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前任出柜【纯百1V1】》 求偶热情 四月二十号,雨天,空气潮湿象是用布袋闷着鼻息。 我出生在一个三线城市,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国外流浪,目前是Lost demons酒吧的一名调酒师。 酒吧地理位置不错,每每入夜客人就如风涌入。 这里自由度高,不问过往不问来历,仅凭第一眼感觉,就可以与对方试探身体的契合度。 酒吧有款钓系鸡尾酒名叫‘血腥love’,是我调的。 买一杯送给对方,随时可以共浴爱河。 这晚屋外淋湿的建筑物在灯光照耀下浮光跃金,我忙的脚不着地。 余瑶逛了一圈又回到吧台,「一杯血腥LOVE」 她是这里的常客,一晚上至少三杯。 我迅速调好一杯给她,挑眉怀疑地问:「没成功?」 不应该,余瑶风情万种,怎么会失败。 单纯寻找激情的话,余瑶是不二人选。 「简单聊两句,又觉得不太合适。」 我笑了笑。 「上个床而已。」难道还要情投意合吗? 「拜托,那也要看年龄,相貌,活好不好行吗?不然体验感也太差了。」她穿黑丝的长腿一翘,拨弄着细长的银色耳坠,朝我抛眉眼,「怎么样?你是不是好久都没....」 我从容不语,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 「性爱」是成年人躲不过的话题,而且我的工作环境如此,整天都能看到男女、男男、女女.... 衣衫不整,意乱情迷,在高潮之巅,恨不得将对方榨干。 仿佛这样,方能显示自己的诱惑力和本领。 虽然很记忆遥远了,但我也有那样的时候 ——跟周曦每一次上床的时候。 她很羞涩,在床上被我弄得翻来覆去,又纯又欲的眼睛,格外迷人。 然后身体很热,像高潮那样滚烫,把爱液喷在我掌心。 我贴在她耳边说情话,告诉她,「你是水做的吗?怎么足。」 雨越下愈大,客人滞留在酒吧,在酒水的作用下忘乎所以,尽情地释放自己求偶热情。 结束不知是几点,我的手因为劳累过度而颤抖。 即便用另一只手攥紧,也无济于事。 无奈,从口袋里抠出一粒药,干口咽下。 吧台也不收拾,跟服务生打个招呼后,拿起外套就离开。 我住在一间常年潮湿的地下室,房东是个中国人 ——玩机车的女酒鬼。 本来也是肆意潇洒女人,但自从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的民谣歌手,就变成水族箱里的鱼。 有男人陪的时候精神还能勉强维持正常,没有男人就像要溺死。 看着正常,实际不定干出什么荒唐事。 我推开门,满地的啤酒罐呼啦啦乱滚,还有臭气熏天的呕吐物,桌上放着外卖残羹,菜汤流得满桌子都是。 早已经习以为常,我径直回屋睡觉,暂时没心情管她死活。 大约睡两小时,我就被周围上班的脚步声吵醒。 地下室不隔音,抑扬顿挫的脚步脚步好像直接踩在脸上。 在酒吧工作我也习惯尝点酒水,醒来胃总是不舒服,泛酸,隐隐作痛。 我坐着抽根烟,然后趴在马桶上吐了一会,九点钟环境稍微好一些,又上床补了一会觉。 这次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爸,我这上班呢,有事吗?」我谎话张口就来。 「允颂,你什么时候有假,回来一趟吧。」 千篇一律的对话成了李堂军的‘永恒台词’。 我也有一套词,那就是,「爸,你不知道我这有多忙,真走不开。」 爸爸的声音消失,通话那端比周围还要安静,我能听到他静止的呼吸。 「什么时候不忙,记得回家看看。」 我极为敷衍地答应,看眼时间,十点半。 套上黑色短袖,随意扎好头发打开门,满屋子狼藉衍生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房东在唯一的沙发里睡得四仰八叉,脸上浓妆被眼泪冲得像个恶鬼。 扫地,拖地,收拾垃圾... 我弄一会停一会喘一会,最后弄得一身汗,拖着一包包垃圾袋出门扔掉。 弄完还没来及坐下休息,李允熹打电话来。 大约是知道我会说忙,没给我开口的机会,上来就扔出炸弹,「妈妈住院了。」 三年零六十二天 房东Anna醒来是两天后,我正吃方便面,顺带脚跟她说要回国的事情。 她头发乱成鸡窝,坐在沙发上好半响没回答,大约还没反应过来。 又或者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没空搭理我。 「滋溜」嗦了一口面,把剩下的半盒给她。 Anna木讷地看我,迷迷糊糊拿起来就吃。 我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一个双肩包就解决了全部。 Anna在沙发里抽着劣质香烟,看着又破又旧的电视,妆好像没卸干净,眼圈黢黑。 「什么时候回来?」 「几天吧。」 同住一年多,跟Anna沟通很少,突然听她这么问,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点怪。 打车去机场,余瑶已经在等着,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酒吧之外的地方见面。 余瑶长得很漂亮,打扮欧美,暴露的黑背心,头发大波浪,吃着口香糖,像个混街的浪荡女。 「整天在晚上看你酷酷的,没想到白天看更帅。」 我伸出手,「合作愉快。」 余瑶爽快地握手,就像给之前的口头协议盖了章的感觉。 * 四月二十五号,我回到出生地。 Z城是个三线城市,气候四季分明,需要飞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在空中翱翔时,我就感受到家乡五一即将来临的热。 余瑶屁股底下就跟着了火,一直动个没完。 「你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平静地「嗯」一声,不作解释。 飞机落地,李允熹开车来接我,她没说话,但眼里却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能理解,毕业三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姐姐好」余瑶朝李允熹伸手示好,李允熹再看我的眼神中,立即多了丝愤怒。 上车后,车里气氛莫名怪异,很明显是因为有余瑶这个外人在,李允熹有火也只能忍着。 「先去医院吧。」我说。 中途余瑶下车走了,她有朋友在Z城,暂时不履行口头「协议」。 在住院病房看到妈妈,她脸庞上皱纹很多,憔悴感从眼神里透出来,直击人心底。 我心里狠狠揪痛,放下包,虚虚握住扎着输液针的手。 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能用一句苍白又丰富的话,「妈,我回来了。」 就这简单几个字,就足以让妈妈哽咽。 李允熹在外企上班,是个典型的社畜,之前就听她抱怨工作很忙。 于是我卸下包,叫她回去上班,妈妈这里我守着。 晌午,最后一瓶水挂完,也到午饭时间。 我问护士有什么要忌口,护士却反问,「你是谁啊,住一个月了,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很烦这种语气和态度,但又不得不如实说。 妈妈的床位靠墙,我租个陪床椅,刚把新买的被子铺上,一个脚步走到病床前。 我侧头,竟然是周曦。 她瘦了很多,原来的小方脸更加有熟女的气质,穿着肉色高跟鞋,米色麻布连衣裙,齐耳短发呈小波浪状别在一只耳后,几缕碎发被雨水黏在颊上。 颈上挂着小小的银色吊坠,小巧又素雅,深谷小白兰的既视感。 看到我,她愣住,瞳仁在轻微闪烁,脸上神色僵弄不开。 「回来啦?」 我想装得大方一些,扯出笑容,但脸上肌肉却在打架。 「嗯」一声就迅速移开目光。 心脏那块地方忽然又跳动异常。 即便三年没见,仍是一眼便波涛汹涌,惊涛骇浪。 「阿曦啊,这么大雨你怎么还过来。」 「我单位离这近,反正中午我也是要出来吃饭的。」 时隔三年零六十二天,我和周曦又在一起吃饭。 中途周曦余光会偷偷看我,都被我发现。 我没有抬头去寻找对视,全程都在故作坦然。 妈妈问一些话,我总是避而不答。 我也知道这样挺无趣的,像一潭死水,又容易冷场。 但我的生活也没光彩到可以炫耀,不堪和憋屈就更没必要说出来。 下落不明 吃过饭外面雨很大,周曦剥橘子陪着妈妈,闲聊些家常。 我插不上话,于是找借口去上厕所,实则是在楼道里抽烟。 一根接着一根,多希望一根烟永远抽不完,也省得我来回点。 没一会旁边抽烟的大哥扛不住凶猛的烟味而先行离开,楼道里就剩我自己。 自从身体不行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猛抽了。 但现在,又好像只有烟能稳定住我的心跳,以及那无处安放的慌乱和卑微。 沉静在云山雾罩中,一切都迷糊,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楼梯口的门被再度推开,我以为又是哪个大哥来寻自在所以没搭理,但听到高跟鞋声后,才忍不住回眸。 周曦站在台阶最高处看着我。 微光在她脸上交汇,光泽柔润,莫名好看,又莫名叫人伤感。 她始终都像个月亮,遥遥挂在天上,柔柔地,静静的,遥不可及,却又如此令人念念不忘。 「有事吗?」我温了温嗓子问。 周曦走下来,把烟捏走,碾灭在窗台上,「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动作有点生疏,又很套路,像是在心里练习很多遍,但头一次实践。 其实这个事说来也挺复杂的,在一起的时候周曦就不喜欢我抽烟,但又说我抽烟的时候很帅,有种颓废的禁欲感。 「解解闷」,我低声说。 「嗯,阿姨睡着了」。她说。 我点头,侧脸,呛哼出两口残留在鼻腔中的烟,「你经常来过来?」 「我单位离这近,顺路就过来了。」 我看着远方被雨浇湿的城市,淡淡地应声,「谢谢」 周曦声音很温柔,「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只能频频点头,不敢去细品这其中的意思。 