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黑道h】》 楔子 九月份的暹粒总被暴雨缠绵,而幸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许时风下机时被淋了一身的雨,办好入境手续后天空竟然挂上了一道彩虹。 这是个好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坐上一辆tuktuk到市区,才刚下车,旁边突然略过一阵呼啸的风,他手上的电脑包瞬间就被抢走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许时风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骑着破旧黑色摩托的人正得意地举着他的电脑包耀武扬威,隔着密不透风的头盔也能看到劫匪嚣张的表情。 他心里咒骂了一句,不禁头痛。 若是普通的电脑抢了便抢了,就当破财挡灾,但这台电脑里面的资料却是件无价之宝。 除了他的论文,还有这几年辛苦收集的古建筑修复资料、残本、绝版书册的扫描本,宝贵得已经不能用价钱来衡量了。 他打开googlemap,找出最近的警察局,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跟警察表明自己的外交身份后,他受到了热情殷勤的服务。录下一连串口供,本以为很快会就能解决,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街道上并没有摄像头,而且抢劫的人戴着头盔,许时风也说不出相貌特征,线索就此中断。 “电脑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它,我不可能在这里展开考古工作,这将会是我们双方的损失。” 警察当然知道,神秘兮兮地拉着他走到角落处,抽出一张白纸写下一串地址递给他。 “我们可能帮不了您,但这里或许可以。” 许时风接过纸片,工整的高棉文字下有两个歪歪扭扭的中文字。 阮语。 1.以色惑我(微h) 背后紧贴的灼热缓慢的抽离,冷风钻进被子里,浅眠的阮语当即就醒了,四肢随之自动自觉伸展,一截修长的小腿才探出柔软的被褥,又被冻回去。 “吵醒你了?” 比平时粗粝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阮语懵忪地睁开眼睛,亮堂的光一下子暗下来,因不满而嘟起的嘴唇被轻轻咬了一下。 “几点了?” “还早,你继续睡。” 没得到准确答复,阮语探出半个身子去取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十点半,跟早没有任何关系。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被子在她光洁的身上滑落,露出大片冬日美景,谁不想在她肌肤留下恶劣的印记? 趁着晚上茁壮生长的胡子擦过她的沟壑,睡得不知时日的阮语推了周辞清一把:“不是要赶飞机吗?要走就快点走……” 周辞清不满她的敷衍抗拒,压着她的身躯往上顶了顶,那早就起来的粗硬就挤进了她的蜜缝。 “别……” 粗硬擦过依旧肿胀的软肉,阮语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水,拳头抵着周辞清的胸口直撒娇:“我错了,我不想哥哥离开我……” 昨天傍晚,周辞清在饭前接了个电话,从书房里后就说明天要到金边谈些生意,大概一周后回来,至于生意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是周家的秘密,轮不到阮语这个无名无分的人来管。 既然要离开七天,从不吃亏的周老板自然要把接下来的“额度”透支。 黑夜拉开序幕的时候,她被周辞清拉上了床,双手摁在她大腿根部,剧烈地摆动后腰,撞击她的紧涩,直至月色阑珊。 这不一早起来,两个人的嗓子都沙哑了不少。 胀痛感消退,阮语的睡意也跑了个七七八八,等周辞清从她身上起来后便支起半个身子看他穿戴,看他背后凌乱的血痕。 那是她的杰作。 周辞清长了张艳媚阴柔的脸,薄唇小嘴,鼻梁高挺纤细,眉目如凤凰展翅,凌厉地蜿蜒向上。 若遮上这双英朗乖戾的双眼,定必雌雄难辨。 皮带扣好后,房门也从外面被敲响。 “周少,外面有个年轻的男人自称是csa新晋成员,说工作用的电脑在taphul路被抢了,想请阮姑娘帮忙。” 才走过屏风,阮语听到有人叫自己,抱着周辞清的腰从他身后探头出来:“找我?为什么?” csa全称中国援吴哥遗迹保护工作队,队员都是中国政府派来的优秀文物修复工程师,其队长刘念还是阮语的忘年交,找她帮忙的确最合适不过。 周辞清接过保镖递来的纸片,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中文字,顺手给了阮语:“警察局的纸。” 阮语心一坠,周辞清的手随即钻进衣摆,移到她臀上,惩罚性地轻轻一掐:“看来他们很满意你代管暹粒的这几年,都忘记我的存在了。” 猜不透他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阮语也不想猜,轻车熟路地亲吻他的颈侧,用舌头感受他脉搏的的跳动:“暹粒归我管又怎样?我整个人、整颗心都是你的。” 她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袍,柔软的雪团挤压着他结实的后背,两颗凸起的小红豆尤其明显,撩拨着他本来就不平静的欲望。 柬埔寨有七十万华人,大多勤奋向上,经过多年打拼积攒下不少财富,也惹来不少妒眼和排斥,甚至是毫无人性的霸凌。 周辞清的太爷爷在晚清时期就移民到此处,传到周辞清这里已经是第四代。 周氏家族经过数代人的苦心经营,在这个国家里掌握了不少话语权,若当地华人遇到无法解决不了的事,都会找周家出面。所以周家掌权人不单是周家家主,更是众人眼中的“救世主”。 而周辞清,正是这个家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家主。 至于她是谁?阮语自己也说不清。 有的人说她是低贱的情妇,也有人说她是可怜的囚雀,还有人说她是工于心计的妖姬,以色惑主,想从这个雄霸一方的家族里分一杯羹。 可这些众说纷纭里,没有一个是能说到阮语心坎上的。 她收拢五指攥紧纸条,随手扔进垃圾桶:“让章正辰派人去找吧,我想陪着你去机场。” 没有男人不喜欢温顺漂亮的女人,至少周辞清也免难俗套。 他嗯了一声,摆摆手打发保镖,在关上门的那一刻,转身将阮语压在门板上。 “怕了?”周辞清弹了弹她的额头,“我巴不得你早日独当一面,替我分忧。” 阮语抬头看他,一双秋水瞳荡漾着碧波,澄澈得直达心底,听到他的话后立刻变脸,气恼地捶他胸膛:“你明知道外面都在传牝鸡司晨,还要拿来吓唬我!” 她愤慨地抓起他的右手,放进衣襟,让他五指攥紧自己的左胸,委屈却不忘提高声音吼他:“你听听,我的心跳得多快。” 腻滑的柔软一手不能掌控,周辞清垂下眼眸,从被撑开的衣襟往里看,阮语雪白的胸脯被他揉捏得隆起,不少软肉从他指缝翻涌、挤出,让人爱不释手。 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阮语逐渐难以承受,红梅被重重一捏,她不禁深呼吸一口,溢出一声虚弱的嘤咛,松松地抓住他的手腕埋怨:“我让你听,没让你抓啊……” 欲望上头,周辞清怎么肯轻易放过她,手托起沉甸甸的乳,低头咬住她被蹂躏得发红的梅蕊打转。 “外面传的也并非完全错误,你的确以色惑我。” 阮语背靠着门板,仰着脸,涟漪片片的眼睛媚态天成,手伸手到腿间勃发的茎身来回磨索。 “但凡有一次色诱失败,我肯定就放弃了。” 周辞清抬眸看她,上扬的眼尾弯了弯,站直身子拉好她的衣服:“你昨晚没怎么睡,就不用陪我去机场了,好好睡个回笼觉。” 腰带被他一下拉紧,纤腰立刻勾勒出盈盈一握的弧度。 