咳咳.....” 谢璟南没有防备，被周铭烨这猛的一下子给呛住，咳嗽个不停，眼尾很快就咳出了泪花，脸也因为呼吸不畅有些泛红。 小皇帝手上此时已经沾满了油渍，就连明黄色的衣袖上都全是，然而他毫不在意，等谢璟南咳嗽完，立刻又夹了一筷子捏着人的下巴喂了进去。 “唔唔....周，周铭烨....泥沟...你够了！” 谢璟南被如此强势的对待，也有些恼了，抬手打掉小皇帝的手，将被硬塞的饭菜吐掉，“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久没有等到回应，谢璟南放下手里的帕子抬眼看去，就见小皇帝不知何时已经哭起来了，这会儿眼睛红的吓人，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的粘着，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你.....” 谢璟南有些愣住了，火发到一半生生给憋回去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哭起来了？” “那香炉，”周铭烨抬手想擦脸，想了想手上袖子上还有油，动作一顿又把手放下了，“老师当真不认识？” 见他这样，谢璟南原本压下的火气彻底没了，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声音颇为无奈：“见过的，十一二年前就见过，徐皇后的东西。” 周铭烨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他，等他继续说。 “虽然是我这些年一直在教导你，但是你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谢璟南没由来的叹了一句，继续说那香炉的事：“当年的事我不知道你究竟查到多少....罢了，不管你查到多少，我一并都说了吧，你想如何处置我，我都认.....” “徐皇后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先皇的死，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当年，确实筹谋了很多，手里自然也.....” ------------------------------------- 看到有宝贝在猜最后是he还是be，目前结局未定喔，虽然我也比较倾向于he，但是如果最后不可避免的发展成be的话，也会在番外圆满的！所以大家放心追！ 第七十章 坦露心迹 “徐皇后的死，确实与我有关，先皇的死，也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当年，确实筹谋了很多，手里自然也.....” 周铭烨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伸手想捂他的嘴，想到自己手脏，干脆扑过去用嘴堵住了谢璟南后面的话。 谢璟南：？？？！！你小子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氛围莫名暧昧起来，好半天小皇帝才坐直身子，看向谢璟南道：“你还是别说了，我对你下不了手.....” 第78章 谢璟南这下是真有点懵了，杀父弑母的仇人坐在面前，这人委屈巴巴的说下不了手？ “那你是想....”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周铭烨打断谢璟南，刚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你看着我长大的，快十年了，我们朝夕相处快十年了....老师，我真的没办法做任何事伤害你的事。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呢？我父皇暴戾、昏庸，你要杀他便杀了，我早就打定主意当做不知道的。 可是我母后，她是个很好的人啊！她那么温柔，那么善良，是在你之前唯一保护我的人，她不该死的..... 我知道你与我那皇叔有一段过往，你们感情深，可能....可能深过了我们这些年的情谊，可能在你心里他是最最重要的，我....这些我真的都接受了，我也没想过要在你心里撼动他的位置.... 我原本想的就是只要能陪在你身边，能天天看见你就够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呢？！” 周铭烨的好看是那种很凌厉、不羁的，上扬的眼角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 然而此时这样一个人，在谢璟南面前哭的像个孩子，那委屈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那令人畏惧的九五之尊联系在一起。 “别哭了，”谢璟南一贯见不得小皇帝这样，这会儿也只能先哄着，“眼睛哭肿了明天怎么上朝？到时候大臣们指不定怎么笑话你呢！” 周铭烨才不管那些，一边落泪一边继续说：“所以真的像景明说的那样吗？当年你以身入局，先是接近父皇，站稳脚跟后把势力伸向前朝后宫.....就为了给周承胤报仇？！” 谢璟南点头。 周铭烨的手有些抖，声音也不自觉颤了起来：“当年的事林高都查清楚了，你秋围为了救父皇险些丧命，你用命去博，就为了.... 真的值得吗？那后来你报了仇，又为什么不离开或是干脆自己称王？辅佐我这个仇人的儿子又是为了什么？” “愧疚吧，”谢璟南看向小皇帝，声音很轻，“我当年所做的一切，我并不后悔，但是我觉得你是无辜的，不管是你在凤栖宫磋磨的那两年，还是你母后的死.... 都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长大，能活得好一些。” “呵，”周铭烨冷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格外割裂怪异的表情，“哈哈哈哈，好一个希望我能够好好长大，能活得好一些，好啊....好啊！” “可是一开始，我受的那些苦就是拜你所赐啊我的好老师！你不害死母后，我又怎么至于没有人护着？！” “是我对不起你....” 谢璟南看着这样崩溃的小皇帝，只觉得心里钝痛。 他好像从某一刻开始，就错得无法回头了。 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从小皇帝扑倒他他却纵容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同意徐皇后用她自己来换徐家平安的时候，亦或是更早之前..... 他一次两次心软，在不该留余地的时候留余地，有这一天也该是他早就料到的。 是他贪心了..... ------------------------------------- “王爷，您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让太医瞧瞧，”谢林看着谢璟南那憔悴的脸色，语气已经不是请求而是满带焦虑的命令。 “我已经让小德子去太医院了，您要罚我自作主张我也认，总之您是要....” “好，瞧瞧也好，”谢璟南这次倒是格外好说话，朝椅子里又靠了靠，“我歇会儿，太医到了领进来就是。” 谢林退了出去。 谢璟南虽然闭着眼睛，却一点困意也没有，说是歇会儿，其实心里事情一点儿没少想。 他不记得那天周铭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最后恍惚间，那人满脸是泪的抱着自己，声音很轻也很坚决的在自己耳边说道： “我不会伤害你，也没办法原谅你，如果你真的有罪，我就替你去赎罪.....” 他不觉得自己是有罪，起码在他看来，为心爱的人报仇，理所应当，根本谈不上什么罪，一报还一报罢了。 可如果是在小皇帝的角度，自己又何尝只是有罪，简直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谢璟南的思绪：“王爷，太医到了。” ...... “太医，王爷的身体怎么样？他最近吃的很少，睡也不怎么睡得好，”谢林在一边看着，等太医诊完脉立刻上前问道，“没什么问题吧？” 老太医理了理袖子，一脸严肃的看向谢璟南：“王爷，身体是自己的，怎么好这样糟蹋？” 谢璟南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谢林听见这话立马就急了，央着老太医赶紧开点药给调理调理，这人才将将而立之年，身体可伤不得。 “小总管别着急，王爷这是思虑过重、郁结于心，”老太医胡子花白，看着就让人心生信赖，安抚的话说出来也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这毛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思虑太重、忧思难舒时间一长，身体亏损不说，就连寿数也是要受影响的，吃药也只是起一个辅助作用，最根本的还是要王爷把心放宽。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咱们凡人能看透的，太过沉溺，深陷其中，于自己于旁人，都没有什么好处的。 王爷还是，要多宽宽心，该发生的，无论如何都会发生，劳心伤神又能有什么用呢？” 第79章 第七十一章 新人物 “王爷还是要多宽宽心，该发生的，无论如何都会发生，劳心伤神又能有什么用呢？” “太医说的是，”谢璟南对上老太医那双苍老但有神的眼睛，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是璟南心思太重，今后一定注意。” 谢林这才松了一口气，送老太医出去时装了一荷包的金叶子想要塞过去，却被推了回来：“小总管不必客气，王爷只要把心放宽，其余的没有什么要紧，我开了些安神的汤药给王爷，喝了应该就能睡得好些。” ...... 就谢林送个人出门的功夫，谢璟南就又发起了呆，不知思绪又飘到了哪里，谢林回来了也不知道。 “王爷....王爷？王爷！” 谢林喊了好几声谢璟南才堪堪回神，扯出一个笑打趣他：“人家太医没要你的金叶子吧？小小年纪，滑头的很！” 谢林眨巴着眼，有些尴尬的挠着头：“您怎么....”知道？ 谢璟南笑容不变，示意谢林把人谴出去，他有话要跟他说。 “王爷,有什么事儿您别憋在心里，都可以跟我讲，不管您说什么，我绝对都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谢林关上门，转身就见谢璟南脸上还挂着那个僵硬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揉了一把，酸的厉害，“您不愿意笑就别笑了，这笑的，我看着都难受....” “是吗？” 谢璟南闻言收起了笑容更，面上又恢复了这段时间的沉寂：“我是想跟你说说皇上的事。” 谢林收敛了神色，认真听着。 “你当年进宫的时候年纪小，很多事情不知道，这些年我也一直没跟你说过.....” 谢璟南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在思索措辞，好一会儿后缓缓叹了口气，放弃措辞了，直截了当道：“当年先皇遇刺一事，其实是我所为，先皇后之死也是我一手促成，所以.....” 短短一句话，把谢林惊得险些掉了下巴，也顾不上什么尊卑了，立刻上手捂住了谢璟南的嘴，压着声音：“王爷！这怎么敢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皇上已经知道了。” 谢璟南被他这反应逗得一乐，倒是发出了这些天来第一声真心实意的笑。 这下谢林彻底疯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谢璟南，似乎在组织语言，只是最后以失败告终，他干脆行动起来了。 只见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拎着一个小包袱回来放到谢璟南面前，然后转身又要走，被谢璟南伸手给拉住了：“这是干什么？” “跑...跑路啊！我把之前的东西都放在一起的，咱们马上就能走，”谢林说话还带着喘，“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可千万不能再被抓住了，咱们跑得远远的，再不回来了！” 有一个人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打算，谢璟南心里说不暖是不可能的，就连一直憋闷的心口此时都觉得松活了不少。 “外头有暗卫守着，别说跑了，就是我要踏出双竹殿怕是都困难，”谢璟南声音温柔，仔细听还能听出里头的轻哄，“你不用担心我，皇上若是要杀我不早杀了？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也打算的长远一些，若是到时候皇上....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有个什么，没办法护着你，你和小桃他们离开皇城也能过得好。” “可是，公子您.....” 谢林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他如果还是一个人，那他完全可以斩钉截铁的说会陪着谢璟南到最后。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娘子，有了自己的家，他不能让小桃和他一起涉险。 “那只是最坏的打算，”谢璟南安慰，“也只是让你做个打算，未必会到那一步，好了，不许哭鼻子，当心我告诉小桃。” 谢林愣是把眼里的水雾给憋了回去：“我这么大人了，才不哭鼻子呢！” 看着谢林离开的背影，谢璟南想到了丽品鲜之前的案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 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按照宋博艺所说，也就是那女人想讹点钱，于是找了一个帮人做散工的单身汉，以请人吃饭为由把人带到丽品鲜，其实早就暗中下毒，打算置人于死地。 要非说有什么，那也只有找上的是谢林的酒楼这一个疑点，如今凶手也抓了，该如何处置应该也都尘埃落定了。 可是城中却因此传开了丽品鲜仗着背后谢璟南的势力欺人害人的谣言，似乎就像之前宋博艺猜测的那样，要借这个案子把矛头指向谢璟南这个摄政王..... ------------------------------------- 水槐入宫的这些年几乎没告过假，所以这次说身体不舒服想出宫休息几天，周铭烨几乎没有怀疑，当即就允了。 然而“身体不舒服”的水槐，此时换掉了掌事宫女的衣裳，混迹在城中的人群中，走进了一家酒楼的雅间。 “水槐姑姑？请坐请坐....” 迎上来的是一个衣着贵气的男人，蓄着胡须，眉眼看上去倒也没有老态，一看就是生活优渥的人，身份并非不简单。 水槐并没有入座，而是警惕的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不肯再往前：“你如何认得我？宫里的事，又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这一连串的问题，说起来也要些时间，”男人笑得很和善，“姑姑不妨坐下来，喝点茶，容我慢慢回答？” 第80章 水槐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坐了下来。 “来，姑姑喝口茶，”男人起身给水槐斟茶，“姑姑常年在后宫，对前朝的面孔可能不是很熟悉，在下姓毕，名高卓，现任御史中丞一职。 当年先皇遇刺时毕某才入仕不久，宫中之事也是偶然得知，这次约姑姑见面，也是想聊一聊我们共同的目标......” 第七十二章 又开始话当年 听到对方的身份时，水槐实在有些意想不到，嘴巴都微微张开了一些，有些意外于这人对自己一个宫女谦逊的态度：“大人说，共同的目标？” “没错，既然约您见面，毕某也不藏着掖着了，”毕高卓真诚的看着水槐，“摄政王于我有仇，于你亦有仇，所以我们不妨联手，将其除之而后快.....” “什....什么意思？！” “也就几年前，前丞相谢鸿德贪腐一案闹得满城皆知，不知姑姑可还有印象？” 见水槐点头，毕高卓继续道：“那被摄政王大义灭亲的谢丞相就是我的恩师，自打我入仕以来就帮助我颇多，如师如父....所以，你说我恨不恨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到这里，毕高卓刚才端的一副温和姿态全然没有了，面目都变得可憎起来。 很快他又反应来，将面上的疯狂隐去，继续说：“而徐皇后，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主子，被谢璟南所害，你难道就不想替她报仇吗？” 水槐受毕高卓情绪的感染，缓慢的点了下头，但是很快就又顿住了。 她想到了谢林，在谢璟南的庇佑下长得那么好，还成了亲，自己这些年已经亏欠了他那么多，若是真杀了谢璟南，只怕是和谢林再也没有相认的可能了..... “姑姑有所顾虑？”毕高卓一眼就看出了水槐的犹豫。 “不是....只是这种事只凭你我，怕是不容易的......” 毕高卓就像是一个胜券在握的操盘手，对于水槐的犹豫丝毫不恼，反而抬手又给人斟上了茶：“其实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姑姑你的，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见毕高卓没有继续提找谢璟南寻仇的事，水槐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当年你与一个侍卫有过一段....呃，感情？那孩子被辗转带出宫几年，又被人卖进了宫里成了宦官，这其中缘由，姑姑可知道？” 毕高卓这会儿算是吊足了水槐的胃口，只等着她求自己说下去。 果然，一听事关谢林，水槐脸色都变了，猛地抓住毕高卓的手，情绪激动：“大人您知道什么？！是谁害了那孩子，将他又卖进了宫，您告诉我！” 毕高卓则面色犹豫，沉默了许久直到水槐快要哭出来时才悠然开口：“也是摄政王所为，哎，其实找你之前，我便差人查了许多，当年谢璟南虽然不是摄政王，但是与宫中势力已经多有勾结。 可能是因为对徐皇后怀有敌意，也连带着对凤栖宫的人都恨上了.....你当年的事虽然先皇后有意遮掩，但是想要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 “所以谢璟南就让人抱走了我的孩子，年纪到了又卖进宫里？！” 在毕高卓的引导下，水槐已经不需要他再说什么了，自己将整个故事脑补的完完整整：“他还把人一直养在身边，真是好恶毒的心啊！！” 毕高卓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咱们.....” “我做！”水槐眼里的犹豫此时已经全部变成了坚定，“谢璟南害死了皇后，还害我儿....这种人死不足惜！” “他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 毕高卓眯起了眼，露出了一个与刚才的客套全然不同的笑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递送水槐面前： “每天让人将这个掺一点在谢璟南的饭食里，无色无味寻常人无法察觉，长时间服用则会让人经脉淤堵，由双腿开始最后直至全身无法动弹，最后只能像个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槐看着那纸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若是我被发现，到时还望大人能让人照拂谢林一二。” “这是自然，”见水槐把东西收下了，毕高卓又取出一个袋子推到她面前，“但是姑姑还是小心为上，事成之后你们母子之间便再没有阻挠.....这里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姑一定收下。” 水槐打开一看，里面是塞得满满的小金豆。 “我不是为了这个，”水槐只看了一眼，就把东西又退了回去，“只为了帮皇后报仇，顺便...出口气.....” 毕高卓看着水槐，良久后短促的笑出一声气音，又将袋子收了起来：“是毕某小人之心了，姑姑今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只管来这家酒楼，会有人帮你的。” .......、 直到水槐的身影再次融入街上的人群，毕高卓所在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披着斗篷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大人，这女人真能给帮咱们吗？” “女人，都是感情用事的，只要掌握住了她们的情感，就掌握了她们的生命，”毕高卓抬眼看向进来的人，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她们最愚蠢，却也最好用。” “那刚才那话，大人是诓她的？”来人掀开帽子，露出一张白净的面庞。 “也不全是，赵督主知道我的，最是真诚，”毕高卓给人斟上茶，“前面说的那可都是真的，后面他儿子那部分嘛，就....哈哈哈哈哈哈” 第81章 “哈哈哈哈，还得是中丞大人啊，”赵仆跟着笑，“真是蛊惑人心的好手，连我都信了，刚还在想呢，摄政王也没比那小总管大几岁，怎么就有那本事一早策划那么多？” “当年谢林被那四处转手买来卖去的时候，那谢璟南还不知道在哪流浪呢！” 说到谢璟南，毕高卓一脸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他这回怎么活......” “既然事情都办妥了，那赵某就不多留了，宫里还有事儿等着呢。”赵仆说着，将毕高卓跟茶杯一起递过来的那袋金豆子装进了袖子里，起身带着候在门外的人离开了酒楼。 -------------------------------------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个御史中丞，一开始御史大夫给小皇帝说当年的丞相案有问题，就是这个毕高卓查出来的。 第七十三章 暗杀名单加一 “双竹殿那边怎么样？” 这几乎是每天周铭烨都会问暗卫的问题，但是每次问完又会让暗卫退下，似乎只是问一问，并不想听到什么答案。 暗卫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就等着周铭烨下一句“罢了，退下吧”，但是今天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小皇帝喜怒不辨的一声“嗯？” “喔，双竹殿...最近没什么特别的，”暗卫连忙回答，“摄政王现在几乎连屋子都不出，除了谢林前几天让人请过一次太医，还有就是水槐最近去双竹殿比较频繁，其余的....没什么了。” “请了太医？”周铭烨放下手里的朱笔，眉心微蹙，“摄政王怎么了？” “太医开的方子只是一些安神养身体的，摄政王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暗卫如实回答。 周铭烨抬手揉了揉眉心，似是无奈似是担忧，最终还是让暗卫把诊脉的太医请了过来。 ...... “免礼....赐座....”老太医刚进屋，不等有什么动作，周铭烨直接就让人坐下了。 老太医胡须颤了颤，笑眯眯的坐了下来：“皇上龙体可是哪里不适？” “朕好得很，”周铭烨看向他，“你前几日去给摄政王诊脉，他可是有哪里不好？” “摄政王他....”老太医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摄政王郁结于心，人之内里互相影响，现在来看只是寝食不安，若是继续这样忧思重虑，只怕是各处的毛病都要出来了。 臣也没敢把话说的太重，但长此以往身体迟早是要垮的啊，到时候影响寿数，再想挽回就来不及了！” 周铭烨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好一会儿才挥挥手让人下去。 “郁结于心....忧思重虑....” 周铭烨想着刚才老太医的话，有些心慌，顺手拿起一本折子打算分散一下注意力，结果一眼扫过去，心情更差了。 将折子扔回桌上，周铭烨朝一旁的小太监道：“宣毕高卓来御书房，马上！” 小太监忙不迭的出去了，小皇帝又伸手将先前放在一边的几本折子拿过来放在一起，准备等人来了一并算账。 说是立刻进宫，但是要把口谕传出去，等人再进宫，周铭烨见到毕高卓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等折子也差不多批完了，周铭烨这才看着跪在地上自己一直没让起来的人，眼神冷了几分：“摄政王仗势欺人以权谋私？朕包庇、纵容？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毕高卓背挺得笔直，不说话，眼睛盯着面前的几本折子，眨都不眨一下。 “朕在跟你说话！”周铭烨声音严厉起来。 “丽品鲜的事已经在城中传开，臣所奏之事，皆为实情，”毕高卓俯下身，将散乱的奏折收拾起来，“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周铭烨直接气笑了：“早朝的时候朕记得你回回都在啊？宋少卿说丽品鲜的案件时你是一点没听？干摄政王什么事？！” “大理寺少卿乃是摄政王一派，自然会从中使手段包庇摄政王....” “够了！”周铭烨不耐烦的打断他，“我看你是冥顽不灵，你以为我不知道？谢鸿德对你有知遇之恩，你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替他翻案。 可是毕高卓，谢鸿德贪腐那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的事，你觉得那么多的金银珠宝皆有来源，谁能从中做得了梗？他一点不冤枉！” “是，”听到周铭烨提起当年的事，毕高卓瞬间呼吸急促，“皇上您说的都对，臣也没有想过要为老师翻案，可是既然是谢家满门抄斩，又为何独独摄政王一人安然无恙？他不姓谢吗？” 周铭烨一拳砸在桌上，书案发出一声闷响：“你说什么？！你想去给谢家陪葬的话朕现在就可以满足你！” 毕高卓到底是怕的，被小皇帝这么一吼，哆嗦了一下没再说话。 “滚出去！”周铭烨抓着桌沿，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上去把人给打死。 “不要让我再看到这种奏折，毕高卓，如果不是摄政王，朕今天不会让你还有命走出这御书房.....” 直到走出了乾和宫，毕高卓都还觉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小皇帝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说是警告都不够，已经是带上了杀意了。 不过他闹这一出，想要摸的底也已经摸清楚了，小皇帝对谢璟南的在意程度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包庇”了，看样子和他得到的消息出入不大。 至少小皇帝对于谢璟南，不是什么清白的“师生情”。 第82章 毕高卓将额角被吓出的冷汗擦了擦，背又挺直了，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不知道又琢磨出了什么阴谋诡计。 ------------------------------------- 络石许久没有见谢璟南了，加之最近城里关于丽品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她有意追查源头，所以打算进宫见一见谢璟南，问问他的意见。 这不见不知道，一见简直吓一跳，谢璟南比刚从江南回来时瘦了许多，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像是被狐狸精抽走了一般，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怜爱。 “啧啧啧，你这是怎么了？那小皇帝这么凶吗？瞧给你折腾的.....”络石有些逗谢璟南笑，笑容也跟着夸张了不少。 然而谢璟南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连扯出一个笑容都费劲：“怎么进宫了？有事？” “是有点事，”络石对上谢璟南的眼睛，终于察觉出了不对，“不过还是你先说说，你这出什么事了？” “他都知道了.....” ------------------------------------- 毕高卓：谢璟南他杀他亲爹诶！你不收拾他迟早要出事的！ 小皇帝：他还杀了我亲爹呢，我说什么了吗？ kkkk小皇帝真的！就很爱！ 第七十四章 进行时 “他都知道了。”谢璟南眼神无波，回望着络石。 短短五个字，络石却已经明白其中包含的种种，愣了片刻后才声音颤抖的说出话来：“那你.....” “由他吧，”谢璟南摇头，动作很轻，像是实在没什么力气：“你什么事？” 络石能力有限，谢璟南现在连双竹殿都出不去，更别说离开皇城了，况且看样子，这人应该也没想过要再离开。 “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自己把心放宽些，能走到哪一步还未必，别先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络石忍不住又劝了两句。 “我来找你是因为之前丽品鲜的事，虽然大理寺已经定案，但是城中最近却一直在传是你在背后操纵，其实那人就是吃丽品鲜的菜吃死的。 我觉得这背后是人有意为之，你看，要不要查查.....” “丽品鲜生意受影响了？” “现在几乎没什么生意，”络石瞥了一眼院子，“谢林估计是不想让你操心，还叮嘱我别告诉你。” “那就查查吧，”谢璟南阖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最近总是累得很，没什么精神，连动都不想多动一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进展再说。” “嗯，你还是多活动活动，没事在院子里走走也行，总这样在屋里赖着不行的！” 络石实在有些不忍心看他现在这样，错开头又叮嘱了两句才离开。 等谢林把人送走，谢璟南就把他叫到了跟前。 “丽品鲜出了事，生意想必大不如前了吧？我那些铺子你再挑一间去，就让掌柜的经营着，你们收账就好，别露面了。” “没有的事儿，谁....络石说的？！” 谢林当即就炸毛了：“这女人怎么回事啊！嘴怎么就这么快呢？！难怪刚才说什么我又要发财了，合在着在这等着呢？！” 谢璟南无奈的笑了笑，像哄生气的弟弟一样轻声哄着谢林：“怎么就又恼了，你不让络石跟我说，我也总会知道的....况且给你铺子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我不要，您给的已经很多了，”谢林噘着嘴，满脸的不高兴，“现在您又总是待在屋里，几乎不用我服侍什么，月银又没少拿，怎么好再要您这么多东西？！” 谢璟南还要再说，却被进来的小太监打断：“王爷，水槐姑姑来了。” 谢璟南点头，示意他让人进来。 “王爷，这是今天的汤，”水槐将补汤端到谢璟南面前，“皇上说您身体不好，让我一定看着您喝完。” 这几天水槐一直定时定点送补汤过来，说是周铭烨吩咐的，于是谢璟南也就没多想，将汤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有劳了，下次让谢林去取吧，省得你每天跑这一趟。” “奴婢应该做的，”水槐收好汤碗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水槐最近总是来双竹殿，有时候还会带一些自己亲手做的点心，慢慢的和谢林也熟悉起来。 她离开的时候谢林还笑吟吟的把人送到了殿门口：“姑姑慢走，明日我过去取，省得您跑这一趟。” 可能是血缘的关系，谢林觉得水槐特别亲近，因此在她面前也就不自觉展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 水槐很享受谢林的这种亲近，但是那汤她又怎么敢假手于人？ 更何况还是谢林。 “不碍事的，我看着王爷喝完也好回去跟皇上复命，”水槐笑容不变，“况且还能每天来走动走动，挺好的。” ------------------------------------- 自从看着谢璟南精神越来越不好，谢林出宫的次数也逐渐少了下来，好在有谢林的牌子，小桃不时可以进宫来送些自己做的小菜，陪谢林在双竹殿住几天。 反正丽品鲜也没什么生意，这天小桃把沈老爹安排好，就带着做好的小菜进了宫。 “谢林总说您胃口不好，我这次还做了一些泡菜，酸辣口的，特别开胃，”小桃把一碟切好的泡菜端到谢璟南面前，“您尝尝，比之前那种还好吃。” 谢璟南不愿意拂了小桃的好意，便拿起筷子尝了尝，没想到确实是一种很清爽的酸辣味，很开胃，很快那一碟子的泡菜就都下了肚：“很好吃，小桃厨艺又进步了。” 第83章 “王爷喜欢就好，”小桃弯着眼睛，“我以后经常做。” 谢林把小桃拉到一边，轻声道：“下次多做一些，咱们也给水槐送一些去，她总是送点心过来，我都没什么回礼.....” “这次就做的很多，分一些过去也可以。”小桃说着就要去找东西分泡菜。 谢璟南比往常多吃了一些，困意来的很快，见两人忙活着要去送东西，便自己回去准备躺一会儿。 他夜里总是睡不踏实，这会儿想睡了，谢林也高兴，勾着小桃的手晃悠：“娘子真是好厨艺，一来就让王爷多吃了好些饭。” “那也是相公好眼光，才能娶到我这样的好娘子....” 两人都年纪轻，腻歪起来直接自带屏障，小桃反手与谢林十指相扣，也跟着晃起来。 一旁的几个小太监看的牙酸，眼睛一闭头一转，全当这两个人不存在。 “走，娘子，给水槐送泡菜去。” “走吧，相公。” 等两人走远，小太监们才睁开眼睛互相对视，学着两人腻歪的样子打闹：“相公~~”“娘子~~~” ...... 到了乾和宫，戒备比起双竹殿森严许多，宫人几乎头都不抬，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 两人请了小太监进去通传，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水槐出来，似乎是在忙什么事，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严肃。 见是谢林和小桃，水槐脸上才露出一个笑容：“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您送点小菜，是我自己做的，不知道姑姑吃不吃得惯。”小桃将手里的泡菜递了过去。 谢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小桃手艺很好的，姑姑要是喜欢，下次我们再来给您送。” 第七十五章 一章整哭两个人 周铭烨自从上次听老太医说了谢璟南的情况之后，对双竹殿就越发上心了，几乎事无巨细都要暗卫报告给他。 于是在听到谢璟南依旧不怎么出屋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了：“谢林就不知道劝劝？” “也劝的，”暗卫答道，“只是摄政王自己不愿意走动，也没人劝得了....” 周铭烨敛眸，不再掰扯：“你刚才说水槐每天去给摄政王送补汤？” “是的，还说是皇上您吩咐的。” 周铭烨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挥挥手让暗卫退了下去，脑袋里反复想着双竹殿的事。 