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每天最少也得见两回,大学又同宿舍,滚过床单,死去活来地爱了几年。 虽然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但也算青梅竹马,照顾下邻居家阿姨,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她问得很自然,就好像一直没有失联,一直没有分开似的。 我却如鲠在喉,然后摆出一副不在乎又随意的样子。 「不知道,看我妈恢复情况。」 周曦点头,气氛尴尬。 「本来想跟你说一声,但叔叔说你忙,就没打扰。」 我定定看着天边的一块乌云,「这事是我的问题,光顾着自己,应该问问家里什么情况。」 这个医院是新建的,墙上有个大钟,每到整点都会报时。 两点钟「duang duang」敲响的时候,我想说又没说,或者不知道说什么的心情,一下就震没了。 就这样吧,说多无益。 「你赶紧回去上班吧,别迟到。」 周曦似乎也没预料到钟表会突然敲响,犹愣一瞬,转身踩着台阶。 看着雨势很大,我脱口而出,「单位离得远吗?你带雨伞了吗?」 我发誓是下意识反应。 之前每次要分开前,看到天气不好,我总会下意识问这个。 而周曦的一个回眸,直接把我拉回当年在一起的刹那。 一瞬间,好多复杂心情都涌上来。 我的眼眶一下发热,转而猩红,随后故作遮掩地扭过脸,泪珠子擦过脸颊砸在脚边。 「不远,挺近的,一个路口。」她提了提声音。 我背对她点头,「那你路上慢点,我还得回病房,就不送你了。」 周曦的脚步声很久之后才远去。 我站在窗口,眼睁睁看着她用包顶在头上,在哗哗雨幕中,越走越远。 * 李堂军在报社上班,这么多年也熬出职位,从妈妈摔伤之后,下班直接到医院,成了他的日常。 看到他两鬓白花,大约是出于愧疚和自责,我反应在脸上的不是心疼和歉疚,而是生气。 「爸,妈摔伤你怎么也不说一声,这么大事,我能不回来吗?」 爸爸也知道我的脾气,上班一整天本就消耗精力,我又好不容易回来,这个节骨眼也不想跟我呛呛。 「你这不是忙嘛,家里也不是没有人,你妈这都养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这时,妈妈也出来打圆场说没事,弄得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于是拌了几句嘴,自觉没再说话。 晚上我守夜,而李堂军觉得我坐飞机这么久,要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没事,妈摔伤的是腿,我在她起夜方便。」 李堂军这才没有继续坚持,一直在病房里坐到九点多才回家去。 病房熄灯,我半躺在陪护床上看微信,这些年没跟哪个朋友联系过,但每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有。 唯独周曦的我没留。 当年做的挺绝的,连黑名单里都不想看到周曦。 因为害怕会哪天忍不住把她拉出来,再联系上,又陷入一次恐怖的死循环。 我知道周曦不会主动联系我。 这段感情很奇怪,周曦象是主动一方,又象是被动的。 所以删除了联系方式之后,我们就彼此下落不明。 你的号码 半夜,消失一天的余瑶发来消息,问我妈妈怎么样。 我回了个挺好的,余瑶说她可能晚一些过来。 我说好。 现在这个情况,我内心有点后悔叫上余瑶。 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也不排除姐姐是为了骗我回来撒谎说妈妈住院,所以脑子抽风就联系酒吧常客余瑶。 她挺放得开的,经常约P,沟通也没障碍,平时喝酒也跟她挺熟悉,于是就带她一起回来。 * 第二天我被李允熹用手肘捅醒,早饭已经买好放在桌上。 「吃饭了。」 我困得眼尾含泪,伸懒腰打个哈欠,拿起牙刷出去洗漱。 回来妈妈伏在小桌板上喝汤,李允熹在剥鸡蛋。 看她妆都画好,估计一会是要上班,我说:「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我在这边能照顾。」 「你怎么照顾?」李允熹指着我两个快掉地上的黑眼袋,「你在国外都在干什么?」 我吃瘪,乖乖闭嘴。 在国外这个时间我睡得跟死猪差不多。 昨晚上也想早点休息,但生物钟已经固定,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磨蹭到凌晨才睡着。 吃完饭护士来输液,李允熹要去上班,点名要我送送。 我知道她是有话要说,跟着到了停车场。 李允熹一下就绷不住火,恶劣态度比在病房相差十万八千里,险些破口大骂。 「你带回来那个女的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人你不是早知道吗?」 父母那边还能瞒一瞒,但李允熹早就知道我和周曦之间的古怪。 取向问题不言而喻,又何必自欺欺人。 「李允颂我警告你,现在爸妈年纪都大了,你要是敢做糊涂事,我就跟你没完。」 我舌尖抵着上齿,故意挑衅,「行,等妈好了我就走,肯定不在家碍眼。」 「你...这个你说了不算。」 李允熹开车扬长而去,我往回走,越走越觉得那话有别的意思。 跨步进电梯,上楼一翻自己的包才明白。 她拿走我的护照。 我气得把包摔在陪护床上,妈妈见状不明就里,「怎么了允颂?」 「没事」 * 中午十二点我坐在床上,明明到了饭点,却没有下楼的意思。 冥冥中故意拖拉时间。 十二点半,我下楼买几个菜带回病房,没想到周曦却到了,正伺候妈妈动筷。 周曦看我一眼,方才还有说有笑的表情,顿时弱下去。 「刚才来的时候没看到你,问阿姨她也不知道,我还去楼道找了一圈,没想到你出去买饭。」 这一番解释,有点多。 我把菜放到桌子上,「走的时候我妈在睡觉,就没吵她。」 周曦桌上饭挪了挪,腾出位置,「没事,我带的少,正好一起吃。」 一起开外卖盒,我嘀咕一句,「我以为你不过来呢。」 周曦的声音很微小,「这不是月底了吗,在单位加班,早知道我给你发个消....」 她没音了。 我也跟着尴尬。 这些都是之前在一起的习惯,有事没事就跟对方商量一下,报备下行踪。 妈妈吃的不多,买的菜将将尝了几口就不吃了。 我看了眼周曦,让她多吃点,不然就浪费了。 周曦好节俭,原先每次都说她浪费,总是想把她不要东西再废物利用一把。 她望着还剩过半的菜,「这么多我哪吃的完。」 「你以前饭量可不这么小。」我忽然有心情开玩笑。 「那是以前长个,需要的多,现在都定型了,吃多了胃里撑得难受。」 「那吃那么多,不也没我高吗。」 被说的周曦脸上浮现出羞涩的笑,打趣,「谁能有你高啊,傻大个。」 论年龄,周曦比我还大一岁,不过从小家里养的文静,胳膊腿都很瘦,个头也不多高。 而我,从小就跟街坊四邻的男孩一起玩,整天灰头土脸,邋里邋遢,唯一可观的就是个头,初三就直接长到近一米七。 * 吃完饭才一点多,我把桌子收起来,跟周曦坐在陪护床上。 「你现在在国外干什么?」 还是聊到这个话题。 我穿着连帽衫,双手插兜,后仰靠在墙上,牙齿咬着拉锁。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难以启齿,我含糊回答,「乱八七糟的。」 妈妈听后,说:「当初回国跟周曦一样考个公务员多好?」 我苦笑不语,才知道周曦是公务员。 也挺适合她的,用老一辈的眼光来看,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还是个铁饭碗。 用我自己的角度来看,周曦性格内向,有点社恐,在一个不容易产生大变化的环境里,不会有什么恐慌感,也挺好。 略坐坐周曦就得去上班,妈妈叫我送送,周曦说不用,但我已经站起来。 「没事,输液还得等一会。」 雨不间断时小时大,周曦这回带了伞。 送到门口,周曦忽然问:「你的号码,换了吗?」 我舔着后槽牙,最后抿住下唇,「没有」 纵使有无数次想换的打算,但都没有换。 即便这个号码在国外是如此的不方便,除了家里人之外也没人会打。 黑色纹身 出院那天家人都到了。 住院一个月,东西肯定不少,高淮和李允熹各开一辆车。 把东西都装在李允熹车上后,我本来想坐在副驾驶,正好跟她说说护照的事。但被李允熹拒绝。 「你陪着妈坐那个车,别让她颠着。」 我站在车窗外,插兜歪头,静静注视她。 语气不太友好道:「我坐那边妈该颠也得颠,你应该叮嘱你老公开慢点。」 李允熹把刚升上的车窗降下来,没有直面回我,而是说:「你把爸喊过来,我有事跟他商量。」 我跟李允熹相差五岁,从小就因为性格迥异而不对付,青春期的时候也没少吵架。 现在三年不见,我学会适当容忍,她也学会不在一件事上找茬,和钻我牛角尖。 僵持一会,高淮按了两声喇叭。 我无奈只能去叫爸爸,然后坐在后座照顾妈妈。 沿途风景很陌生,像跑马灯似的在车窗外滑过,我看看路段,才发现不是回家的路。 妈妈说:「搬了,现在离你姐家特别近。」 我后知后觉,这事其实爸爸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不过我没在意。 原先住的很偏,周围干什么都不方便,后来听说是拆迁了。 「搬多久了?」 高淮抬眸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一年多。」 高淮是个精算师,高智商高修养,以前追李允熹的时候就没见过他其他表情。 那双眼睛总是沉默中带着一种令我厌烦的喜怒不形于色。 由衷让人觉得疏远和不好亲近。 新家比原来大,一百三十平,三室两厅。 进门是厨房和大客厅,旁边有卫生间,往里是主卧,对面有两个小卧室。 爸妈住主卧,有独立卫生间,次卧平时姐姐回来住。 另一间是留给我的,床褥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生活的痕迹。 中午李允熹下厨,我打下手。 看我洗菜都慢慢腾腾的,习惯雷厉风行的里李允熹怎么看都不顺眼,「你什么时候能洗好,锅都热了。」 我直接卷起袖口,把菜放到水龙下面,用手狂抓几下。 李允熹一把抓住我手腕,黑色纹身惹得她蹙眉。 「什么时候纹的?哪个女孩子跟你这样的。」 