温热的手掌滑过长发,阮语歪了歪脑袋,让周辞清的手更长久地触碰到自己,眼睛流连在他脸上,皆是不舍的情绪。 “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她踮起脚尖,双手扶在周辞清肩膀,细致地亲吻他的嘴唇,感觉到他汹汹的情欲,微微张开嘴巴让他的舌头深入。 唇舌交缠间有喘息漫出,阮语双手慢慢收拢,最后十指紧扣垫在周辞清脑后,睁开迷蒙的眼睛,立刻沉进了一双审视一般的眼睛里,她脚跟立刻触地,结束这彭拜的一吻。 周辞清不解:“怎么了?” “没什么。”阮语气馁地低下头,“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贪心。” 周辞清挑起她的下巴,然后用两只手温柔捧起她的脸庞:“你想贪什么?” 阮语摇头不想回答,可头摇了一下又停了下来,伸出食指在他白衬衫的胸口处写了个字。 你。 我贪心地想要你爱我呀。 —— 我在策划一次微博抽奖,但具体怎么抽和什么时候抽还么想到。 2.霓虹漫天 西苑的人办事效率无需质疑,周辞清起飞的短信刚发进来,抢劫的人就被带进了地下室。 彼时阮语正在吃早餐,刚要把最后一片蒜香法棍放进皮蛋瘦肉粥里,一直黝黑的手随即伸了过来夺走。 咔擦一声,法棍没掉一半,阮语没好气抬眸,章正辰那欠揍的笑脸就在桌子对面。 “人带回来了,你过去审问一下。” 阮语打掉他伸向牛奶的手:“这事儿的功劳又不算我头上,为什么我去?” “半大一小孩,你不怕我一个重手打死了?”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阮语咬牙看着一脸自若的章正辰叁秒,放下汤勺起身:“带路。” 西苑很大,九成的地方都是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的——除了她将要去的地方。 地下室的入口在杂物间后方,常年紧闭,阴暗潮湿,腐烂的气味从地底弥漫上来,连门槛旁边的草都比其他地方的要萎靡。 带路的人吱呀把铁门推开,立马侧身让阮语通过。 通往地底的通道又窄又深,阮语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鞋跟敲击着简陋的水泥阶级,像沉重的丧钟,回荡在空旷阴森的地下室,令人毛骨悚然。 被抓来的是个刚成年的当地男孩,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左右。看到阮语向自己走来,愣了愣神,直到被踹了一脚才不禁瑟缩了一下。 就算害怕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个女人的确美得让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五官小巧精致,拼凑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大气,黑头发,白皮肤,两种朴素极端的颜色在她身上碰撞出张扬的气质。 像荆棘丛中鲜艳的红玫瑰。 “招没招?”阮语看向在一旁负责用刑的邵震,“没招的话先扎他几针活络活络。” 后面那句是用高棉语说的,男孩听到后吓得连忙双手合十求饶,阮语见状,轻笑一声。 “怕什么,邵震是中医,免费给你针灸,你赚到了。” 男孩不停地求饶,还用中文说了好几句对不起。 他不是华人,但也听过西苑的大名,知道他们里头有个医生,扎人的时候专找最痛的地方扎,几针下来,没有人受得了,都跪下来求饶招供了。 “我招,我招了!电脑还放在我家,我、我现在立刻回去拿。” 小孩子不经吓,还没动手就全招了。 阮语对着旁边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跟着男孩回家拿,然后自顾自地走上楼梯,离开这阴森的地下室。 刺眼的阳光扎进眼里,阮语皱起了眉头,用手去遮挡这令她痛苦的光明。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渴望太阳。 她与周辞清不同,他喜阴,常年待在挂着厚重窗帘的房间里,而她喜阳,每天不晒一会儿太阳都觉得浪费,更别说是在阴暗潮湿里冷血无情的严刑拷打。 但不过五载光阴,她就做到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 到底不能忽视“渐”的力量。 “别说我整天坑你。” 阮语回头望向倚在门边墙壁的章正辰,对方一个挺腰站直向她走来:“下午一起去csa驻地吃顿饭吧。” 刘念是个客气的人,西苑帮忙找回了电脑,一顿感谢宴肯定少不了,而且他肯定也想借此给新人拜个码头。 阮语嗤他一声,抬起小腿提了提鞋跟:“不去,新时代职业女性不接受嗟来之食,我要上班。” 除了是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阮语还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签约在一家小型工作室下,不需要坐班,一个月交够一定数量的作品就能完成任务拿工资,在外人看来是个自由又光鲜的职业。 章正辰被她逗笑,冲她走远的背影喊道:“好好工作,待会儿晚饭我给你拍多点照片,馋死你。” 阮语反手给他比了个中指。 * 临近中午时分,没有雨洒的室外便成了熔熔的烤箱,从西苑大门到工作室大门,坐在tuktuk车上的阮语共计后悔了十二次没有自己开车过来。 工作室也是咖啡厅,叫ycafe,是一栋叁面外墙全玻璃雨林风的二层工业风建筑,空阔的店里种了不少高大的棕榈和攀藤植物,犹如被雨林慢慢吞噬的废弃工厂。 进去里面以后,经过收银台的阮语顺手接过店员递来的一杯香草拿铁:“老宋不在?” 店员摇摇头:“老板最近很少来这儿,不过暗房的钥匙她放我这儿了。” 阮语拿过她掌心的单条钥匙,绕进厨房走进通往仓库的楼梯。 仓库堆满面粉和咖啡豆,阮语穿过充斥着浓郁咖啡豆香气的窄道,挪开尽头的货架,一道铁门和指纹锁就在眼前。 阮语将拇指按在识别区,门锁啪嗒一声开了。 房间不大,一关门就变成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烘焙的焦香顷刻消失殆尽。 开灯后,阮语放下背包和拿铁,从五斗柜里翻出一直没时间洗出来的两筒胶卷,躲进暗房就是一个下午。 七十二张底片全部洗完,她正要摘下橡胶手套,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震了震。 来自说到做到的章正辰,发来一张晚餐桌的照片——转盘上摆满各种颜色的菜,黄色的鸡,红色的鱼,棕色的大肠,绿色的菜,空缺的中间还摆着一圈白酒杯,一瓶飞天茅台立在酒杯中央。 而照片的右上角有一只突兀的手,修长白皙,处在细腻和粗糙的平衡点上,关节分明,青色的血管平缓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在托起沉重的瓷碟时微微隆起,一路延伸到手臂,直至没入折起的衬衫衣袖里。 虽然手的主人只露出一双手,但阮语就是知道他是谁。 修复文物需要一双精细的巧手,而这双温柔但有力,又未经过石头的磨砺变得粗糙的手,想必就是那位新来的丢电脑先生。 她轻蔑地想,细皮嫩肉的翩翩公子,难怪会被抢劫犯盯上。 收拾好暗房后,阮语走出地下室时,西边的落地窗里残阳铺满浅橘色的天际线,点缀着几片粉紫色的云。 “阮小姐,时间不早了,要留在这儿吃点东西再走吗?” 阮语敬谢不敏:“我不想再吃你们那些烘坏了的华夫饼和形状怪异的牛角包了。” 店员掩嘴笑笑,给她另一个提议:“templebar新来了个会中文歌的女驻唱,阮小姐今晚可以去听听呢。” 周辞清不在,阮语并不急着回西苑,便接受了店员的提议前往酒吧街。 咖啡厅就在酒吧街附近,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 阮语达到的时候,正是酒吧街最热闹的时间,游人如织,叫卖声和酒吧传出来爆炸音浪跃跃欲试地要将路过行人掀翻在地。 