他并不知道上次和景明的对话被水槐听见了，只以为她是想缓和自己和谢璟南的关系，把每天御膳房的补汤也分了一份去，毕竟还有一个谢林在双竹殿，水槐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对。 周铭烨太信任水槐了。 所以此时他想得更多的反而是如何能让谢璟南多出门走动走动，老太医当时的话他每个字都记得。 他对谢璟南现在有怨有恨，但是长久相处生出的那些爱意同样也在，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人的身体一天天糟糕下去...... ------------------------------------- 周铭烨又来了双竹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每次来这里都比上一次冷清。 “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宫人一连声的“拜见”，吵醒了屋里昏昏欲睡的谢璟南，他有些费力的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 “阿烨....” 谢璟南最近总是昏昏沉沉的，这会也不知道自己是做着梦，还是清醒着，有些不确定的伸手想去探探那人影的虚实。 周铭烨抓住这人伸过来的手，又往前了两步坐到床边：“今天天气这样好，老师怎么还在屋里睡觉，出去走走吧？” 手心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谢璟南终于确定了这就是现实，用力眨了眨眼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国事忙完了？” “国事永远没有忙完的时候，”周铭烨半搂半拽的把人拉了起来，“起吧，去院子里转转也是好的。” 谢璟南虽然不愿意动，但是也不愿意因为这点事情与人吵嘴，也就顺着小皇帝的动作起了身。 兴许是不怎么走动的缘故，谢璟南脚上没什么力气，刚下床就脚下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老师！？” 周铭烨一把将人揽住，眼里满是担忧：“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 “之前太医来瞧过的，开了些安神的方子，现在已经好多了.....”谢璟南似乎脚上真的没什么力气，借了小皇帝的力才勉强走到院子里。 周铭烨知道他说的是那唯一一次请的太医，面上不悦：“老师，这是您自己的身体，怎么就这样随意？” 这人现在倒是睡得好了，但是也睡得未免太多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人还睡得不怎么清醒。 谢璟南也不反驳，面上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应该就是许久没有走动的缘故，今后我多走走就是了，不要紧的，皇上不必挂心。” 想到这人刚才睡意朦胧中喊的那声“阿烨”，周铭烨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陪着谢璟南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听他喘的实在厉害，小皇帝便扶着人在椅子上坐下：“老师，若是让你出去，你心情能好些吗？” 谢璟南这段时间身体好像是真的越发不好了，走这几步路喘得脸都红了，坐下缓了好一会儿才好了一些。 “皇上什么意思？”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开周铭烨的意思。 第84章 “我不再关着你了.....”小皇帝蹲在椅子边，仰视着这个自己爱极恨极的男人。 “你想去哪里我都让你去，如果....如果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把暗卫都撤回来，我不追着你了，你....你别不开心，这样真的很伤身体，太医说会影响寿数的......” 谢璟南这才反应过来，清冷的眉眼弯了弯，似乎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他抬手捧住小皇帝的脸颊，把人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正要收回手，却被周铭烨握住，脸颊贴着他的手蹭着：“这段时间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其实今天来之前我也没有想好，我不想放你走，我甚至觉得应该杀了你....至少，至少不应该让你好过，你害死了我的母后，我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呢？ 可是我看见你这样，我又觉得我的心好疼，老师....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疼，我只觉得无论如何.....” 周铭烨说不下去了，将脸埋到谢璟南腰间，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谢璟南就这样静静地等他哭完，俯身抱着小皇帝，声音很轻：“我哪里也不去了，阿烨，我的命从现在起就交给你，你想要，随时都可以来取，好不好？” 周铭烨把人搂的更紧了些，一个劲摇头。 “王爷！王爷您帮帮我！”谢林急冲冲的跑了进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悲愁。 “怎么了？”见他跑得满头大汗，谢璟南示意他先冷静下来，“有什么话慢慢说，别急。” 谢林眼眶泛着红，两只手焦急地扣在一起搓来搓去：“小桃，小桃她不见了！” “不见了？哪里不见的？带人去找过没有？” “原本我们是要一起去给水槐送小菜的，但是小德子说偏殿闹耗子，我就让人过去捉.....小桃上次和我一起去过元和殿，是认得路的，她就说让我先忙她自己去.....” 谢林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抬起袖子草草擦了一把，继续道： “可是这都两个多时辰了，也不见她人，我开始以为她是记错了路，带着人去找，可是附近的宫道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小桃....公子，你帮帮我！” 第七十六章 小桃 “公子，你帮帮我！” 谢璟南听完神色一凛，当即就要起身，然而起到一半就一阵眩晕，又跌回了椅子上：“把殿内服侍的人全叫去找....” “等等，”见谢林转身又要走，谢璟南把人叫住，取下自己的腰牌递过去，“拿着这个去找郁启，让禁军一起找，在皇宫里人丢不了的，你别慌。” 谢林握着令牌又跑走了，全程来去匆匆，甚至没来得及给一旁的周铭烨行个礼。 ...... 然而即便是出动了宫里的禁军，恨不得把整个皇宫翻了个遍，仍然没有找到小桃的身影。 双竹殿灯火通明，周铭烨也没有回去，陪着谢璟南在等消息，可是天色越来越暗，时间一点点过去，却仍然没有人发现小桃究竟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林失魂落魄的走进来，见谢璟南没睡，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就想着您怕是没睡....太晚了，您去睡吧，有消息我立刻跟您说.....” “就是....”谢林朝着周铭烨跪了下去，“小的求皇上个恩典，能不能让小的连夜找找，否则这一夜小桃该多害怕啊！” 周铭烨点头：“允了。” 谢林磕了个头，正准备继续去找，就见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手里似乎拿着什么。 “是发现什么了吗？”谢林看向那侍卫，眼里满是希冀。 “在济宁宫的池塘边发现了这个，”侍卫将手心摊开，赫然是一条散开的手绳，“看着不像宫里的东西，所以拿过来给谢总管瞧瞧是不是.....” 谢林一见那手绳，瞳孔猛缩，就连呼吸都停了一拍。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扑过去夺过手绳攥在手里：“这....这在哪里发现的？！” “济宁宫的池塘边，那边还有人找着呢。”侍卫话刚说完，谢林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谢璟南有些担心，想跟过去看看，腿上又没力气，有些恼怒的捶了捶腿：“不中用！” “我就说让太医来瞧瞧吧，”周铭烨说着，上前把人抱了起来，跟着追了出去，“等明天就让太医看看，别拖严重了....” ------------------------------------- 济宁宫是离乾和宫不远的一处宫殿，之前是宣厉王的宠妃居所，后来周铭烨继位，并没有娶后纳妃，这里也就跟着空了出来。 此时因为皇帝和摄政王都到场的缘故，济宁宫里挤满了护卫、灯火通明。 尤其是那原先养着锦鲤和荷花的池塘，更是被火光照得明亮。 那池塘因为已经多年没有人打理，里面满是淤泥，恶臭难闻，谢林却像是没有嗅觉一般，直接就扑进了池塘里。 其实在场的很多人在那条手绳被找到的时候都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只有谢林，疯了一样的在泥坑一样的池塘里扑腾。 “愣着干嘛？下去帮忙啊！” 周铭烨厉喝一声，愣在一旁的宫人侍卫才纷纷动了起来，跳进池塘里排水的排水，挖泥的挖泥。 谢璟南被小皇帝抱在怀里，但是已经来不及别扭了，眼睛死死盯着池塘，心里暗暗希望不要在里面找到什么。 第85章 但似乎上天总是喜欢和人玩笑，没一会儿就有人挖到了一只手臂，虽然吓得不行，但是有周铭烨在，谁都不敢表现出来。 顺着挖下去，一个年轻女人的尸体被拉了出来。 虽然浑身裹着淤泥，但是谢林还是一眼就从身形认出了那人——就是小桃。 他有些僵硬的上前抱着尸体，想要把小桃脸上的泥擦掉，可是因为自己也浑身都是泥，反倒越擦越泥泞。 “小桃，小桃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久，你看看我.....”谢林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在他被泥糊花的脸上洗出两道白。 周铭烨面色凝重，让乐门去宣宋博艺和林高连夜进宫。 “放我下来，”谢璟南拍拍小皇帝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扶我过去。” 谢璟南走得很慢，走到池塘边时，谢林已经哭得站不住了。 他抱着尸体跌坐在淤泥里，悲痛欲绝：“.....我答应过要让你来皇城过好日子的，你怎么就丢下我了呢？！你让爹爹怎么办啊！你让我怎么办啊！” “谢林，先上来，”谢璟南蹲在池塘边，朝谢林伸出手，“害小桃的人，我一定会抓到的，你不能垮，沈老爹还要你照顾.....” 谢林此时已经有些恍惚了，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谢璟南。 “王爷，小桃这么好的人，她不该是这样的啊！” 谢林看见谢璟南，痛苦的情绪更加汹涌，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让她自己去呢，一道去了能耽误多少功夫？我真该死，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别这样，”谢璟南拉住他，“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咱们现在要把凶手找出来才是要紧，你不想为小桃报仇吗？” “报仇....对，报仇！” 谢林被这句话振奋了精神，当即站了起来，把小桃抱到了岸上：“我先带小桃去洗洗.....” 话没说完，谢林就眼睛一翻栽了下去，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找太医的找太医，抬人的抬人。 谢璟南头疼的厉害，腿又没力气，此时已经是全靠意志在支撑了，见谢林晕倒，脚下一个没站稳，也跟着跌了一跤结实的。 周铭烨连忙把人又给抱了起来：“谢林这里有人照顾，你现在真的该休息了.....” “我没事。” 谢璟南心里挂着谢林，但是身体实在挺不住，在周铭烨怀里就昏睡了过去。 然而始终没有人注意到，在济宁宫的灯火通明之外，一个身影在阴影中站了很久，直到周铭烨抱着谢璟南出来才转身快步离开。 ------------------------------------- 第七十七章 络石来了 谢璟南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周铭烨一直在床边守着，见人醒了，立刻唤人进来服侍他洗漱。 “谢林怎么样了？”谢璟南顾不上别的，一直挂心着谢林。、 “太医去看过了，说是急火攻心，没什么大事，”周铭烨熬了一夜，唇边胡茬都冒出来了一圈，“倒是你.....” 谢璟南：“？？？” “太医说你的腿，应该不是久不运动的缘故，还有你总是觉得困乏、多觉....”周铭烨说的很慢，话语中满是愤怒与自责，“似乎是中了什么毒。” “中毒？” 谢璟南有些愣住：“什么叫似乎？是什么毒？” 周铭烨摇头，声音有些发颤：“太医说不能确定，应当是慢性的毒.....我想让人叫络石来看看，但是我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对不起，老师.... 是我太没用了，在皇宫里都护不好你......” 谢璟南撑在床边的手下意识攥紧，他抬眼去看周铭烨的脸，想看看他此时究竟是什么表情，有没有一丝快意。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小皇帝早已经侧开头看向了窗外：“老师，你放心，下毒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的，我.....” “好，我知道了，”谢璟南只觉得这会儿头晕的厉害，胡乱点着头，“络石我会让人去找的，皇上....皇上不用操心我这边，只是小桃的事，希望能尽快查出个结果就好。” “那好，若是络石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乐门说，他都会安排。” 周铭烨见谢璟南似乎是又开始倦了，眼中的晦暗更深了几分：“既然老师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早朝没去，蒋丞他们这会儿估计该去御书房找了.....” “好，皇上去忙吧。” “老师....”周铭烨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你吃些东西，太医院那边我也已经让他们全力研究了，你别，别想太多。” 谢璟南点头，等人离开了视线，便立刻眼睛一闭，又向床上倒去。 他现在是真觉得自己可笑，愚蠢至极、滑稽至极。 .. “哎哟，这都什么点儿了，饭还没吃？” 络石张扬的声线在院子里响起，竟是没等谢璟南让人去找，自己就来了。 宫人正在把不知算早膳还是午膳的饭菜往屋里端，络石跟在后面走了进来：“怎么没见谢林，又和娘子出宫去了？” 谢璟南刚躺下想要理一理思绪，就被络石给打断了，只好起来。 “小桃出事了，”谢璟南由小太监扶着，非常勉强的下了床，“你来的正好，我脑袋里一团乱，你帮着捋捋。” 络石见谢璟南走路都有些艰难，上前帮着小太监把人扶到桌子前坐下：“什么事？小桃怎么了？” 第86章 谢璟南把服侍的宫人都遣了出去，示意落实坐下，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络石有些不可思议的反复确认，“小桃被害了？在宫里？！” 谢璟南有些沉重的点了下头：“皇上已经让锦衣卫和大理寺来查了，谢林他....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不好走动，你一会儿去看看他吧？” “行。” 络石应着，目光扫向谢璟南的腿：“你这腿又是怎么了，上次来瞧着你就是没精神，这才多久，腿就给整瘸了？” 谢璟南没什么精神同她耍嘴皮子，直接道：“太医说是中毒了，但是什么毒还不确定.....对了，你来是什么事？丽品鲜的谣言，查到源头了？” “哟，新鲜了，在皇宫里中的毒，什么毒太医都查不出来？”络石挑着眉，显然已经生气了。 “下毒的人抓到了吗？” “哪有那么快....” “你每天就在双竹殿，吃食经手的都是何人一查不就查出来了，有什么难的？还是说.....”络石直视谢璟南的眼睛，“你已经知道谁是下毒的人？” 谢璟南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络石却是不干了：“你知道是谁你不说？！把人找出来说不定那人手里还有解药，你这腿不想要了？！” 谢璟南想到刚才周铭烨的表现，轻轻的摇头。 “不说这个了，你来是不是丽品鲜的谣言查到源头了？” “对，”见他不想多说，络石也只能跟着先说别的，“就是谣言的事，我们查到，丽品鲜的谣言竟是从御史中丞的府中传出来的..... 而且还有一个意外发现，城郊的破庙不是一贯住着些乞儿吗，算是城中一些消息的集散地，丽品鲜的谣言也是毕府从那里传出去的。 那里的一些乞儿说，先前托金宫的命案发生时乞儿中出现了几个新面孔，后来林指挥使他们查到那里的时候那些人早已经不见了，如今，他们又在城中瞧见那些人了.....” “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查。”谢璟南脸色沉了下来，好半晌没说话。 一旁的小太监有些看不下去了，眼看着菜都要凉了，谢璟南还没动一下筷子，壮着胆子劝道：“王爷，吃点东西吧，您今天还什么都没吃呢。” 络石这才反应过来谢璟南还没吃东西，连忙站起来：“对对对，你先吃东西，我去看看谢林怎么样了，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好，”谢璟南点头，“让小德子带你过去吧.....” 络石离开之后，谢璟南并没有吃多少东西，起身又回床上躺着去了，几乎没能想什么，就又睡了过去。 .. 他这一睡就又是几个时辰，醒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络石应该是已经已经回来了，见他还在睡就没有进来。 这会儿见他醒了，小太监点上灯，出去把络石给请了进来。 “先前都忘记看看你中的什么毒了，”络石进来也不客气，拉着谢璟南的手就开始搭脉，“一天天事情真是多，昏头了都.....” 谢璟南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些了，见这人装模作样给自己搭脉，有些无语：“络姑娘是何时学会诊脉的？” 第七十八章 络姐杀疯了 谢璟南睡了一会儿，精神好些了，见这人装模作样给自己搭脉，有些无语：“络姑娘是何时学会诊脉的？” “刚会....” 络石通晓医毒，是因为药体的缘故，自小接触，免不了就懂得药物之间相生相克的经络，但是搭脉看病她就是一窍不通了，这会儿也不过是和谢璟南逗趣罢了。 “诊出什么了？” “你命不久矣！”络石表情严肃，手指因为用力隐隐有些泛白。 谢璟南知道她指的什么，再慢性的毒药，也总有毒发的一日，那可不就是命不久矣吗？ “不知道是什么毒，我便配不出解药，”络石语气带上了央求， “你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毒，就先把解药拿到手才是真的，大不了不追究就是了，你要是拖久了，就不是一双腿的事了！” 谢璟南不知道思索着什么，没有立刻回应络石，好半晌才又抬头看向她：“当年应允你的事，你若.....” 小太监在门外的通传打断了谢璟南——水槐又送补汤来了。 “今天送的晚了些，王爷快趁热喝吧。” 水槐眼睛有些肿，似乎是哭过，但是在场并没有人在意，谢璟南伸手接过补汤，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送到了嘴边。 “等等！”络石抓住谢璟南的手，止住了他喝汤的动作，“是这汤？！” 从这个宫女进来，络石就发现谢璟南的脸色很不对，端汤的动作带着某种无奈与决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谢璟南手里夺过汤，络石率先喝了一口，立刻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扬声朝门边候着的小太监喊：“小德子，赶紧叫人来，这个宫女给摄政王下毒！” 双竹殿虽然服侍的宫人不多，但是制住一个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水槐被押了起来，络石当即就要把人带去小皇帝那，谢璟南却把人拦住了：“算了络石，与水槐无关....” “什......” 络石顿了顿，脑子一下子就转过来了，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道：“你确定？是小皇帝？！” “他对我有恨，这么做也能理解，”谢璟南拉了络石一把让人坐下，“所以我让你别管了，把这条命赔给他也就罢了。” 第87章 “你.....” 络石了解谢璟南的性子，知道这人是真的心死了，勉强撑着估计也就是放心不下谢林和那狗皇帝！ “你要算了我可算不了，你们有仇，大不了他也杀了你就是，砍头也就碗大个疤，下这种毒折磨你，算什么？！” 络石本就是张扬的性子，这会儿怒气上头，也顾不得这皇宫是谁的地盘了，上前拽着水槐就要去找小皇帝算账。 谢璟南走动不方便，拉又拉不住，只能让小太监扶着慢慢跟去。 水槐被绑着手，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终于到了元和殿，已经是出了一身汗。 乐门见这一行人，愣了片刻，直到看见狼狈不已的水槐才变了脸色：“你们这是....水槐姑姑，您没事吧？！” “带路，我要见皇上，”络石把发簪拿在手里掂了掂，一脸狠厉，“否则.....” “你当这是哪里？容你这样放肆！？” 侍卫此时已经过来了，见络石一副要硬闯的架势，当即拔出了佩剑，横在她面前. 两方就这样对峙上了。 元和殿的小太监见情况不对，立刻就进去禀报，然而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是怎么回事。 周铭烨听得一头雾水，干脆放下手里的折子，起身亲自去看。 ------------------------------------- 络石还在院子里和侍卫对峙，就见一个明黄的身影走了过来：“这又是闹腾什么呢？” “把剑收起来，”周铭烨见是络石，示意侍卫把人放进去，“这人以后不用拦，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快步上前的络石用尖利的发簪抵住了脖颈。 “你疯了？！”刺痛从脖颈处传来，周铭烨将人拍开，脸上的表情冷下来。 “我看是你疯了！”络石气红了眼，抬手又要去刺，“你为什么给谢璟南下毒？要报仇你不如直接杀了他！” 络石那点功夫连谢璟南都打不过，更何况此时面对的是周铭烨，她没两下就被压制住，两只手被绞在身后动弹不得。 周铭烨的声音严肃起来：“什么叫我下毒，你说清楚。” “那不是你的宫女？”络石朝不远处的水槐扬了扬下巴，“她给谢璟南下毒，你不知道？” “你说毒是她下的，有什么证据？” 虽然是问句，但是周铭烨一看水槐那狼狈的样子和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可以确定了。 果然,络石愤怒的声音很快响起：“我抓的现行！！！” “我松手，你别闹了，一会儿真伤了你，”周铭烨把目光从水槐身上收回来，松开了制着络石的手，“我不会给老师下毒的，老师中毒的事我也才知道，已经让人去查了.....” 络石拿白眼翻他：“若不是你授意，这个宫女为什么给谢璟南下毒？他不至于仇人全赶你们皇宫里了吧？还真以为你多爱呢，伪君子！” 她想到谢璟南先前的表现，觉得这人肯定还是做了什么的。 “我也很好奇她是为什么给老师下毒，”小皇帝没理会络石的嘲讽，转身走向了水槐，“你与摄政王有仇？” “他该死！”水槐愤愤道。 侍卫已经退下了，元和殿的宫人也很有眼力的散开了，此时在场的除了水槐和络石，就只有几个押着络石过来的双竹殿的小太监。 周铭烨让几个小太监也退下，直直盯着水槐：“解药交出来，我便不追究了。” “没有解药，”水槐抬起胳臂擦了一把脸，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就算有，我也不会拿出来，谢璟南该死！” “为什么？即便不知道你与谢林的关系，他这些年也还是把人护的很好，你不感激，却要害他？！” 第七十九章 不准走 周铭烨不解：“为什么？即便不知道你与谢林的关系，他这些年也还是把人护的很好，你不感激，却要害他？！” 水槐不说话，眼里却早已满是怨恨。 “好了，这又是闹什么？”谢璟南姗姗来迟，看着剑拔弩张的三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自从小皇帝撤了双竹殿的禁锢，这还是谢璟南第一次来元和殿，不算远的路程因为身体原因，走得他一身汗。 “络石不懂事，皇上别跟他计较，”谢璟南说着就朝一旁的络石招手，“我这就带她回去.....” 络石有些不情不愿的站在原地不肯动，直到谢璟南眼神冷下来，才慢吞吞的挪动步子。 谢璟南朝小皇帝轻点了下头，似乎并没有追究水槐的意思，由小太监扶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周铭烨拉住他，眼神中闪过受伤，“老师为什么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你也觉得是我让水槐去的？！” 谢璟南搭上那只拉着自己的手，极其费力的扯开：“何必呢？你想如何我都由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周铭烨被这话刺的红了眼睛，被扯开的手不自觉发着抖：“你又是为什么啊，老师，为什么你也.....” 谢璟南此时已经有些站不住了，额头细细密密渗出冷汗，他不欲再掰扯，示意小太监扶自己回去。 小皇帝见他这样也有些恼了，再次上手去拉，不让人走，没想到这一拉，谢璟南脚下彻底站不住了，直直跌了下去。 还好他动作快，一把接住了要跌倒的人，直接搂进了怀里，再一弯腰，手放在谢璟南膝弯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不说清楚你哪也别想去。” 第88章 络石留在原地和小太监还有水槐三脸懵逼o((⊙﹏⊙))o：这还有个犯罪嫌疑人呢！不管了？！ 然而没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的暗卫就把水槐给带走了，剩络石和小太监愣在原地。 “要不....咱回吧？”小太监看着络石。 络石往两人消失的方向瞥了一眼，无奈道：“回呗.....” ------------------------------------- 周铭烨这边抱着谢璟南直接就回了寝殿，把服侍的宫人全赶走，直接就将人扔到了床上。 谢璟南是真的乏得厉害，头又疼，这会倒在床榻上，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谢璟南发现自己正贴着一个结实的胸膛，灼热的呼吸打在耳侧，撩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床上的帐子被放了下来，外面也是一片寂静，他侧头去看，小皇帝似乎睡得很熟，只是眉心蹙着，似乎梦里也并不舒心。 不自觉的，谢璟南就想抬起手去抚平这人的眉心。 然而还没碰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小皇帝的眼睛也跟着睁开，满眼清明的直直对上谢璟南的眼睛：“老师醒了？” “什么时候了？”谢璟南问。 周铭烨掀开帐子往外看了看，转头道：“还在夜里，老师再睡会儿吧。” 谢璟南想起身，但是身上软的厉害，腿上又没有力气，若是硬要走，恐怕连这寝殿都出不去 无奈，谢璟南只好又闭上了眼睛，试着继续入睡。 就在他快要睡着了的时候，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老师为什么什么都不问，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谢璟南原本平稳的呼吸乱了一瞬，想装作已经睡了不去理会，可是疯狂颤动的眼皮却暴露了主人此时的不安。 “我知道你没睡，”灼热的手指按上谢璟南跳动的眼皮，那声音又继续说着，“老师....为什么？” 随着那手指在眼皮上的摩挲，谢璟南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他有些气恼的拍开作乱的手，睁开眼睛瞪向周铭烨。 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璟南，小皇帝收回手，低低的笑了一声，向里又挪了挪：“老师，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你不用这样，”谢璟南无奈轻叹，“我亏欠你，你要如何讨回去都是应当......” 小皇帝有力的大手掐住谢璟南的腰，止住了他的话：“老师还是别说了，净是些惹人恼的话！” “还是我说吧，”周铭烨的手掌从谢璟南腰间慢慢滑向大腿，试探的按了按，“我没有让人给你下毒，水槐....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 谢璟南对上小皇帝那黑亮的眼睛，一时间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毒就下在你每日让她送过来的补汤里，前几日你也在，我还问过你，你不是也说是你让的？” “那是....” 周铭烨有些尴尬，手上也渗出一些汗来，湿意透过薄薄的里衣，传向谢璟南的皮肤。 “你没做亏心事心虚什么？” “不是的，”周铭烨赶紧解释，“那补汤其实是水槐自作主张送去双竹殿的，我没想到她会又那样的心思，只以为她是想借此缓和你我的关系，也就....也就顺水推舟了，没想到害了你......” “当真？”谢璟南挑了挑眉，狐疑的看向他。 “绝无半点虚假，”小皇帝说着，将手伸出来在半空比了个起誓的手势，“我若说半句假话，不得好....” 谢璟南连忙捂住他的嘴，翻着眼瞪他：“什么话都敢说！” 周铭烨弯了弯眼睛，将怀里的人又搂的紧了些。 “水槐这么做，若不是有人指使，就必然是知道了什么。”谢璟南不钻牛角尖，玲珑心就又动起来了。 他看向小皇帝，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足够令人依赖的沉稳：“水槐当年是你母后的贴身宫女，与她定然有感情，或许... 或许是你在调查当年的事情时被她偶然知晓了真相，所以她打算替徐皇后报仇......” 周铭烨听完，搂着谢璟南的手一僵，那些被他刻意压抑遗忘的事实就又浮现了出来。 感受到身边的人低落的情绪，谢璟南抬手覆上腰间僵硬的手臂，柔声安慰：“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如何我都由你....我在这世上唯独对你有愧，所以.....” “别对我有愧，爱我就好，”周铭烨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可能要当不孝的白眼狼了，等到时候我再跟母后赔罪吧。” 谢璟南闻言失笑，感觉手下的胳膊逐渐放松下来，眼皮不自觉也合上了...... ------------------------------------- 林高和宋博艺这边，其实并没有在济宁宫发现什么线索，很可能小桃是被人害死之后再被凶手沉到了济宁宫的池塘里。 好在因为周铭烨给了足够的特权，锦衣卫可以在各宫搜查，也就是这次搜查，揪出了好几个不对劲的宫女太监。 一个是浣衣局的阿甲，与乾和宫八竿子打不着的下等太监，锦衣卫在他的床铺下面翻出了整整三个小荷包的金豆子； 一个是御膳房的宫女小乙，几乎是在锦衣卫找上她的时候就哭着把做过的事情都交代了，但也就是收了水槐的贿赂，每次的补汤都多煮了一份出来； 最后一个是冷宫的洒扫太监阿炳，全程都非常镇定，就连锦衣卫在枯井边搜出一把带血的匕首，也非常从容的否认是自己的东西。 第89章 然而如今冷宫并没有什么妃嫔，里面的宫人也只剩下一两个不懂经营的小太监在那蹉跎，锦衣卫干脆就一并带回去审问了。 锦衣卫在宫里的权限和行动能力远大于大理寺，所以宋博艺这次几乎都是跟在林高身后，了解各方汇总过来的情况。 “走吧，审审冷宫那几个去.....不是，你吃快点啊！查案呢？！” 林高正和宋博艺一起吃饭，听到冷宫那边有发现，迅速加快了速度，把饭扒完就要去审人，转眼却看见宋博艺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 “还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吗？” 宋博艺凉飕飕的斜过去一眼，看得林高当即脚就软了：“吃...吃饭慢慢吃....可是这不是有急事儿嘛！” “看来上次还是没有让你长记性，就差你这一会儿半刻的？” 宋博艺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悠悠擦了擦嘴才站起来，“走吧，不是着急吗？” 林高：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怎么急了..... 两人刚见上那小太监，就被告知了水槐的事，林高惊讶的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向宋博艺：“皇上的宫女给摄政王下毒？那皇上.....” “别乱猜，”宋博艺及时止住了林高发散的思维，“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再说。” ...... 阿炳似乎打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问起那把带血的匕首就说不知道哪来的，再问冷宫里的其他太监，也都说不知道是谁的，从来没见过。 林高挠了挠头，一脸无奈的看着宋博艺：“现在怎么办啊？这也审不出来啊！” 宋博艺有时候真的很担心，周铭烨把这个傻子放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究竟合不合适，脑袋里连一点弯都不带转的..... “那个人，”宋博艺朝他指了指最边上低着头的小太监，“他撒谎，带出去单独审问。” 林高愣了愣，没明白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身体却已经很诚实的开始服从，上前把人揪了出来，让人带到了单独的房间。 果然，宋博艺甚至没用什么手段，那小太监就哆哆嗦嗦的交代了： 那把匕首就是阿炳的，他有一次起夜，见那人正在院子里磨匕首，险些没吓晕过去。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林高鼓着眼睛瞪人，觉得自己刚才就那么轻易相信这人简直蠢死了。 “大抵是收了钱，”宋博艺把人拉走了，“加上被威胁了一通，怎么敢当着那人的面说？下次动动脑子！” “是是是，谁能有您宋大人脑子动得快......” 林高阴阳怪气的犯贱，被宋博艺不轻不重的一睨，又立马闭了嘴，怂的那叫一个流畅丝滑。 ------------------------------------- 匕首大概就是杀害小桃的凶器，但是到了要最后比对的时候，却遇到阻碍。 仵作要拿着凶器和小桃身上的伤口作比对才能最后下定论，可是谢林却死死护着小桃的尸体不允许任何人碰。 谢璟南只一天没有见到谢林，再看见的时候差点没敢认——少年眼睛红的吓人，眼窝下陷了许多，整个人身上满是颓丧，在肉眼可见的逐渐破碎。 “谢林，”谢璟南看见他这样，心里只觉得皱巴巴的酸的厉害，“让仵作看看小桃，听话.....” 听见谢璟南的声音，谢林涣散的眼神才勉强聚齐一点光。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谢璟南，眼泪倏地落下：“王爷......” 有谢璟南在，仵作最终是验了尸，确定凶器就是那把匕首，阿炳也立刻被关押了起来。 从林高那里了解了进展，谢璟南脑袋里已经有了整件事情大致的始末了，但是有些地方他却怎么也想不通。 有疑问就找答案，谢璟南向来是行动派，安抚好谢林，他就去了元和殿找周铭烨。 “老师....?” 看着主动前来的谢璟南，小皇帝脸上浮现出惊喜，将手里的折子一扔就迎了上来，很自然的就从小太监手里将人揽进怀里，带着坐到自己的龙椅上。 “我坐这里不合适....” 谢璟南想要起身，却被周铭烨按住：“朕许你坐！” 他不想拉扯这些，也就坐着了，等把宫人遣了出去，才看向周铭烨：“我有个地方没想明白...... 水槐若只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又怎么会不顾及你，就自己报仇？她给我下的毒是哪里来的？我总觉得她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在操纵......” 第八十章 开始走位 “水槐若只是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又怎么会不顾及你，就自己报仇？她给我下的毒是哪里来的？我总觉得她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人在操纵......”谢璟南说道。 “我之前好像忘记跟你说了，水槐其实....是谢林的生母.....” 周铭烨直到刚才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跟谢璟南说这件事，“因此我才一点没有想过她会害你。” 谢璟南默了默，对于谢林竟然是水槐的孩子这件事用了点时间接受。 “就像你说的，她知道谢林是她的孩子，又为什么会害我呢？” 谢璟南跟周铭烨说出了自己猜测的大致始末：“如果我对谢林不好也就说得通了，可是我从来没有苛待过谢林..... 那我们又回到一开始，她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毒药的来历在哪？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水槐见了什么人，借由当年的事情，让她恨上我，再在谢林的事情上做文章.....可是能知道这么多的人，会是谁呢？” 第90章 周铭烨脑海里瞬间闪过水槐身体不适告假的那几天：“水槐前段时间身体不适告假了，出宫应当是见了什么人。” “我让....” 周铭烨想说让人去查，就见谢璟南道：“不必费力查了，应该是查不出什么的，不如直接去问问水槐。” 谢璟南说着就要起身，奈何只能由周铭烨在一旁扶着才能站起来。 小皇帝揽着怀里的人，却不见这人动作，疑惑的看过去，就见这人盯着自己的腿，似乎在想些什么。 好半晌之后，他才听见谢璟南有些艰难的说道：“还是叫人，给我做个轮椅吧，不然去哪都不方便.....” “这都是暂时的，等有了解药就会慢慢好起来的，”周铭烨揽着谢璟南肩膀的手倏地一紧，“你不要想太多....走，我们看看水槐去。” ------------------------------------- “你想见谢林吗？” 谢璟南见了水槐，没有愤怒，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的平静，他只平淡的问了这样一句。 也就是这一句，让水槐一直硬撑的从容瞬间崩塌，她几近怨毒的瞪着谢璟南，牙齿因为愤怒磨得吱呀作响：“你还敢提他，你还敢提他？！” 水槐的敌意很莫名其妙，似乎谢璟南对谢林做了什么该千刀万剐的坏事一样。 周铭烨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忍不住出声：“水槐，你冷静一点！” “冷静？！” 水槐看向周铭烨，很突兀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皇上，您被这个人蛊惑太深了，您父皇母后皆死于这人之手您都冷静得下来，奴婢可做不到！ 他把我儿害得那么惨，我要他偿命！！” 这话一出，谢璟南也不由皱起了眉：“我害谢林？什么时候？” “你装什么？！我可没说我儿是谁，你怎么知道是谢林？” 水槐的脸上已经满是癫狂，“你该死！！你该死！！！” 谢璟南沉默了，感觉自己在这的话，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看向周铭烨，让人留在这里和水槐聊，自己再回去陪陪谢林。 看着小太监把人扶走，周铭烨转向一脸癫狂的人，语气带上了冷冽与不耐：“你究竟为何这么恨他？水槐，他护着谢林这些年，你该感激他的..... 罢了，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朕看在你曾在凤栖宫护过朕的份上，可以不与你计较下毒的事。” “皇上与不与奴婢计较又有什么用？我如今还能活吗？！” 水槐说着，喉间就又溢出“咯咯咯”的笑声，听着颇为渗人，“谢林原本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是他毁了我儿，是他毁了我儿......” “那就别怨朕不留情面了，”周铭烨冷冷看着疯癫的水槐，扬声唤来了人， “去把谢林抓起来，水槐一日不说出解药在何处，就一日不给谢林饭吃，三日之后若还是不说，每隔一天，就断谢林一根手指，若是再不说.....” 后面的话周铭烨没说下去，但是水槐已经听明白了，她难以置信，这个由她看着长大孩子，知道她的软肋，却用以要挟她：“你怎么能？！” 周铭烨与她对视片刻，确定这人不会再说出任何信息，毫不犹豫便转身离开了。 ...... 水槐那边可以说是毫无进展，但阿甲、阿炳这边却有了不小的进展。 不知道宋博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两人咬了起来，两个人互相指认对方和水槐勾结，最后吐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谁也跑不掉。 双竹殿。 “按照两人的交代，真的在浣衣局的石板底下发现了这包毒药，”林高将油纸包递给谢璟南，“按照两人的说法，这个应该就是王爷所中之毒。”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周铭烨就将油纸包拿过来打开看了看，之后小心的分出来一些递给乐门，让人送去太医院，剩下的又包好，这才递给了一旁的络石。 “不是我说，琢磨这种东西，你那一整个太医院未必有我管用，”络石斜着眼睛翻他，“瞧不起谁呢！” 虽然知道这人一定会尽全力，但事关谢璟南，周铭烨到底是没敢叫板，赔着笑把人给送走了。 谢璟南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了勾，收回视线看向林高：“你继续说。” “是”林高挠了挠头，继续道，“因为下的是慢性毒，所以就需要大批量的毒药，阿甲从宫外拿到毒药之后会交给阿炳，再由阿炳交给水槐，最后下进您的饮食中。”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谢璟南不解。 “我也是这么觉得来着，但是宋大人说，这可能是因为背后真正的指使之人很聪明，想让尽量少的人知道他的身份。” 看着林高提起宋博艺时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谢璟南偏了偏目光，示意他接着说：“宋大人还说什么了？” 第八十一章 逐渐破碎 ------------------------------------- “宋大人说，让阿炳从城外某处取到毒药再交给阿炳，阿炳就不知道毒药来自何处，由阿炳再把毒药交给水槐，阿炳就不知道毒药会被用到何处.....” 林高翻着眼睛回忆宋博艺跟他分析的那些话，“所以....诶，等等，背后指使者全程瞒着阿炳这个小太监是为什么？！不对劲啊.....” 谢璟南扶着额头，低低的笑了出来，借着手的遮挡，与那小皇帝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 第91章 林高经这么一捋也慢慢觉出了不对劲：“宋博艺他诓我玩呢？！” “应该是宋大人查到了背后指使之人，故意把你支开的，”谢璟南终于压下了嘴角的弧度，重新抬起头来看向林高，“估计担心会有危险，自己带着人去了吧。” 林高闻言呆愣了片刻，随即转身就跑走了，甚至来不及跟两人告辞。 “林高好像，”周铭烨看着那逐渐跑远的背影，语气无奈，“要栽在宋博艺手里....” 谢璟南也是有些好笑的摇头：“这俩人倒是挺有意思....不过宋博艺应该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追查过去了，不然不会这么糊弄林高。” 究竟是什么原因，也只有宋博艺自己知道。 周铭烨看了看谢璟南坐着的轮椅，手指虚空捻了捻，声音里带着些委屈道：“老师去哪里我其实可以抱你，干嘛非要弄这个.....” “什么？”谢璟南有些没听清，向小皇帝倾身过去，“说什么呢，没听清。” 半拢起来的头发一半披散在谢璟南肩头，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轻轻搭在了周铭烨的手心，轻柔是撩起了一阵痒意。 小皇帝下意识的收拢手将发丝缠到指尖：“没什么，你说，要把谢林的身世告诉他吗？” 谢璟南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谢林应该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可是现在的情况，若是原原本本告诉谢林，对于他来说又太过残忍。 所以他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决定。 “我的身世？王爷为何不跟我讲？”谢林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两人的思绪。 原来就在两人走神的功夫，谢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门外。 谢璟南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是很快就被他收敛起来：“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吃东西没有？” 谢林此时已经全然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天真和快乐，他固执的看着谢璟南：“王爷，你告诉我。” 谢璟南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也没想好要怎么跟谢林说，只能沉默以对。 而谢林就在他面前，近乎偏执的一遍遍问他，究竟有什么不能告诉他。 周铭烨见他为难，适时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他吧，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即使这会让他痛苦.....” 谢璟南不知道他是在意有所指还是在给自己意见，不过最终他还是缓缓点了头，将水槐和他的关系告知了他。 谢林有些愣住，好半天才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脸上浮现出喜悦：“我.....我有亲人？我的娘亲还在？王爷怎么知道的？这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您应该早点告诉我呀！” “是水槐跟朕说的，你耳后有一颗红痣，左肩上有一小块胎记.....”周铭烨看着沉默的谢璟南，主动将话头接了过来，“王爷之前没有跟你说是因为他也是才知道，现在则是怕你接受不了。” 在谢林疑惑的视线中，周铭烨继续道：“因为锦衣卫刚查出来，水槐是害死小桃的帮凶.....” “什....什么？！” 谢林嘴角的弧度还高高扬起没来得及放下，就猛地一僵，不可思议的看着周铭烨：“皇上您....什么意思？” 周铭烨与谢璟南对视一眼，缓缓说出了事情原委：“给摄政王下毒的人就是水槐，小桃....不小心撞见了这事儿，就被一伙的小太监给杀害了，所以摄政王才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谢林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他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险些没站稳跌到地上。 “我生母，害死了我娘子，还要毒害王爷？！” 谢林眼睛倏地变红，在那张本就憔悴的脸上，把他整个人显得更加可怜，“皇上您不是在逗奴才好玩吧？不是真的对不对？奴才哪里会有什么娘亲呢，奴才打记事起就没有亲人，这会儿又哪来的娘亲？” 谢璟南移动轮椅来到谢林身边，手搭在他的肩上轻抚，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此时什么样的安慰都显得苍白至极，谢璟南能做的，也只有让他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 林高前面有一段对话是关于阿炳杀小桃的，漏了，在这里补一下(＞人＜；) ： “阿炳还交代了杀害小桃的事，”林高说到这里的时候，面上带着愤怒与厌恶，“他交代说是他给水槐送毒药的时候被小桃撞见了，他并不知道小桃的身份，只以为是哪个要出宫的宫女，当即就动了杀心.....” “当场就动了手？在宫里随身带着？”谢璟南抬了抬眼，觉得有些奇怪，“水槐也没有阻拦？” “拦了，但是阿炳说只是象征性的拦了一下，见他拔出匕首，水槐也就没再阻止，只说让他把事情处理干净。” 林高回想着阿炳的供词，继续道：“至于随身带着匕首的事，和阿炳一起在冷宫的太监说，这人就是这样，古怪得很，随身带着凶器也不奇怪.....而且宫里只有进出会搜身，若是有心，随身带着也不难。” 谢璟南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这方面的检查搜查果然还是应该再严一点，否则谁都能随身携带武器，小皇帝的安全还怎么保障。 第八十二章 母子仇怨 “王爷，对不起，我不知道....水槐...她，她为什么啊？！” 谢林本就因为小桃的离世哭哑了嗓子，这又被这样一击，整个人都快要碎了，拉着谢璟南的手，哭得直发抖。 第92章 “与你有什么关系，别总是往自己身上揽。”谢璟南轻轻拍着他的背，等着他将心里的苦楚发泄出来。 良久之后，谢林悲恸的哭声才渐渐低下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哽咽道：“王爷，我想要见水槐一面，可以吗？” 谢璟南点头，将人扶了起来：“我让人安排一下，你先洗把脸再去。” 谢林喉间还带着难以自抑的啜泣，转身离开了房间。 “估计是要来说小桃安葬的事，”看着谢林离开的背影，谢璟南只觉得鼻头发酸，“早先就该让他留在江南好了.....” 周铭烨走到他身边蹲下，抬手托住那张清冷的脸摩挲，安慰似的，将脸贴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将来的事，谁也预料不到，世上没得后悔药可吃。” 谢璟南对上小皇帝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突然觉得鼻头的酸意直直传进了心里，连带着他的心也皱缩起来，难受的厉害。 倏地，一地热泪滴到了周铭烨的手背上，这是谢璟南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觉得悔。 豆大的泪珠接二连三落下，谢璟南心里的酸涩再也抑制不住——他悔不该这些年与周铭烨越发亲近，最终陷这人于不义不孝，他悔不该带着谢林去江南又将人带回来，原本那样活泼健朗的人，如今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磨得憔悴崩溃...... “别哭，老师，”小皇帝微微仰头，唇落在谢璟南的脸上温柔的吻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向前看就好，我们一起！” ------------------------------------- 谢林这边到了关押水槐的地方，却站在门外迟迟不敢推开面前的门。 里面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谢林的耳朵里：“放开我，我要见皇上，他不能伤害谢林，谢林是无辜的，让我见皇上！！” 谢林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还是推开了面前的门。 “谢....谢林？！” 水槐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见谢林还好好的，还能来看自己，就知道周铭烨没有真的将这人怎么样，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你真的觉得我没事吗？” 谢林还红着的眼睛直直盯着水槐，情绪复杂：“你害死了我的娘子，你觉得我会没事吗？！” 水槐这才发现谢林脸上的憔悴与隐忍，顿时收敛了表情，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看着他：“你都，你都知道了？！ 谢林你听我解释，我没想伤害小桃的，可是.....” “可是她目睹了你的罪行，她便不能继续活了，是吗？” 谢林的眼中满是痛苦，“你知不知道，她本是要去给你送小菜的，她去的时候还在念叨‘水槐不知道会不会喜欢’、‘下次再做些新的口味分给水槐’..... 她有什么错？！难道是她自己愿意看到你那些龌龊事的？你害人还那样光明正大，你怎么敢的啊！” “不是的，不是的谢林，”水槐被谢林一连串的发问问得跌坐回椅子上，“我都是为了你了，是为了你啊，我.....” 她也很喜欢小桃，是打心里希望她和谢林两人能幸福长久的，可是她下毒的事若是被发现，谢璟南死不了，难免会牵扯到其他。 水槐觉得当时真的是昏了头了，竟然就那样让阿炳杀了小桃。 “别说什么为了我，没有你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失所爱！你既然没有养育我，起码应该做到远离我、不要再伤害我不是吗？” 谢林继续一字一句的质问，“可是你呢，害死了我心爱的人，还要给一直护着我，对我有恩的摄政王.....我究竟是你失散的孩子还是你的仇人？！” 水槐这次是彻底愣住了，嘴唇哆嗦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啊”的尖叫了一声，带着哭腔哀求：“谢林你被这样对我，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谢璟南才是那个害了你的人，是他......” 她近乎发泄的，把从毕高卓那里得知的真相全部说了出来，企图修复两人并没有建立起来就已然碎成了渣滓的母子关系。 然而谢林听完，只是冷冷的笑了一声，那是一种觉得荒唐可笑，又无可奈何的笑。 “你宁可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也不愿意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自己的脑袋去想，”谢林侧头擦掉脸上的泪， “且不说王爷当年人在不在皇城，就单说你只是徐皇后宫里的宫女，他连徐皇后都能杀，又何必跟你费这么多心思？我不知道该说你是关心则乱还是蠢得可笑了.....” “水槐，我不会认你这个娘，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干的蠢事！” 谢林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眼泪却一路都在掉，未曾停过。 ------------------------------------- 谢林回了双竹殿就将水槐所说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谢璟南。 “水槐说是毕高卓指使的？！” 谢璟南听完，脑袋里想到不就之前丽品鲜发生的事，络石也说查到背后的来源或许就在毕府..... 修长好看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敲击着，周铭烨眼睛一个劲盯着，脑袋里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谢璟南叫了好几遍才回神。 “怎么了？喔....毕高卓？这人神神叨叨的烦得很.....” 周铭烨一想起这人，就想到先前这人上的那些折子，以及在御书房顶撞自己的事，眼中带着厌烦：“要是这人所为倒也不奇怪了，他是谢鸿德的学生，因着当年的贪污一案恨上你倒也不奇怪，只是.....” 第93章 “只是他当年尚未升至中丞之位，势力远不如现在，”谢璟南接过小皇帝的话头，继续道，“况且当年的事情知道内情者甚少，他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周铭烨对上谢璟南的眼睛：“他背后还有人？！” 谢璟南缓缓摇头：“此事不急着下定论，先审审这个毕高卓吧。” ...... 林高这边刚跟宋博艺掰扯清楚，那边就收到了让他去捉拿毕高卓的口谕。 看了看面前大门紧闭的府门，又看了看身边的宋博艺，林高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硬了： “你早就发现了线索，既不上报皇上，也不跟我讲，自己就带着这两个弱鸡过来，你想干嘛?!害怕我知道了抢你的功劳？” “弱鸡”护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腱子肉：.....说实话，指挥使你有点不太礼貌！ “我怎么会那么想呢？”宋博艺面上带着讨好的笑，试探着去拉林高的手，“主要是我也不确定，只是一些猜测，没确定的事怎么好随便讲呢，你说对不对？林哥？” 最后两个字宋博艺咬的很轻，带着低低的尾音，羽毛一般扫过林高的耳尖。 “你....你叫我什么？！”林高耳朵瞬间爆红，一下子跳出去老远，“你你你...你叫谁哥呢？！你可比我大，少装嫩！” 宋博艺勾着嘴角不说话，就那么瞧着眼前跳脚的人，林高不知道什么时候脸都跟着红了一片。 “下次不会了，”宋博艺怕自己再沉默下去真的要憋不住笑出声来，“这次就原谅我吧，以后做什么都提前知会你一声。” 林高被那一声“哥”撩的有些发懵，愣愣的看着宋博艺，点了点头：“那我....你....我去抓人了？” 宋博艺含笑点头：“去吧，注意安全，我先回大理寺了。” 直到宋博艺带着人离开，林高才觉出不对劲来，就一声哥，自己这个脑袋就跟灌了浆糊似的卡死了？ “没出息！” 低声骂了一句，林高带着人直接就破门进了毕府。 大门紧闭，门外没有家丁就已经很奇怪了，进了里头，怪异的感觉更甚。 倒不是整个府里空无一人的那种诡异，而是零星的几个下人，对于锦衣卫的闯入竟然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视这群凶神恶煞家伙如空气，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 “毕大人在哪？” 林高随手抓了个下人，想让人带路，然而那下人脸上只有麻木，眼神空洞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老大，这里的下人好像听不见，”锦衣卫随手抓住身边的下人试探，发现都是差不多的反应，“话似乎也不会说.....” 林高也发现了不对劲，当即就吩咐手下的人开始搜查。 众人搜了一圈，发现毕高卓早已经不知去向，府中只剩下那些又聋又哑的下人了。 “先把那些人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问出点什么，”林高沉着脸，“留几个人在这再仔细看看，其余的人都去找，不管这个毕高卓藏在哪里，都要把人给抓到！” “是！” 锦衣卫四散开来，林高看着空荡荡的后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到走出毕府，看了看刚才宋博艺离开的方向，林高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 ——那方向分明是往城外去的，宋博艺回哪门子的大理寺。 “这家伙又诓我！” 林高把搜查的人叫过来，朝着刚才宋博艺离开的方向就追了过去：“宋大人应该是追毕高卓去了，动作快点.....” ------------------------------------- 宋博艺这边一路沿着线索追到城外的破庙，发现毕高卓的踪迹在这里直接就消失了。 “大人，不太对劲....”护卫四处看了看，将宋博艺护得更紧了，“咱们还是先退出去为妙。” 话刚说完，破庙正中那面目不清的大佛就轰然倒了下来，从那后头涌出来一群蒙着面的歹人，手里的长刀反着光，很快就将宋博艺几人团团围了起来。 “在下奉皇上之命捉拿罪犯，还望诸位行个方便，”宋博艺其实早料到会有这一出，此时也还算镇定，“锦衣卫随后就到，届时诸位若是再想走可就难了。” “哈哈哈哈哈锦衣卫？你以为老子会怕？”为首的人晃着长刀，迎面就朝宋博艺挥了过去。 两个护卫是宋博艺特意挑的，反应很快，见状立刻上前抵挡对方的攻势。 然而这群人显然是亡命之徒，加上一开始就是奔着要几人的命来的，下手招招狠戾不留手，加上人多，倒下一个很快就又有一个冲上来。 两人很快就有些抵挡不住，只能尽力护着宋博艺往外退：“大人，一会儿我二人尽力抵挡，您.....” “想跑？”围攻的人一刀打断了护卫的耳语，“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我看你们谁敢！？” 林高带着人，终于是在护卫招架不住之前赶到，把宋博艺护了下来。 一群亡命之徒，再不要命也不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的对手，当即就想跑，然而早已经被团团围住哪里还跑得掉..... “刚说完再不瞒着我，”林高因为着急赶过来，这会儿还有些气喘，“转头就自己偷偷跑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宋博艺！” “对不起，”宋博艺伸手去拉他，“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你回去罚我吧，怎么罚都行....你别生气了......” 第94章 他不会功夫，刚才即便是有护卫拼死护着，也还是受了点伤，这会儿的模样看着其实挺可怜的，加上故意示弱，林高几乎瞬间就心软了。 “真的？”一贯压自己一头的人如此示弱，还说怎么罚都行，林高瞬间觉得气消了大半。 “真的，”宋博艺向人靠了靠，压低声音，“咱们回吧，哥.....” 第八十三章 没解药 （宋博艺是比林高年长的哈，不要被他一声声的“哥”迷惑了，这对妥妥年上，宋大人就是单纯的骚包，给指挥使撩的一愣一愣的笑死....） ------------------------------------- 锦衣卫在佛像后发现了一条暗道，应该就是那群人先前躲藏的地方，顺着追出去，发现暗道通到城外的一处树林中，毕高卓早已经不知去向。 林高只好带着锦衣卫先去宫里复命，想了想有些不太放心，生怕宋博艺又瞒着他去干什么危险的事，干脆把人带着一起进了宫。 “发通缉令、增加人手继续找，”谢璟南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手，瞳孔晃了晃，“毕高卓一定要找到。” 林高点头：“人应该没有跑远，我们已经增加人手去追了，定然会将人抓回来的。” 宋博艺脸上还挂着彩，谢璟南没有多留两人，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就放人去处理伤口了..... “我原本是想着暗中追过去的，不好太招摇，也就没有带多少人，”宋博艺疼得蜷了蜷手指，到底没敢说林高下手重了，“是我鲁莽了，哥，我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你别不理我......” 林高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瞪着他，显然已经对这声“哥”免疫了：“你少在这撩拨我，你愿意如何就如何，我说了想来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原本你我就是不对付，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林高继续手上的动作，错开宋博艺的眼神，“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将自己置于险境....好了，把药带回去多抹几次.....” 宋博艺这下是真的慌了，拉住收拾东西的林高，声音都有些颤，早没了往日稳重的冷静的样子： “别说那种话！林高，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人少要好行动一些，没有别的想法，真的！你别生气了.....” 一身锦衣的男人眼珠转了转，强压下心中的兴奋，硬着声线道：“那说好的惩罚，真的什么都行？” 宋博艺太了解这人了，即使现在林高背对着自己，他也可以猜到这人脸上的表情。 默了默，宋博艺仍然没有松开手，而是用了些力将人往面前拉了拉，温声哄着：“什么都行，答应了你的不会耍赖。” “那我要.....试一次！”林高声音低了又低，中间的几个字并不怎么听得分明。 “依你。” “哼，我就知道你这人....等等你说什么？依我？”林高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依你！”宋博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将人拉进了怀里，“我知道你以前也是心疼我，否则你若是来硬的，我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哪里是你的对手？” “那当然！！” 林高被这话说得脸上一红，刚才那点要让宋博艺吃苦头的决心顿时散了：“要不然，就算了吧，还是挺难受的.....” ------------------------------------- 谢璟南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尽管已经没有再被下毒，但毒药的影响似乎是持续的，现在几乎是坐不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有时候甚至是吃着吃着东西就昏睡过去了。 周铭烨看在眼里急得不行，但是太医院迟迟没有进展，络石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只能看着这人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身体却还是越来越差。 “老师，你告诉我怎么联系到络石，我想.....” 不等小皇帝把话说完，小太监就进来通传：“皇上、摄政王，络姑娘来了。” 络石进来时脸色并不好，见谢璟南昏昏欲睡的样子，眼中闪过自责。 “络石，解药怎么样了？”周铭烨以为是解药有了进展，脸上带着期待。 “解药，恐怕制不出来了，”络石垂下头，很艰难的摇了摇，“那毒我回去反复试了无数遍，有几味药还是试不出来，而且....而且从现在出来的方子看，这毒恐怕是无药可解的。” “没有解药你来做什么？” 周铭烨的脸色瞬间沉下来，眼神也变得冷冽，“当是不是还自信满满吗？觉得天下就你络石.....” “不打紧，等抓到毕高卓，兴许就能找到解药了。”谢璟南的手轻轻搭在小皇帝的手臂上，示意他别跟络石说重话。 等周铭烨冷静下来，他又转而看向络石，柔声安慰：“不要责怪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明白吗？” 络石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谢璟南包容的目光，她怕自己看到那样的眼神会更加怨恨自己的无能。 “我做了一些压制毒性的药丸，”络石掏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可以让你的精神好一些，身体应该也能慢慢恢复一些，只是腿，怕是难好了.....” “已经很好了，络石，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完成，还记得吗？好好保重自己，我也希望你能好。”谢璟南的声音很轻，但是异常沉稳。 络石张了张嘴，话没说出，眼泪先簌簌地掉了下来..... 乐门着急忙慌跑进来的时候，络石正准备离开，两人一个恍惚一个慌张，谁也没注意看路，撞了个结实。 第95章 络石被撞的跌在地上，刚才止住的泪水这会儿又涌了出来：“没长眼啊！” 乐门忙不迭的赔不是，脚上的动作却是一点没停往寝殿里去了。 络石理了理衣裳，到底还是又跟上乐门回了谢璟南的寝殿里，她听见那小太监声音都有些哆嗦：“皇上、摄政王不好了，出事了....您，您去看看吧.....” 周铭烨冷冷看着他：“朕还没死呢！” “是奴才没规矩了，皇上恕罪，”乐门额头上的冷汗倏地就下来了，连忙跪下磕头，“可是这事儿，它...它....您去看看吧，蒋丞相现在已经在御书房外等着了.....” 周铭烨推着谢璟南到的时候，发现不仅蒋升荣，好几位重臣都到了，两人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又有的烦了。 果然，见两人来了，几个大臣都是面色凝重，蒋升荣将一叠纸递到两人面前：“不知是何人，夜里将这个放在了每家每户的门外，还有街道、铺子....到处都有.....” 周铭烨放开纸张，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他与谢璟南的龙、阳图，刻画之细致，饶是他脸皮再厚也有些看不下去，连忙将纸张团了起来。 谢璟南在一旁瞥了一眼，只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脸也不由得黑了下来。 “照你这样说，皇城里的人，都看过这个了？”周铭烨的声音仿佛夹着冰霜，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是...是的，”大臣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说话都有些打结，“传发之人，还...还在追查，应....应该很快就能抓到的。” “这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怕是不好追查，”谢璟南抬了抬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查查城中的画师，看看有这种笔法技艺的有几人，查起来应该能快一些。 还有，这些东西，尽量都销毁掉，影响不好.....” ------------------------------------- 宋博艺这边收到消息时，他几乎下意识就确定，这件事也是毕高卓所为。 “你又上哪去？”见宋博艺神神叨叨又要出去，林高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人拦住了。 “我进宫一趟，”宋博艺解释，“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也是不毕高卓干的，我得进宫跟摄政王讲一下，让他防备着点，总觉得这人现在行事越来越偏激，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 “可是摄政王在宫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林高这么说着，语气却是渐渐弱了下来。 若是宫里真这么安全，谢璟南又怎么会中毒？ 宋博艺进宫将自己如何从阿炳身上发现与毕高卓有关的线索再到一路追查过去的事都告诉了谢璟南： “.....所以除了阿炳阿甲，宫中可能还有毕高卓安排的人，还是望摄政王能在双竹殿多增加些侍卫，保障安全才是要紧的。” 听完宋博艺所说，谢璟南敛眸思索，并没有答话。 宫中历来会有各方眼线存在，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一来是因为周铭烨没有后宫，争斗少了，眼线自然也就少了，再来是他一直以来都在注意清理这些眼线，没觉得能漏出去什么消息。 现在看来，他做的还是不够..... “辛苦你了，我会注意的，”谢璟南再次看向宋博艺，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至于毕高卓的下落，我在想....会不会景明知道点什么？” ------------------------------------- 因为上次周铭烨两人闹得那一通，谢璟明被两人默契的选择了遗忘，这会儿谢璟南倒是有些庆幸但是没有把这人杀了。 这会儿说不定还能有点用。 “摄政王还真是有本事啊，”景明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谢璟南，语气嘲讽，“竟然到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小皇帝对你确实够深情的。 不过这腿是怎么了？被小皇帝小惩大诫，敲断了？” 谢璟南只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轻易被他挑动情绪：“你当年死里逃生，是毕高卓救了你吧？这些年也一直是他在给你提供帮助，对吗？” “你不用回答我，听我说就好，”见谢璟明神色警惕起来，沉默的盯着自己，谢璟南轻笑， “你们肯定有着相同的目的，你想为你那可怜的母亲报仇、为谢家报仇，而他则是为了敬重的恩师，想将我杀之而后快，对不对？” 谢璟明依旧沉默，呼吸却因为谢璟南的话明显急促了几分。 谢璟南见状继续说：“你在牢里可能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我跟你说说，这段时间，毕高卓似乎疯了，他让人给我下毒..... 当然，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好好的，而他，现在可能正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苟且偷生不敢露头....你们输了，谢璟明，你赢不了我，直到你死你都赢不了我！” 谢璟明的呼吸越发急促，就在谢璟南以为他快要爆发了的时候，这人竟然神奇的平复了下来。 “我赢不了你？可能在你这个可怜虫看来，现在是这样的，但是最后输得一败涂地的人，一定会是你谢璟南！”、 谢璟明喉头发出怪异的笑，就那么阴森森的盯着谢璟南：“想从我这里挖出毕高卓的下落？别做梦了，你这个谢家的臭虫、被父亲母亲厌恶的家伙，永远都不可能如愿的.....” 谢璟南微微蹙眉，突然出声打断他，问了一个很莫名的问题：“当年的事，是不是周承胤告诉你的？” 谢璟明因为这个问题愣了愣，继而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谢璟南，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第96章 “也是，即便真是他，又怎么会轻易暴露身份？”谢璟南声音很轻，像是一阵缓慢的呢喃。 “回吧。”谢璟南转动轮椅，离开了牢房。 宋博艺全程跟着谢璟南，见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正想劝慰，就听见谢璟南道：“让蒋升荣来见我，你去只会林高一声，让他带着锦衣卫....再调一只禁军... 不，还是锦衣卫去吧，尽量动静小些，将丞相府围起来，重点是主院和旁边的几个院子，毕高卓应该就藏在丞相府中.....” 宋博艺是个很稳重的人，几乎不会失态，但饶是再稳重，此时他也惊得张大了嘴：“您....您如何得知？！” “景明刚才不是说了吗？” 谢璟南轻笑着重重复谢璟明刚才的话：“你这个谢家的臭虫、被父亲母亲厌恶的家伙，永远都不可能如愿.....” 第八十四章 先噶一个 “.....所以我怀疑，谢鸿德当年可能就瞒着我，在府里偷偷建了暗道或是密室一类的东西。” 谢璟南靠在周铭烨怀里，把大致情况都跟这人说了一遍。 “蒋升荣已经把丞相府的图纸拿来了，工部当年的建造图也有，林高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小皇帝拍着谢璟南的肩，“该休息了。” 谢璟南摇头，一手撑着身下的软垫转身，一手搂上小皇帝的脖颈：“谢璟明必须死，我.....” 周铭烨一手搂住他的腰省得他费力，一手捂住他的嘴：“那就让他死，别为不值当的人动气。” 身体有了支撑，谢璟南收回撑着软垫的手，双手都环住了小皇帝，向着这人的嘴唇就贴了过去。 周铭烨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隔在两人之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收了回去：“老师...?” 谢璟南弯着眼睛继续撩拨：“密室不好找，估计林高要明天才能回来复命，皇上要陪我一起等吗？” 原本就准备宿在双竹殿的小皇帝：？？？怎么个事儿？ 谢璟南轻笑一声，身体前倾将人扑倒在软榻上：“我腿上没力气，也不会知道会不会扫了皇帝的兴致.....” 周铭烨喉头滚动，锋利的眉眼瞬间挑了起来，眼中闪着猎食者特有的光亮：“你....你别后悔！” 这还是自从上次谢璟明的事情之后两人久违的亲近，周铭烨一开始还顾忌着谢璟南的身体处处当心，然而逐渐上头之后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 两人这一闹就闹到了天色渐亮，还是谢璟南实在受不住晕了过去，小皇帝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 林高这边拿着图纸，很快就找到了当年谢鸿德和谢璟明的院子，重点进行了搜查。 很快，锦衣卫就在谢鸿德的书房发现了一处密道，顺着走进去，就是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里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放了一张床，上面躺着的，正是锦衣卫此次捉拿的目标毕高卓。 “你倒是舒坦，”林高抽出长刀贴着这人的脸拍了拍，“别装了，赶紧起来吧。” 长刀在脸上拍得发出响声，毕高卓依旧没有反应，林高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查看。 颈间没有脉搏跳动、鼻尖没有呼吸、手脚已经有些发僵...... “死了？！” 谢璟南有些坐不得轮椅，躺在床上本来就难受，听见毕高卓死了的消息，这会儿脸色更不好了：“真是没完没了了！” “去查，”周铭烨揉了揉额头，“让宋博艺把手上的事情都放下，专心查这件事。” “是。”林高目不斜视的的退了出去，心里也觉得烦躁。 谢璟南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叹出一口气：“究竟是哪里错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周铭烨却是听懂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抬起谢璟南的腿开始按摩起来。 “按他作甚，又没什么知觉，”谢璟南不愿意小皇帝每天在这双腿上做无用功，语气有些不好，“有这功夫不如多去干点正经事。” 然而周铭烨却不依：“这怎么就不算正经事？太医和络石不是都说了，多按摩总是有好处的。” 谢璟南翻了翻眼睛，到底是没有把心里所想说出来。 “那画....”小皇帝突然看向谢璟南，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娇羞，“我偷偷留了一份，画得挺好的，老师看看吗？” 谢璟南瞪着眼，抬手就朝着周铭烨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孟浪！” 话说的是咬牙切齿，但谢璟南本就没什么力气，一巴掌软绵绵的，不过是贴着周铭烨的脸颊划了过去，根本没什么伤害。 “要不老师再打两巴掌出出气？”小皇帝脸上带笑，“打这一下子怎么够.....” 谢璟南：......我不够还是你不够？he~tui! ------------------------------------- 谢林自从小桃被害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谢璟南一直劝他赶紧将小桃下葬他也不听，每天就在先前小桃和沈老爹住的宫殿里守着尸体。 沈老爹许久不见女儿，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终于等不住，自己拄着拐杖进了宫。 在看到自己女儿面目全非的尸体时，险些没将谢林打死。 谢林也不还手，任由沈老爹打，要不是一旁的小太监拦着，估计又要出事。 谢璟南到的时候，沈老爹已经停手了，只是情绪还是很难平复下来，坐在地上悲痛大哭，拐杖甩到了谢林脚边，嘴上咒骂不停： 第97章 “你就是这么照顾小桃的，她就是来送个小菜，就再没回来，再没回来啊！我也该死，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她嫁给你，不该来皇城淌你们这些浑水！” 再看谢林，垂着头，任由沈老爹如何骂都不还嘴，侧脸还能隐约看见被拐杖抽出来的青紫印子。 “谢老爹，”谢璟南示意太监将人扶起来，“小桃的事，所有人都难过，谢林也很自责，他心里的疼一定不比你的少.....你放心，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一定会给小桃报仇的。” 沈老爹老泪纵横：“报仇有什么用？报了仇我的小桃就能回来了吗？我那么好的小桃，我的姑娘啊！！” 谢璟南没再说什么，他明白在这种痛苦面前，任何人的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他只好转而去看谢林，这才发现这人伤的要比他想象中严重许多，一侧眼角被划了个大口子，若是再偏一点恐怕就要伤到眼睛了..... 谢璟南朝身边的小太监吩咐：“去找太医.....”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谢林打断：“王爷，不碍事的，让爹爹出出气也好，谢林合该受着的。” 谢璟南看着他那一身的伤，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 第八十五章 生离和死别 沈老爹其实也不是真的多怨恨谢林，只是到那一步了，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出口罢了。 最后在沈老爹的一再劝说下，谢林终于放过了小桃的尸体，让人带去火化了。 沈老爹原本就是为了小桃才来的皇城，现在小桃不在了，他自然也不会继续待下去，将小桃火化之后他也好带着女儿的骨灰回江南安葬。 谢林想将小桃留在身边，可是他仅存的理智又不允许他与沈老爹对抗，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将小桃的尸体带走...... “王爷，爹他要带着小桃的骨灰回江南，我不放心，想送他回去，”谢林许久没来双竹殿，此时竟然显得有几分局促，“想跟您告假一段时间。” 谢璟南点头，看着谢林越发憔悴的面容，心里实在不忍：“多带些盘缠，到了江南想歇歇就在那歇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心情好些了再回来，宫里不急，你多保重自己才是真的，明白吗？” 谢林红着眼睛重重的点了下头，看向谢璟南：“王爷您也是，好好保重自己，等我回来，我继续伺候您！” 谢璟南温柔点头，复又想起水槐的事，便问谢林可要留她一命。 然而谢林沉默半晌，最后从喉间溢出一声呜咽：“若只是为了我，就不必了....要不是她，小桃也不会死，您也不会.....” “好，我明白了，”谢璟南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去准备准备吧，走的时候来跟我讲一声。” ...... 谢林离开的时候，到底还是去见了水槐一面。 自觉是为了儿子做了那么多，没想到是被人诓骗，最后还害了儿子心爱之人，水槐整个人的精气神几乎在得知真相后的一瞬间就垮了。 这次谢林又来见她，其实并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这或许是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毕竟是生他的人，怎么也该好好告个别。 “我马上就要离开皇城了，”谢林看着如今已经有些精神恍惚的水槐，瞳孔颤了颤， “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水槐，如果还有来世，希望你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不负责任的把我带到人间。” 说完也不等水槐反应，谢林转身便离开了，只留牢房里的人慢慢回味，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都怪我，是我蠢，是我蠢啊！我当年就是轻信别人，险些丧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怎么还是这么蠢啊.....” 然而谢林听不见，也并不想听见。 ------------------------------------- 谢璟南让人将毕高卓的死讯告诉了谢璟明，他原本以为这人估计也就是一笑了之，最多也就是有些伤神。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谢璟明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再没有了一直以来的从容自得，整个人都仿佛被痛苦淹没，毁了容是脸配上他的癫狂，让看守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汗毛倒竖。 “求求了，让我见见毕高卓，让我见他一面，求求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报什么仇，我错了.....” 谢璟南和周铭烨到的时候就听见谢璟明在牢房里崩溃的叫喊，像是失去了什么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这个毕高卓和谢璟明的关系，恐怕....”周铭烨对上谢璟南的目光，声音放低，“没那么简单。” 谢璟南敛眸，推动轮椅出现在了谢璟明面前：“想见毕高卓？” 谢璟明此时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与挑衅，见到谢璟南，拼命的伸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角：“求你，求你让我见见高卓，求求你.....” 谢璟南没有动，周铭烨将轮椅往后拉了拉，声调平缓：“他已经死了，见了又能如何？” “就见一见，我就看看他，”谢璟明一张毁了容的脸上满是泪水，见碰不到谢璟南，干脆收回手朝两人磕起了头， “我不报仇了，你不是恨我吗，你杀了我，千刀万剐都行，你让我见他一面，就看一眼也行，求你了，求你......” 谢璟南扶着轮椅的手抖了抖，看着谢璟明的狼狈，好半天才缓缓出声：“我可以让你见一见毕高卓，但是我有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若是跟我耍半点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98章 “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当年的事，你们是从何得知？”谢璟南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的人，等着他的答案。 谢璟明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谢璟南说的是什么：“当年的事，包括给你下的毒，都是有一天一个乞儿偷偷送到毕府的。 那乞儿抱着一个布包，里面有一封信，写了你当年....当年与先皇先皇后的事，还有你离开谢府之后的事，很细致......” “我看你是不想见毕高卓最后一面了，”谢璟南声音冰冷，作势转身就要走，“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吧。” 谢璟明几乎要崩溃了，手在牢房的隔板上抓出了血痕：“别走！我说的都是真的，谢璟南，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谢璟南抬眼看过去，听他继续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没有必要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先前给皇上的安神香，又是哪来的？”谢璟南屈指敲打着轮椅的扶手，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谢璟明眼中出现了一丝的困惑，但并没有过多隐瞒：“也是那个乞丐一起送来的，就说我总会用到，那香怎么了？” ------------------------------------- 肯定有宝贝猜出来了对不对！谢璟明和毕高卓他俩的关系！ 大概就是一个书生对老师的嫡子一见钟情，在老师全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倾尽所有保下了对方一条命，然后偷偷把人藏起来，日久生情的故事…… 第八十六章 引诱 谢璟南没有说话，眼神幽深的看了谢璟明许久，才又重新有了动作：“毕高卓的尸体，我会让人安排你去看一看的。” “多谢....”见人要离开，谢璟明声音抖了抖，带着祈求道，“害死高卓的凶手，还请，请尽量让他绳之以法.....还有，宫里可能还有人要对你不利，你自己多小心些......” 一直沉默的周铭烨闻言立刻出声，威压顿显：“谁？你们还有人？！” “很多事情都是高卓接触，他并不让我参与太多，担心我暴露之后会有危险，”谢璟明脸上带着自嘲的笑容，摇了摇头，“所以我并不清楚太多。” “走吧，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了。”谢璟南拍拍周铭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示意他推自己离开。 即便宋博艺和谢璟明都这么说，但是谢璟南其实并没有将这件事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双竹殿的护卫已经被周铭烨又增加了一倍，而且他除非必要几乎不离开双竹殿，经过水槐的事之后，就连吃食都安排了人一一验过。 饶是真的有人要害他，恐怕也不好得手，而且他并不喜欢因为一些缥缈的猜测而花费过多的心里防备什么，因而没多久就将这件事给忘到了脑后。 ------------------------------------- 络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给谢璟南送一些抑制毒性的药，但是这次来，交给谢璟南的除了装药的瓷瓶还有一个锦袋。 谢璟南眼神探究的打开袋子，从里面倒出来了一块玉佩，那雕刻、玉石的成色一看，无疑和先前从周承胤的墓中找到的那块和福伯那里发现的那块出自同源。 “又一块.....”谢璟南眉心跳了跳，随手扔到了旁边的桌上，“哪里来的？” “之前查丽品鲜的事，不是给你说过查到了城外的破庙嘛，有乞儿说看见托金宫的命案期间出现的生面孔再次出现.” 络石帮谢璟南回忆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的人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但是那些人隐藏的极好，似乎也易过容并不好找，这个是在查城中乞丐的各个聚集地时在某一个荒屋发现的。” 乞丐没有固定的居所，天气热的时候就在街上找个有屋檐的地方随便一躺，现在天气逐渐冷下来，要么就是在破庙一类的地方休息，要么就是找一些久没有人住的荒屋过夜。 而谢璟南觉得奇怪的是，既然是乞儿聚集过夜的地方，又怎么可能藏得住东西？ “即便这玉成色不好，但是卖出去也能换不少钱，为什么会一直留在那里等人去找？”谢璟南抬眼与络石对视，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这是有人故意的？” 络石低头去看那块玉佩：“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这块玉佩已经出现两块了，加上你的都有三块了，这......” “或许是在引导我们的思路，”谢璟南的目光也看向那块玉佩，“而且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周承胤当年其实并没有死，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只是一种猜测，络石却瞳孔骤然缩紧，连声否定：“不可能！你们那么要好，他不可能会欺骗你的！” 谢璟南和周承胤的往事络石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都知道，才会明白那人对于谢璟南来说有多重要，影响有多大。 如果一开始周承胤就没有被杀害，那谢璟南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就都成了笑话？ 如果真像谢璟南猜测的这样，她觉得这人疯掉都是轻的......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着什么急，”谢璟南有些好笑，“福伯不是说了吗，兄长的尸骸已经拿去炼制苏合香了。” 络石觑了一眼他的神色，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查藏这块玉佩的人吗？” “这人可能不知道这块玉佩意味着什么，但是却知道这块玉佩能够引出某个他想要引出的人，”谢璟南顿了顿，说话的速度放慢下来，“那个人，我想应该就是我。” 第99章 就在刚才，谢璟南忽然想到先前谢璟明说的有人要对他不利的事，他觉得，那人可能可能就是要借这玉佩将自己引出去，以便于动手。 络石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谢璟南的意思了，表情严肃起来：“不行，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就这么轻易过去难保会有危险！” “我带着人去，难不成我这残废还能自己推着轮椅走那么远？”谢璟南斜了络石一眼，显然是想惹她吵两句嘴活络一下气氛。 然而络石却眼睛一红，快速的侧开了头：“你别这么说自己.....” ------------------------------------- 谢璟南带着人到荒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火把一点起来，里头住着的乞丐纷纷挤到门边看。 一见都是一身黑衣杀气腾腾的带刀侍卫，立马又缩回去闷头不敢吱声了。 “那些乞儿再去查查，有没有陌生的面孔，”谢璟南指挥着跟来的护卫进去搜查，“发现玉佩的屋子重点再搜一搜看看还能不能有什么发现。” 谢璟南的轮椅就在院子里，最显眼最容易被攻击的位置，就等着对方出现了。 虽然他这次出来没有告诉小皇帝，但是以那人的尿性，估计暗卫这会儿早已经把自己的行踪报告上去了。 这会儿谢璟南只能希望那些人赶紧动手，在小皇帝赶来之前把事情解决，以免再生什么枝节。 “报告，没有什么发现.....” “报告，乞丐都盘问了一遍，没有发现生面孔.....” 谢璟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看了看周围的护卫，他想会不会是自己带的人太多了，对方不好下手，沉思片刻，他向护卫要来一把短刀，打算只身进屋里探探。 第八十七章 苦情戏码 看了看周围的护卫，谢璟南想会不会是自己带的人太多了，对方不好下手，沉思片刻，他向护卫要来一把短刀，打算只身进屋里探探。 络石原本就打算在一边看着，这会见谢璟南要自己进去，不得不上前阻止：“你疯了？！” 谢璟南还没说什么，就见一支箭从络石身后直直朝这边射了过来，他连忙将人拉开，抽出短刀将箭挡开了：“当心！” 很快，围墙外就跃进来了一批人，个个手里的长刀都在火光里亮的刺眼。 “来了！”络石听到谢璟南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些兴奋。 护卫反应很快，迅速上前与对方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剑交错，那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让人身上难免起一层鸡皮疙瘩。 “尽量留活口，我还有话要问。”这群人压根不是训练有素的护卫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杀完了，谢璟南只能出声制止。 说话间，在火光没怎么照到的角落，谢璟南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正在悄然靠近。 他将手中的短刀握得更紧了些，就等着那人过来了，络石则是一直注意着他，半个眼神也没分出去。 于是谁也没注意，不远处一个身形高大的人也在向这边跑来..... “老师小心！” 等谢璟南发现小皇帝的时候，这人已经扑到了自己面前，替他挡住了从角落里靠近之人的攻击。 谢璟南反应很快，当即就拔出短刀朝那人飞了过去，有些费力的接住了周铭烨倒下来的身体：“阿烨，阿烨你怎么样？！” 那人显然是用了全力一击，一把长刀愣是有一半都劈到了周铭烨的背上。 谢璟南搂着人的手上一片黏腻，他鲜有的慌乱起来，声音也跟着不自觉的发抖：“络石，你来看看....来看看刀上可有毒？” 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围了过来，看见眼前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 “不用留活口了，”谢璟南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里头却是冰冷的寒意，“把皇上送回宫里，赶紧传太医治伤。” ------------------------------------- 周铭烨再醒来时已经是一周之后了，一睁眼就看见了明黄的床帐，动了动手脚想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里握着什么，转身看去，就见谢璟南睡在自己身边。 自己的手，正与这人握在一起，再往外看去，谢璟南的轮椅就停在床边，想来是累极了，这才上床来躺着的。 谢璟南现在越来越瘦，周铭烨盯着这人的睡颜看，心疼得不行，正想再多看看，就见这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甚至没看他一眼，松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端着汤药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放到床边，随即就转身退了出去。 谢璟南伸手过去试了试温度，继而端过汤药搅了搅，一套动作就像是做了很多遍已经习惯了似的，全程没有人说话。 周铭烨见状赶紧闭上眼睛，等着这人给自己喂药，果然没一会儿，他就感觉一双手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己的脖子把他抬起来了一些。 谢璟南的动作很慢，但是却非常的稳，他将软枕垫到小皇帝身后，这才又转身去端那碗温度正好的汤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周铭烨感觉到自己脸颊被捏了住，嘴被迫张开，接着柔软的触感传来，苦涩的汤药被送进了口中。 谢璟南一口汤药喂完，正要起身，就觉得小皇帝似乎动了动，接着后颈就被人按住，将这个并不算作吻的“吻”加深。 第100章 “你....！？” 谢璟南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思议的看向怀里的人：“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不等周铭烨回答，谢璟南又转头向外面喊：“乐门，宣太医，皇上醒了！” 喊完又像是不敢确定一般，愣愣的看着小皇帝看了许久，声音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什么。 太医来检查了一通，说小皇帝能醒过来就是没什么大事了，继续再吃一段时间的药，等伤口彻底长好就没事了。 小皇帝刚醒来时谢璟南说了不少话，这会儿反倒一句话都不说了。 “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吧，”两人沉默了许久，谢璟南担心刚热过的药又凉了，到底是率先开了口，“凉了影响药效。” 周铭烨端起药两口就喝了下去，目光灼灼的看着谢璟南：“老师.....”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谢璟南错开小皇帝的目光，转动轮椅就打算离开。 周铭烨慌乱的拉住他，谢璟南怕他扯到伤口，到底是没敢再动，只低垂着眉眼，不再去看他。 “老师是生气了嘛？对不起，”周铭烨想到先前的事，估摸着这人应该是气自己去挡刀，立马道歉，“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 “你知不知道那刀砍得有多深？！” 谢璟南抬起头，眼底早已一片通红：“你简直胡来！万幸是那刀上没毒，否则你还有命在这里耍无赖？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去，你倒好，上赶着送死是吧？” 情绪一旦开了口子，就再难收住，谢璟南的声线再不复平稳。 “别哭....呃啊！”周铭烨想替人拭泪，一个不慎扯到后背的伤疼得哼了一声。 谢璟南见状，恨不得给这人绑在床上老老实实的，但想是这么想，最终他还是倾身往周铭烨凑了凑，用脸贴上他的手，等着他给自己擦泪。 “我担心你有危险，”小皇帝捧着谢璟南的脸，轻柔地擦拭他眼角落下来的泪水， “我也知道你当时肯定有所防备，但是我到了那里，看见那人挥刀砍向你，我整个人就完全没办法思考了，只想着你千万不能有事.....对不起，总是做让你生气的事.....” 谢璟南无奈的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呢，人都伤成这样了，总不能让人伤上加伤。 第八十八章 反派怎么噶不完啊 “我昏迷了整整七天？！” 周铭烨惊讶不已，他不敢想象，自己昏迷的这七天，谢璟南会是多么的难熬。 “你以为呢？”谢璟南的眼眶还有些泛红，但到底是被谢璟南死皮赖脸的哄好了，语气有些怏怏的，“太医说你背上的伤口很深，再晚一点你可能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 小皇帝这会儿拉着谢璟南的手，任由这人唠叨着，心里却是觉得温暖的。 “.....那天荒院里刺杀的人，我已经全杀了，”谢璟南用特有的清冷又平和的声线给小皇帝讲这七天发生的事情，“但是锦衣卫发现，那批人当中，有太监。” 周铭烨的眼神晃了晃，就听见谢璟南继续道：“是东厂的太监，而且前段时间宋大人追查毕高卓时遇到的围堵，应该也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周铭烨听明白了：“是赵仆？” 谢璟南轻轻点头：“应该就是他，林高带那批围堵宋博艺的人去认过尸体，其中有几人，他们是认得的。” “赵仆.....”周铭烨脸色沉下来，思索着什么。 “那么现在看来，这个赵仆和毕高卓就是一伙的，那么他帮毕高卓，肯定就是因为有共同的目的。”小皇帝思考归思考，与谢璟南握在一起的手倒是摸索个不停。 “老师，你说他在背后做这些，目的会不会也是你？” 谢璟南敛眸，缓缓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想不到赵仆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周铭烨也跟着思索起来，想着想着，他觉得这可能又是自己先前惹的祸： “若是赵仆的目的是个，那么必然是害怕你发现什么....那他究竟做了什么呢？” 谢璟南打在轮椅上的手下意识的敲击着，“哒哒哒”的声音传到周铭烨的耳朵里，他还是不自觉就绷直了身体。 果然，谢璟南想着想着，眼神就逐渐冷了下来：“若不是你一开始做的好事，现在也不会这样，你是真能折腾啊！” 东厂自从仲夏谢璟南离开皇城时，就开始逐渐起势，现在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经手的事情数不清，要是什么事情上做了手脚，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谢璟南看着看着蒋升荣递上来的一堆批复文书，只觉得脑袋又在隐隐作痛了。 “都是你干的蠢事！” 谢璟南越翻越恼，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将手里的东西砸在小皇帝身上：“你小时候我还是打你打轻了。” 周铭烨何许人也，就算周铭烨真揍他也能嬉皮笑脸挨着的人，这会儿两句责备更算不得什么了。 他将散乱的纸张捡起来理好，笑嘻嘻的递到谢璟南面前：“老师哪里舍得打过我？那都是疼我.....我本来就不聪明，老师不在身边，自然少不得做些蠢事......” 见谢璟南扬手真的要打人了，这才连忙认错，“以后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你啊，怎么就这样混不吝的？”