我挣开她的手,把菠菜敷衍洗好,抓起来放到锅里,锅里「滋啦滋啦」直蹦油花。 高淮从楼下超市回来,把杀好的鱼隔着门递给我。 「公司临时有点事,我得回去一趟,不用做我的。」 说完,高淮往里走,跟爸妈打声招呼就匆匆离开。 锅里菠菜被高温炒蔫,咕嘟咕嘟直冒青汁,我这边该洗的都洗好,擦干手,抱臂靠在橱柜上。 「你什么时候把护照还我?」 「目前没打算。」 我看她这态度,声音冷了冷,「好说好商量不行?」 「咣当」,锅铲砸在锅上,李允熹回身,面带怒气,「李允颂,你要是个孤儿,想去哪儿我都不会管你。」 这么多年都是李允熹在照顾家,我明白很辛苦。 「我没说现在走,但你不能一直扣着我的护照吧。」 李允熹重新拿起锅铲,「暂时你就不要想了,好好在家陪着爸妈。」 商量出这个结果,也在我意料之中,放下袖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上次没打备注,现在依旧是一串号码。 「阿姨出院啦?」 厨房里太吵,我走到没人的客厅,轻轻嗯一声。 早起我也考虑要不要跟周曦说,免得她不知情,来医院扑空,后来想想觉得没必要。 「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刚才去医院,发现东西都没了。」 「太着急,忘了。」 那端没声音。 我其实心里明镜,我们现在的情况,周曦也不好受。 怎么能好受呢,若即若离,整天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知道周曦是不是这样想,太亲近觉得不好,容易引火烧身。 太疏远还?觉得好不容易再联系,舍不得。 听到她沉默越久,我心里那股不舍也慢慢平淡,说:「没事我就先挂了。」 吃过饭李允熹就走了,我在房间睡到晚上九点才起来。 外面乌漆嘛黑,肚子觉得而有点发空。 家里吃饭都比较准时,这个时间肯定吃过饭了,主卧亮着灯,依稀能到爸妈在说话。 我回屋穿个卫衣出门,这片地段还挺繁华,餐厅便利店都不缺。 我沿着街一直走,看到一个中学,门口有卖烧烤的。 「两串鱼豆腐,两个年糕。」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急忙改成一个,边吃边往便利店走。 周曦爱吃烧烤,以前生活费有限,星期三大扫除之后就喜欢到门口买,有次嘴起疱疹不能吃辣,我就看着不让吃。 但只要周曦一撇嘴,我又心软了,不情不愿地陪她一起去。 在便利店吃了盒泡面就往家走。 国内建筑都差不多,路上的风景很轻易就勾出一些往事。 这就是我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感觉走在哪,都有同周曦一起的印迹。 我们的轨迹相同,腻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太久,超过了家人父母,根本无法从记忆中剥离。 除非有天失忆,否则过去二十几年里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有周曦。 透湿衣襟 星期六早上,我正睡着就听到有人按门铃。 都好久没听到这么吵人的门铃声,蒙头装了一会死。 后来想到爸爸上班不在家,再按下去估计会惊动妈妈,才睡眼熊松下床,鞋都穿反。 来的是周曦和她妈妈,看到我这副刚苏醒的模样,周曦眼尾上勾。 「还没改掉睡懒觉的毛病啊?」 我接过两三箱补品,靠边站,趁机伸了伸懒腰。 之后周曦妈妈就进主卧陪妈妈说话,我手里拿着东西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周曦接过去,「我放吧,你先去换衣服。」 我点头,对于在这个家,周曦比我来的应该多。 进屋套上卫衣,发油的头发随便一挽,出门看到周曦还带了很多青菜,好像要在家里做饭。 「几点了?」 周曦说:「十一点多。」 我还真没注意时间,去卫生间刷牙,镜子里倒映着发肿的脸。 「你昨晚吃泡面了?」周曦跟进来洗手,特意歪头凑近。 这个举动她以前就经常做,带点俏皮又带点故意嘲讽你的意思。 有时候还会捎带一句,「不让你吃非得吃,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我就会抱着她,在上课铃快敲响以前,就地亲热。 把她做到精疲力尽,再也说不出风凉话。 而现在,我故意躲了躲,没接话。 出来,听到厨房有动静,我用脖子上白毛巾随意擦下嘴巴。 探头,真是周曦在切菜。 分开这三年,她好像什么都会了,拿菜刀姿势都十分娴熟。 而我还是烂泥一个。 「不然叫外卖吧,自己做得到什么时候。」 我内心是不想让她做,好不容易周六不上班,在家好好休息躺一天多好,又跑我家做饭,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但是一张口说出的话,却象是嫌弃周曦做菜慢。 「没事,这不还有时间吗,点外卖,我这菜不是白买了。」 我已经拿起手机,听到这句话又默默退出点菜界面。 我身上臭毛病多,也大手大脚,周曦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幸好没有被影响。 以前也开过玩笑,说以后肯定不能让周曦管钱,不然那我肯定得难受死,有钱都不能花。 但现在看来,周曦应该是对的。 「要不要我帮忙?」 没等周曦回答我就站在旁边择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仅限于菜,不聊其他。 菜都切好,周曦要炒菜,我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看到锅里蹦油,本能抽过旁边的围裙。 周曦一心只顾炒菜,完全没在意身边,我把围裙系上腰,她差点把锅铲丢了。 一侧头,看到周曦透粉的侧脸,嗅到她身上的香味。 五月天除了早晚有点凉,中午都暖烘烘的,厨房更甚。 一颗透明的汗珠从周曦额角往下滑...透湿衣襟,丰满的胸部格外诱人。 她的腰很细,薄薄的衣料一勒紧大概就剩一巴掌的宽度。 我冲动地想搂一搂,把她抱在洗手台上亲吻,解一解内心的躁动和相思。 像从前那样急不可耐地撕扯她衣服,把她弄哭求饶,双腿打颤,手抓在我的衬衫上,边呻吟边挣扎... 声音欲断不断地呼喊我的名字。 但不能我没这么做,只是在最后打结的时候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脑子一热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玄关传来响动,我即刻收手,放目看去,是爸爸回来了。 「阿曦来啦」 或许是我的目光很灼热,周曦的脸红红的,像暴晒过一样。 「嗯,陪我妈过来看看阿姨。」 最后一道菜也好了,我错身出去收拾饭桌。 家里没人喝酒,我开了一瓶雪碧,倒上几杯。 「允颂这三年可没什么变化,在国外做什么工作?。」 街坊邻里,这些话我避无可避,寥寥敷衍两句就糊弄过去了。 「谈恋爱了吗?」 「没有」 无意间,我看到周曦紧张的眼睛。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周曦又赶紧低下头,用筷子把米饭上的青菜一压再压。 爸爸突然开腔,「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国外太远,就踏踏实实在本市找个工作,平时回来也方便。」 「没错,周曦当初也要留在国外,我心想一个女孩子不方便,说什么都得让她回来。」 「不过话又说话来,国外发展机会多一些,经济方面可能要比国内好。」 李堂军摆手,「什么钱不钱的,也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就平平安安就行。」 我闷头吃菜,对这事连笑都没露一个,亦不做态度。 周曦仿佛知道我的情绪不高,饭后,主动帮着收拾。 李堂军忙声阻拦:「周曦,你坐着歇会吧,今天你又做菜又忙活的,哪能还让你收拾。」 「没事叔叔,我不累。」 我把她手里的碗筷夺过来,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休息一下。」 闻言,周曦放开手,乖乖到旁边沙发上坐着。 又能怎样 半个小时,周曦走进厨房,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不会把碗筷砸了吧。」 我把碗筷放回架子上,拿过毛巾拧干,擦洗手台,反问:「我有这么废物吗?」 「那可说不准,一看就没怎么干过。」 「嗯,毕竟吃泡面又不用刷碗。」我阴阳怪气地玩笑说。 「你皮糙肉厚的吃泡面没关系,人家还能跟你一起吃啊?」 人家? 我笑了笑,这是故意试探我单不单身? 抹布一甩,靠着洗手台沿上,看她,「咱俩在一起我让吃泡面了吗?」 周曦嘴角情不自禁上扬,「那是我不爱吃。」 「嗯,所以成前任了。」 到这句话,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毫无逻辑,毫无根据,甚至夹枪带棒,但心里却遏制不住兴奋。 能这样面对面说话的场景,我在脑海里凭空捏造过很多次,每次想都觉得很爽。 「你真打算留下来?」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周曦十分透彻我的一些小动作和表情。 刚才爸爸说完那话,我的神色里只有无奈和不想解释。 周曦可能是有所察觉,所以才到厨房来跟我说话。 「不打算,不过现在也走不了,至少等我妈腿好一些的。」 「其实国内也挺好的,你的专业很好找工作。」 我毫不犹豫摇头,自嘲:「我学的什么早就忘了,毕业成绩也不好,勉强给毕业都是学校怕我拉低毕业率。」 我说话就这个调性,喜欢自黑,把自卑都掩饰在心里,不宣之于口。 周曦想笑但又忍着,小方脸呈哭笑不得状。 我之前经常说她笑点低。 而周曦会说:「我就奇怪了,你好歹是工薪家庭出来的孩子,怎么身上一股浓浓二流子气息。」 我在这边想着,周曦突然冒出一句:「你是不是外面有对象,舍不得她?」 她声音不大不小,听起来却很刺耳。 