阮语坐在叁楼临近街道的栏杆旁,欠缺点运气,没能遇上那位会唱中文歌的歌手,反而是隔壁的club传来阵阵悠然的旋律,带着口音的粤语歌声随着雨丝娓娓而来,她也跟着一起轻哼。 “淡淡然掠过神秘又美丽, 她仿似骤来的雨。 我也难自禁抬头看你 ……” 她不知道,楼下有人在雨丝飘落的时候抬起头,从霓虹漫天中一眼记住了她。 —— 因为开刀的地方在右手,有心爆更的我只能顾忌着存稿字数,太苦了 3.月光朗朗 从templebar出来以后,阮语还是不想回西苑,沿着通往老市场的路一直走,在路边推车摊买了根法棍面包,要了瓶玻璃瓶果汁,最后才慢悠悠地往西苑的方向走去。 夜色降临之际,表层的繁华开始喧闹,藏匿在黑暗中的罪恶也开始滋生蔓延。 走出了喧闹的人群不久,阮语一眼就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往巷子里头钻,瞻前顾后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心里有鬼。 手上的法棍还剩一口,阮语将面包塞进嘴里,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越走近,巷子深处的刺耳笑声就越明显,中间夹杂着几声的呜咽和类似于求饶的声音,但具体说的是什么她没有听出来。 巷子里没有灯,只靠四周的民居窗里传出的微弱光芒点亮视线,鼠蚁横行在纵横的污水间,唯独头顶的朗朗明月注视这暗夜里的一切污秽。 阮语用力将果汁吸光,故意弄出响亮的吸溜声。 “谁!” “在干嘛呢?” 站在阴暗处的两个男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个女人,立刻褪去惊慌,猥琐的笑容从嘴角一路爬上眼角的鱼尾纹,看得阮语直反胃。 余光瞟到了被摁坐在地上的两个小女孩,看到她们脸上的对生的渴求,阮语皱了皱眉,目光再次扫向那两个男人身上。 男人被她这一眼给吓得一激灵,恼羞成怒,开口嚷嚷:“你谁啊!不想死就赶紧滚!” 若是平常的女孩子看到这一幕,又哪里会平静成这个样子,要么傻得不怕死,要么强悍有能耐。 他看了看面前没有半点怯色的阮语…… 嗯,跟后者比较像。 “哦?泰国人?”阮语又挑了挑眉。 刚才她那句“在干嘛呢”用的是高棉语,所以现在男人也是用高棉语回答她,只是那两句威胁的话里却带着浓浓的冬阴功味口音。 没有理会男人的讶异,阮语又将目光投向那两个瑟缩在墙角的瘦小的女孩儿。 黑亮的大眼睛,塌鼻梁,肤色黝黑,是个高棉人。 两个泰国人拉着两个高棉小女孩儿进这深巷? 阮语的目光瞬间就冷了。 “把人还过来,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 稍微高大一点的男人哈哈大笑,显然是在嘲笑阮语不知天高地厚。 被看轻的阮语也不恼,掂了掂手里的玻璃瓶:“敢在暹粒这样肆无忌惮地做人口生意的……”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纳猜没告诉你谁能惹,谁不能惹吗!” 听到自家老大的名字,两个男人的脸上都有了些惧意。然而在他们犹豫之际,身后的破屋里传来了沉着的脚步声。 “阮姑娘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那可真是太荣幸了。” 一个不算高大的人从一旁的破屋走出来,神态轻佻,走得不紧不慢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戾气。 阮语懒得跟他废话,对着那两个坐在角落的女孩抬了抬下巴:“放了她们。” 纳猜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了两声,然后单手拎起一个女生举到阮语面前问:“我暂且当你刚才看不清,现在让你认真看看,这是高棉人,不是华人,你管得那么宽干什么!” 女孩早就吓破了胆,这时又被人腾空拎起来,张口就开始大哭起来。 阮语凉凉地扫了在哭喊着的女孩,大概只有十来岁,应该还没成年,她心里那把火就烧得更旺了。 “西苑的确只是理华人的事,但……”她抽出瓶子里的吸管,倒掉里面吸不起来的果汁,出其不意,一脚踢向纳猜举着女孩的手。 “我最痛恨的就是贩卖人口,你碰到了我的底线!” 纳猜完全没想到她会贸然出手,冷不防被她踢歪了手,下意识就把手里的人给松开了。 阮语瞳仁一缩,眼疾手快一把扯过女孩,将她护在了身后。 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原本被稳稳当当在自己手里的人就被抢走了,而且抢人的还是个女人,这也太丢脸了。 “阮语!”纳猜怒不可遏,凶狠地瞪着一脸挑衅的阮语,“我是给周辞清面子才不跟你计较,你可别惹恼你猜爷我!” “周辞清现在又不在……”阮语脸上的挑衅更加肆意,“你大可以动手啊。” 气极了的纳猜反而笑了,勾了勾手指头示意身后的两个喽啰上前来。 “要抢人也行,把我们几个打倒了就把人还你。”他轻蔑一笑,“别说我纳猜欺负你一个小姑娘,我们一个一个上!” “快跑!”阮语冷不防地推开小女孩,反手握着手上瓶子砸中冲过来的喽啰头上。 玻璃渣碎了一地,人也直挺挺地倒了地上。 对面的两人明显没想到人会倒得这么快,另一个喽啰咬牙,继续攻上去。 阮语随手把尖锐的瓶子远远扔开,将手腕上打磨得格外尖锐的紫晶串珠捋到指缝关节上,握紧双拳,用尽全力砸在了冲过来的人的眼睛上。 “啊——”惨烈的叫声响彻整条深巷,甚至还传来了回音。 仅一拳,又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倒在了地上,痛得捂着眼睛不停在地上打滚。 阮语练拳的时间不长,用周辞清的话说就是个半吊子,花拳绣腿,只能唬人,真要打起来肯定输得最快。 明白自己的短板在哪儿,阮语不再在力量训练上放百分百精力,专注找些歪门邪道——例如用打磨得尖锐的串珠给敌人增加痛感。 水晶硬度虽然只有七度,但产量还大,便宜,砸完人把珠子扔掉也不心疼,她便让周辞清找人打磨了一堆尖角水晶回来串手串,没想到今天就还真的用上了。 甩了甩砸痛了的手,阮语抬头看着对面的纳猜,歪头问:“你也要跟我打?” 再次被轻视个彻底的纳猜恨不得上前将阮语千刀万剐,但看到她的两次一招致胜的格斗后,他知道冲动是干不掉面前的人的。 “难怪周少总把你带在身边,阮姑娘果然巾帼不让须眉。”纳猜笑着鼓了两下掌,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直直往阮语身上扑去。 阮语早知他会攻其不备,扎稳马步放低重心,正要抬腿踹向纳猜的胸口,那个被打趴在地上的喽啰突然起身扑向她。 偷袭来得猝不及防,阮语连忙收脚躲开。 不过短暂一秒分神,纳猜瞅准机会,立马伸出两只手锁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旁边邋遢的墙上。 —— 点击收藏和我要评分就有机会获得精美奖品(?) 4.小巷深处(一更) “放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阮语措手不及,哪怕隔着一层布料,纳猜手掌上的潮意依旧清晰,打心底的令人作呕。 男女力量过分悬殊,更别说阮语刚才还动了两次手,与一直隔岸观火的纳猜相比,必然落了下风。 纳猜将她的手反剪在背后,用力一推,阮语的脸便紧贴在乌黑的墙上,动弹不得。 “爷连周辞清都不怕,会怕你这婊子?!” “别碰我!” 阮语张嘴咬住纳猜抚上她脸侧的手,立刻就被他用力甩了一巴掌。 “臭婆娘!”纳猜扳过阮语的身子,发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怒火燃烧的眼眸暗了暗,落在她白皙纤细的脖子上,轻声嗤笑,“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知道周辞清为什么去金边吗?” 