谢璟南的手在虚空指了指，到底是没舍得往小皇帝身上落。 第101章 ------------------------------------- 漫无目的的去查一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好在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谢璟南的精力也就多了一些。 谢林报平安的信也已经寄到了，至少从信中看，心境是好了许多。 在信中，谢林还说了一件让人在意的事，也正是这件事，让谢璟南有了一些方向： 谢林在信中说到，沈家的那位川洲嫁过来的婶婶家，突然来了很多投奔的亲戚...... “川洲的亲戚来投奔？”谢璟南盯着信件沉默不语，脑袋里却早已经转了几百道弯。 “小德子，去叫....罢了，我自己过去吧。”谢璟南原想让人去把周铭烨叫来，顿了顿，还是打算自己去一趟。 周铭烨自打发现赵仆有问题，折子是一点也不敢让东厂的人碰了，这会儿正批折子批的昏天黑地，见谢璟南来了，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老师？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谢璟南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心里的想法越发坚定：“你先看看这个，看出什么了？” 周铭烨接过信看了起来，有些不确定道：“老师是怀疑，川州出了什么事？可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八百里加急会直接送到宫里，谁都.....” 他想说谁都没机会碰，但是又想到，并非谁都看不到，东厂的人，不就是他给的权利，替他预先批示奏折吗？ 小皇帝觉得自己闯的祸好像越来越大了。 “我让人即刻去查.....”周铭烨觑着谢璟南的脸色，搜肠刮肚的想说点什么把话题岔开，“景明还在牢里关着，现在一心求死，你看是怎么处置？” 尚未有定论之前，谢璟南也不多说什么，这会儿小皇帝一打岔，他也就跟着揭过去了：“想死就让他死，本来早就该死了的。” “宋博艺说，他死后想和毕高卓葬在一起。”周铭烨说完，小心的看着谢璟南的脸色。 谢璟南转动轮椅转身，背对着小皇帝，声音平静：“阿烨，我知道你本性并不坏，可能觉得人都已经死了，恩怨也就该了结了，他们两人相爱，便理应让他们死同穴。 可是，我太恨他了，我恨谢家的所有人.....即便是已经死了，我也见不得他们痛快......” 周铭烨没有去看谢璟南的脸，而是从他身后轻轻的环住了他，俯身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你不知道而已....好了，你忙吧，我回去了。”谢璟南宠溺的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示意他松手。 小皇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那...那我现在可以知道吗？那些关于老师的往事。” ------------------------------------- 第八十九章 侵吞 “那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当然，也别同情我。”谢璟南默了默，既然小皇帝想说，那他说出来也没什么。 “我娘就是普通的商户之女，被谢鸿德欺骗，怀了我之后就被强抬进了谢府，但是谢鸿德是个花心的，很快就对我娘亲失去了兴趣。 在那样的大宅院里，没有家主护着，大夫人又多加为难，可想日子有多难过。 即便我的娘亲已经尽量给我最好的了，当时在那样的处境中，我也还是长得很瘦弱....不怕你笑话，真就是风一吹都能吹倒..... 可能是大夫人授意，也可能是我和谢璟明天生就不对付，总之他从小就没少欺负我，从我记事起，他就总带着家丁到院子外头堵我，每次都把我揍得鼻青脸肿。 后来可能是觉得我每次挨打既不反抗也不哭闹，没有什么意思，他们就开始变着法子折腾我，什么钻狗洞、钻裤裆、吃他们倒在地上的食物、大冬天被扔进池子里找莫须有的铜板...... 太多了，有些我都记不清了，你要是见过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会怎么笑话我呢。 有时候也不光是谢璟明院子里的人，其他妾室.....” “好了！”小皇帝因为压抑而变得有些嘶哑的嗓音打断了谢璟南的述说，“不要再说了。” 谢璟南从回忆中抽离，这会才发现肩头的异样，这人一滴滴的热泪不知何时已经浸湿了他的肩头：“怎么哭鼻子了？” “心疼，”周铭烨带着浓重的鼻音，“老师，我的心好疼....你那时得多疼啊！若是我年长些就好了，换我护着你，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谢璟南突然有些怔愣，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就连当年的周承胤，听到这些也只是让他先前看...... “你不会觉得我一直记恨着谢府，很小心眼吗？还将谢府满门抄斩，就连谢璟明想要跟毕高卓葬在一起的遗愿都不答应。”直到这一刻，谢璟南的眼中才隐隐有了泪光。 周铭烨用力摇头，喉间的抽噎无法抑制的溢了出来：“我不该问的，不该....”让你把当年的痛苦又回忆一遍。 谢璟南知道他要说什么，侧头看向小皇帝，眼神温柔：“是我想告诉你的。” ------------------------------------- 去川州暗查的人很快就传回了消息，情况要远比谢璟南的预料要严重得多—— 川州在夏末时就开始出现了很多地区的干旱，川州巡抚接连上过许多封折子，然而没有一份送到周铭烨面前。 更神奇的是，周铭烨这个皇帝和朝中的大臣都不知道这件事，川州却收到了少量的救济款...... 第102章 一直到后来秋收，川州再次闹起了虫灾，消息都始终被封锁在川州，就连有人外出逃荒，都没有一点风声传到皇城。 谢璟南当即就让人查了国库的账目，发现这段时间里，赵仆以赈灾名目，从国库挪走了整整十万两。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墨这么多钱，也是被有些惊到。 ..... “川州现在百姓的情况如何，旱灾和虫灾处理的怎么样了,”谢璟南看向林高，沉声吩咐，“暗查的消息并不细致，你带着锦衣卫去再查一下，务必仔细，不要有任何遗漏。” “是，”林高的脸色也算不上好，正准备领命离开，又突然想起某人的话，脚步一顿，“摄政王，我....我和赵仆等人不一样，我绝对没有半点其他的心思！” 谢璟南闻言眯了眯眼，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才缓缓开口：“宋大人又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王爷怎么知道他.....” 林高瞬间愣住，“呃，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在您面前表表忠心，毕竟锦衣卫一开始不也是皇上为了气您才重新启用的，他怕您觉得我也是奸臣。” “宋大人倒是对你上心，但是就你这一眼能看个对穿的性子，我还用怀疑你什么吗？” 谢璟南颇为无语，觉得无论多聪明的人，只要沾上情字的边，脑袋就不太灵光了：“我才把赵仆侵吞国库的事交给他去查，现在有点担心你影响宋大人的工作了......” 早朝，在太监宣读完赵仆的罪行之后，大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从夏末，一直瞒到了秋末啊，”周铭烨气得声音都有些不稳了，“赵仆啊赵仆，你好本事，朕真是低估了你啊！” 赵仆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跪在大殿之上哆嗦个不停，嘴唇哆嗦了半天，到底是没说出一句话，而他旁边跪着的户部尚书，也早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 “川州那么多百姓，你还是个人吗？！”御史大夫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赵仆开始痛骂，“狗奴才，你怎么敢的啊，就不怕死后下阿鼻地狱吗你？！” 对着皇帝赵仆是怕的，对着一个平日里要经他批折子的大臣，赵仆心里又是优越的：“本督本就是阉货，算什么人？至于死后是下地狱还是去何处，就不劳您费心了。” “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敢在朕面前这样嚣张？！信不信朕现在就砍了你？”周铭烨见赵仆还有功夫跟大臣呛声，气得不行。 赵仆一哆嗦，到底是没再敢说话。 “邹齐，”周铭烨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户部尚书，“你来说说，帮着赵仆挪走了十万两，钱去哪了？” 户部尚书汗如雨下，嘴巴张了张，话没说出来，倒抽一声，愣是吓得晕了过去。 周铭烨看着这些荒唐，有些气笑了：“就这点胆子，还敢侵吞国库.....” ------------------------------------- 第九十章 要长脑子了 川州的事情一传开，朝堂上下一时间各存心思，竟然难得的一派祥和起来。 “这药的方子我就照着先前的来了，你要是有哪里不适就给我说，我在改改，”络石将炼好的药递给谢璟南，仔细观察的着他的脸色，“看着倒是压制的不错。” “没有，都挺好的，”谢璟南接过瓷瓶就倒了两粒送进嘴里，“城中可有什么发现吗？” 络石点头：“先前川州的事没有人知晓，我们也就没有怀疑过城中那些川州来的乞儿，如今这事情一出，我们才发现了不对劲。 先前托金宫出现命案，凶手至今下落不明，宋大人他们有画像，但是追到城外的破庙就没有了踪迹....这你还记得吧？” 谢璟南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这次特意去查了，发现那些突然失踪的生面孔几乎都是川州口音....后来发生你和小皇帝那个艳图的事，也有人看到是小乞丐干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川州有什么关联。” 听见“艳图”，谢璟南哽了一下，说道：“那些画，我先前让宋博艺查过，城里的画师没有那种画工笔触的....可是那画风我又隐约觉得哪里熟悉，说不上来.....” “那你在没事儿的时候再好好想想在哪见过，”络石倒是不怎么在意一个画师，“不过该说不说，那画画的是真不错，那叫一个细致，啧啧啧.....” 谢璟南正喝着茶，突然呛了一下，手一抖茶水泼了一手。 屋里服侍的人都被谴了出去，也没人递帕子，谢璟南甩了甩手，抬眼瞪着络石：“你这个嘴啊！” “小皇帝的伤怎么样了？”络石赶紧上前给他拍背，“他是真能找事儿，再有个好歹的谁背锅啊？” “朕又怎么能找事儿了？” 小皇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当时离老师那么近，都没发现有人接近，真不知道眼睛长来干嘛使的。” 络石一转头就对上周铭烨挑衅的目光，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忍住：“你怎么了？你一个皇上受那么重的伤，不知道影响有多大吗？而且你给我们阿南吓得够呛，眼泪都快哭干了！” 谢璟南彻底无语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吧，少说两句比什么都强.....” “还有个事儿，我说完就走，”络石表情严肃了一些，“我打算回去一趟，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都不在皇城，若是有什么事联系不到我你别担心。” 第103章 “怎么突然要回去？”谢璟南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那人有消息了，我亲自去看看....”似乎是知道谢璟南要说什么，络石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放心吧，快的话月余就能回来，还有各处消息会有人定时给你送来的。” 谢璟南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周铭烨有些急道：“那老师要吃的药怎么办？毒性压制不住岂不是.....” “络石会将方子一并留下的，不用的担心，”谢璟南拉了拉周铭烨的手示意他别打岔，才又转向络石， “若是要回去，务必当心自己的的安全，我觉得，派几个人陪着你一道去要保险些，你觉得呢？” 络石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但任谁都能从中看出她的决然与伤感，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那地方又不是比功夫高，你别管了。” 谢璟南对她的事情不好说太多，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不怕唠叨的又叮嘱一遍：“务必注意安全！” ...... 络石离开之后，周铭烨才凑到谢璟南身边，语气颇为阴阳怪气：“阿南...你是谁的？” 谢璟南眉心一跳，抬眼与这人对视，缓缓抬手拽着某人明黄色的衣领将人拉低了一些，一个吻干脆利落的落在小皇帝唇上：“我不知道，皇上说呢？” 周铭烨笑了笑，本来就没吃醋，倒是意外的讨到了一个吻，这会儿心里美滋滋的，得意着呢。 “你来是有什么事？”谢璟南看着嘴角一颤一颤的小皇帝，心里觉得软软的，“太医不是让你少走动吗？” 周铭烨不怎么愿意提受伤的事，语气敷衍：“早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是想跟你说说户部尚书和赵仆的事。” “你说。”谢璟南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赵仆伙同户部挪走的钱，现在查不出去向，”周铭烨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邹齐都应该知道的并不多，林高已经带人去将周家抄了，拢共加起来也就几万两。 东厂也去查过了，没什么发现，甚至赵仆的住处清贫的可怕，东厂的太监也都说他平日里非常节俭.....” “吞了本该赈灾的银子，却不用在自己身上，”谢璟南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轮椅扶手，“他没有亲人，更加不可能用这些钱去救济什么人，那么你说这钱，最终会用在何处？” 周铭烨顺着谢璟南的思路想：“定然还是他自己身上，那么他用那么多钱为自己做什么了呢.....川州！？” 谢璟南对上周铭烨震惊的眼神，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川州一定隐藏着什么，很有可能是第二个江南，也有可能，更严重......” “这么说来，当时江南之事，苏合香的赃款去向一直没有查明，会不会这两者背后有什么联系？” 周铭烨语气渐渐冷下来，想到了某种可能。 “已经让林高去查了，究竟如何，应该很快就有结果，现在这些也只是猜测，赵仆....赵仆要严审才行，他一定隐藏了什么....” 谢璟南将小皇帝手里紧紧攥着的茶杯救出来，又倒了一杯递过去，“所以我们回到刚才的那个问题，他用那么多钱为自己做什么了呢？” 见周铭烨沉默，谢璟南继续说道：“我在想一种可能，他会不会像前朝的御前太监那样，打算为自己修一座往生塔，以求来世能做一个完整的人？” 第九十一章 川州急件 见周铭烨沉默，谢璟南继续说道：“我在想一种可能，他会不会像前朝的御前太监那样，打算为自己修一座往生塔，以求来世能做一个完整的人？”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周铭烨再次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次不用谢璟南去拿了，他直接度过去，“再来一杯。” 谢璟南默默给这人又斟了一杯茶，看他再次一饮而尽，继续给人斟上茶，才缓缓开口道：“你说，这背后会是谁呢？” 周铭烨的手一顿，默了半晌才回答：“现在不好说，有可能是江南之事的余孽又流窜到了川州继续作恶，也有可能是我流放的皇兄暗中起势，又或是....总之有很多人可以怀疑，咱们在这里猜没什么用。” ------------------------------------- “林高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这么拖着不是办法，”周铭烨刚从御书房跟大臣议完事，这会儿脸上满是疲色。 “蒋升荣的意思是，可以直接从皇城派官员去巡查，有什么问题也好直接派兵过去，老师你觉得呢？” 赵仆本不是什么硬骨头，加上周铭烨铁了心要从他口中得到线索，狱卒审问的时候是下了十分的力气的。 但即便是这样，这人都还是咬死了不说，说明他一定在隐藏什么对于他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谢璟南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一个巨大的阴谋，但是眼下似乎按照大臣们的建议，派官员去巡查才是最合适的。 “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谢璟南挥挥手将身边服侍的小太监谴了出去，“但是，川州巡抚你几次三番下旨，到现在还没有到皇城，若是此时就明面上派人去..... 我担心他会死守川州不出，到时候情况只会更加复杂，而且难免不会兵戎相见，到最后受苦的还是百姓。” “我明白你的考量，但是眼下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不知道川州现在灾情究竟如何了，百姓岂不是同样辛苦.....” 第104章 周铭烨说着蹲到谢璟南身边，伸手去捞他的裤腿。 “你做什么？！” “我刚才好像看见这条腿动了一下，”周铭烨说着捏了捏他的左边小腿，“有什么感觉吗？” 谢璟南困惑的眨了眨眼：“能有什么感觉？大概是你看错了....好了，说正经事，我觉得.....” “皇上、摄政王，川州有消息传回来了！”一个洪亮的男声打断了谢璟南的话。 门被推开，是一个年纪并不大的锦衣卫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身后还跟着没能把人拦下来，急得直跳脚的小太监。 “请恕属下无礼，实在是事出紧急，”锦衣卫朝两人拱了拱手，就着急的将手里的信件递了上去，“指挥使在川州遇险，现在生死未卜，这是跟过去的兄弟拼死送回来的.....” 谢璟南接过来的时候呼吸瞬间一窒——那信上沾了不少的血迹，这会儿已经干了，看着有些脏。 周铭烨见他动作顿住，知道他是看见那血迹有难免多想了，当即从他手上拿过来展开看了起来。 “怎么样，信上说什么？”见小皇帝的脸色逐渐难看，谢璟南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信上说，”周铭烨喉头动了动，看向谢璟南的眼神里带上了少有的严肃，“川州有私兵，而且似乎有一支教派在活动，宣扬的事神主救世，入教之人能够脱离人间疾苦....就像......” “就像在江南时福伯口中所说的所谓神主，”谢璟南接过话头，脸色跟着凝重起来，“看来川州确实不简单，眼下私兵数量还不确定，传回来的消息也有限.... 若是真的要从朝廷派人去，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 “且不说你现在的身体不合适走那么远的路程，”周铭烨似乎并不意外谢璟南会这么打算，“朝廷有那么多的人可以去，怎么就要你亲自去了？况且还有数目不明的私兵，伤到你怎么办？” 谢璟南现在行动不便，只能有些费力的去勾小皇帝的手： “川州或许就是影响福伯的邪教源头，而且与江南尚未解释清楚的疑点有颇多关联，我实在放心不下，我担心又如苏合香一般.....” “不行，太危险了，”小皇帝打断了谢璟南，语气强硬起来，“你哪里都不许去，想知道川州如何我现在立刻就派大臣去。” 没有人愿意退让，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最后小皇帝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率先妥协：“你要去也行，我也要一起去！” 谢璟南其实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但是周铭烨作为一国之君，一而再的离开皇城，影响总是不好的。 况且现在川州情况不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突发情况，他更加不可能让这人去冒险。 “不行！”谢璟南瞪他，“不要胡闹，你是皇上，总是随便离开皇城像什么样子？！” 周铭烨不接话，固执的看着他，显然不准备再退让。 见当下讲不出个结果，谢璟南也不想再继续僵持：“不说这个了，宋博艺那边，要不要告诉他？” “宋大人那边....”将信送到之后就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锦衣卫闻言突然出声，“指挥使去之前就交代过，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一定要瞒着宋大人。” 谢璟南周铭烨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 “那便先不与宋大人说吧，”谢璟南犹豫片刻，眼神带着询问，“皇上觉得呢？” 周铭烨正要回答，就听见外面的小太监通传，说大理寺的宋大人求见。 小皇帝耸耸肩：“恐怕是不说不行了。” 片刻后，宋博艺就满脸焦急的走了进来，甚至因为心急，脚步都有些凌乱。 “臣参见皇上、摄政王.....” “宋大人来双竹殿，是找本王有事？”谢璟南开口试探。 宋博艺语气急切：“王爷您就别瞒我了，是不是林高出什么事了？” 第九十二章 新地图 宋博艺语气急切：“王爷您就别瞒我了，是不是林高出什么事了？” 谢璟南眸光闪了闪，就听见宋博艺继续道：“他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刚才锦衣卫急匆匆进了宫，我就想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林高不想让我知道.....” 周铭烨默了默。将手里沾着血的信件递了过去：“这是川州传回来的，你看看吧。” 看到上面的血迹时，宋博艺的手就抖了抖，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快速的将信看完。 “信里都在讲川州的情况，”宋博艺此时脑袋宛如浆糊，看向周铭烨，“林高怎么样？这血.....” “这血未必就是锦衣卫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谢璟南见瞒不住，便将事情都告诉了宋博艺，“林高现在下落不明，我们也正准备派人前去.....” 宋博艺罕见的红了眼眶，声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我去吧，赵仆这边始终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去川州，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以宋博艺现在的状态，其实并不适合去川州，谢璟南本想劝他留在皇城，但是想了想，终究是没有开口。 周铭烨则是比谁都能理解这人现在的心情，所以见谢璟南不反对，也就同意了。 ------------------------------------- 去川州的事，最终谢璟南还是没有拗过周铭烨，只能让他跟着自己一道前去。 第105章 御书房里，小皇帝跟蒋升荣商量着，等自己和谢璟南离开之后，由他暂时组织一个内阁处理国事，至于大臣们，他这几天会尽量先安抚一遍。 蒋升荣再次被委以重任，已经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他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时点头示意自己还在听。 “蒋丞相是有什么心事吗？” 周铭烨见蒋升荣一脸的生无可恋，“贴心”关怀：“人家都是嫌手里的权利不够，你倒好，给你这么大的权势，还不乐意？” 蒋升荣：谢邀，我只想按时下班，权臣不想当一点...... 但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能这么说：“能为皇上分忧，是臣的福气。” 看着这人一脸的“笑不出来”，周铭烨心里的那点恶趣味倒是满足了：“那既然这样，你就先去准备吧。” “是，”蒋升荣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开，嘴里小声嘟囔着，“我这么重要，不如干脆让我当皇上算了。” 房间里本来就安静，所以蒋升荣这两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能非常清晰的传到周铭烨的耳朵里。 乐门白着一张脸去看周铭烨的脸色，没想到小皇帝全当没听见，没事儿人一样写着手里的东西。 蒋升荣其实也是赞同谢璟南的做法的，毕竟站在百姓的角度，不出兵确实是最好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谢璟南一定要亲自去...... 不明白的人又岂止一个蒋升荣，周铭烨这边即使出发在即，也还是在竭力劝说谢璟南。 然而谢璟南依旧不为所动，打定了主意就是要去川州。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心里那个过于出奇的猜想，因为他自己也发自内心觉得并不可能...... 锦衣卫大部分先前已经被林高带去了川州，两人这次将剩下的带去，以便能够联系上，另外就是带了一支禁军，人数再多就招摇了。 然而即便是这样，到了川州也只能分批潜伏进去。 “川州现在进出都要经过盘查，皇上、王爷，二位要不还是易容一下？”锦衣卫看着两个气质矜贵，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人，弱弱的说道。 谢璟南看了一眼锦衣卫手里的破布衣服和泥灰，沉默的看向周铭烨：“皇上先请？” 周铭烨知道这人就是嫌弃，倒也没多说什么，换上了破布衣裳，脸上也抹了些灰，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有了那么几分落魄的味道。 谢璟南看见的时候“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盯着眼前的小乞丐怎么看都看不够，眼睛不时瞟向这人露出的胳膊上遒劲有力的肌肉：“别说，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谢璟南是那种很清冷的长相，平时几乎不笑，看起来总有种距离感，但是一笑起来，就有种春风和煦的温柔。 周铭烨很喜欢看他笑。 “老师还不换衣裳吗？” 两人现在站在一起，倒是颇有话本子里富家公子和穷小子的感觉了。 “我觉得不换装也没什么关系，”谢璟南敛眸忍笑，“本来就是川州闹灾，咱们从外边进去，倒也不用装得这么可怜.....” “好啊！老师净拿我找乐子是吧？” 周铭烨说着，俯身环住谢璟南就用自己的脸去蹭他，将自己脸上的泥灰全蹭在了这人脸上。 片刻后，怀里原本面容洁净的“公子”便成了同他一样的“穷小子”。 一旁的护卫一路上早就习惯了，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全埋着头不去打扰两人。 ------------------------------------- 进城的过程出奇的顺利，完全没有任何严苛的盘查，就将一行人放进了城。 到了约定好的会面地点，宋博艺已经带人在那等着了。 宋博艺是带着一批人率先进城的，这会儿与两人再次会合已经是隔了两天了。 只进了川州两天，这人的眼下就已经一片浓重的青黑，想来是不眠不休的在寻找林高的下落。 “可有什么发现？”谢璟南问道。 “土地干旱很严重，靠近水源的地方种出来的少量粮食也都被虫子吃的差不多了，”林高一脸疲惫，猛灌了一口浓茶才又继续说，“但是就城中目前的情况来看，百姓的生活又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谢璟南摇头：“不对，我们刚才进来这一路，感觉百姓面色都很不好，一看就是长期食不果腹营养不足，不像是没有受影响的样子。” “就是这里奇怪，即便是闹了这么严重的灾情，粮食紧缺，川州离开的百姓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依旧留在了这里。” 宋博艺紧抿着嘴唇，顿了顿才又道：“这里不知何时建起了一座神主宫，只有教众能够出入，守卫非常的严，我怀疑就是这个邪教对那些百姓产生的影响。” “明天我出去转转，瞧瞧这个神主宫长什么样子.....” 一时没人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谢璟南手指在轮椅上敲击，发出的“哒哒”声。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与先前的寂静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周铭烨走向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什么原因，此时挤满了人，似乎都在朝同一个地方而去。 “这是.....”谢璟南也转动轮椅来到窗边，看见外面的情景一时也有些讶异，“这些人是要去哪？” 宋博艺轻轻摇头：“我们来的这两天倒是没有遇到这场景，我让人跟过去看看。” 第106章 “我也去。”谢璟南说着，转动轮椅率先离开了房间。 几人跟在他身后也挤进了人群，很快就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处华丽得有些突兀的建筑。 “这里应该就是神主宫了.....”周铭烨凑到谢璟南耳边轻声说道。 人群慢慢开始动了起来，很自觉的开始分开排起了队。 宋博艺等人此时已经和两人散开，两人周围已经看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了。 周铭烨推着谢璟南也上前跟着排起了队，他个子高，这会儿稍一踮脚就能大致看到队伍前头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是在领什么东西。” ...... 队伍前进得到速度缓慢，到两人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下来了。 “神主赐福于你......” 一个穿着怪异的人站在桌子后，对着一碗稀粥念念有词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将那碗粥递给了谢璟南：“小哥今日是第一次来？” 谢璟南顿时警惕起来：“你如何知道？” “想必是慕名而来吧？”那人脸上的笑容又和善了几分，“神主慈悲，不会看着众生受苦的，小哥只管感受神主的诏领，腿疾自然会好.....” “自然，”谢璟南看了一眼手里的稀粥，换上了一副感激的表情，“我一定忠诚于神主。” 那人也是一样的流程，递给了周铭烨一碗粥，念念有词说了一堆。 两人端着粥离开了队伍，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观察着施粥的这些人和领粥的百姓。 谢璟南抬头：“发现什么不对了吗？” “太多不对劲了，还要再深查.....” 周铭烨手里的粥喝完，见谢璟南碗里才喝下去浅浅一层，有些无奈的端了过来一饮而尽：“熬的是难喝了些，回去我给你重新做些吃的。” 来之前，小皇帝担心谢璟南的身体，压制毒性的药制得足足的带上，还特意跟御厨学了厨艺，练了几个谢璟南喜欢的菜，生怕这人受了苦。 谢璟南给了小皇帝一个赞赏的眼，收回目光继续看着眼前的队伍，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开始吹起了风，周铭烨才将人推着回了住处。 ------------------------------------- “神主，那两人已经回去了，信也已经送到那位大人手里了。” 神主宫内，被称为“神主”的人一身白衣立于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神主”闻言转过身，看向自己的信徒神色柔和，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悲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 神主宫的外部非常华丽，而内部比之外部还要华丽得多，不仅有夜明珠镶嵌，地上的波斯地毯、各种金银器具以及造价昂贵的金丝楠木桌椅随处可见。 而就是这样一个宛如神殿一般的存在，深处却藏着一座水牢。 因为“神主”的到来，幽暗的水牢终于再次点亮了烛火，林高被突然的明亮刺的眯上了眼睛，满是伤痕的脸还不时在往下渗血。 “林指挥使，在我这神殿之中住的可舒服？” 一身白衣的男人弯着眼，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关切：“我来是想告诉你，宋博艺来了，带着人把城里找了个遍，怕是要急坏了。” 听见宋博艺的名字，原本低沉的林高猛然抬头，对上这人的视线：“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你这个魔头、妖怪！！”禁锢他的铁链被挣得“当啷”直响，林高依旧像是没有感觉一样拼命的挣扎。 “凡尘之中容不下你们这种感情的，”男人眼神悲悯，却透露出高高在上的味道，“林高，我能让你们脱离尘世的纷扰，让你们永远在一起，这不好吗？没有人再能阻拦你们，你们将会永远幸福相守，你不愿意吗？” 林高气得双眼猩红，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狗屎神棍，你去死好不好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有人阻挠我们的感情了？要不是你这个狗屎蠢东西，我俩早见面了！” “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你们对彼此的在意，一定会为造福世人出一份力的。”男人并不气恼，目光在林高身上的伤痕处扫过，转身离开了水牢。 林高浑身都疼，见这人说了一堆颠三倒四的屁话就要离开，怒意更甚了：“你敢动宋博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这个疯子！！听到没有，不许伤害宋大人！” ...... 神主宫外，一个身影趁着夜色逐渐靠近。 ------------------------------------- 最后一个地图咯姐妹们，不啰嗦的话应该五万字就能完结，如果节奏慢一点加上番外可能也就再十万字的样子整本书就完结了。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催更和礼物 爱你们（づ￣3￣）づ╭?～ 第九十三章 倒戈？ 神主宫外，一个身影趁着夜色逐渐靠近。 “什么人？！”门外的守卫拦住了只身前来的宋博艺，眼神 审视。 