我把抹布搭好,脸色一下冷到冰点。 「周曦,你说这个有意思吗?」 我如果发起火,周曦会害怕,这点现在也没变。 周曦的脸明显发僵,「我就随便问问。」 「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我现在有没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曦脸色一下白了几分,瞳仁左右乱晃,象是被困在绝路上的小兽。 最后咬着唇,沉默。 见状,我心像针扎一下,也觉得没意思,好端端发什么火。 之后我就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周曦在主卧陪妈妈聊天一直没出来,我躺在自己房间,心烦地刷短视频。 没多大会,李堂军要上班,周曦母女俩也要走,我才放下手机出去送客。 周曦是单亲家庭,妈妈身体一直都不太好,之前还做过大手术,周曦担心的整天擦眼抹泪,现在能恢复成这样,属实不错了。 我叫好车,把人扶进去,「阿姨,慢点。」 周曦随后坐进车里,隔着光影斑驳的玻璃窗看我。 那双眼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道尽了无数话,惹得我心里酸酸的。 汽车没几秒就跑远了,我原地站一会,心里陡然升起惆怅。 真不想跟周曦吵架,哪怕是拌嘴都不想,难得见面一次,巴不得呈现个温柔的前任给她。 但我就是改不了脾气,一提到某些事就想爆炸,三年来的沉稳都一朝尽毁。 周曦,都不在一起了,你就不要管我了。 单不单身,于你而言,又能怎么样呢? * 六月尾巴,Z城学生陆陆续续放暑假。 我在家的完全是咸鱼,除了带妈妈复查或者买些什么东西,几乎都不出门。 李允熹经常回来,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透露着而一种监视感。 生怕我突然偷摸跑了一样。 这晚她在家住,不知怎么敷着面膜就溜达到我房间。 「有事?」我挑眉,随口一问。 李允熹不吭声,径直打开柜子,发现清一水的长袖,说:「明天我在家陪妈,你出去买点衣服,转眼天就热了。」 我穿着黑色背心悠闲躺在床上玩手机,无处安放的长腿曲着,眼皮都不抬。 「不用,反正我也不出门。」 李允熹立马拉长脸,「你都多大了,还想当啃老族啊?」 我无语哼笑,「那不也是你逼得吗?」 也不是我主动要在家趴着不动的,护照扣着不还,家里妈妈还离不开人,我?能怎么办。 李允熹真的气得牙痒痒。 刻意靠近 「你大学不是学的服装设计吗,我有个朋友做服装,你先去实习一段时间。」 「手不行,脑子也没东西,你要是觉得我可以」,我抬头,在她底线上蹦迪。 「那我就去。」 本来还能耐着性子商量的李允熹被她我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李允颂,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是你的仇人吗?」 我淡然处之,做了个「嘘」的动作。 「你要想让妈知道,就再大声点。」 虽然挺欠的,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我这点还能拿得准。 我这个姐姐家庭观念重,懂事,又能吃苦,比我强千万倍。 从小能自己做的绝不麻烦爸妈,只要一涉及到爸妈,她肯定不会持续爆发。 有时我也心疼李允熹,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妹妹,同时也觉得自己好幸运。 「你跟姐夫不打算要孩子?」 李允熹瞪着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你有孩子就不能这么管着我,我现在就是在填补他的位置,替他挨打受累。」 「呵,我孩子能像你这副死德性。」 「话不能说太早,有可能还tm不如我呢。」 话刚说完,李允熹脱鞋朝我屁股上踹了一脚,「你要是不放心妈自己在家,那就找个近点的工作,至少有个事干,整天在家不都躺废了嘛。」 「行,我明天看楼下便利店还要不要人。」 李允熹翻个大大的白眼,颓坐在在床沿上。 现在本来就热,她一坐感觉空气都不流通了,我抬脚踹踹她,「面膜都干了,还不回去。」 李允熹这才瞪一眼走了。 「把灯关了。」 「哒」一声,房间陷入黑暗,我把手机扣在心口,愣愣看着天花板。 * 七月初,天气越来越热,刚洗完澡在客厅晃一圈,就浑身如水洗。 我被逼的实在没办法,跟妈妈说一声就出门逛商场,买两件清爽的短袖短裤。 虽然回来一个多月,但对周围的环境还是陌生的无从下脚,出了门就不知道该往哪走。 我又不爱逛街,坐在公交车,靠在窗口吹风。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站又一站。 三年,变化挺大的,有些地方看着熟悉,细看又觉得陌生。 快到底站的时候下车,周围高楼偏僻又幽静,我闲散地走,烈阳似火,晒得直头晕。 「允颂?」 熟悉的喊声从背后传来,我转头,周曦拿着黑色塑料袋,在阳光下笑得像盛开的白色月季。 迷迷瞪瞪的我挠头转向,看了看周遭,「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啊。」 我原地眺望,从耸立的高楼缝隙中发现了不远处的白石雕像。 对,这里就是之前住的小区。 那座白色雕像是大二那年修建的,当时一直还在传这片要拆迁。 「吃饭了吗?上楼坐坐。」 拆迁之后很多人都把还原房买了,这里大多都换了住户。 周曦原先住在五楼,她家住三楼,楼上楼下特别方便。 现在步梯走上二楼,周曦的家就到了。 「搬楼层了?」 「嗯,拆迁之后楼下的房子要卖,我买了,这样我妈就不用楼上楼下那么累。」 我接过她倒的水,放目打量房间,两室一厅,89平,精装修,母女俩住足够了。 挺惬意。 「这里离市内太远了,怎么没买个往里点的。」 「没钱呗,拆迁款就那么几十万,能往下挪两层,我都很知足。」 周曦又问我怎么突然会来这边,我嘴上支支吾吾,大脑疯狂运转。 「迷路。」 周曦没听出异样,笑问:「那你原本是要去哪儿?」 「买两件衣服。」 周曦擦汗打量我,笑吟吟的眼眸看的我发毛,觉得浑身热。 今天太热,出门前我就把卫衣袖子推到大臂,腕上戴着黑皮绳,手腕上纹身清晰可见。 看起来有点不良社会青年,不太好。 我看着自己黑色阔腿,坐在沙发上有点如芒刺背。 「一会我没事,我陪你去?」 「不用,我就是闲逛,今天又不是休息天,你还得上班吧。」 我战术性喝了口水,视线落在周曦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 一直她就喜欢穿帆布鞋,说便宜又舒服。 「今天同事下乡去了,我不舒服就没去。」 我撩起眼皮,才发觉她脑袋上好多汗,脸也发红,「你发烧了?」 「嗯,吃过药,已经差不多退烧了。」 周曦身体弱,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习惯在家里备上各种感冒药。 强忍着冲过去抚摸额头的冲动,我沉寂半响,才干巴巴地问:「现在多少度?」 周曦一双眼睛清透发亮,却不回答。 我摩挲下手指,目光慢慢从她身上撤回,「好好在家休息吧,少到处跑。」 周曦手指暗暗扣着屁股下的沙发,「家里没药了,正好我也出去买。」 话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再说什么。 暧昧 十分钟后,我和她一起出门。 周曦穿着波点连衣裙,脚上穿的是白色球鞋,齐耳发上压着黑色渔夫帽,乍一瞧跟大学生差不多。 沿途药店其实蛮多的,随便一走就能看到。 但是我跟周曦却上了公交车,肩膀挨着肩膀坐在一起。 我近视一百多度,从不戴眼镜,即便这样也在路上看到药店的牌子。 但周曦没说下车买,我也就一直保持沉默。 二十分钟到商场,周曦带我到服装区。 我不喜欢被束缚,从高中就一直穿男装,之前有很多衣服还都是周曦挑的。 「这个怎么样?」 是个白色短袖,领口有排扣,周曦没等我回答就自己摇头。 「你不喜欢这种还要扣的,太麻烦。」 我点头,没想到她都还记得。 我走到旁边挑了个白色鸭舌帽戴上,问店员多少钱。 我们在不同的区域逛,但又不会隔得太远,周曦会时不时喊我两声,我会仰头跟她对视。 「这个怎么样?」 我对穿衣打扮不太挑,周曦说好,我就点头。 今天也是这样。 逛了几家,差不多十二点,商场里肉眼可见热闹起来,服装店涌进来很多人。 我撤回到周曦身边,默默跟着她,双手插兜,无言地把她看过的衣服再扫两眼。 「这两件,你进去换一下看看。」 我接过,周曦就在更衣室外面等着,我一出来就能看到。 我身高一米七四,体型偏瘦,是典型的衣架子。 戴着棒球帽,头发有几缕从鬓边翘出来,下眼白偏多,板着脸什么都不干,就会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疏离感。 周曦歪头问我,「怎么样?」 「都行」 一个女生拉着男朋友过来照镜子,无意间撞到周曦,我本能用手把周曦护到身前,两人同时趔趄一下。 「不好意思」男生道歉,女生则在溜溜巡视我。 我没空去深究她打探什么,不搭理,侧头看了眼周曦。 确定她没事,把扶在她肩上的手抽走,「走吧。」 周曦闷闷说道:「好」 我进去把衣服换下来。 拢共买了四五件,周曦艰难提着。 我过去付完钱,一把把衣服全拿过来,「饿不饿?」 已经十二点多,商场里都是人,我叫周曦走在前面,还没出门就听到她手机响。 是周曦妈妈。 周曦走到一边去说,我在原地等着。 「好,放心吧,嗯,我吃完饭就回去....」 从她的回答中我大概就能知道她妈妈问的什么,跟过去一样,问她在哪,跟谁,干什么,什么时候回去.... 以前周曦妈妈不是这样的,大概是从周曦爸爸工伤去世,她神经就变得敏感起来。 那时候周曦刚高一,平时只有周六周日才回家,周曦妈妈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问这些,即便周曦的回答是千篇一律,她妈也乐此不疲。 趁着周曦打电话,我从扶梯走下去,到超市门口。 折返的时候看到周曦满头大汗,神色焦急地看着我。 