不等阮语的答案或咒骂,纳猜再次将手伸向她的脸庞:“金边是周辞清个黄毛小子能吞下的吗?当然,如果他能拉拢我的老大,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阮语一脚踹向纳猜快要贴上来的下体,却因后背紧贴着墙壁无法用力,不过刚抬起就被一手抓住了脚踝。 “生意和女人,你猜周辞清会选哪个?” 阮语没有说话。 她猜不到周辞清会选哪个,但要她来选的话,她必然会选生意。 两个喽啰早在阮语被彻底控制的时候退出了深巷,当然不忘把剩下的那个小女孩一并带走。 毒品还需要原料制出,人口贩卖可是个无本生利的大生意。 死寂的黑暗里,连月光也躲进了厚重的云层后,纳猜大手捏着阮语的下颌,一路往下,捕捉到她眼中的惊慌,笑意更深。 “哦?原来阮姑娘也知道害怕的?” 阮语还想反抗,可惜身体自控力敌不过内心的恐惧,四肢发软的她连抬脚去踢人的力气都没有。 “你敢碰我一下,我立刻杀了你!” 那些刻意遗忘的久远记忆再次涌现,破旧的茅草屋,炎热的天气和肥胖油腻的男人,还有充斥着鼻腔的难闻汗味,都让阮语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氧气一点点减少,她学着螳螂举起前肢阻拦,用尽全力去掰开掐住自己脖颈的手。 朦胧中,阮语感觉到自己在泥地上奋力奔跑,筋疲力尽,时不时滑到摔进鱼塘里,又挣扎着上岸,却一次一次重蹈覆辙,没有尽头,也没有光芒…… “放开她!” 一声坚毅的呵斥像一把锋利的刀,破开那些不断循环的,令人眩晕恶心的长镜头和她颈上的桎梏。 阮语睁开双眼,面前的纳猜被一脚掀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宽阔的肩膀和后背。 浅蓝的衬衫上有几个突兀的黑手印,那只看似文弱的修长的手握住二指粗的铁棍,仿佛是剑士手中无往不胜的武器。 “你两个手下已经被我敲晕了。” 清朗飒爽的男声听不出情绪,阮语抬头望去,男人瘦削利落的侧面少年气极浓,虽有被怒气冲淡,依然干净得犹如飘着肥皂味的洁白床单,在天蓝白云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见男人神色凛然地掂了掂手中的铁棍,纳猜连连往后退:“你想干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就跟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右手高举,铁管在月下化身为审判的权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砸在纳猜的脚踝上。 “啊——” 惨叫回荡在狭窄的深巷中,惊出几只本藏在阴沟里的硕鼠,慌惶逃窜。 击打声不断加快,原本和它一唱一和的惨叫声已然无法跟上,最后只剩或重或轻的喘息气。 铁棍铿锵落地,他望了一眼将要晕死过去的纳猜,确认他再无反抗能力才转身担心的去看阮语。 他一怔,刚才在路上无意落入眼里的那张脸又回到了面前。 阮语没有察觉他的怔愣,目光冷漠地看着在地上挣扎的纳猜,冷笑一点点爬上嘴角。 她以手掌撑地想要起来,不想剧痛从手腕直冲到大脑,刺得她重重跌回地上。 几乎是同时,一只洁白修长的手递到了她面前,手指纤长,掌纹细腻,只有指腹上有不太明显的薄茧。 “不介意的话,我扶你起来吧?” 可能是摸不清国籍,男人这一路都在说英语,标准的英音,让阮语也无法得知他是哪国来的。 可当他伸出右手递过来,阮语立马就认出曾在哪里见过。 “你是csa的新成员?”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男人露出了讶异的表情,许久才改用中文开口问:“您是?” 阮语噗嗤笑了,握住他还停在半空中的手,借着他的拉力双腿一瞪,利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是阮语。” 阮语。 许时风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今天他听得最多次的名字,正是阮语。 在接到电脑被找回来的电话后,队长把他叫到房间里单独开了个小会,跟他介绍西苑这个地方。 “我们在这边能顺利开展工作,也承了西苑不少恩情。那里的主人虽然是周少周辞清,但阮语也算西苑半个话事人,待会儿她过来的时候你记得好好跟她说声谢谢,留个好印象。” 许时风点头应下,开始幻想半个话事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但老天没有给他核实幻想的机会,因为来的人是章正辰。 他以为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传说永远只作为流传可兜兜转转,阮语还是来到了他面前,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在他狠下心挺身而出的时候。 抬头后,眼前的她脸上落着一道道污痕,但无法掩盖她生动的明艳和灿烂。 他似是自卑似的擦了擦手上的细汗,颔首:“我叫许时风。” * 互相介绍过以后,阮语又把目光转向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是跟着许时风回到这里的。 她缓步走过去,蹲下和女孩平时,用柔软的高棉语问:“要我送你回家吗?” 女孩呆滞了几秒,茫然中找到半点思绪,连忙点头,可刚扶着墙壁起来又踉跄地跌倒在原地。 “脚、脚被他们踢伤了。” 阮语眉头一沉,女孩以为她在嫌弃自己拖累,又立刻挣扎着要起来。 “别动。” “别动——” 身后的高呼盖过了阮语的叮咛,她立马回头,月光下的玻璃尖角像流星下坠,一抹浅蓝色从她眼前晃过,挡住她视线内所有威胁。 痛苦的闷哼声哪怕极力隐忍也无法掩盖,尖锐的玻璃插进肩头的时候,许时风大脑一片空白,只留下伤处剧烈的痛感。 “许时风!” 阮语起身扶住跪在地上的许时风,再抬头,满手血污的纳猜仓皇逃脱,在窄小的巷弄跌跌撞撞,在土墙上印下一道道血痕。 身边还跪着个两个伤员,阮语看着纳猜狼狈逃脱的身影,没有追上去。 她不可能,也不需要去追纳猜这个穷寇。 这里是她的地界,不可能有人能在伤害了她以后全身而退。 无论是谁。 —— 中秋节快乐~今天有二更,晚八点见~ 5.绝对臣服(二更) 用手帕给许时风包扎好伤口后,阮语给西苑打了个电话,十分钟不到,章正辰就开着摩托车带着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车灯照亮长长的深巷时,蹲在许时风面前的阮语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耳朵就灵敏地听到章正辰不屑的嗤笑:“就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敢说什么代管暹粒?” 摩托熄火,车灯随之暗下,阮语放下手撇嘴道:“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章正辰懒得跟她扯皮,也一并蹲在许时风旁边,看到浅桃色的手帕不断有血涌出,不禁皱起眉头:“伤口太深,不能再耽误了,我让邵震准备一下,你直接坐我的铁包皮回西苑吧。” 邵震是西苑的私人医生,平常做得最多的就是缝合清创取子弹之类的,许时风的肩伤与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章正辰起身,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阮语没有立刻起身,看了一眼许时风,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嘱咐:“你是救命恩人,不是田螺姑娘,所以你不能趁我不在就偷偷溜走。” 许时风扬扬苍白的嘴唇,乖巧点头:“我一定等你回来。” 得到他的回答,阮语才放心起身追上已经走远的章正辰。