宋博艺脸色很难看，从袖中拿出下午在人群中被塞到手中的信递了过去：“是神主邀我前来的。” 守卫接过信看了看外封，示意他在此等候，转身就消失在了长廊。 宋博艺现在说是心急如焚也不过分，信上说林高就在神主宫，只要他只身前来就能见到。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有诈，也不是没想过跟谢璟南商量，但是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敢赌，万一林高真的在这些人手上做怎么办...... 第107章 片刻后从里面走出一个和守卫一样衣着怪异的人来到宋博艺面前，态度比起守卫倒是要好上许多：“神主恭候多时，宋大人请跟我来。” 穿过可以称得上奢靡的长廊，宋博艺见到了所谓的神主，不得不说，这人身上确实有一种慈悲包容的气度，配上那一身白衣，称一声“神主”倒确实是不违和。 “林高真的在你们手里？”不等对面的人开口，宋博艺已经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口。 几乎是话说出口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此时的这种对弈，其实就是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果然，对面的人闻言轻笑出声，眼中带上了了然：“看来林指挥使对于宋大人，确实是非常重要啊.....” “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林高都是无辜的，”宋博艺顿了顿，咬牙道，“你们把他放了，有什么需要做的，我可以帮你们。” “不急，宋大人不想先见一见指挥使吗？”男人目光幽深，仿佛能将人一眼看穿。 不等宋博艺回答，男人纯白的身形一动，领着他就朝刚才水牢的方向走去。 林高还在里面叫骂，听见又有脚步声靠近，便骂的更凶了：“狗东西，你爷爷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躲什么躲，滚出来，你要是敢动.....” “宋博艺？！”林高声音瞬间又拔高了好几个度，情绪更加激动，“你也被他们抓了？这狗......你哭了？” 宋博艺看见林高浑身是伤被铁链绑着的样子，一直隐忍着的情绪终于爆发，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我来看看你，好久没有你的消息，我好担心.....还好，还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林高即便是在水牢这种地方待了这么久，身上那么多伤口还流着血，都没哼一声，这会儿看着宋博艺掉泪，顿时觉得鼻子一酸，刚才对这人的担心也化成泪水从眼角落了下来： “是我没用，被这些人抓到，让你担心了....你瞧着脸色好差，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宋博艺只是一时情绪失控，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轻轻摇头，替林高擦掉脸上的泪：“没事了，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 “恐怕林指挥使还要在这里待一阵子，”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男人突然出声，“抱歉打扰两位了，只是宋大人，还记得刚才说过的话吧？” “自然是记得的，”宋博艺转头看向男人，“你放林高走，需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所以我才说林指挥使现在走不了，”男人弯着眼，表情是柔和的，却在宋博艺和林高看来无比恶毒，“事情先做好，指挥使自然会安然无恙。” 宋博艺怒视着他：“他这一身的伤，这阴暗潮湿的环境，你管这叫安然无恙？！” “你替我办事，我自然就会善待他。” 宋博艺心下一凛，明白过来，这人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主意，等着自己往陷阱里钻。 但是眼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人抓住了林高，就等于抓住了他的命脉。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 ------------------------------------- 客栈里，谢璟南和周铭烨以及宋博艺一起分析着这几天得到的消息： “所以他们每三天会进行一次布施，有时候是粥有时候是馒头之类的，反正不见什么肉，对吧？” “既节省了银子，又让人不至于饿死，还能俘获民心，这倒是好手段。” “而且那段施粥之前莫名其妙的念词，很可能就是对百姓起到心理上的暗示，觉得他们给的食物有神奇的力量.....” “比如吃完三天不饿？”周铭烨接话见谢璟南只顾着说话，手里的饭菜压根没吃几口，手指捻了捻，放低了声音，“你是要我喂你吗？” 谢璟南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动了筷子，将周铭烨夹到碗里的菜尽数吃掉，才又开口： “既然能起到心理上的暗示作用，说明这里的百姓都是发自内心的对这个什么‘神主’信服，甚至可以说是崇拜.....那么是为什么呢？‘神主’做了什么让人崇拜到这种地步的事吗？” 宋博艺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敛眸看着面前的饭菜走神，直到恍惚间听见有人叫自己，才又回过神来：“啊？什么？” “你怎么了，饭也不吃，发什么呆？”谢璟南眼神探究的看着他。 “没什么，林高一直没有消息，我有些担心，可能是没休息好.....” 谢璟南信以为真，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会找到的，你现在更应该照顾好自己，明白吗？” 宋博艺点头，继续回到刚才的对话：“那个神主宫，看起来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打造的，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成的，赵仆侵吞的赈灾款，说不定就用到了这上面......” “还有江南，苏合香销量那么大，那么大量的赃款不知去向，”周铭烨眉头紧拧，“很可能最后也到了这个神主宫的手里！” 谢璟南表情冷下来：“这个神主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周铭烨太了解这人了，预感接下来这人又要说些他不想听的话了。 果然，片刻后他听见这人说道：“明天就又到了要施粥的日子了，我想趁着那些护卫都在忙，从靠后面的窗户进去看看，我观察过了，那边施粥时没有人巡视。” 第108章 “里面呢，你也观察过了？”周铭烨冷冷看着谢璟南，“里面有没有人巡视你知道吗？那扇窗户翻进去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你腿本来就.....” 他想说到时候跑都跑不掉，但又觉得这样有点太戳谢璟南的伤疤，到底是没说出来。 谢璟南哪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好脾气的解释道：“我手上有力气，翻个窗户没问题的，我又爬不远，看看就出来。” 听见他这样轻贱的说自己，周铭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老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亲眼去看，你究竟想看什么呢？” 听见小皇帝的这个问题，谢璟南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也在思考答案。 漫长的沉默之后，周铭烨听见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我说，去看看.....” 周铭烨没话说了，谢璟南一定要去看，他也只能陪着去。 几人商定好的计划是，周铭烨带着谢璟南进去，其余人在外面掩护，然而等到了神主宫外，所有人都懵了，发现情况和预设的完全不一样了。 以往施粥时排得整齐地队伍此时乱糟糟的一片，有些百姓神志不清的抓挠着头发，尖叫、打人、四处乱跑..... 护在两人身边的宋博艺和锦衣卫好几次都被百姓撞开好远，偏偏还不能对无辜百姓使用武力，只能尽量躲避。 “老师，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两人绕到了神主宫的窗边，周铭烨突然拉住谢璟南，“要不还是下次再进去吧。” 谢璟南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前面传来守卫的声音，来不及纠结太多，周铭烨抱起他就跳进了进去。 宋博艺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眸光闪了闪，与姗姗来迟的守卫对了个眼神..... ------------------------------------- 一进到神主宫的内部，两人皆是一愣。 眼前是一条比皇宫还要奢靡的长廊，顶上有夜明珠镶嵌，地上铺的是波斯地毯，长廊两边的墙上也有宝石镶嵌...... 来不及细看，嘈杂的脚步声正由远处传来，似乎是神主宫的守卫似乎发现了有人潜入了神殿，正朝这边搜寻过来。 周铭烨抱着谢璟南四处躲避守卫的搜查，最后跑到一处石柱与墙壁的夹角处再无处可躲。 “我看见他们好像往那边去了......” 听着守卫们逐渐靠近，周铭烨将谢璟南放下，示意他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你就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儿甩掉他们就回来找你。” 谢璟南紧紧抓着小皇帝的手不让他去：“我不看了，我不看什么‘神主’了，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 然而此时护卫已经靠得很近了，周铭烨只能拉开谢璟南的手，率先跑了出去。 果然凌乱的脚步声跟着周铭烨逐渐跑远，谢璟南这边安全了。 他靠在石柱上，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默默祈祷小皇帝能尽快回来。 就在谢璟南连呼吸都尽量放轻的时候，身后有一个人正在逐渐靠近。 面前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谢璟南警惕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子：“你.....” “好久不见，阿南。”一身白衣的男人蹲下，让视线与谢璟南平行，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挚。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在眼前放大，谢璟南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这人竟然真的还活着！ “怎么不说话？多年不见，不想我吗？”男人伸出手，十分熟稔的在谢璟南白净的脸颊上捏了捏，态度亲昵。 谢璟南看着那张多年过去，不再意气风发的脸，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朝着脑袋上涌。 那双眼睛依旧神采奕奕，但是他却从里面看到了许多当年没有看出的东西。 “周承胤....” 谢璟南呢喃一般的吐出那个久违的名字，不敢相信似的，颤抖着手伸向这人，沿着他脸颊的轮廓徐徐描摹了片刻，终于如梦初醒一般，从喉头溢出哽咽的呜咽。 “你还活着，你明明还活着着，”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谢璟南觉得自己内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掉，“十多年....周承胤，这十多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阻止我一错再错，你都没有......” 周承胤表情始终是宠溺而又纵容的，没有因为谢璟南的崩溃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心疼，更加没有想要解释什么。 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就像这十几年间一样，静静地看着。 谢璟南情绪太过激动，而且周承胤还活着的事实对于他的打击可以说地致命的，话只说到一半，他就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周承胤稳稳将人接住，动作轻柔的将他脸上的泪擦去，这才把人抱了起来。 转过庭院，周铭烨与正在躲避守卫追捕的周铭烨对上了视线，声音中带着年长者的慈爱：“阿烨.....” 周铭烨并不认识周承胤，所以听见这声“阿烨”时眼神先是困惑，在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是谢璟南时，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狠厉：“把他放下他！” 周承胤很困惑的看了一眼怀里昏迷的谢璟南，似乎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要求。 片刻后周承胤轻笑了一声，当真就双手一松，让人直直掉了下去。 周铭烨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疯子，吓得腿都软了，来不及思考，立刻就扑了过去。 第109章 ------------------------------------- 谢璟南：宋大人，你浓眉大眼的 可不能叛变啊！！ 宋博艺：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叛变了？！ 谢璟南：某作听见你们说小话了??? 宋博艺：那你让某作保证我宝没事我就不叛变 谢璟南：她那边风大，有啥事回头再聊吧，我这信号也不太好...... 第九十四章 大boss才是真影帝 周铭烨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疯子，吓得腿都软了，来不及思考，立刻就扑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以为他动作慢了，谢璟南会重重摔在地上的时候，眼前这个疯子又伸出手，倾身将人稳稳接住了。 周铭烨经这一吓，顿时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咬牙切齿的骂道：“你这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看着周铭烨，发出极其怪异的笑声，在空旷的庭院中显得极其渗人。 周铭烨缓了缓，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他站起来向男人走去：“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这个人你都最好别碰....现在，把他还给我。” “喔？他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周承胤脸上的笑容变得轻蔑，“这是我的！” 周铭烨不欲与他多说，直接上手就要去抢，然而还没碰到谢璟南的边，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弹出去老远。 周承胤脸上笑意不变，语气却阴狠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侍卫此时也追了过来，正好拦住了周铭烨的去路，就在两方要打起来的时候，周承胤的声音从远处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不用管他.....” 声音即轻且缓，但是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周铭烨只被阻拦了片刻，等再追上去的时候就见那个身影在不远处晃了晃彻底不见了。 ------------------------------------- 谢璟南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而那个朝夕相处的人，正在床边守着他。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周承胤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谢璟南摇了摇头，觉得头有些沉的厉害：“我怎么了？这里又是哪里？” 周承胤握着他的手，长舒了一口气，眼中既有庆幸又有不忍：“没什么事....你都不记得了？那你还认得我吗？” “我怎么会不认得你？”谢璟南对他很熟悉，一眼就看出这人有事瞒着自己：“别骗我，你一想着撒谎就这么盯着我看，老实交代吧！” 周承胤轻笑，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轻松：“没想骗你，我们去秋游，你从山上摔下来的事，你还记得吧？” 谢璟南恍惚了片刻答道：“不是就昨天的事吗？有什么不记得的？我摔晕了？” “你摔的很厉害，”周承胤紧紧握着他的手，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大夫说你可能会出现失忆的情况，还会常常头疼，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夫说，你的腿伤的也很重，可能....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周承胤眼眶发红，语气满是自责，“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及时拉住你，如果我拉住你就不会有事了.....” 谢璟南记得自己只是不小心踩滑了从山坡上滚下去，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一瞬间有些难以接受。 但是看着人如此自责，他也只能强装没事：“是我自己没站稳，跟你有什么关系？兄长不会是要哭鼻子吧？” “你放心，即使带你寻遍天下名医，我也会让你的腿好起来的.....” 周承胤似乎是真的很难过，将谢璟南紧紧抱住，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说着对不起。 ...... 终于等周承胤的情绪好了一些，谢璟南才在他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昏迷之后的事情。 原来他已经昏迷了快二十天了，这期间周承胤带他辗转了多家医馆，都没有什么成效。 所以他打算带着谢璟南去波斯，听说在波斯边境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波斯医士，医术极为高超，他打算带着他前去求医。 “那我们现在是在哪里？”谢璟南还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对于眼前这人却是全心信任的。 “边境的一户人家，”周承胤温柔的解释着，“因为一直在赶路，我太累了，经过这家人门外的时候就体力不支晕倒了....是这家人救了我们.....” 谢璟南点头：“那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已经谢过了，”周承胤宠溺的揉了揉谢璟南的头，“这么久没吃东西了，饿了吧？” ------------------------------------- 在那个男人和谢璟南消失之后，周铭烨才反应过来，那人应该就是所谓的“神主”。 也因为有了那个男人的命令，神主宫里的侍卫不再阻拦周铭烨的行动，他发了疯的在神主宫里找人，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里面太大了，而且有大大小小很多房间，他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挨个找过去，找了一夜，直到天亮，他终于在最后一扇门前精疲力尽，脱力靠着墙坐了下来。 “老师，老师你在哪？！” 周铭烨突然崩溃，不管不顾的开始大喊大叫：“谢璟南，谢璟南你在哪？！回答我，你听见没有！？回答我啊！谢.....” 他面前的门缓缓打开，谢璟南的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兄弟，认识我？” 周铭烨闻言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对上谢璟南迷茫的视线，顿时觉得心下一凉：“老师.....” 第110章 谢璟南没有轮椅，想要出来就只能由周承胤抱着，原本他觉得没什么，但是这会儿对上少年的眼睛，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心虚得很。 “你是叫我老师吗？”谢璟南有些不敢与少年炙热的视线对视，下意识便移开了眼睛，“我好像不认识你.....” 这下周铭烨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璟南，确定这人没有撒谎，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他将视线转向周承胤，无比愤怒的质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 这几个人在神主宫的故事多少有点抓马，给我都写笑了≧▽≦ （话说宝贝们是不是都开学复工了呀，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喔 爱你们~） 第九十五章 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周承胤并不想理会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侄子，但是在谢璟南面前该装还得装一下，于是装模作样的跟怀中的人解释： “这位小兄弟是这家的主人，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硬说你是他的什么老师，兴许是你与他的哪位故人相似，将你认错了。” 在刚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谢璟南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好像确实忘掉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忘掉的究竟是什么。 他只觉得不忍，看见少年的泪水仿佛心里也跟着揪起来了。 “是这样吗？” 谢璟南看向周铭烨，语气温柔中带着疏离：“我真的不认识你....不过还是感谢你给我们提供住处，我们休养好就会尽快离开的，不会多打扰.....” “你们？你们要去哪？！” 周铭烨慌了，伸手想要去拉谢璟南的手却被他躲开，只能颤了颤又缩回来，委屈的不行：“你明明答应了要在我身边的.....” 谢璟南看着少年这样只觉得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转头示意周承胤赶紧带自己离开：“我饿了，不是要去吃早饭吗？” “好，我们现在就去。”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周铭烨试图想要站起来跟上去，可是他试了很多次，最终都是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他太累了，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撕扯开一样，撕心裂肺的疼。 泪水砸在地上，少年哭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他不明白谢璟南为什么会突然就忘了他，为什么只是一夜之间，就对那个人那样的亲昵依赖..... ------------------------------------- 谢璟南原本是饿的，但是刚才看见少年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胃口了。 “承胤，”他看向周承胤，语气有些不忍，但还是坚定的说了出来，“我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不如今天就离开，总不好一直在这里打扰人家....你说呢？” 周承胤闻言，手上夹菜的动作顿住，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是很快又被他隐藏下去。 他将表情调整好，看向一脸复杂的谢璟南：“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刚醒，身体会不会受不住？” 谢璟南摇了摇头，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跟过来的少年打断：“再住几天吧，我....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了，应该是我认错人了，抱歉....我之后不会再打扰你了，你们....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吧。” 少年此时眼睛还有些红肿，声音听起来也嘶哑的厉害，加上近乎祈求的态度，都让谢璟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 周铭烨双手紧握着衣角，一边等着他的回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将这人抢过来就跑，逃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吧，那我们就再叨扰小兄弟几日。”谢璟南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其实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也很不喜欢这种被陌生人左右情绪的感觉，但是对上少年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睛，他好像下意识的就忍不住退让。 这似乎也是周承胤想要的答案，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还招呼周铭烨一起吃早饭。 “你怎么倒像是主人似的，”谢璟南斜眼瞪他，将人从主位上拉开，“让人家主人坐。” 周铭烨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脑袋里一团乱麻，坐是坐下了，可是看着面前的东西却是一口也吃不下。 而谢璟南接下来的一句话，终于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他听见这人说：“承胤，把那个碟子递给我。” 周铭烨脑袋里的那根线突然“嘣”的一声，断开了。 “承胤？周承胤？！”他瞳孔巨震，有些难以置信的反复确认，“这个人是周承胤？那个死在江南的周承胤？你义兄？！” 谢璟南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激动，但是在听到他诅咒周承胤死在江南的时候，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小兄弟，我很感谢你收留我们，但是我义兄活得好好好的，请你不要随便说这种话。” 周铭烨这下子彻底失去理智了，抬手就向着周承胤打了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你把谢璟南还给我！”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谢璟南，但是两人都默契的避开了谢璟南，在一旁打的难舍难分。 周承胤的功夫谢璟南是知道的，因而并不担心他在这个少年手上吃了亏，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对于他们会这么了解。 似乎对自己的....或者说那个与自己相像的人感情很深，但是对于周承胤又似乎很仇视..... 两人在一旁打了半天，依旧没分出个胜负，但是周铭烨明显要落了下风许多，这让他变得更加暴躁。 第111章 要知道他的功夫是从九岁起就跟着战无不胜的将军学的，如今这个周承胤轻轻松松就将他压制，实在让他有些自尊心受挫。 “你的功夫，是李、陈二位将军教的吧？”周承胤借着过招，在周铭烨耳边轻声挑衅，“他们也曾经教过我，那时年轻，应该是要比起你费心许多的.....” 周铭烨本来就理智尽失，此时打红了眼，借着两人的距离，将内力汇聚到掌中，朝着眼前之人就是全力一击。 周承胤眼神一转，没有避开，而是借力反击，将那一掌的力尽数拍在了周铭烨身上。 少年瞬间呕出一口血来，还想再反击却已经没有力气。 “承胤，够了！”谢璟南及时叫住了周承胤，“出出气就行了，怎么把人伤成这样。” 虽然是责怪的话，但是周铭烨在这人口中却全然没有听出责怪的意思，反而是像从前自己做错了事他包庇自己时那样，率先把话说了，反而叫别人不好再追究...... 果然，周铭烨听见这人对自己道：“也是小兄弟主动招惹在先，此事就此作罢吧？” 第九十六章 偏帮 周铭烨听见这人对自己道：“也是小兄弟主动招惹在先，此事就此作罢吧？” 他这才发现，这人一直叫自己小兄弟，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问过。 “是我技不如人，我没话说，”周铭烨颓然的低着头，不愿意去看谢璟南疏离的表情，“还有，你叫我阿烨吧，我....我先走了。” 看着少年狼狈离开的背影，谢璟南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周承胤走过来，无比自然的拉住谢璟南的手。 谢璟南带着担忧道：“你下手太重了，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不舒服自己会去找大夫的，与其关心他不如关心我，”周承胤拉着谢璟南看自己额头上的汗，“要不是我反应快，那一掌差点就拍在我身上了。” 谢璟南乜他一眼，到底是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承胤，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 “那就别想了，”周承胤的声音温柔且可靠，“虽然我也不清楚你究竟忘掉的是什么，但是能忘记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别想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猛然想起来了。” ------------------------------------- 周铭烨失魂落魄的走出神主宫，就见宋博艺在外面巴巴等着，看他是一个人出来，似乎非常失望。 “皇上，您怎么自己出来了？摄政王呢？你们在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 宋博艺在这里等了一夜，加上心里装着事，此时整个人看上去比经受了打击的周铭烨还要憔悴不少。 “说来还长，回去说吧，”周铭烨声音沙哑，显然是痛苦到了极点，“摄政王的药没带出来，我去拿了给他送来.....” 宋博艺跟在他身后，有些不舍的看了眼神主宫，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您是说，王爷不认得您了？！” 宋博艺听完周铭烨的大致述说，惊得瞳孔都放大了，死掉的人其实还活着，前一天还好好的人突然就忘记了这么多年和小皇帝有关的一切。 这些事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此时的宋博艺其实并不比周铭烨冷静多少，但是他只能强压下自己的情绪，先将周铭烨安抚好： “虽然不知道周承胤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既然您现在可以自由出入神主宫，您可以做的事情其实就要多很多，或许我们可以从别处入手，找到那个‘神主’的破绽.....” 周铭烨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以现在的情况，他强行将谢璟南带走是不可能了，只能想办法让人从周承胤的妖术中清醒过来。 ...... “皇上，此外还有一事。”宋博艺这两天心思全在被关在神主宫的林高上，这才想起来还有事没说。 “何事？” “这几日锦衣卫对川州的私兵数量做了一个大致的统计，发现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多，届时若是真发生冲突，我们这些人怕是难以应对.....” 周铭烨被拍的那一掌到现在还疼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通，加之事情远比来时预想的要复杂，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溺在了水里，根本无法呼吸。 “看来周承胤的野心属实不小，”他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开始是思索这个现实的问题，“南疆离这里不远....届时或许徐将军可以赶来.... 不过眼下还是想办法让老师恢复清醒才是，否则其他的都不现实。” “皇上若是再去神主宫...”宋博艺说着顿了顿，似乎是在下某种决心，“可否帮臣留意一下，林高是否也在里面？” “林高至今下落不明，想来被这个周承胤抓了的可能性很大，”周铭烨点头，“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自信，并没有限制我的行动，我晚些时候再去，会尽量留意的。” “特别是偏僻处，或是隐藏起来的暗室一类....”宋博艺迫不及待补充。 周铭烨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 两人聊了许久，等时间差不多，周铭烨推着谢璟南的轮椅、带着药，就又去了神主宫。 此时周铭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见守卫真的没有阻拦自己，便又四处逛了一圈，准备往早上那个房间去。 