「你去哪儿?」 「我把衣服存了,拎着跟二傻子似的。」 说完,我抬手一扔,周曦急忙接住,是两盒退烧药。 商场外面就有药店,刚才我和周曦都有看到,不过谁都没说要去买。 「正好吃完饭把药吃了。」 周曦默默点头,跟着我搭扶梯上行。 餐厅都在五楼,家家人都很多,我问她想吃什么,周曦眼巴巴看着一家火锅店。 我毫不犹豫就迈开长腿进去。 菜是在线点单,我见她扫码点菜,流畅娴熟的不得了。 心里不知道突然发什么邪风,「你经常来吃?」 周曦一脸茫然,摇头,「火锅哪有一个人来吃的。」 我打了个哈欠,把餐具拆开,故意道:「找个男朋友,或者跟朋友,跟同事,不都能来吃。」 「单位离这里太远,一般聚餐都不往这边来。」 周曦把手机递过来,「你看还缺什么。」 我没接,手指点开购物篮,发现我爱吃的竹笋、毛肚...都已经点过了。 直接点关闭,「没了。」 「好,那我下单。」 小等一会菜就推上来,我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般好起来。 卷起袖子,先把冻豆腐下锅,又按下去一些生菜,然后发现周曦在看着她。 我心里虚了一下,「不想吃冻豆腐?」口味变了? 周曦摇头,「我给你调酱料。」 吃饱后周曦在店里把药吃了,我皱鼻,捏着卫衣闻了又闻。 我很烦吃火锅,搞得一身味不说,环境还很吵,总觉得吃饭有人催一样。 「你回家吗?」 火锅店对面就是影院,周曦不答反问,「暑期档的电影你看了吗?听同事说还挺好看的。」 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一张张立式海报做的花里胡哨。 我整天在家除了睡就是看看最近新式调酒,门都不出,更不要说娱乐看电影。 盯了一会,我大概明白周曦的意思,问:「你同事说哪个好看?」 黑白头像 周曦白葱般的手指直接指过去,我一看眯眼看清名字,迈步到售票台。 除了两张电影票之外,还买了中份爆米花,转头就给周曦抱着。 「还有多长时间?」 我把票给她看,还有四十分钟才开场。 我出门前吃过镇定药,现在已经起效,开始一个劲儿打哈欠。 「要不去夹娃娃。」 她抢先跑过去,我侧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紧随其后。 娃娃机这个东西很神奇,如果身边有个喜欢的人八十岁玩起来都兴致勃勃,但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它。 我都好久没玩过这个,付钱的第一次,毛都没抓着。 直起腰准备就这么算了,反正也是打发时间而已。 但身边的周曦却满眼可惜。 「刚才那个差点就抓起来了。」 我扫码又付了一次钱,打起十二分精神,从娃娃机里拿出一个绿色小恐龙。 丑到爆。 周曦拿着小恐龙朝我竖大拇指,什么话不说,眼溢出崇拜。 我忍不住笑,「少用这种眼神给我下套,有这钱我直接买奶茶多好。」 周曦「噗嗤」一笑。 不过光吃爆米花也却是干,周曦又不喜欢喝碳酸饮料,服务员推荐可乐我就没买。 「走,看在你刚才请我吃饭的份上,请你喝奶茶。」 奶茶等了十几分钟,电影正好可以入场,这是个日本的动画片,孩子大人都可以看。 买的位置也不错,在正中偏左,周曦边吃边看,乐呵呵的。 影院音响开得比较大,我单手支着脑袋,脑子里想有一千只飞蛾在嗡嗡挥舞翅膀。 上次进影院也是三年前了。 不知不觉,我睡过去,醒来靠在周曦单薄的肩膀上。 睁开眼睛,看到周曦的侧脸,睫毛在荧幕的光芒中细密卷长,脸上浅浅茸毛都清晰可见。 像含苞待放的广玉兰花瓣。 因为我睡着,周曦不敢大幅度笑,遇到搞笑的地方就只微微颤颤肩膀。 我忽然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放不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周曦的态度。 她貌似也没狠心要斩断联系,所以我就不死心。 突然,她侧过脸,我急忙闭眼,脸上被灼热的目光久久凝视。 我大气都不敢喘,直到投在脸上的阴影没了,才敢试探地睁眼。 电影结束后去厕所,我先出来,靠在墙上低头玩手机。 忽然耳边有人叫我名字,起初只是试探,后来一声比一声确切。 「真是你啊,李允颂。」男人兴奋不已,「不认识我啦,林旭阳,倒数第一排那个,以前经常一起打篮球的。」 这么一提,我有点印象,哦哦两声。 「你什么回国的也不告诉一声。」林旭阳满脸的亢奋,有什么比看到多年不见得朋友更开心呢。 周曦和一个长发女生一前一后出来,林旭阳急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杜鹃。」 我跟她点点头,「李允颂」 杜鹃挺漂亮的,模样周正,五官柔和,不是那种有锋利感的人,平淡无奇的长裙被她穿出一种眉眼明丽感。 林旭阳看到周曦,又是一个惊呼,「天呐,我竟然会碰见你两个。」 周曦挠头笑笑,有点受不了他这一惊一乍的,「林旭阳你可真一点都没变。」 「那可不是,我现在也是个老板,成熟多了。」 四个人成两排往外走,林旭阳见到我亲的不像话,口若悬河,一路叨叨没完。 「我在郊区弄了个农家院,你们有时间一起过来玩儿,吃住我全包。」 我有点惊讶,「你还真做生意了?」 高中林旭阳就有过这种畅想,毕竟靠那么点成绩想考重点,实在太难为自己。 不过她只当是玩笑听听,林旭阳家庭条件不差,不上名牌也耽误不了什么。 「那当然,下次你们一块来,小弟必当盛情款待。」 「行,给我照五星级的来,搞几个服务员围着我,让我也享受享受总统待遇。」 周曦在后面听着直发笑。 到门口,我取上衣服,林旭阳去把车开过来,非要送我们回去。 先送的周曦,然后往市中心赶,到家也才三点多。 我到水果店买了些水果,给家里地板擦一遍。 微信提示音响了几声,是林旭阳拉了个群聊,有高中同学孙章,还有周曦。 她的头像没换,还是一个黑白色的戴着棒球帽的侧脸剪影,低着头,用手扶着帽檐。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这是随便找的,但我自己清楚。 模特是我。 摄影师是周曦。 你去我就去 孙章:【李允颂,这么多年同学,你也不找我。】 我洗好葡萄送到主卧,随手拿了几个,看到这种不走心的控诉,按住语音图示。 「孙章,你特么在哪儿我都不知道,还找你。」 林旭阳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他这小子毕业就回来了,现在在医院上班呢,可苦逼了,整天让人使唤,还没多少钱。】 孙章:【你闭嘴吧。】 林旭阳控制不住笑,发语音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一起出来聚聚,来我农庄。」】 孙章:【我都行,提前说,我可以调休。】 我吃了两个葡萄,不算甜,酸度勉强能接受,按住手机说:【「孙章你现在是医生?哪个科室的,我脚上长个鸡眼,你能治吗?」】 孙章:【你这个一般人治不好,必须得住院治疗,我亲自操刀。】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那需要住几天,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孙章:【我亲自操刀,能让你有生命危险吗?顶多残疾。】 我:【「你我还是相信的。」】 两人胡侃一气,一直沉默的周曦发来一个皱眉的表情。 林旭阳:【说正经的,允颂什么时候走?】 我说:【「暂时不走,你要请吃饭就抓紧时间。」】 林旭阳:【我随时都可以,周曦、孙章,看你们俩。】 之后我就没再看消息,放下手机去洗澡,出来李堂军正好回来。 冰箱省得菜不多,我炒了西红柿西红柿,爸爸在旁边洗辣椒。 起先厨房没人说话,直到西红柿炒蛋出锅,李堂军说:「在家找个工作也挺好,至少我跟你妈能看着你,跑到国外这么远,万一在外面有个事,我们都不知道。」 「李允熹跟你说的吧。」 「你姐说的也没错。」 我不会做饭,炒菜也只是以熟为基准,看着新下的肉差不多好了,就拿盘子倒出来。 味道也没尝。 「我在国外比在家自在。」我能说的只有这个。 「那怎么可能,你连个饭都不会做,逢年过节,人家团圆你就一个人,不难受吗?」 「那也不会天天过节啊。」 我把菜端到主卧,放在床头柜上,又去盛米饭。 李堂军不是个唠叨的人,说几句就不再咄咄相逼,倒是妈妈,听到李堂军这么说,捡起话头就让我听话。 「妈,不说这个行不行。」 我拉下脸,吃过饭就去刷碗,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回屋已经八点多,我收到周曦的消息,不是微信,而是用短信发的。 【你真的去吗?】 我不太明白,把群聊消息往上滑动。 林旭阳说这个星期六上午去农家院,让大家都准时到,在那住一晚。 我看着周曦的微信头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过了半个小时,我点开她的头像,添加好友。 几分钟后,验证通过,重新看见跟她的聊天界面,我内心五味杂陈。 这曾是我消息永远置顶的一个通讯人。 【你想去吗?】 等待的过程格外漫长,我感觉自己的心像油锅上煎一样。 周曦:【你去我就去。】 周曦性格腼腆,从小就我一个亲近朋友,跟林旭阳孙章认识也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去,她去了可能也不自在。 我:【那就去吧,反正好久没见了。】 周曦:【好,那我提前去找你,咱们一起去。】 * 星期五晚上我跟李堂军说星期六有事要出去一趟,隔天林旭阳提前发了个定位。 路程也不近,需要到两趟车。 我背着斜背布包,穿着浅棕工装裤,上身黑色衬衫短袖,鸭舌帽盖住半张脸,走到公交站台等着周曦。 汽车一辆辆停住又离开,在第十二辆的时候我看到周曦。 她习惯带很多东西,背着一个很大的双肩包,鼓鼓囊囊的,看着就沉。 「你打算常住?」 「没有啊,我不是怕缺什么嘛。」 「基本的用品肯定都有,不然他干什么农家院。」 周曦小声反驳,「我怕不干净。」 我拿她没办法,二十几年都没改掉的习惯,现在一两句说出去都是浪费口水。 