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窄巷旁边营养不良的树下,章正辰把烟头摁熄扔掉:“我已经跟周少报备过了,你放心,跑掉的那些人我肯定把他们抓回来。” 阮语并不在意,踢了踢脚边的碎石问:“周辞清去金边是跟披拉谈生意吗?” 披拉是纳猜的顶头上司,是个黑瘦的小老头,阮语见过一两次,阴恻恻的,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修罗。 章正辰安静了一秒:“你怕他们的合作会因为纳猜受影响?”他嗤笑,“别想太多,周少不受任何人控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就能单枪匹马跑去金边跟别的家族谈判,一个披拉算什么。” 金边的环境比暹粒要复杂得多。 华人圈里有叁大家族,分别处于柬国叁个经济中心,而暹粒则是周辞清的老巢。 周辞清在这里的人脉关系犹如古树树根,盘根错节,难以撼动,也没有人敢以卵击石。 但金边不同,金边不是他的巢穴,是首都,更是核心经济中心,别说当地政府不可能任由财阀家族掌控这里的大小命脉,就连盘踞在金边的林氏家族也不会允许有人分走蛋糕。 所以期间会遇到些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也在所难免。 人都有野心,重权重欲的周辞清更甚,区区家主之位怎能填满他的欲壑。 他想要的,是柬国整个地下世界的话事权。 “况且……”章正辰目光意味深长,“纳猜对披拉来说只是奴隶,但你于周少不是。” 巷口有接伤员的轿车停下,他在背后轻轻推了阮语一把:“回去吧,善后的事交给我就行。” * 阮语回到西苑的时候,手术还没有结束,受不了衣服脏兮兮一片,她选择先回房间清理一遍再过去手术室找人。 站在花洒底下冲洗掉血迹和污渍,阮语听到屋里的手机在响,用手拨开脸上的流水,关水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冷风吹过还带着水气的皮肤,有些冷,好几簇落下的头发还有水滴下,顺着她颈侧一路滑到锁骨,翻山越岭,最终沉入两座雪峰中央的山谷。 她按下免提,跪在床边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回到家了?” 电话那头的那边的喧闹声有些远,周辞清应该还在饭局,只是临时找个清静的地方给她打电话。 阮语应了一声:“刚洗完澡,打算收拾好了就过去手术室找人。” 听到衣物窸窣的摩擦声,周辞清轻笑:“原本是他欠我们一个人情的,没想到一天还没过去,就反过来了。” 阮语嗟叹一口气:“等你回来了,我一定天天跟着你练拳。” 对面的笑声更浓,似乎带着震动,颤进她的心里。 “我收费很贵的。” 阮语不以为然:“有我这个人贵吗?” “自然你最珍贵。”是他无可置疑,也没有半秒钟犹豫的回答。 得到满意答复,阮语也跟着他笑,看到时间不早,起身时自觉转换话题:“邵震那边应该好了,我先过去找那个人谈谈。” 周辞清嗯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过了一会儿才玩笑般说:“你说等我回来处理的话,我会更开心。” 他想要的是一点牵扯都没有。 恰巧走到墙壁前,阮语抬手挂在上面一尘不染的相框玻璃,里面是她亲笔写下的誓言。 “周辞清,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六年前,十八岁那天,她就跪在脚下的这块地毯上,额头抵住周辞清的右膝,是绝对臣服的姿势。 她庄严起誓:“我阮语,从今天开始,不论身体、感情还是思想,将永远忠于周辞清,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如有半点违背之心,必遭天打雷劈,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她说过最铿锵的话。 —— 恳求大家慷慨地对我实施收藏攻击和投珠攻击吧~ 6.清风腐朽 挂断电话后,周辞清没有立刻返回包厢,倚在水池上的连廊栏杆,看见披拉的助理慌慌张从包厢里出来才起身慢悠悠走回去。 章正辰的电话他是在席上接的,很简短,但重点一清二楚——纳猜想侵犯阮语,幸好被路过的csa新成员救下了,并无大碍。 桌子对面一侧,披拉还在讲自己总结的狗屁生意经,狂妄自大,一副早就把他这位后生吃得死死的样子。 刚才,怕自己认为的“并无大碍”和章正辰的有所出入,周辞清先给阮语打了个电话,确认事情尚在自己接受范围内,才推开沉重的包厢门重新返内。 包厢里喧闹依旧,但从某些人僵硬的表情看得出,他们都从助理口中知道暹粒刚才发生了什么。 “辞清,快来尝尝这条苏眉,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老家伙还在粉饰太平招呼他,周辞清但笑不语,缓步走回自己座位。 在暹粒,披拉就算再不情愿也叫他一声周少,现在只不过寻求平等合作,披拉就先给自己开了个染坊,直接以长辈之姿叫他本名。 甚至明知道自己手下侵犯了阮语,依旧无动于衷,把他周辞清当成小丑对待。 “鱼是好鱼。”周辞清没有坐下,右手托着圆桌桌面轻轻托了托,算好重量后,一手将整张宽大的桌面掀翻向披拉。 “啊——” 在一片尖叫和陶瓷破裂的巨大声响中,他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右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一脸惶恐和菜汁的披拉说:“但你这种渣滓不配。” * 清创缝合过后,手术室只剩许时风一个人,他躺在病床上,静静回忆邵震刚才说的话。 怕他过分紧张,一贯寡言的邵震一直和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然后就说到了西苑的规则。 “西苑是最讲究义气的地方,你是阮语的救命恩人,可以跟西苑任何一个人提任何要求。” 乃至关乎人命。 但许时风没有放在心上,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拾金不昧,事事都求回报太功利,并不想过要提什么要求。 可一闭上眼睛,刚才深巷里发生的事又漂浮在眼前。 出门到老市场逛逛是临时起意,没曾想刚走到路尽头,一个蓬头垢脸的小女孩冲出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话,最后他抓住了一个单词——help。 他目光放远,两个肤色黝黑的男人气冲冲追在女孩身后。 连犹豫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他拿起放在一边的铁棍,攻其不备,重重敲向凶神恶煞的二人,叁两下就把身无寸铁的喽啰打晕在地。 之后女孩焦急地拉着他穿过无光的长巷,临近尽头的时候,月光终于拨开乌云,光辉落在一张虚弱但坚韧的脸上。 那一眼他看到的不是阮语明亮泛红的眼,也不是她高挑修长的身材,而是她身上散发的野蛮生长气质。 仿佛谁都不能指她于死地。 他被震撼了,比第一眼看见她和知道她的身份时更加震撼。 麻药药效开始消散,肩上伤口的痛细细麻麻而来,他竟发现自己有点想念阮语柔声安慰自己的声音。 半开的门被轻声敲响,许时风仰起头看过去,一头湿发的阮语探出个脑袋,目光碰撞的下一刻粲然一笑,连头顶的无影灯也显得暗淡。 阮语捧着个托盘跨进来,往后抬腿把门关上:“你有好一点吗?我让厨房做了点吃的,阳春面。” 许时风下床替她搬来一张折迭椅,又接过她的筷子:“邵医生技术很好,伤口没什么大碍。” 两人各占小推车直角位,靠得很近,但都在刻意保持距离。 “邵震有跟你说过吗?” 刚吃了一口面的许时风抬头,假装没听懂。 