第112章 然而路过大厅时，就看见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正坐在桌前悠闲的喝着茶。 “侄儿想的还真是周到，”周承胤眼神扫过那辆轮椅，语气挑衅，“可惜了，有我在，阿南似乎不怎么用得上轮椅。” 周铭烨双手紧紧抠着轮椅的靠背，语气却是平静：“你究竟对老师用了什么妖法？他为什么会一夜之间把我给忘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周铭烨会这么快就平复好情绪，周承胤挑了挑眉，眼神颇为欣慰：“不愧是阿南教出来的孩子，到底是有几分魄力在啊。” 见这人并没有跟自己解释的打算，周铭烨推着轮椅就准备去找谢璟南，却被周承胤拦住：“阿南睡下了，而且...他现在应该也不想见你。” 周铭烨冷冷的看着他，就见这人继续说道：“我与阿南，关系要远比你想的亲密，所以他将你忘掉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之间牵扯了太多不该牵扯的东西，只会让他痛苦.....” “呵....”周铭烨的眼神更冷，他一时也有些佩服这人诡辩的能力和厚脸皮了。 他学着周承胤的语气：“我的好皇叔，过去是过去，现在是 现在，不然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敢让老师记起这些年的事情？” “他总会想起来的，”周承胤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 我算是发现了，南哥就是很容易被这种绿茶影帝拿捏，呜呜呜阿南你糊涂啊！ 你看看小皇帝吧，他真的快要碎了！ 第九十七章 混小子不犯浑合理吗 周铭烨将轮椅送到房间的时候，谢璟南正躺在床上发呆，以为进来的人是周承胤，甚至没有转头去看一下，只亲昵的唤道：“承胤，我想出去转转，你.....阿烨？有什么事吗？” 周铭烨听着这人疏离的“阿烨”，心脏像是被一只手伸进去狠狠揉着，绵密的疼痛窜向四肢百骸。 “我看你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周铭烨将轮椅推到他面前，思索着措辞，“这个正好是...呃，家里空余的，你可以拿来用，行动也能方便一些。” 谢璟南目光转向那做工精细的轮椅，一丝怪异的感觉在脑海中闪过，等他想要细想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谢谢你，”谢璟南看着这造价定然不便宜的轮椅，有些犹豫，“可是这会不会太费心了？” “不会的不会的，就当是早上对你冒犯的赔礼吧，要试试嘛？” 见谢璟南点头，他习惯性的就要伸手去抱，手伸到一半对上这人困惑的目光才又慌忙解释：“我怕你不太方便，想帮你.....” “不用，你帮我扶着轮椅就好。” 谢璟南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用力撑着，将身体挪到了轮椅上。 别看只是简单的动作，但是要用的力气却不小，等在轮椅上坐好，谢璟南额头早已经浸出一层薄汗。 “见笑了，”见少年一直盯着自己看，谢璟南也有些局促起来，“其实我以前身体很好的，摔了一跤之后却是哪里都使不上力了.....” 周铭烨哪里会不知道他从前身体好，当年与自己比试骑射，甩自己四五圈都还有多的。 但是此时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即便说出来，这人也不会信。 “总会好起来的....”周铭烨有些不忍，从怀中掏出那瓶抑制毒性的丹药递给他，“还有这个是补身体的丹药，每三日服用一粒，一定要吃！” 谢璟南看着手里的瓶子，总觉得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可是所有的感觉都像是贴在脸上的蛛丝，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断裂。 “为什么一定要吃？”看着少年着急的样子，谢璟南莫名的就想逗逗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是不是要给我下什么毒？” 看着这人狡黠的表情，周铭烨有一刻觉得这人好像记起自己了，但也只是那一刻，因为很快，谢璟南脸上的那抹狡黠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成了疏离。 周承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谢璟南手上的药瓶问道：“这是什么药？” 谢璟南告诉他之后，就见周承胤颇为不屑的将药丸倒在手上看了看，接着就很随意的丢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谢璟南和周铭烨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周铭烨激动，是因为这是谢璟南救命的药，若是没有这药压制他身体里的毒性，后果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而谢璟南激动纯是因为觉得周承胤不礼貌，人家好心好意给的补药，即便是不吃也不应该这样糟蹋。 “阿南，你就是把所有人都想的太好了，”周承胤看着谢璟南，表情又是无奈又是纵容，“这个小兄弟虽然收留了我们，但这药哪里是随便能吃的？” 谢璟南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又被周承胤打断：“你应该相信我阿南，我不会害你，别人就不一定了.....” 谢璟南沉默了，他在谢宅无依无靠，出来游历四方也一直没有遇到过什么善意，如果说信赖，周承胤似乎是唯一对他释放善意、值得信赖的人。 周铭烨在药丸洒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顾不上别的了，直到把地上的药丸都一粒粒捡回瓶子里装好，才恍惚听见周承胤说什么“我不会害你，别人就不一定了.....” 看着这人装模作样的样子他就觉得手痒，但是想到早上打的那一架，现在胸口又还在疼。 第113章 不行，周铭烨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人不知道用的什么妖术害自己和谢璟南形同陌路，川州变成现在这样说不定这人在其中都做了多少..... 周铭烨越想越气！ 周承胤即便是再沉稳，在周铭烨杀人一样的眼神中还是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璟南以为这人是因为药丸的事情生气，刚想开口道歉，就见少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谢璟南：？？？ 他疑惑的看向周承胤，对方摇摇头，显然也很不解这人要做什么。 片刻后少年又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推着谢璟南的轮椅就出了门，然后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动作麻利的拴上了门。 周承胤也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愣，莫名其妙的看着周铭烨：“你这是.....” 话没说完，就见少年从腰封里抓出一把沙子朝着他就撒了过去，接着抄起地上的凳子就上前朝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周铭烨想到当年老将军教他功夫时所说的话：对付就君子有君子的招数，对付小人，你也要会些小人的招数。 他一边砸嘴里一边恶狠狠的骂着： “你功夫厉害，你了不起？” “你装什么清风霁月的白月光啊，还你的阿南？你是个什么东西？！” “只会躲在背后耍阴招的小人，朕忍你一回两回你觉得你能上天了？” “还毒药？要是毒药我第一个塞你这个狗东西嘴里！最烦你这种绿茶！让你装！让你装.....” 直到出够了气，周铭烨才将手里的凳子一甩，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男人此时早已经被打的满头是血，原本只是被沙子迷了眼，这会儿还糊上了血，更加看不清楚，只能倒在地上“啊啊”大叫，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气得。 “下作！下作！你和你那个爹一样，只会用些下作手段！”周承胤再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 ------------------------------------- 第九十八章 想不起来硬想 “下作！下作！你和你那个爹一样，只会用些下作手段！”周承胤再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 谢璟南在外面听到动静就觉得不妙，等听到周承胤的叫喊时，心里更是一慌，拍门也拍不开，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护卫倒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但是碍于神主“不要靠近房间”的命令，一时也没有人敢上前查看，只能在远处观望。 周铭烨听着门外越发急促的敲门声，脸上神色更冷，转身打开了门。 不等谢璟南转动轮椅，他直接上前将人给推走了，不给他一点看向屋里的机会。 “你干什么？！住手！”谢璟南被推着离开，有些生气，“你对承胤做了什么？” 周铭烨不理会他，推着轮椅走得很快，不给他任何做出过激举动的机会，一直到了长廊旁边的那扇窗户，周铭烨才停下了脚步。 ------------------------------------- “就在昨天，我带着你从这里翻进来的，”周铭烨强硬的按着谢璟的肩膀制住了他的动作，“你说想要亲自来看看神主宫、想亲自看看‘神主’究竟是什么人.....” 接着他又将谢璟南推到两人一开始分开的那处石柱：“然后我们被守卫追到了在这里，我让你在这里等，我去引开守卫....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周承胤就已经在了，你当时已经昏迷，被他抱在怀里.....” 看着谢璟南的眼中依旧是茫然与戒备，周铭烨心酸又无奈，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老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难道只有周承胤在你心里很重要，我就可以轻易忘记吗.....” 看着少年滚落的泪珠，谢璟南的手颤了颤，几乎是不受控制一般抬手抚上了少年的脸颊，将泪滴轻轻拭去。 “别哭....”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疼惜。 “老师...”少年顺势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磨蹭，仰头看着他，声音里满是祈求：“你在看看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以前很喜欢这样摸我的脸.....” 看着少年眼中的痛楚，谢璟南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但等他在朝着那个方向细想，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烈的撕扯感，疼得他捂住头，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头....头好疼.....” 看着谢璟南额头细细密密沁出的冷汗，周铭烨顿时慌了，将人抱在怀里安抚：“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不想了，没关系的，放轻松.....” “对不起，我不该逼你，想不起来就算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少年的眼泪却是流的更凶了，一滴滴砸在谢璟南手上。 等那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去，谢璟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少年抱在怀里，他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将人推开，但见这人哭得实在是悲痛，又有些不忍心。 “要不，”谢璟南顺从着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捧起少年的脸将泪水拭去，态度柔和了许多，“要不你跟我说说我忘掉的事情好不好？” “可是你的头.....想起以前的事会不会不舒服？”少年眼中带着犹豫和担忧。 谢璟南轻轻摇头：“只要不自己主动去想应该就没事，你说说吧，我还挺想知道的。” 周铭烨缓缓点头，但是点了头之后却再没有动作，好半天才有些局促的看向谢璟南：“我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第114章 “那就我来问，你回答我，”谢璟南轻笑了一声，“可以吗？” 见少年点头，他缓缓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怎么会认识我与承胤？你又为什么那样敌视他？你叫我老师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说来话长，”周铭烨顿了顿，有些不忍心说出他与谢璟南之间的那些恩怨牵扯，“其实我们认识已经快十年了，这十年间几乎可以算是朝夕相处，如果你记不起一点的话，你可能至少丢失了十年的记忆.....” “十年？！”谢璟南惊讶不已。 一个人一夜之间失去了十年的记忆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此时他却没有怀疑少年，而是只觉得惊讶。 “那承胤他....” “他就是个骗子！” 周铭烨愤愤不平，但是却不知道要怎么样告诉谢璟南这段他最痛的伤疤。 看着少年纠结的表情，谢璟南刚想说算了，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怎么到这里来了？”周承胤依旧是一身白衣，清风霁月、神采奕奕。 但是他和周铭烨都知道，刚才他究竟有多狼狈...... 谢璟南突然心下一动，眼睛眨了眨，等眼神逐渐冷下来才转头看向周承胤：“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都已经知道了！” 周承胤眼神探究的看向他，片刻后才略带困惑的问道：“阿南，你在说什么啊？” 就这片刻的功夫，谢璟南确定这人真的有事瞒着自己。 他脸色阴沉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染上了怒意，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眼前这人：“周承胤，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周承胤耸耸肩，温柔的气质瞬间散去，嘴角的弧度绷直，整个人都变得冷漠了许多。 “想知道？自己想呗！” 这是谢璟南从未见过的一面，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那人转身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知所措。 那是如今的谢璟南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却有可能是十年前的谢璟南在这人面前常常会有的表情。 周铭烨移开视线，觉得心脏又开始疼起来了..... ------------------------------------- 一个神经小剧场 周承胤：我来的比你早，他爱的是我，你算什么东西？ 周铭烨：我在他身边的时间比你长，他爱的明明是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谢璟南：我有点忘事儿了，你俩谁？ 叔侄俩同时发出尖锐爆鸣：不！！！ 第九十九章 暗牢 周承胤不再隐藏自己就是神主宫主人的身份，见谢璟南还在生气，干脆单独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之后就再没有出现。 周铭烨将药再次递到谢璟南手中：“可能你还是不相信我，但是这个一定要按时吃，今天夜里你就该吃了，睡前记得，一定要吃.....” 谢璟南接过药瓶，问道：“一定要睡前吗？早点吃可以吗？” 周铭烨有些纳闷，但还是如实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络石她....” 不等他话说完，谢璟南就从药瓶里倒出了一粒药丸扔进了嘴里。 “现在你不用担心了，”谢璟南张了张嘴，示意自己已经咽下去了，“我可能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但我心里的知觉告诉我，应该相信你。” 周铭烨鼻子一皱，眼看着就又要哭出来了，最后还是觉得总哭有损自己的形象，到底是给忍住了。 ------------------------------------- 离开谢璟南的房间，周铭烨就又在神主宫四处转了起来。 他想到白日里宋博艺的表情，心下其实有了些猜测，但是他并不愿意追究什么，毕竟他愿意拜托自己，一定就是还没有向周承胤妥协。 而且为了救所爱之人愿意付出一切的心，他其实比谁都能理解。 所以眼下找到林高才是要紧的，起码能够让宋博艺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线稍微松一松。 ...... 神主宫的面积很大，周铭烨越逛，心里一直压着的那股火气就越是往上冒。 谢璟南兢兢业业宵衣旰食，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将大宣从宣厉王手里治理成了如今的繁荣与和平，偏偏就是有人不安生，贪污腐败，就为了一己私欲..... 周铭烨按照宋博艺的暗示，特意朝着偏僻处，或是隐藏起来的暗室一类方向去找，还真让他发现了一处藏在庭院的幽深藤蔓后面的石门。 那里并没有什么机关，周铭烨只稍用力就将那扇不大的石门推开来了，里面是一级幽长的阶梯，隐约透露出下面非常微弱的光亮。 周铭烨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着，隐约还能听到下面的有人说话的声音。 走下楼梯，深处是一间间牢房，再往里是更加幽暗的水牢，不时传出铁链晃动的声音和里面关押之人的痛哼。 周铭烨顾不得心惊，一间间的牢房看过去，没有发现林高，倒是发现了让他更为惊讶的人——川州巡抚柳梧。 “什么人？” 对上巡视过来的护卫，周铭烨立刻做好了跟人打起来的准备，没想到几人在看清他的脸之后竟然只是略微一顿，就绕过他继续巡视去了。 纳闷归纳闷，眼下周铭烨却顾不得许多了，从身后跟上侍卫，直接先发制人把人全撂倒了。 拿到了牢房的钥匙，周铭烨率先打开了柳梧的牢房：“柳梧，你怎么会在这里？早就宣你去皇城述职，你此时不是应该在路上吗？” 第115章 川州巡抚看见周铭烨，先是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眼前的人真的是皇上，这才情绪爆发，拉着他的手痛哭流涕。 看着一个大男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周铭烨额角跳了跳，终于还是出声制止了：“好了先别哭了，这里都关押的是些什么人？锦衣卫指挥使可在此处？” “知道，臣知道，”柳梧说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起来就带着周铭烨往外走，“就是那后面的水牢，我当时听见指挥使的声音了，好像还有一位大人，我听见护卫叫他宋大人，应该也在里面.....” 周铭烨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心道果然。 两人快步来到水牢，挨个查看过去，果然在最里面的一间看见了奄奄一息的林高。 柳梧将牢门打开，两人原想合力将人拉出来，却发现这人身上还绑着锁链，只能下到水牢里解开才能把人救出来。 “臣下去....” 不等柳梧的话说完，周铭烨已经撩起袍子跳了下去。 “林高，醒醒！”小皇帝一边解开林高身上的锁链，一边试图将人摇醒。 柳梧在这里似乎没有受什么罪，起码看起来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身上连一点伤都没有。 但林高就不同了，即便是在这么暗的环境下，周铭烨依然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和那些新鲜的血迹。 林高终于是清醒过来了，但是根本没有力气，只能由周铭烨和柳梧两人将他拉出水牢。 “皇上？！您怎么来了？”林高此时的反应和刚才的柳梧差不多，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周铭烨。 “好了，说来话长，咱们先出去吧。” 不管周承胤是出于什么目的放任周铭烨在神主宫有这样的自由，在他变卦之前将人救出去才是要紧的。 因为林高实在伤的太重，周铭烨两人只能一左一右扶着他将他架了出去。 如同他来时一样，出去也依旧没有任何人阻拦，三人很顺利的就离开了神主宫。 在三人离开后，护卫来向周承胤汇报三人的去向，有些不解：“神主，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了？那咱们之前花那么多精力把人抓来岂不是白费力气？” “怎么会是白费力气呢？”周承胤的目光注视着虚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们自己会回来的....” ------------------------------------- 谢璟南吃了一粒少年的药丸，觉得身体似乎真的舒服了许多，有了些精力，便想着出去转转，顺便找周承胤把事情问清楚。 然而刚行至拐角处，就听见守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皇城那边，似乎对于赵仆的守卫格外严，我们的人不好接近.....” “无妨，为了他的宝贝，他什么也不会说的，慢慢来就是，”属于周承胤的声音响起，“但是他必须死！”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谢璟南就那样隐匿在长廊转角的阴影里，静静听着周承胤和那个手下的对话。 在那些话语里，他听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周承胤，一个阴狠、恶毒、毫不在意利用所有人的周承胤。 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良善温和的模样？ 直到面前响起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谢璟南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出神太久，这会儿再想躲，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谢璟南突然觉得好割裂：“你刚才在说什么？你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周承胤俯下身，视线与谢璟南平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缓缓叹出一口气：“阿南，别管了，只要相信我就好。” 直到被重新推回房间，谢璟南都还有些莫名，都在让自己相信，可是他究竟应该相信谁呢？ ------------------------------------- 自从在水牢见到被折磨的浑身是伤的林高，宋博艺就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天天都在想着怎么样能够将人救出来。 这回他其实想跟周铭烨挑明，但是想到小皇帝喜怒难测的性子，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委婉的表示人可能就被关在里面。 好在小皇帝也没有多问，但是他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正想着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人救出来的时候，就见周铭烨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被锦衣卫搀着的林高，还有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 同周铭烨打了声招呼，来不及多想其他，宋博艺立刻上前查看林高身上的伤，发现这人身上的伤要远比自己先前在水牢外看见的严重许多。 林高脸上身上多的是细密的伤口，这会儿体力透支又昏了过去，被两个锦衣卫一左一右的架着，虚弱的不成样子。 “找大夫...找大夫了吗？”宋博艺声音都有些发抖，看向一旁的锦衣卫问道。 “已经让人去请了，应该快到了，”周铭烨上前轻轻拍了拍宋博艺的肩，“冷静一点，人找到了其他的都好说。” 宋博艺也意识到自己现在有些过于情绪化，随即点头：“臣明白.....” 大夫没有想象中来得快，在宋博艺急红了眼时，一位年轻的大夫才跟着锦衣卫姗姗来迟。 并非锦衣卫请人慢，而是自从“神主”出现，所有人都觉得信奉神主就能够百病全消，于是去医馆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加上很多大夫也全心全意信奉神主，无心经营，医馆也就跟着荒废了，就这一个大夫，还是锦衣卫从一间早已经关门的医馆里硬拉来的。 第116章 “哎哟，怎么伤成这样了？！”看见林高身上的伤，年轻的大夫惊讶不已。 宋博艺从荷包里翻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还请您费心.....” 没想到的是那大夫连看都没看面前的银锭，只眼神怪异的看了宋博艺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开始查看林高身上的伤。 “你们不是川州人吧？” 年轻大夫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似乎也没想让人回答，继续埋头处理着林高身上的伤。 周铭烨却警惕起来，眼神锋利的审视着眼前的人：“大夫....可是知道些什么？” 将手里染了血的布条扔进水盆，年轻大夫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止血的药粉，开始仔细的往林高的伤口处撒。 “不久之前，神主宫的人抓到了几个亵渎神主的罪人，被神主降罚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我想....这位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周铭烨依旧蹙着眉头，等着这人后面的话，然而这人收起药瓶，直接转移了话题：“这位公子伤势倒是不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极虚弱，而且.....” “而且什么？！”宋博艺有些激动，看清了林高身上的每一处伤后，他此时眼眶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而且这伤不知是什么所造成，”大夫抿着嘴，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常规的伤药似乎根本止不住这血....” 这话一出，周铭烨的目光也转向那些伤口，果然在灰褐色的药粉中，隐隐有渗出了血迹。 宋博艺难以置信：“这....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开始变得极其难看，良久后，年轻的大夫叹出一口气：“在下能力有限，若是要救这位公子，恐怕还是要去求神主开恩.....” 宋博艺闻言，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周铭烨也恍然反应过来了。 为什么带着林高会这么顺利的离开神主宫，因为那人断定他们还会回去，而且是必须回去。 周铭烨眼中杀意翻涌：“这个周承胤！” 宋博艺在那一瞬的空白之后，就很快也想通了其中联系，当时在水牢前周承胤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只有我能让指挥使活....” 只有我能让指挥使活....只有我能让指挥使活.... “皇上....”宋博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周铭烨，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哭腔，“这...这怎么....” 周铭烨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心情，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想的更长远一些。 若是周承胤用林高的性命相威胁，宋博艺即便是再忠君，也难保不会做出什么。 想到这里，他看向一旁收拾东西的大夫：“若是大夫尽力治疗，他还能撑多久？” 年轻的大夫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转，伸出了一根手指：“最多不到一月，还是在药物充足，下猛药吊着命的情况下。” 宋博艺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大人，”林高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微睁着眼，叫着宋博艺，“你来.....” 周铭烨见状，示意大夫自己送他出去，一旁的锦衣卫也很有眼力的跟了出来。 屋里只剩下两人，林高微弱的呼吸声无比清晰的传进宋博艺的耳中：“不要因为我，变成不忠之臣....否则...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 第一百零一章 一百零一 屋里只剩下两人，林高微弱的呼吸声无比清晰的传进宋博艺的耳中：“不要因为我，变成不忠之臣....否则...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原谅你！” 宋博艺眼中的林高，从来都是张扬的，跟自己较劲也好、看自己不顺眼也好，从来都是扬着头，一副绝不服输的模样。 再看现在的林高，是他从未见过的虚弱，就连呼吸都微弱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立刻没有声息似的。 热泪一滴一滴砸在林高的脸上，宋博艺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痛苦，握着这人的手，哭得发抖：“别离开我，求你.....” ------------------------------------- “大夫还听到了什么传闻？为何断定我们就是外乡人？可是因为我们有口音？”周铭烨始终有些在意刚才这人说的那些话。 “公子不必对我如此警惕，”年轻的大夫淡淡的笑了一下，看向周铭烨：“我猜测你们是外乡人是因为那锭银子。 这里的人现在都信奉神主，所以对于金钱并没有什么欲望，有任何病痛或者不适，只要喝了神主宫赐的粥，就都会好起来，有多余的金银也都会捐赠给神主.....” “那粥我们也喝过几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周铭烨不解的看着大夫，“怎么对你们就那样有用？” 大夫没有再说话，轻轻摇了摇头，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离开了。 周铭烨却是没办法不多想，眼下川州的情形已经不是它带来的这些人能够解决的了，联系徐彭祖是必然的。 但是百姓如今都信奉周承胤塑造出来的那个虚无缥缈的神主形象，究竟以何为突破口，他还是毫无头绪。 再回到屋里时，林高已经在宋博艺怀里又睡了过去。 而那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大理寺少卿，此时却红着眼眶，小心的擦拭着那些伤口渗出的血迹。 “宋大人.....” 宋博艺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仔细的将血迹擦干净，重新上了药，才将林高放到床上躺好。 第117章 “皇上....” 周铭烨看了一眼在床上昏睡的林高，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络石曾经研究出了苏合香的解药，我想，她或许对林高的伤能有办法，只是她现在不在皇城，摄政王又失忆，我只能让暗卫去寻.....” 宋博艺本就是机敏的人，自然知道周铭烨话里的意思，顿时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臣绝不会欺君叛国，还请皇上....” “好了好了，”周铭烨挥挥手打断了他，“不说那些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到时候还寻不到人，你再去找周承胤吧。” ------------------------------------- 谢璟南在房间里怔愣了片刻，看了看陌生的房间，又看看自己不知为何就不能行走的双腿，突然觉得内心一股无名火陡然升了起来。 “如今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信！” 这是谢璟南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其中夹杂着他对于现在的情况无能为力的恼怒，以及对于周承胤陌生的另一面的困惑和不解。 他从来不是会意气用事将怒气撒在无关的人事上的人，然而这次他确实掀翻了桌椅，又扯倒了一旁的柜子，里面的摆设尽数洒落了出来...... 屋里早已一片狼藉，谢璟南坐在轮椅上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在一片狼藉中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东西——当年与周承胤初识时他送的玉佩。 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谢璟南想要去捡那块玉佩，却一个重心不稳跌到了地上。 零星的记忆不断灌进脑海，谢璟南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裂开了一般，他倒在地上发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记忆一点点拼凑，逐渐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璟南才终于不再发抖，他躺在一片“废墟”之上，眼神空洞，里面透露着深不见底的绝望。 “怎么把房间弄成这样？” 周承胤把人送回房间之后不知道又去忙什么了，这会儿才回来，见到谢璟南眼神空洞的躺在地上，赶紧上前把人扶到轮椅上：“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璟南费力的把目光聚焦到面前的人身上，还没说话，压抑不住的呜咽就先溢了出来：“承胤啊，你为什么？” 一枚坚硬的东西砸在脸上，周承胤低头看去，正是当年他送给谢璟南的那枚玉佩。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了，”周承胤捡起玉佩，无所谓的耸耸肩，“你还是爱我的时候可爱一些。” 谢璟南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承胤，一遍又一遍的问着“为什么”，为当年的那个自己，亦是为现在的自己。 “为什么？” 周承胤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俯身靠近谢璟南：“因为你是一把趁手的刀，我对你笑一笑，你就能为我去弑君，为我夺天下，我没有理由不用你啊！” “只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会对那小崽子动情，”周承胤说着，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阴狠起来，“他爹该死，他也该死！你有那么好的机会，不自己称王，偏要辅佐他！妇人之仁！” 看到面前原形毕露的周承胤，谢璟南反倒不觉得心里多么难受了，或者说那阵撕心裂肺的疼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和厌倦。 “也幸好我妇人之仁了，”谢璟南看着周承胤阴鸷的脸，很轻的笑了一声，“否则你哪里有耐心蛰伏到现在？岂不是早就带着你那些不成气候的南蛮军被军队一举灭了？” 听到谢璟南提起南蛮，周承胤眼神微动：“你知道我.....” “私联南蛮，当叛国走狗？” 谢璟南冷眼接话，“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现在恢复记忆就什么都想明白了，蛊惑人心的妖术、禁锢记忆的咒法....哪一样是中原正派的东西？” “我真的看错你了，错的离谱！” 第一百零二章 一百零二 事情到了现在，一切都再清楚不过了，周承胤蛰伏数年，为一个名正言顺夺位的机会，不惜将数万百姓的生命握在手里当筹码。 这哪里还是谢璟南当年认识的那个少年，这分明就是魔鬼，应该永远待在地狱里的魔鬼！ “你以为你当年只需要等一等就有机会，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近十年，”谢璟南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不好受吧，自己梦寐以求的天下被别人坐了十年，自己却只能干巴巴看着.....” 周承胤同样挑眉冷笑，丝毫没有被激怒：“即便晚了十年又怎样？ 未来的几十年，大宣都会是我的，而周铭烨....会因为擅离皇城，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那些锦衣卫也是，还有你，我的阿南.....你也会和你知道的一切，一起葬送在这里！” 谢璟南已经将眼前这人看透，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眼中最后的温度也褪去：“那就看看最后葬送在这里的，究竟是谁吧。” ...... 周铭烨那边并不知道谢璟南已经恢复了记忆，还在让暗卫竭力寻找络石的下落。 而且，他错误的估计了周承胤对谢璟南的感情，以为这人不管做出多疯狂的事情，至少都不会伤害谢璟南，也就没有再去神主宫，而是把精力放在了联系徐彭祖和寻找络石上。 谢璟南这边则是和周承胤彻底撕破了脸，完全失去了自由，每天被软禁在房间里，连外面是什么时辰都不知道。 第118章 而且他发现，自己越发没有精神，熟悉的倦怠感也在逐渐袭来，谢璟南心惊之余，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谢璟南这段时间以来每时每刻都在后悔，后悔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后悔将周铭烨拉进这股漩涡中..... ------------------------------------- 周铭烨再见到谢璟南时已经是半月之后，和他想象中不一样，这人和周承胤待在一起的这些时日，没有养好不说，看起来反倒更憔悴了，脸上的神色也是怏怏的。 “老师.....” 谢璟南就连眨眼皮的动作都慢了很多，但还是朝小皇帝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啦？” 周铭烨心疼的不行，垂眸错开谢璟南的目光：“你还是不信我，是吗？那药你也没有吃对不对？你怎么能.....” “我吃了，”谢璟南的声音很轻，有些费力的朝周铭烨伸出手，“阿烨，药我吃了，只是....恐怕那不是压制毒性的药.....” 周铭烨猛地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谢璟南亲昵的去勾他的手，但到底还是差了点距离，最后还是周铭烨不忍心向前又走了一步，这才握上了他的手。 “我都记起来了，阿烨，”谢璟南眼眶红的厉害，原本清冷的眸子软下来，满是歉意，“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不说这些了，老师，你刚才说那药，是有什么问题吗？”周铭烨有些急。 “我一直有在按时吃，但是身体越发不对劲，我想....可能是之前周承胤把药洒在地上的时候，将药换了.....” 周铭烨懵了：“换药？！可是你们不是....他为什么害你？你为他做了那么多！” 谢璟南轻轻摇头，又想到先前周承胤的那些话，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他换来的药，恐怕是加速毒发的，我已经没吃了....不说这个了，既然你来了，还是说说川州的事吧。” 周铭烨垂着眸子，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谢璟南。 “你做的很好，”谢璟南赞许的点头，“眼下就只剩下破除周承胤的幻术了，只要幻术一破，他手里的私兵敌不过南疆将士，到时候也就再想不起什么风浪了。” 周铭烨将他的手握住，颇为缠绵的摩挲个没完：“络石还是没有下落，我担心宋博艺那里会出岔子。” “她有自己的事要忙，收到消息会赶过来的，”谢璟南看着两双交握在一起的手，眼里闪着柔光，“你长大了，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困难了，我相信你可以解决得很好.....” 仿佛听出了谢璟南话里的未尽之意，周铭烨的手倏地握紧，打断了他的话：“宋博艺跟林高说，他一个人活不了....老师，没有你，我也不独活。” 谢璟南笑了，笑容是发自内心的释然与温柔，他倾身贴上周铭烨的脸颊，轻轻的蹭了蹭：“阿烨，今生我欠你太多，应是还不上了，若有来世，我一定离你远远的，让你在父母的关爱中成长，然后觅得良人，共享白头.....” 周铭烨很没出息的哭了出来，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顺着指缝隐匿不见。 “皇城还有许多的事务，天下也不能没有君主，”谢璟南的声音越发的轻，“阿烨，答应我，等这里的一切结束，不管我....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要将大宣治理好.....” “好不好？答应我，阿烨....” 周铭烨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只能无力地摇头：“我...我这里有方子，我去找大夫...找大夫重新炼药，很快...很快的，你不会有事的，谢璟南，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谢璟南轻轻阖上了眼睛，泪水滴落，沿着先前周铭烨的泪痕隐入指缝..... ------------------------------------- 宝贝们，番外的话暂时只安排了一个小桃和谢林的，因为之前答应了一个宝贝要写，然后he版大番外我就不打算写了，感觉写起来会很多。 目前的想法是这本完结之后再写一本衍生，就是以周铭烨或者谢璟南重生为开端，时间可能会回溯很久...... 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我就开。 或者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留言跟我说哈(●′3｀●) 第一百零三章 一百零三 没有药物的压制，谢璟南的情况就越发凶险起来，周铭烨是见过他浑身无力，动不动就昏迷的，因而回去之后就立刻联系之前的大夫帮忙制药。 但是现在的川州，什么都是稀缺，更别提络石的方子上几乎全是名贵的药材，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周铭烨焦头烂额之际，总算是收到了一些好消息——徐彭祖那边已经有了回信、络石也联系上了。 只有林高的情况越发糟糕，宋博艺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在身边照顾，但也只能是陪着，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还是去见见周承胤吧，”周铭烨把宋博艺叫出房间，“络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川州，林高现在的情况，等不起了。” 宋博艺也是一直在撑着，因为林高的那些话，他只能默默期盼暗卫能快些找到络石。 他在等，等一个奇迹。 现在周铭烨松口了，他才像是终于舒了一口气，当即就要磕头谢恩。 周铭烨一把扶住他：“好了，快去吧，不管他有什么要求，你只管答应他就是.....” 神主宫。 周承胤看到宋博艺找来，似乎并不意外，抬手给人斟了一杯茶：“总算是把宋大人给等来了。” 第119章 “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吧，”宋博艺没有理会，直接开门见山，“林高的伤口一直没办法愈合，是你做了什么吧？要我做什么你才肯救他？” 周承胤一身白衣，看起来宛如谪仙不染纤尘，说出的话却是如同恶魔之语：“周铭烨和林高，只能活一个，你提周铭烨的人头来，我就将解药给你。” 宋博艺其实也早有预料，但他还是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来了，他想的是，哪怕是自己的命，他都可以交出去，只要能救林高。 是他天真了，他的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宋博艺嘲讽的嗤笑出声，将目光从周承胤身上移开：“听说摄政王恢复记忆力，我去看看他可以吗？” “当然。” 谢璟南此时就连手臂想要活动都已经很费力了，见到宋博艺，只能笑笑：“拿到解药了？” 想来应该是周铭烨跟他讲的，宋博艺并不意外，只轻轻的摇头：“臣不要了，况且就算拿到了林高也不会吃的.....” 谢璟南精力越来越差，还要费力的想破解周承胤幻术的关窍，因而这会儿眼睫颤了颤，眼看就又要睡过去了。 “徐将军已经派了南疆的军队过来，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宋博艺把眼下的情况跟谢璟南同步了一遍，“络石那边也有消息了，您再坚持一下。” ..... 谢璟南费了很多精力，几乎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在用来想关于神主宫、关于川州百姓。 好在他本就睿智，加上对于周承胤足够了解，竟然也想出了一些关窍。 幻术也好，邪教也罢，本质上就是控制人心，让人崇拜、痴迷，从而失去自我，失去判断力的东西。 而幻术源自西域，不管是幻境还是控心，都需要一个与被控制之人相关联的物件作为虚与实之间的联系，这个物件必然是被控制之人最熟悉的，也是最不容易察觉到的。 谢璟南其实有了一些想法，但是现在他几乎没办法自主行动，只能等徐彭祖的军队，或是络石尽快赶到...... ------------------------------------- 络石收到消息之前原本就是打算赶来川州的，所以在收到消息之后，没多久就和周铭烨几人碰面了。 “是苗疆的蛊毒，不是什么难解的毒，”看过谢林的情况之后，络石很快就制出了解药，“他现在就是失血比较多，其他的没什么问题了，好好养着就是了。” 考虑到川州的情况，络石带了不少药材了，这会儿正好用上了，又一道配制了一些补气血的药交给宋博艺。 “多谢络石姑娘.....”宋博艺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奇迹，声音都因为激动有些抑制不住的高昂。 等人离开，络石才转向周铭烨：“谢璟南的事，你在信里没说太清楚，他现在怎么样，还有意识吗？” 周铭烨便又将谢璟南的情况说了一遍，络石听完当即松了一口气：“还有意识就行....” “我这次回本家，虽然费了些时间，但是好在有所收获，”络石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蜡封的药丸递给他，“这是能解百毒的药丸，你拿给谢璟南，他吃完之后应该就能恢复了。” 周铭烨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络石手里的药丸，一时竟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呀，怕我下毒不成？”络石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将药丸塞了过去，“谢璟南现在那样子我还用得着下毒吗？” 周铭烨比起刚才的宋博艺还要没出息许多，拿着药丸的手都有些发抖，嘴唇动了动，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要谢我的话，回去赏两箱金子呗。”络石又恢复了轻佻的语调，挥挥手休息去了。 周铭烨知道见到谢璟南，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人真的有救了，不仅可以解毒，说不定双腿也能恢复知觉了...... 谢璟南半梦半醒间，就觉得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一粒药丸喂到了他的嘴里。 似乎是对这人本能的依赖，谢璟南没有乖顺的咽下了药丸，任由意识涣散，再次睡了过去。 周铭烨将人圈在怀里，怎么也不忍心放开，最后还是怕谢璟南这样坐久了不舒服，才让人又躺回了床上。 ...... 谢璟南再次醒来的时候，手正被那双温热的手掌紧紧握着，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担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什么时候来的？”谢璟南眼中满是温柔，抬手轻轻抚摸着周铭烨的脸颊。 在小皇帝把吻落在手背的时候，谢璟南终于反应过来了：“我的手....有知觉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一百零四 周铭烨弯着眼睛，将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的脚捏了捏：“脚呢？” “怎么会？！”痒意实实在在从脚上传来，谢璟南讶异的睁圆了眼睛。 他试着蜷了蜷脚趾，又左右动了动，发现完全不受影响，心里瞬间盈满喜悦，翻身就要下床，险些跌个倒栽葱。 “刚恢复，总是要慢慢适应的，别急，”周铭烨给他穿好鞋，扶着他慢慢站了起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璟南摇头，脚下也是越走越顺，很快就不需要周铭烨再扶着了。 “那药....”谢璟南想到迷糊间这人喂给自己的那粒药丸，“络石来了？” “是的，早晨到的，还给林高配了解药，让我回去赐她两箱金子呢!” 第120章 周铭烨看着谢璟南在屋里来回走着，眼中满是爱意，“走一会儿就行了，别累着了。” 谢璟南许久没动，走了一会儿也确实累了，坦率的坐到这人怀里：“她怎么样？没事吧？” “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活蹦乱跳，嘴不饶人。”周铭烨劝着怀里的人，将脸贴了过去，“老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现在行动也恢复了，等找到时机，我会出去找你们的，”谢璟南伸手揉着小皇帝的后颈，“别撒娇了......” 然而谢璟南没再等来什么机会，当晚在周铭烨离开之后，周承胤就来了，而且似乎是一直暗中掌握着几人的动向，直接就开门见山点出了谢璟南身体恢复了的事。 “虽然被那小崽子先吃过了，但是我的阿南究竟是什么味道，我还是很好奇的。” 周承胤逐渐向谢璟南靠近，直到被狠狠推了一把才停住脚步：“看来该恢复的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让我也尝尝吧？” 谢璟南恼怒极了，抬手狠狠朝他甩了一个耳光：“你究竟是个什么畜牲？！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东西！” 周承胤倏地变了脸，眼中满是嘲讽和不屑，突然猛地抬手掐住谢璟南的下巴：“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谢璟南，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也不是在和你玩什么拉拉扯扯的游戏！ 你老实一点，我玩够了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有你受的......” 谢璟南觉得这人真是一再刷新自己对他的认识，果然人无耻起来，是没有下限的。 他悄悄把手伸进后腰，摸出了先前宋博艺塞给他防身的匕首，动作迅速的朝着面前的人就捅了过去。 “你的功夫，好些还是我教的，”周承胤握住他的手腕，狎昵的摸索着，“哪里来的自信就要伤我？” 谢璟南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人解决，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空再去思考这人究竟是何时变得面目可憎的了，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抬脚踢向了周承胤的下身。 趁着周承胤吃痛松懈的空档，谢璟南立刻将人推开，夺门而逃。 但是外面还有不少的守卫，他只能四处躲避，寻找机会逃出去，也就是这点时间，他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或许神主宫，就是那个所谓的“关联”。 那如果将宫殿毁了，是不是就可以破解百姓所中的幻术、或者说神主死了，再没有能够崇拜的“神”，是不是就可以把大家从这种狂热的状态中拯救出来了？ 这么想着，谢璟南的脑子就又开始活络起来了。 徐彭祖的军队应该很快就能到川州，在那之前想办法毁掉神主宫的话，不管是捉拿周承胤还是安抚百姓，都会轻松很多。 但是眼下，他一个人不说毁掉神主宫了，就是解决周承胤一个人都困难重重。 果然，很快他就被守卫围了起来，眼看着周承胤越走越近..... 在一众守卫的注目下，谢璟南被周承胤压在了地上，他经脉淤堵太久，内力也没有恢复，此时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被强硬的扯掉了外衫，眼看着中衣也要保不住了，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听见了小皇帝熟悉的声音：“周承胤你不得好死！” 原本围着谢璟南的守卫立刻上前抵抗，周承胤则是不慌不忙，继续撕扯着他的衣裳，甚至还颇为阴损的凑到谢璟南耳边：“你说，让他看着你被我弄，会不会更刺激？” 周承胤没有等到谢璟南的回答，只感觉这人灼热的呼吸好像向自己又靠近了一些，然后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谢璟南死死咬住了他的咽喉。 “啊啊啊啊啊！啊！” 周承胤疼得发了疯一般的尖叫，而谢璟南仍然紧紧咬着他的咽喉不松口，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咬断气。 错愕之后，周承胤将所有内力聚集到掌中，朝着谢璟南的胸口狠狠拍了过去。 喉头一甜，谢璟南这才终于受不住松了口，完全脱力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周承胤的脸，里面满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此时的周承胤已经叫不出声了，气管被完全咬断，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而他只能抽搐着，感受血液逐渐离开身体，生命一点点流逝，什么也做不了。 等守卫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承胤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没了声息。 似乎是“神主”的死对这些人的冲击太大，一群守卫疯了一样的跑出了神主宫。 “还好吗？”周铭烨这才得以上前查看谢璟南的情况，见这人嘴角渗着血，脸色白的吓人，当即就慌了。 “不要紧，”谢璟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那些人把消息传出去我们就走不了了.....” 周铭烨其实也受了些伤，但是那些守卫的伤害比起周承胤的奋力一击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这会儿抱着谢璟南跑路还是轻轻松松。 两人是从神主宫后面离开的，出去的时候已经能听见前头吵吵嚷嚷的声音了。 “还是老师想得周到.....” 周铭烨想要说些轻松点的话，逗逗谢璟南，然而这人的眼皮却是越闭越紧，最后任他怎么喊，都再没有一点回应。 第一百零五章 大结局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离灯火通明的神主宫越远，脚下的路就越看不清，但周铭烨始终稳稳抱着怀里的人，甚至连一点颠簸都没有。 第121章 “璟南，别睡好不好？” 周铭烨语气带着祈求和痛苦，一遍又一遍的喊着谢璟南的名字：“你的腿才刚刚好起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璟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求你了，你看看我！” 怀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周铭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脚步越发的快，好几次不慎跌倒，都是膝盖狠狠砸下去，手上的力气半分都没松..... 络石被惊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昏迷不醒的谢璟南和眼睛猩红，处在崩溃边缘的周铭烨。 “这是怎么了？！” 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就随手披了件外袍，上前去查看谢璟南的情况。 在看到谢璟南脸色的一瞬间，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络石瞳孔骤然缩紧，立刻去探谢璟南的脉搏，已经微弱到几乎没有。 “找大夫！”络石朝着跟进来的几人大喊。 她此时也慌了，这显然是受了很重的外伤，并不是她能够救治的..... 周铭烨整个人已经完全乱了，看着络石慌乱的样子，心中的痛苦被茫然取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气息微弱的谢璟南：“璟南他.....” 锦衣卫这时候已经给谢璟南胸口的伤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但是内里究竟伤成什么样，也只有大夫来看过才知道。 这次来的还是上次那个年轻的大夫，脸色不太好，似乎是被神主宫的动静闹得，也没怎么睡好。 “今天晚上可热闹了.....”大夫看见屋里这么多人一时也有些愣住，“是看哪位？” 络石赶紧上前把人迎到谢璟南床边：“是他，心口被打了一掌，您瞧瞧.....” 在看到谢璟南的脸色时，年轻的大夫其实心里就已经有数了，等到解开谢璟南的衣裳，手上的动作就一下子僵住了。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难免被这人心口的伤惊到，胸口的位置是一个血红色的掌印，连带着周围的血肉一起微微下陷，应当是连着胸骨一并碎了，看起来实在有些血腥。 “这伤连着心脉，这位公子身体本就有所亏空.....”大夫略微搭了一下谢璟南的脉象，果然已经没有任何动静，“在下学艺不精，实在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大夫你再仔细瞧瞧，怎么会呢？！” 络石泪水流了满脸，不依不饶：“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大夫，找别的大夫来看！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 大夫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这时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背上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络石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突然爆发出了无比悲恸的哭声。 周铭烨似乎这会儿才从怔愣中缓过神来，动作有些迟缓的走到床边去看谢璟南——这人眉头紧紧皱着的，嘴角的血迹带出一抹红。 “该多疼啊，”周铭烨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只说给自己听的呢喃，“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我会乖乖听话的，会救下川州的百姓，也会...也会当好大宣的皇帝....你如果睡够了，就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我如果哪里没有做好，你就揍我，狠狠揍我！我都会改的，璟南，我都会改的.....” ------------------------------------- 军队如期到了川州，不论是那些被蛊惑的暴民还是先前周承胤养的私兵，一并都被控制住了。 神主宫内部放上炸药，顷刻间烟尘四起，在川州辉煌一时的宫殿就此夷为平地。 也正如当时谢璟南猜想的那样，神主宫毁了，幻术也就随之破灭，暴动的百姓也就逐渐清醒了过来。 柳梧依旧坐镇川州，将从神主宫里搜出来的东西用作赈灾，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周铭烨带着谢璟南的尸体回了皇城，将赵仆问斩后，命令工匠打造了一口上好的水晶棺，又让太医制了防腐的药材，便将谢璟南放到里头，停在了养心殿。 谢林得到消息，带着阿暖风尘仆仆的赶回了皇城，见到的只有谢璟南冰冷的尸身。 李婉婉染了恶疾，临终时将阿暖托付给谢林，他原本想的是谢璟南不会有孩子，又喜欢阿暖，带回来养着正好。 可是现在谢璟南不在了，沈老爹又因为悲伤过度，回到江南后就一病不起，前不久也走了。 谢林再不想活了，看着阿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铭烨见到阿暖时，死寂多时的眸子泛起涟漪，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教养。 谢林所有的牵挂都没有了，来到小桃坟前，一杯鸩酒饮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周铭烨却开始了十年如一日的明君生活，多年过去，再没有人会提起当年那个混不吝的小皇帝。 阿暖也在他的教导下慢慢长大，终于也长成了他当年的继位时的少年模样。 “今后大宣，就交给你了。”周铭烨看着眼前俊朗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师，我来寻你了。 晚是晚了些，希望你莫要忘了我才好。 ...... （正文完） 第一百零六章 if线小番外 小桃拿着小菜才刚走出双竹殿，就被追上来的谢林给叫住了：“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总觉得心里慌得很，还是先陪你去给姑姑把东西送了吧。” “就这点路，有什么好担心的，”小桃嘴里说着，手却早已经挽上了谢林的胳膊，“走吧。” 第122章 因为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什么，到了元和殿，将东西送给水槐之后就离开了。 “你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小桃看着谢林从离开元和殿就逐渐阴沉的脸色，有些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林看向小桃，将这人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没有，只是在想些事情....我去找王爷有事，你今天就宿在双竹殿吧？” 小桃乖顺的点头，看着走远的谢林，眼中还是隐隐会露出担忧。 小桃此时已经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元和殿，谢林心里宽松了不少，心里挂念着谢璟南，脚下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刚走进殿内的小花园，就见周铭烨正扶着谢璟南在院子里散步。 谢璟南走得很慢，也很费力气，但是好在现在还是能走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谢璟南一转身，就看见谢林红着眼正在院子外头盯着自己，那神情委屈又悲怆，仿佛是经历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怎么了这是？”谢璟南把人招到面前，仔细打量着谢林的神色，“谁欺负你了？怎么眼睛这样红？！” 谢林一个劲的摇头，本想强装没事，可是谢璟南温和的关怀传进他的耳朵，泪水终于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王爷！” 一张嘴，说出的话便全是哽咽，谢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抱着谢璟南的腿就开始放声大哭。 谢璟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想将人扶起来，腿却被紧紧抱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谢林抱着，等他情绪平复下来。 “王....嗝！王...嗝....王爷，”好半天之后，谢林打着哭嗝，终于是渐渐止住了痛哭，“您一定要长命百岁啊！” 谢璟南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逗笑了：“这又是闹哪出？” “行了，哭够了就先把手松开，”周铭烨看着谢璟南额头沁出来的汗珠，心疼的不行，“摄政王本来就身体不好....” 谢林这才反应过来谢璟南一直是站着的，连忙把手松开，等周铭烨将人抱了回去，才起身跟了上去。 “对不起，王爷....”看着谢璟南有些发白的脸色，谢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明知道王爷身体不好，还抱着人家不撒手。 “不碍事的，”谢璟南强打起精神，朝谢林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哭够了就跟我说说，什么事情这样伤心？小桃要与你和离？” 这话是谢璟南说来打趣的，但是不知道又怎么戳到了谢林的伤心处，眼看着这人的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谢林跪坐在谢璟南床边，将前世的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我知道这些很难相信，但都是真的，王爷，谢林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您快让络石进宫来看看吧，那个压制毒性的药您也先吃着.....” 谢璟南和周铭烨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还是周铭烨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就让人去通知络石。 “若都是真的，”谢璟南揉了揉谢林的脑袋，显然已经接受了谢林重生的事，“这次咱们占了先机，定然不会像前世那样，别哭了.....” 若真是如谢林所说，其实最后他应该是平安无事的才对，但是既然这人如今重生了，定然是寻了短见。 想到这里，谢璟南严眼中满是不忍，声音极轻的说道：“辛苦你了。” ...... 有了谢林的信息，谢璟南派出去的人果然在川州发现了所谓的“神主宫”，也发现了所谓“神主”的一些行动。 周铭烨迅速安排人拿了赵仆，又从军中调了兵，带着赈灾的粮草就去了川州。 周承胤再怎么筹谋准备，到底是不及朝廷的数万将士的，可以说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周承胤就被活捉，神主宫也被夷为了平地。 谢璟南将当年周承胤送他的玉佩在这人面前摔了个粉碎，将人交给了宋博艺，让大理寺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周承胤问斩那天，谢林带着小桃和沈老爹离开了皇城，去了江南，周铭烨适时挡住了谢璟南的眼睛，将人轻轻揽入怀中。 “起风了，回去吧。” ------------------------------------- 那这本书就正式和大家说再见咯~有缘的话，我们以后再见ヾ(￣▽￣)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