把身上包扔给她,双肩包拿过来,换的又快又随意。 双肩包在周曦身上显得大,但在我身上却刚刚好,背起来也没有看着那么沉。 我走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走啊。」 下一秒,周曦噔噔噔跟上。 像之前一样,我在前面走,周曦在后面拖拖拉拉。 不同的是,我们没有牵手,也没有这个理由。 亲密 天气晒得树叶蜷缩,人也汗流浃背,地上黑色柏油往上升腾着热气。 大约站了二十分钟公交车才来,没什么人,我投币往后走,站在下车门旁边的双人座上,叫周曦坐在里面。 换乘之后正赶上放学下班,公交车上一下涌来很多人,每人无时无刻不在瓜分空调的冷气。 我睡了一盹,公交车突然停车,脑袋惯性朝扶杠撞过去。 周曦的手抢先伸到前面,替我挡了一下。 听到那一声咚,我彻底清醒,看她收回的手,「没事吧?」 肯定很疼,手背肉眼可见地发红。 但周曦都没甩一下,默默藏到背后,「你昨晚没睡好?」 「嗯,常年缺觉。」 我挠挠后脖子,往后一靠,余光朝她藏在背后的手描去。 周曦察觉,把手塞到兜里,我彻底忍不住,伸手说:「我看看。」 她含唇,磨磨蹭蹭把手伸过来,「没事」 我当然知道磕碰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仍是看一眼才放心。 周曦的手很软,抓住的时候想捏住棉花团。 我忍不住用拇指摩挲红肿的手背,有点贪恋,抓了几分钟才不得不撒手。 快到站的时候我站起来,让周曦往外挪。 这样周曦方便下去,我也能清醒一些,不犯困。 下车都已经快一点,林旭阳在树荫下等我,靠在车头的是孙章。 两人一人一根烟,嘬的正兴奋。 「你可来了,我们俩都快晒成干了。」 我也抱怨,把背包扔进后座,「你说在郊外,这都快干到外省了。」 林旭阳笑笑,「你不懂,现在都流行脱离城市,我这不太远,城里开车往这边来的特别多。」 孙章没什么变化,之前紧凑的五官张开了点,多了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我问他:「到多久了?」 孙章把烟踩灭,嘴里烟吐干净,「刚到,这不一根烟还没抽完呢。」 四个人上车,农家院修在山脚下,山风带来阵阵清凉,一点不象是燥热的夏季,有点像五一刚热的天气。 农家院外面是停车场,排排列列都是车。 林旭阳绕路开进去,轮胎碾上旁边的石子,车厢里颠簸不定,周曦一下撞到我怀里。 我捞住她的腰,圈紧,把她固定在怀里。 周曦身上又热又软,贴在脖颈中,呼吸乱喷,引得我也冒汗。 衣服一紧,我低头,周曦暗暗抓紧我的前襟,红粉的脸毫不避讳贴近我胸膛。 过了颠簸,我松开周曦,农庄规模不小,还有人在打篮球。 「允颂,一会吃完饭,咱们也打?」 我内心还未从亲密接触中平复,毫不客气,「我特么好久不打了,球往哪投都忘了。」 进山前林旭阳给杜鹃打过电话,等到的时候菜都已经上好。 周曦看杜鹃穿着黑白工作服,问林旭阳,「杜鹃在这里上班?」 「嗯,客房经理。」 我别有深意地笑,「是先客房经理,还是先女朋友?」 孙章一语了然,也跟着笑起来。 「那肯定是先有工作才能遇见,我现在早就改好了。」 孙章直接下结论,「你这是趁工作之便,开展办公室恋情,也不怎么高明。」 周曦就跟在一旁傻笑,「那叫过来一起吃吧。」 林旭阳脸上闪过一丝为难,最后还是让服务员去叫杜鹃。 农家院菜色主要以农家菜为主,用是地锅,吃起来非常香,林旭阳开了一瓶白酒,几个人小酌。 「你喝酒吗?」我拿着白酒问。 之前她是不喝的,但今日非昨,我也不确定。 周曦摆手,「我喝果汁。」 我放下白酒去拧果汁,孙章和林旭阳看了啧啧嘴,「你酸不酸啊,周曦想喝就让她自己倒呗,以后周曦结婚你跟着她吗?」 我倒完果汁放到她左手边,噎一句:「这点事你翻来覆去来回说,你烦不烦。」 「还不是你这么多年都始终如一,我动动嘴皮子怎么了。」 几个人都笑,唯独周曦没有半点笑意。 看周曦吃得嘴边都是油,孙章说:「周曦不是爱吃烧烤吗,农家院就能烤。」 林旭阳一拍桌子,「对,晚上凉快的时候咱们去后面石滩,支个烧烤,很多游客都在那玩,这也是农家院一个特色。」 「好啊」 贫嘴 吃完饭杜鹃带我们去客房,别看外表其貌不扬,打开门里面装修还不错,跟宾馆的格局差不多。 「特意给你们留的双人间,其他都订出去了。」 周曦视线上移,偷偷看了眼我的表情,瞳仁紧张乱撞。 「你看行吗?」 我面无表情,拿着双肩包进去,「那有什么不行的。」 周曦松口气,杜鹃也是如此。 「那你们先睡会午觉,我不打扰了。」 周曦跟杜鹃拜拜,关上门的一刻,我整颗心都提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我把帽子摘掉扔床上,去洗手间洗脸。 关门的一刻,我忽然觉得压抑感来袭。 打开水龙头,泼了几捧冷水在脸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很久才出去。 周曦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有溜溜梅,两个新牙刷,发箍... 我暗自发笑,她怎么能一点都没变。 房间窗帘遮光很好,拉上就跟晚上差不多,周曦靠窗睡,一直翻来翻去。 我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熟睡。 渐渐地,窗边没了动静,我瞧瞧睁眼,起身离开房间。 这时候农家院没人闲逛,因此显得格外空旷。 我踱步到一间客房外,看到从窗户里冒着烟。 「允颂,你没睡啊?」林旭阳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 我敲敲玻璃窗,看着吞云吐雾的俩人,「出来打球。」 篮球场背阳,有一对父子在打球,我们加入进去,后来又来了几个。 没一会人已经足够打正式赛。 我面色通红,热得满头大汗,一转头看到周曦坐在秋千上悠荡。 大学的时候我是篮球裁判,有时候为了比赛需要跑半个城市。 周曦基本都陪她一起。 不管赛场怎么热血沸腾,她总是坐在一旁,喊我的名字。 她是场上唯一一个给裁判加油的粉丝。 过了午睡时间大家都各自散了,毕竟是来这里度假,不是为打篮球。 周曦递给我一瓶水,我拧开咕嘟咕嘟喝下,一句话没说。 「周曦,你跟杜鹃去看看想吃什么,我跟一会跟孙章去支烧烤摊,太晚占不着位置。」 「好」 我用毛巾一抹脸,「我回去洗澡。」 * 斜阳晚照,橘色把小溪照的清澈见底,水底的青苔绒绒而动,石背被水流磨平了棱角,交错着迭在一起。 有人在水里扑鱼,摸虾,滩边烧烤摊一个接一个,旁边摆着小桌子。 我穿着短裤白T,脚上是一双客房的蓝色脱鞋,还没靠近就闻到阵阵孜然味道,下意识用食指蹭了蹭鼻子。 「正好你来,摊子交给你,我跟孙章回去拿五花肉。」 我挠挠脖子,一脸懵,那俩货滋溜溜就跑了。 「你怎么穿拖鞋就过来了。」周曦说。 「方便」 周曦撕开鱼豆腐,一个个摆在烧烤架上,「那你离远点,火星子别溅到脚上。」 我侧头,「手在这烤,脚站山顶上?」 周曦凝噎,咬着下唇忍笑,「别这么贫。」 蔬菜烤的快,金针菇蔫蔫地往火炭上耷拉,我拿到盘子上,问她:「微辣中辣?」 「中辣」 我撒上佐料,也就比微辣多一点点,转手递给周曦。 周曦仰头吃,烫的直抽抽,嘴唇都发红。 吃到一半,她冷不丁地说:「你回来干烧烤也挺好的。」 「我可不干,回头别让火星子把脚烧没了。」 周曦「噗」差点把嚼碎的金针菇吐出来,「我那是提醒你注意点,真记仇。」 「嗯,记仇而且心眼小,你可别招我。」 架子上都差不多烤熟了也没见他们俩回来,偏偏风也不正经,一直在撩拨周曦的碎花裙。 皙白的细腿均匀有致,曾经无数次缠在我的腰上。 因我而战栗。 周曦大约感觉到我禽兽的目光,往下一蹲,把腿遮住。 「我给他俩打个电话。」 我实在受不了,感觉血往脑子里乱撞。 走上坡拆开啤酒罐,仰头咕咕几大口,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这还喝上了。」 「你死哪去了,我特么快成烤猪了。」 孙章摇了摇手里小篮子,「找吃的去了。」 杜鹃在后面跟着,穿着碎花裙,头发用夹子夹起来,一瞬间长了几岁的感觉。 东西到拿齐全,我立刻就把摊子给林旭阳,自己躲到一边喝酒。 「你这就不管啦?」 「你不是专业的吗。」 晚上石滩亮起小彩灯,加上烧烤的炊烟,还真有种郊游的感觉。 来这里大学生居多,李允颂刚尝一串鱼豆腐就听到有吉他声,低低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我看着几个年青人围在一起,格外怀念跟周曦的某些时刻。 很奇怪,她明明就在我面前。 饥渴的…… 这一晚,除了周曦不能喝酒之外,我们都喝了不少。 胡说八道,吹吹牛逼,累了就靠在一起。 我故意倒在周曦肩上,她也没拒绝。 「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一个男生拘谨地凑到周曦身边,远处的同学都在暗暗看着。 我上头的醉意一下醒了,面上却只能装着不在意。 周曦朝我看过来,我仰头喝酒,一个眼神都没给。 「不好意思。」 男生灰溜溜回去。 明明没关系,但我心里却像打了某种胜仗一样,果断闷完剩下的啤酒。 孙章问:「周曦,你有男朋友了?」 周曦啃着鸡翅,一懵,「没有啊。」 「也不小了,该找一个,要不我给你介绍。」林旭阳也插一脚。 周曦吓得摆手。 周曦从小就很受欢迎,文文静静,长得又漂亮,一对兔子眼笑起来特别甜,情书收到手软,当年孙章还追过她。 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 我自顾自喝酒,没一会就手边只剩下空罐子,起身还要去拿,手臂突然被人握住。 「你少喝点。」 我「嗯」一声,不知道是发什么疯,突然想喝醉,看看周曦是什么反应。 于是抽出手臂,又开了一听。 后来杜鹃询问周曦要不要下河玩一玩,周曦一口答应。 石滩不知是谁播放着伤感的情歌,我看着周曦赤脚在水里玩耍,然后在酒精作用下,无端酸了鼻子。 幸好我戴着帽子,无人知晓那双发红的眼睛。 「允颂,你在国外做什么?」 聊了这么半天,林旭阳才想起问我的职业。 「扫大街。」 「那也不错,以后我去,你给我做导游。」 「行啊,不能低于市场价。」 