阮语没有怀疑,开始自己解释:“是这样的,你救了我,按照西苑的规矩,你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 规矩两个字从邵震口中出来是沉重的,偏生阮语缩着肩膀笑眯眯地说,仿佛只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二指捏紧筷子,看着白灯光下的她如珍珠一般盈盈生动,他脑海里所有清风磊落都腐朽变质。 他想和她牵扯出更多关系。 “什么都可以?” 阮语拍拍胸脯:“当然什么都可以。” 他表面沉静,大脑却飞速运转起来,捕捉到长辈托付他的事后斟酌着开口:“我听刘队说,只要在这片国土里的人,你都能找出来?” 阮语没察觉他半点不妥,嗯哼了一句:“你要找谁?” 和她的坦荡相比,许时风自惭形秽,但踌躇了几秒还是开了口:“我想找一个女生,她叫吴意侬。” —— 每增加一个收藏和珍珠,就能拯救一个游走在人生无望边缘的作者(哭) 7.自投罗网 凌晨一点,西苑最后一盏房灯熄灭,万籁陷入寂静,只剩高悬的月光巡视凡间百态。 阮语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杯盏里的勃艮第红已经见底,明净的酒杯上只有一个淡淡的口红印。 她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目光空洞,不知飘向何处,仿佛一座隽永的雕像,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方。 吴意侬。 她再一次默念这个名字。 六年了,这个名字从她的世界消失了六年了,就在她差点忘记这个名字的时候,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了。 阮语以为自己会失控,就算不会,至少也会失态。 但她没有,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她只空白了一秒。而这一秒的空白在外人看来,不过像是在消化获得的信息而已。 她镇定取过邵震桌上的笔跟纸,边写边问:“意思的那个‘意’吗?还有是哪个‘nong’?浓郁的浓?” 许时风摇头,用手指在桌面写字:“是单人旁的那个侬。” 如果面对的人是周辞清,那么她早就被看穿,因为只有撒谎的人才会用大量话语补充自己的谎言,让它听上去更加可信。 很幸运的,她面对的是对自己毫不了解的许时风。 也很可惜,她的历练还不够,不过刚写好叁个字,笔尖就开始隐隐颤栗。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送走许时风,独自一人回到房间,拿出尘封在一角的红酒稳下心神。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 红酒瓶已空,阮语刷的拉上窗帘,踩着夜色走到床边,从床头柜抽屉底下拿出一台手机,熟练输入一串号码。 正是清梦正浓时,阮语早就做好接通后被臭骂一顿的准备,没想到电话才嘟嘟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来得正巧,我正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呢。”对面传来几声信息提示声,“柏威夏那边似乎出现了个新的人口黑市集团,我打算过去探一探。” 柏威夏是柬国的边境城市,和泰国、老挝接壤,藏龙卧虎,也藏污纳垢。 泰国色情业蓬勃,女性被迫沦为资源和商品,人口贩卖应运而生,柏威夏也成为了人口贩卖的中转站和温床。 其中披拉便是里面第一批尝到螃蟹滋味的人,无数被拐卖妇女在他手中被卖到世界各地,其中不乏尚未成熟发育的童妓,令人发指。 “收到什么风声了吗?”阮语问。 怕电话有监听,对方不再多言,嗯了一声:“明天九点过来咖啡厅,我在叁楼等你。” “明天早上不行。”阮语开口打断,“我下午再找你吧。” 约定好时间后,黑屏的手机在亮了一瞬后再次沉入睡眠。阮语用指纹解锁,删掉通话记录,迅速关机,放归原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起身床边往后一倒,立刻陷入柔软的被褥之中。 除了谈生意,周辞清去哪儿都喜欢带着她,阮语也就很少孤枕度长夜。 一米八的大床于她一个人来讲有些太大,她捞过周辞清的枕头抱在怀里,那些空荡荡的不安才慢慢退潮。 可重重心事一件件迭起成崇山峻岭,抱着有周辞清气味的枕头也不足以抚慰,阮语整夜辗转反侧,眼睁睁看着光将窗帘染白。 终于,赤道炽烈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时候,放在床头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打电话的人是章正辰,他声线有些疲惫:“人抓到了,过来地下车库跟我走一趟吧。” 阮语等的就是这个电话。 既然要查柏威夏的人口黑市,那么在失势的纳猜口中套话显然会事半功倍。 * 距离目的地有些远,车一直往郊区驶去,直到眼前的风景从人间烟火变成荒草丛生才舍得停下。 茂密的热带雨林中,一间破败的木屋隐身于一片深绿之中,深褐色的外墙爬满了青苔和藤本植物,几乎要被吞噬。 “下车。” 阮语跳下车,脚下是一片泥泞,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加快步伐跟上章正辰。 两人走到半掩着的木门前,章正辰退到一旁让阮语先进。 阮语没犹豫,直接跨进了木屋里,抬头就看到满身血污的纳猜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他身后,还站着叁个虎背熊腰的壮男,都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嗜血又凶狠。 “只有他?”阮语不满地摇头,“不是还有两个么?” 章正辰十分满意她的睚眦必报,调侃:“披拉已经私下解决了,照片太过血腥,我就不倒你胃口了。” 阮语对着站在中间的壮男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将手上带血的铁棍交给自己。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我单独跟他玩玩。” 纳猜被捆得跟只粽子一样,骨头也被打断几根,连行走都成问题,何惧他会构成威胁。 章正辰笑笑,摆手示意其他人跟着自己出去,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你看着点玩,兄弟们待会儿还想用来练练手呢。” 余光看到纳猜软得跟橡皮一样的脚抽搐了一下,阮语笑了笑,背着手走过去,看着他浑身发抖的模样,原话返还:“哦?原来猜爷也知道害怕的?” 西苑都人都叫她阮姑娘,因为周辞清以前总是“小姑娘小姑娘”地喊她,章正辰听着好玩也跟着喊。 阮语听到后,愤慨地跳起追打他,说只能周辞清一个人这么喊,章正辰只好给她加了个姓,叫她阮小姑娘。 后来她愈发出落,跟“小”再也扯不上关系,大家便叫她做阮姑娘。 但这个称呼只限西苑内部的人叫,外人怕僭越,一律称她为阮小姐——除了想嘲讽或者是不怕死攀关系的人。 很明显,昨夜的纳猜就是在挑衅她。 阮语蹲下,看着纳猜如上岸濒死的鱼一样挣扎,用铁棍被打磨得尖锐的一头抵住他的心脏:“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纳猜嘴里满是血,眼神涣散,想提问却无力开口。 “别问为什么了,我的条件苛刻得很。”阮语收回手上的力度,“这趟生意抓了几个人?” 见他一动不动,阮语立刻将铁棍捅进他的手臂,激出长啸般的惨烈叫声。 “没、没抓到。”纳猜喘着粗气,强打起精神,“抓到的那两个都被你放走了,但这生意不止我一个人在做,其他组的人做了多少我不清楚。” “还有哪些人?” 纳猜犹豫了一秒,插在他开绽的皮肉里的尖锐又往更深处去,痛得他连忙招认:“还、还有叁组人,分别在金边、菩萨和柏威夏,但领头的是谁我也不清楚,只说一周后在柏威夏碰头。” 