「放心。」 林旭阳躺下去,望着繁星点点,良久,「今天打篮球,我特别高兴,允颂。」 孙章也跟着躺下,「不说煽情的,往后常联系就行。」 「嗯」,我捏着易拉罐,「只要不管我借钱,都好说。」 「李允颂,我什么时候问你借过钱?」林旭阳笑喊一声。 「那就继续保持。」 其他烧烤摊喝得也不少,清风拂面,也能难消身上的热感,三三两两开始往下河玩。 本来都是各玩各的,不知怎么就凑到周曦旁边,像是有预谋一样。 看他们有说有笑,周曦的手被其他人拉着,我不知名的火苗象是被假芭蕉扇玩命煽。 越烧越旺。 旁边男生像是有意朝周曦身边挤,手里空掉的易拉罐被我捏瘪。 突然,我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男生摸了一把周曦的屁股。 周曦吓得一把将人推开,结果不小心自己失重摔倒在水溪里。 「周曦,你没事吧。」杜鹃赶紧搀扶。 周曦膝盖磕到石头,疼得直抽冷气,就在她把手递给杜鹃的一刻,一抹黑影从背后来袭。 我抓住细腕,一把拦腰横抱。 浸在河里的脚丫掀起白色水浪,周曦稳稳腾空。 我肯定是醉了,所以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周曦,以往这种都是在梦里。 三年来,第一次如此紧密。 「搂着我。」我命令她。 周曦眼泪「唰」滑落,双臂颤颤巍巍地环住我的长颈,脸埋在颈窝中。 灯光柔柔轻照,夜风吹动衣角。 我感受到周曦的依赖,心像气球被吹得鼓鼓囊囊,轻的要飞起来似的。 我牢牢把她抱住,三步并两步上滩。 能把周曦抱回房间,我用尽所有毅力。 不是她太重,而是我快要不清醒。 今晚的酒看似循序渐进,实际上喝得又凶又猛,就像突然遇到周曦那样,无措又渴望。 脚步停在门口,我醉声告诉周曦,「房卡在裤子口袋里。」 周曦哭的鼻子眼睛都发红,埋在我肩上,手顺着腰线往下走。 她样子怎么看都呆乎乎的,但手却不老实,我不由故意板着脸警告:「别乱摸。」 「谁乱摸了。」 她还抽着鼻子,委屈得不行。 但我却觉得,周曦就是扮猪吃老虎,找个房卡,把握腰、屁股都摸了好几遍。 特么醉的到底是谁。 终于开门,只有玄关的灯开着。 我把她放到床上,刚要离开周曦的小脚就突然勾住我的腿。 视线上移,周曦的眼神很勾人,红彤彤,湿漉漉。 欲拒还迎。 我撑在床上,单手掐住她下巴,「周曦,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她水露露的眼睛光辉婆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浅浅吻了吻我的鼻尖。 我忍不住爆出口,「这他妈是你先招我的。」 我扑到她身上,以吻还吻,在她唇上肆意啃咬。 周曦的唇瓣比之前还有美妙,像果冻,碰一下就想全部吃掉。 「唔....阿颂...」 她又叫我的名字,亲切的,饥渴的,痴迷的.... 占有欲 酒味很浓,呼吸逐渐加重,周曦的模样跟梦里一样漂亮,清澈的眼睛又纯又欲。 我再也忍不住了,紧扣住后脑晒,肆意妄为地啃她。 开始一两秒,我过分凶猛而没感受到周曦的回应,情欲滋长的很迅速。 我的手在她后背来回游走,撕扯裙子,抓揉丰胸。 周曦的全部我都有想要,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周曦的回应愈发明显,炙热又狂烈。 我的勇气倍增,隐忍的一些都似乎应该发生。 我拥抱着柔软细腻的肉体,与她耳鬓厮磨,裙子被我抓得乱出波澜,用力撕扯,沿着大腿往根部抚摸。 裙子裂开,周曦肌肤如月,楚楚的眼神,婉莹的身躯。 我轻触阴户,她便会隐隐发颤,敏感至极。 周曦雪亮的眸子沁着温柔的水,完全放开自己的四肢,紧紧拥抱住我。 我咬开内衣扣,周曦便展露无遗,一丝不挂的女人,含羞抱住胸乳。 自带一种诱惑和欲望。 我扒开她的手臂,一对红梅含羞蛰伏,我张口含梅,用口液滋润豢养。 周曦娇滴滴地泄声而出,仰头,两颊醉红,神魂迷离。 红梅在情欲爆发的时刻透出成熟的辣红,我依依不舍地包裹,流连。 害得周曦低低吟声,欲罢不能。 周曦正对她而坐,玄关的灯光薄薄浮在她透红的肌肤上,香味从毛孔透出。 我含住圆润的肩膀,印下红梅般吻痕。 床事上我非常熟悉周曦,边咬她脖颈,手指抚慰潮湿的阴户,浅浅地捉弄洞穴。 周曦的手也会拢着我的胸前浑圆,彼此给予快乐。 一时咬的很重,周曦蹙眉,嘤嘤低语,央求我轻一点。 我捧着她的脸亲吻,手探入濡湿的腿心。 青涩的春桃透着秋季的热温,从桃肉缝中流出细腻的清潮,十分柔嫩。 她非常涩,好像三年没被人触碰一样,我手指刚深入,她便控制不住地抖。 娇色撩人,我用手指撩拨,周曦控住不住露出痴迷的神色。 完全不能自已。 指入灵魂,周曦全身麻意如电,欲罢不能地抱环住我,低低嗯嗯地嘤咛。 她的声音比酒精还会乱人心,我更渴望将青桃催熟,好品尝滋味。 猛地一捣,周曦细长的睫毛上沾着露水般的泪星。 「阿颂...唔...不要....太深了...」 轻挑慢揉的过程之后,便是狂狼般的占有。 我将她彻底开发,弄得阴道里水流泛滥,不断往外翻涌。 粉嫩嫩的阴穴,被弄得红肿过度,楚楚可怜地咬紧我的手指。 弄得神魂失迷。 我贴耳问她舒服吗,周曦用各种叫声回应我,躺在被子上直抽颤。 「不要...啊...啊啊啊...我不行了...」 下面要被搞破了。 太激烈,受不了了.... 一股潮水来袭,周曦短暂没了力气,趴在我脖颈中蹭来蹭去。 像撒娇。 我嗓子不住干痒。 我把她放躺,亲吻胸前两朵软桃,周曦的快感止不住重燃。 我的吻形如纵火,周曦被烈火焚烧般烫伤,不停地发热颤抖。 我揉捏过她油光水滑的臀,掰开长腿,趴在她下面,用嘴去品尝流出的甘露。 舌触溪水横流的沟渠,周曦难为情咬唇,小腹起伏。 我知道她很舒服。 持续逗留,又舔又钻,深入周曦灵魂。 周曦啊啊乱叫,双腿合拢夹住我的头,把手指咬在口内,咬出牙痕。 情欲攀升,气氛旖旎,周曦如开闸般无法停止,失控战栗,脚趾绷弓收展。 一轮之后结束,便是新姿势的开始。 她抱着我的头,坐在腰上乱摇,两人双腿交叉,边磨边激吻。 这样的性爱我甘之如饴,眼睛火热,呼吸和肉体都跟周曦缠在一起。 周曦很少这样疯狂,只有在床上才会无节制、不停地跟我索要欢愉。 我亦是如此,借着这夜的暧昧,尽情地喷发对周曦的爱意。 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 .... 最后的最后,我们都精疲力尽,但拉丝的眼睛仍注视着对方,依依不舍。 周曦枕在我大臂上,我用手抚摸她的头,亲昵依偎在一起。 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周曦拿起手机,表情不太好。 我抬头看了眼,是周阿姨。 占有欲作祟,我突然翻身压住她,拉下齐胸的被子,咬在她的胸上。 周曦吃痛,私处流水,我用手捻揉阴蒂,就让铃声这样响着。 感觉有点刺激。 「接!」 我其实不报任何她服从的可能,因为我们的事,周曦不敢让她妈妈知道一丁半点。 但没想到,周曦真的接了。 我看着她,觉得今晚醉的,不止我自己。 挑衅 周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一面感受我的给予。 我用嘴咬着乳珠,一手掐弄另一只,周曦最敏感这个,当时就咬紧牙根。 那端周阿姨感觉声音不对,于是问周曦怎么了。 我埋首咬着酥乳,一边看好戏地听她怎么回答。 周曦脸红如血,刻意隐忍的鼻音像是感冒,「妈,我没事,晚上...唔...吹风吹的。」 我知道她要撒谎,大手探到腿心,手指猛地刺入,周曦立刻捂住嘴巴,瞪着我。 我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用手扯弄娇小的阴蒂,眼皮慵懒。 「妈,我没事,你放心吧...嗯....」 周曦忍得很辛苦,刚干涸的汗水又重新沁满两鬓,眼睛水淋淋的。 她抽鼻看我,要哭了。 她一这样我就不行了,牙齿一点点松开,从她身上下去。 潇洒地一捋头发,翻身到床里面,「去接吧。」 周曦颤着腿,裹上睡衣到卫生间接听,我听着她对妈妈唯命是从的声音,露出一丝苦笑。 下床,打开窗户,点燃一根抽烟,长发乱在肩上。 一口一口,香烟入喉,似乎能一解心中苦闷。 我吐着烟圈,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月光偏移。 剩余的半盒烟很快就抽完了,我由心觉得乏,爬上床,睡过去。 周曦出来我已经差不多快要睡着,她撒娇似的往我身边挤,逼得不想理会的我不得不睁眼。 「困了?」周曦轻声问。 我困倦地「嗯」一声,伸臂把她卷到怀里,吧唧吧唧亲了几口。 我能感受到周曦笑到身体震动,在嘴角回吻我好多遍。 这一夜很美好,可以跟梦媲美。 * 次日清晨,孙章医院有事要先走,周曦还没醒。 我起床我和林旭阳送他到公交站。 回程,刚打一个盹,又被林旭阳捅醒。 「我困死了,你开。」 我歪在椅背上,眼都睁不开,张口就骂:「你他妈昨晚干嘛了?」 「那...这有女朋友的人,晚上干点体力活不是应该的吗。」 我哼笑,「既然他妈吃饱了就得干活,老实开你的车。」 「那你是怎么回事?」 我揉揉眼,「跟周公下棋,他妈耍赖阴我。」 林旭阳一听这话,就知道问不出什么,我这个嘴,除非真想跟你说,不然全是满口胡吣。 「哎,周曦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人家找不找跟你有毛关系。」 「你俩不是关系好吗,没问她这事?」 「我不扯老婆舌。」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孙章还单着,她要是有男朋友,就算了。」 我坐直,目视前方,「昨晚你跟孙章挤眉弄眼就为这个?喜欢就自己去追,从我这什么都问不到。」 「周曦一直孤家寡人,你身为闺蜜,就不希望她早日脱单,奔向更幸福的未来吗?」 「停车」 「干嘛?」 林旭阳看我脸黑,赶紧踩刹车。 车子一顿停住,我下车跑到路边干呕不止。 八点多,车子开进农家院,我阖眼在车里睡,林旭阳全程不敢吱声。 不过这时候正是饭点,农家院本就热闹,在清朗的人声逼迫下,我还是醒了。 「没事吧?吃坏肚子?」 