鲜血沿着铁棍汩汩下流,阮语没动也不说话,快要痛晕过去的纳猜先急了:“我真的没有骗你,政府和ngo都盯着我们,披拉怕有内鬼,很多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纳猜痛得嘴唇都白了,阮语盯着他良久,扔掉手中的铁棍。 “好,我信你。”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坏心思又显露山水,“不过猜爷您的命这么值钱,这么简浅问题可不够换回去呢。” 阮语难缠是谁都知道的事,纳猜咬牙:“你还想要什么?我不会背叛披拉的!” “放心,我也看不上你。”她站起来踩住纳猜的腹部,“记住你欠我一条命这么重的人情,只要我开口要你死,你绝不能呼吸多一秒,明白么?” 大腿一用力,刚愈合的伤口再次爆裂涌出鲜血,阮语眼中闪过嗜血的光:“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就算没有周辞清,我也能让你死一百次!” 痛苦的闷哼已经低到了尘埃里,纳猜感觉有一把铰刀捅进了肚子,翻来覆去似要绞碎他五脏六腑,痛得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看到脚下的人失去知觉,阮语在地上碾了碾血迹,抬脚从木屋里开门出去,差点撞上守在门口抽烟的章正辰。 他探头往里瞧了一眼:“弄死了?” “没你这么残暴。”阮语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辆车,“今天暂时放过他,扔披拉家门口就行,我有事先走了。” 阮语跳上越野,在马达轰鸣声中,车轮压过红棕色的泥地留在一道长长的轮胎痕,直到那间铁皮屋彻底消失在绿森林中,手机信号再次恢复,阮语便停下来打算给给手机换上另一张电话卡。 可取卡针还没拿出来,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有信息进入。 【阮小姐,我是许时风。周萨神庙的勘测工作不能耽误,我本想跟你当面道谢,可管家说你不在西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回正的手又猛打方向,一路往市区西边驶去。 猎物自甘落网,猎手又怎可缺席。 —— 听说要收藏100个以上才能上新书榜,我看了看自己的……罢了罢了(抱膝) 8.凶猛深吻 周萨神庙离遗址大门很远,阮语进吴哥城城门前天空还万里无云,到达神庙附近马路从tuktuk车跳下的时候,一大片乌云已经骑在了茂密的树林之上。 大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打得宽大的树叶沙沙作响,不一会儿雨声和雨帘便把这古老的遗迹笼罩起来,迷离得像须弥山上的幻境。 为了环境和古迹保护,吴哥城里没有基站,也就没有手机信号,阮语干脆两袖清风出门,连把伞都没有带。 当然,她也是故意的。 两人共撑一伞,没有比这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了。 阮语跑进神庙,神庙另一侧突然走出一把黑色的叁折伞,伞下穿着黑衣黑裤的许时风脚步匆匆而行,恍如一副写意的水墨画,没有半分狼狈的意味。 除了他胸前鼓囊起的一片。 “许工,你拿着这么多东西,真的能带我去吃饭吗?” 闻声,许时风猛地抬头。 石门框前,阮语交叉着腿倚在新修复过的石头,风吹动她的裙摆,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似乎有暗香浮动。 他眼里翻起如巨浪般的喜悦,收伞快步走进神殿:“你怎么在这里?” 阮语眼睛弯弯:“你叫到,我万水千山也要赶来啊。” “我、我先收拾一下……” 按住突然变快的脉搏,许时风羞怯似的从冲锋衣里的一沓白纸,避开那双能让他滚烫的双眼。 也不是单纯的白纸,而是一张张表格,但手写上去的数据并不多——他的勘察被这场雨打断了。 神庙全部由石头搭建而成,建筑内部空荡荡的,从窗里投进来的光和雨花是唯一的装饰品,他借着这个天然装饰品去整理自己的数据。 “你有想吃的……” “有缘千里来相会是真的。” 阮语迟他几秒开口,但不打算让他继续先讲。 “我以为我们错过了第一次交集就无法相交,没想到还会越欠越多。” 这话怎么听都暧昧丛生,蹲在地上的许时风下意识抬头想去确认,却在撞进她明亮的眼睛时羞怯得直往下瞥。 同样的心思缠绕了他半晚,这时又从阮语口中听到了。 雨声有变小的趋势,阮语双手撑在窗沿,手臂一用力,打横坐在了高大的窗户里。 “对了,你要找的那个人有照片么?” 昨晚她一听到那个名字,平静了多年的心沸腾起来,生怕会在许时风面前暴露,她选择了暂时逃避。 但逃避不是她的性格,越是刺激,她越要迎难而上。 她背光,许时风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只能靠她的声线辨认她的情绪。 “有的。”许时风从裤袋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单独的相簿递给她,里面是一张少女豆蔻之年的照片,很模糊,连五官都看不清。 “她今年二十叁岁,大概是六七年前来到……” “介意我问个问题吗?”阮语看了一眼就把手机还回去,“你为什么想找她吗?找到了会对她做什么?” 她笑笑:“不要介意,我只是不想把人救进火坑而已。” 许时风语塞,一直直视她的眼睛往斜下方望去,声音也跟着变低:“是一位长辈委托我过来问问的,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阮语没再开口。 借着光,居高临下的她能把许时风所有情绪波动都看在眼里。 目光闪躲,是撒谎和隐瞒的表现。嘴角下垂,是对自己撒谎的作为感到自责和抱歉。 所以,他很快转移话题:“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希望会不会很渺茫?” 只是漫长雨季中一场过云雨,在乌云飘走后烈日再度登场,从阮语对面的窗户照进来,让许时风能清晰看到她脸上恬静又志在必得的笑。 “只要人还在世上,我都能帮你找到。” 只可惜啊…… 吴意侬这个人早就死了。 * 云雨消散,旁边的树林里时不时飞出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惊落几串雨滴和树叶,轻柔坠落。 “雨停了,我们走吧。” 阮语跳下窗沿踩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率先走出了神庙,然后在走到最后一级石阶时停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许时风疑惑问:“怎么了?” 雨下得并不久,但又急又大,被游客踩平的泥地又被冲刷得软烂无比,雨水形成的细水流纵横在一片泥泞里,无法下脚。 “我踩上去的下一秒就能摔个四脚朝天。”阮语回头看她,掌心朝下抬起小臂,“可以搭把手扶我一下吗?” 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许时风只看到这么两样东西。 他自认不是视觉动物,可只要阮语出现在他面前,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她身上,鬼迷心窍般地无法逃脱。 “你不介意就行。” 他把手臂抬到阮语手边,可阮语并没有要搭上去的意思,手往前伸,挤进了他松松握着的拳头里。 “搭手臂有点像太监。”阮语握紧了许时风的手指,灿烂一笑,“我们走吧。” 周萨神庙和沥青主路只隔着一小片落羽杉林,走上斜坡回到干净的沥青马路上后,阮语没有立刻松手,但她没预料到连许时风也没有立刻松开。 她是故意要撩拨许时风的。 如果他没有提起吴意侬,她会非常尊敬这位远道而来无私奉献的工程师,真正做到有求必应。 阮语呵了一声,可惜了。 