我解开安全带,「可能夜里受凉了,肠胃不舒服。」 「那我一会叫杜鹃给你拿点药?」 我攒眉,「你要缺保姆就花请保姆,还找女朋友干嘛。」 我下车,林旭阳被怼得哑口无言,久久才对我喊:「那我不是也喜欢这个保姆嘛。」 无稽之谈。 周曦不在房里,手机也不在,估计是出去玩了。 林旭阳的话犹在耳边,我吃了一粒药,烂泥似的躺在床上,一闭眼睡过去。 再醒来是十一点多,门把被拧开,周曦像个小兔子似的探头,我懒懒睁开眼皮,她五官舒展,笑起来。 「去哪儿了?」 「跟杜鹃在农家院转转,刚才回来看你睡得沉,就没打扰你。」 我扶额坐起来,面色苍白得像下过一层白霜,周曦靠近,掌心贴在我额头上。 「是不是昨晚喝太多,头疼?」 我摇头,不留神瞥见她手里的药,是管肠胃的,估计是林旭阳说了什么。 「农庄有草莓棚,杜鹃说我们可以去摘。」 我不看就能猜到她此刻兴奋的表情,勾唇启笑。 周曦爱吃草莓,但草莓价格不便宜,上学的时候也不敢多买。 我下床去洗漱,换好衣服跟她出去,杜鹃带我们去的草莓园。 这时候太热,里面就像个大蒸笼,自然也没多少人,三个人分头采摘。 我热得不想说话,蹲在土岭上不动,倒是周曦跟杜鹃来来回回挑个头大的草莓。 「杜鹃,你比旭阳大吧?」周曦问。 「嗯,我大他五岁。」 「那我该叫你姐。」 「没事,你想怎么叫怎么叫。」 陌生男人 虽然刚见面,但她俩关系拉近很快,我显得有点笨嘴拙舌,太多余。 最后实在忍受不了高温,说一声就出去等。 林旭阳戴着编制帽走来,也拿给我一顶,隔热不太行,但能挡太阳。 「中午咱们在楼上阳台吃,凉快。」 在哪吃我都没意见。 等周曦摘好草莓,四个人就往林旭阳说的大楼走。 阳台地方宽敞,撑着遮阳伞,桌上热菜凉菜都有,外加冰镇的扎啤饮料。 像度假一样。 我喝了口啤酒,上头的燥热感勉强被压下去,散漫坐在椅子上。 正跟林旭阳说着话,周曦的脚忽然抬起踢了踢我小腿。 「你把草莓洗了呗,我想吃。」 周曦脸红成苹果,汗水沿着两鬓往下淌,脖颈上汗光发亮。 我单方面终止与林旭阳的对话,拿起草莓去太阳直射的水龙头处清洗。 杜鹃拿来食用盐往里倒,我临时先洗出几个递给周曦。 「谢谢」。 周曦回答的声音那叫一个甜,我的嘴角不住往上咧。 「下午我有个客户要见,不能送你们,一会你开我车走吧。」 我拿着扎啤,脾气一下就上来,「你他妈不早说,我都喝上了。」 「我不也刚知道吗。」他也委屈。 「你这什么客户,也太不懂事了,知不知道你这有朋友需要你鞍前马后的伺候。」 「可不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要不是客户,我早就骂人了。」 周曦咬着草莓咯咯直笑,我看她一眼,起身把泡的草莓拿过来。 「有什么可笑的,都要被林旭阳这个王八蛋扫地出门了。」 「哪有。」周曦娇羞地一撇,「他不是把车都送你了吗,就当是精神赔偿。」 我故意装作没明白,看向林旭阳,「是吗,你是这意思?」 林旭阳两头被堵死,欲哭无泪。 「周曦你学坏了,现在都会这么坑人了。」 周曦专心吃草莓,露出一副我毫不知情又无辜的模样。 天日炎热,食欲下降,中午简单吃了点林旭阳就去见客户,我和周曦回去收拾行李。 周曦换上一件齐膝连衣裙,左边一块乌青一下撞进我眼睛里。 手里迭着衣服,问:「昨晚上磕?」 周曦自己还不知道,低头看了看,「应该是吧,没注意。」 「带红花油了吗?」之前一出门,这个必带。 「带了。」 我勾勾手示意她拿出来。 涂在掌心,搓热,叫周曦坐在床上,蹲下身,轻轻揉搓淤青。 周曦倒抽冷气,腿直躲,我抬头一眼,她又老实了。 擦完药,我帮她一起收拾东西,没一会杜鹃来敲门,问收拾怎么样。 林旭阳不在,他嘱托杜鹃送我们,真是个好女朋友,连保姆的活都干了。 「杜鹃姐,你把我们送到公交站台就行。」 「没事,反正没多远。」 周曦看劝不住,把目光投向我。 一般这种不领情的坏人,都是我来做。 我立马接收到指令,对杜鹃说:「我们两个不顺路,农家院也离不开你,送到公交站台就可以。」 「一时半会也不碍事...」 我发觉杜鹃这个人很实在,说送就非送不可,跟她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还是撒谎说想先逛街再回去才让她放弃。 下午三点,我跟周曦坐上公交车,车子摇摇晃晃,把人弄得犯困。 早上睡过的我精神很好,但周曦有点熬不住,晃着脑袋像个默读的书呆子。 我干脆把她揽过来,靠在肩膀上睡。 「我送你回去?」 周曦偷偷地笑,一只手抓着我手臂,「好」 去周曦家换乘的公交就不一样,在社区门口碰见水果摊,我刹住脚,买了一篮子草莓和两斤青提。 步行上二楼,周曦在前面开门,她妈妈听到响动就迎上来,好像很久没见的感觉。 「阿姨好」 「允颂啊,快进来。」 我弓腰进门,看到客厅坐着位男人,桌上还摆着两箱补品和透明塑料包装的水果篮。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我当即觉得这人是为周曦而来。 「你怎么来了?」周曦问。 男人戴着无框眼镜,长相端正,蓝衬衫掖在西裤里,看到周曦后,脸上的从容慢慢转化为拘谨和羞涩。 「我谈生意从这路过,就刚好上来看看你和阿姨。」 「小刘有心了。」周曦妈妈一脸慈祥。 不是我多心,但从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就感觉关系不一般。 周阿姨拆开我带的水果,「允颂,真是难为你,还记得阿姨喜欢吃青提。」 我笑笑,忽然觉得不该来这一趟。 把双肩包递给周曦,「阿姨,那我就先回去了。」 喜欢 「别啊」周曦妈妈抓住她的手:「刚来怎么就要走,今晚在这里吃饭。」 我知道自己应该狠心抽手离去,但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不断叫我留下。 就像秘密已经听了一句:‘我跟你说’,很想知道下文的心情。 更何况这个秘密关于周曦。 「允颂,你跟小刘坐着,我去做晚饭。」 我与周曦匆匆对视,她的眼底充斥着不安,和害怕发现的窘迫。 这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看到都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我转头拿起青提到厨房洗。 我听到周曦的脚步明明跟上来,却又被男人叫住,手下一个没留意,青提咕噜噜掉在地上。 周阿姨帮忙捡起来,在水里涮了涮,真心夸赞:「这个小刘真不错,你帮忙劝劝阿曦,别这么挑。」 「这小刘是什么人?」我努力冷静发问。 「你姐姐给阿曦介绍的男朋友啊,要样有样,要个有个,我打心眼满意。」 「跟周曦认识多久了?」 周阿姨定神想了想,「也有两三个月了吧,这孩子孝顺,有空就过来,我看对周曦也不错,可她就是不上心。」 后来周曦妈妈又说了很多,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洗好青提之后,又帮着打下手。 周曦中途来了几次,一直盯着我看,惶恐不安的眼睛,暴露她的心思。 我全部充耳不闻,她也不好太过刻意。 饭做得差不多时,我离开厨房,跟周曦说一声要先回去。 周曦怔住的眼神充满了不舍,「不吃过饭再走吗,都做好了。」 「不了,你跟阿姨说一声。」 我拿起自己的包下楼,茫茫夜色,华灯迷眼。 我浑浑噩噩走到江边,夹杂着暑热的风像密不透风的布闷住我的脸,呼吸有点困难。 就这样孤魂野鬼般的游荡,江边人潮退去,我才徒步走回家。 按门铃,开门的是李允熹。 她指着客厅的钟表,「现在都十一点多了,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啊?」 我不说话,双目呆滞地擦过她身体,李允熹这才发觉不对劲。 「你怎么了?」 我不愿让家里人知道什么,低头装作无事,把鞋换了。 「没怎么,太累。」 看我有气无力,李允熹也没不依不饶,「吃晚饭了吗?」 「嗯」 「我托人给你找了个工作,就在家附近,你明...」 「我不去。」 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灯光穿过玻璃透进来一丝薄亮,李允熹快步拦在我面前。 「李允颂,你能不能听话,在家里找个工作,踏踏实实上班,比什么都强。」 我此刻对她厌烦极了,「李允熹,你怎么这么好多管闲事,我上不上班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没靠你养。」 「你怎么说话呢?我帮你还帮错了。」 「谁稀罕让你帮了?」我气得想笑,总是自以为是,「我求着你了吗,我想要的是自由,是护照,你不给,反而硬塞给我一份狗屁工作。」 「李允颂」她吼一声,「你发什么疯?」 我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无可奈何又说不出来,藏在背后的右手,隐隐控制不住颤抖。 「反正别管我。」 我侧身与她擦肩而过,大步流星回房。 黑洞洞的房间像深渊,危险又让我觉得安全。 意识到身体越抖越厉害,我拉开抽屉,呼啦啦慌乱找药,吃完后就靠墙坐着,神色木然。 * Z城下雨了,每年都这样,我开窗户去接雨,反被它弄得很伤感。 周曦喜欢雨,尤其是夏季炎热的时候。 住在原来破旧的老楼里,也没装空调,一到夏天就热得要死,蚊虫不断。 我喜欢到处疯,下雨无疑是阻碍了她的活动范围,但周曦却异常高兴。 有次她来家里写作业,破旧生锈的摇扇呼啦啦作响,不凉快还吵人,我根本没心思写下去。 没多久就窗外哗哗下雨,周曦趴在窗口,伸手去接,「阿颂,咱们一会出去买吃的吧。」 我郁闷地装听不到。 下午我约了孙章打球,现在计划泡汤,心情低落的很。 周曦不厌其烦地又说一遍。 我生闷气道:「刚才你不说,现在下雨还出去干什么。」 「下雨多舒服啊,你就不能出去玩了,安心在家陪我。」 听到这个原因,我表示很无语,「我不是天天都陪你吗?上学是同桌,回家同路,写作业都在一个屋。」 「你很委屈啊?」 我瘪嘴,也不敢说委屈,万一周曦生气,她还得哄。 「我见你比见爸妈都多。」 周曦趴在窗台上低笑,「李允颂,我就喜欢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