她曾对天发誓,谁跟吴意侬有牵扯,她就要毁掉谁,一个不漏。 计划现在才刚刚开始,她的心就忍不住躁动,躁动着想看到他卑微匍匐在她面前,恳求她放过自己。 多么大快人心! 但很快,她的幻想就被一声尖锐的喇叭声打断了。 有车从道路左侧驶来,轰隆的马达声越来越近,阮语回头张望,一辆黑色的g63嚣张地在蜿蜒的林荫小路上驰骋,不过转眼的时间便嘎的一声停在了阮语面前。 车子所有玻璃都贴上了防爆膜,阮语无法从外面看进内部,但车头保险杠前的特殊数字车牌就表明了车主人的身份。 1a-1023. 10月23日,周辞清的生日。 阮语信星座,10月23日是天秤座和天蝎座的交界日,而这天出生的周辞清就有着这两个星座的特点——有优雅完美的皮相,也有暴戾阴暗的性格。 右后方的车门被一手推开,一双黑色的皮靴踩在沥青马路上,靴子的主人随之从车里探出身子。 他很高,下车时需要微微弯腰,搭在车门上的手指修长有力,青色的血管在透白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等他下了车完全站直时,t恤下宽阔的胸肩犹如连绵起伏的山脉,偏偏长了一张白皙阴柔的脸,难免会有些割裂感。 不过一天不见,阮语觉得这人眼里的戾气似乎又浓了。 当然,不排除是看到了她和许时风相牵的手。 惊吓过后,惊喜更深,阮语收回手,热烈跑向周辞清,张开双臂学树懒将他抱住:“你怎么回来了?” 周辞清拍了拍她的后腰,抬眸看向后方的许时风:“不介绍一下吗?” 被点到名的许时风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需要问他姓甚名谁,在你看到他的第一秒你就能把他的名字对上号。 刘工向他介绍周辞清时先是问了一个问题:“电影《教父》看过么?” 《教父》,一部被誉为男人圣经的电影。 他永远记得第一部开头,幽暗的房间里,镜头缓缓往后移,马龙白兰度含糊不清地开口,那些低沉但有力的话仿佛带着共振,令他的心随之震荡。 就如静海下的滔天巨浪,不动声色,却足以将人掀翻溺毙,是危险的代名词。 然后他就借《教父》的镜头幻想出一个模糊的人像——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全套西装的老人,说话缓慢有力,眼神不怒而威。 而面前的周辞清非常年轻,长相阴柔,挺拔的身躯不算壮阔,但隐藏着骇人的威力,只一眼就能令人胆战心惊。 也只一眼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就是西苑主人。 “周先生你好,我叫许时风,是csa新成员。” 周辞清没有去握许时风的手,略微一颔首作为表示:“需要送许先生回驻地吗?” 伸出的手自然垂下,许时风往后看了一眼斜放在告示牌旁边的山地车:“不用麻烦,我是骑车过来的。” 大片的乌云全部飘走,灼热的太阳光再次灼烧大地和人的皮肤,他要继续完成繁琐繁重的工作。 刚才那一场雨仿佛只是短暂而美好的梦境,现在闹钟响了。 他目送阮语被周辞清搂着腰走向那辆高大的g63,他们走得不紧不慢,步伐始终一致,说话时始终看着对方的眼睛。 许时风觉得自己在看一个长镜头,远去的二人是电影里的男女主角,而他只是一个无名的观众。 但神好像在下一刻眷顾了他一秒,镜头里的女主角在上车前突然回头,在车窗框中央对他嫣然一笑,将他一并带进了电影里面。 如果他没看见车厢后座里的二人在接吻的话,他会很肯定这个想法。 * 阮语坐上副驾驶后排,正要关上车窗,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掌按在她颈后,两指指腹按在她的颈侧,让她清晰感受到自己从慢到快的脉搏。 阴影投下,阮语下意识闭眼,微启的嘴唇顷刻被含住。 周辞清的吻很用力,阮语只能仰着头去承受。 车子在他们接吻的那一刻启动,有带着湿意的风吹进车厢,阮语睁开眼睛,对上的,是周辞清望向车外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眼神? 阴冷、占有欲、咄咄逼人。 也是她最渴望让许时风看到的眼神。 —— 明天是午夜场剧情~方便大家睡懒觉(其实是方便我,这阵子手术刀口快把我折磨疯了),明天我们早九点见~ 求收藏求珠珠,助作者走上新书推荐榜出一臂之力~ 9.砗磲入穴(h) 车子掠过塔玛侬神庙,阮语颈后的手挪开,背后的车窗缓缓上升,她被吮得发疼的嘴唇才被放开。 “披拉送了我一条苏眉,这鱼要现煮现吃才好,但我一直没等到你回来。” 他单手托起阮语的脸,拇指擦过她被口红染色的唇角,然后被阮语张嘴含住。 “好吃吗?” 柔软湿滑的舌头缠住他的手指,周辞清抬起她的下巴,眼睛随深入的手指变得愈发深邃:“不知道,但应该没你好吃。” 他是真的不知道,同时被捞起的那条在端上餐桌后就被他一手掀翻。 而阮语,将会是第二个被掀翻的。 他收回手指,坐回原位:“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回到房间洗个澡再到书房找我。” 阮语缩了缩,不情不愿问:“卧室不行吗?” 周辞清闭上眼睛摇头:“谈话就在要正经的地方谈。” 阮语撇嘴,他最好真的是谈事情。 * 两人的卧室和书房不过相隔一条过道,阮语冲过澡,光着身子走出浴室,套上不知道谁放在床上的白色睡裙,推门走出房间。 对面的书房门没有关紧,也没有光从里面透出来。 阮语上前推开,赤足踩上柔软的地毯,反手将门关上锁好。 百叶窗下,周辞清单独坐在一簇簇光下,长腿交迭斜放着,泰然自若地欣赏着光落在阮语身上时勾勒出的玲珑线条。 睡裙里面,只有她美好的胴体。 “过来。” 适应黑暗的环境后,阮语抬脚走向一动不动的他,弯腰分开他并拢的双腿。 周辞清目光不动,她衣领下的风光在他眼前绽放,又在她起身时尽数收回,侧身坐上他的大腿上。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周辞清还是没有回答,手扯低她松垮的衣领,握住那团酥软轻轻揉搓:“纳猜不尊重你就等于不尊重我,我为什么要跟不尊重自己的人合作。” 道理是这样没错,不过…… “你二叔找了林家撑腰,你不拉拢披拉合作,不怕他们叁家联合起来对付你?” 话音刚落,周辞清突然低头一口咬住那朵被他搓得挺立的红梅,惹得阮语痛呼一声,恼怒地推了他一把。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周辞清松开牙关,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我什么时候怕过他们了?” 睡裙被全然褪到腰间,周辞清继续逗弄她另一边的酥胸:“和披拉合作是下下策。我虽然暂时没有洗白家族的意思,但也不想和这种人狼狈为奸。” 披拉靠贩毒起家,早年跟着一个金叁角毒枭混饭吃,因为做事够狠够绝被老大赏识,一路高升,黑白两道通吃,做尽一切丧尽天良的事。 “那你的上上策是什么?” 周辞清将手腕上的十八子手串拨到掌心,佛珠通体玉白,佛头下还挂着一簇黑色流苏。 “当然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又把手串戴回手腕,扯掉堆在阮语腰间的睡裙扔到地上,“本来想着走捷径可以腾出点儿时间陪你,看来还是不行。” 在她洗澡的期间,周辞清也换了一身居家服,柔软的丝质贴在她肌肤上,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不过就算捷径可走,还是不走为妙。” 哒的一声,手串又滑落到周辞清手掌,他拍了拍阮语右小腿腿肚:“抬脚踩住。” 猜到他要做什么,阮语连忙摇头夹紧双腿:“不要……” 拒绝刚出口,周辞清强硬地抓起她的脚,逼她踩在大班椅的扶手上,那萋萋幽谷便显露在他眼前。 “早就湿了,早点结束不好么?” 温润的热度擦过蜜瓣,阮语战栗了一下,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刚才的事我可以……” “解释”二字被尽数吞进了周辞清嘴里。 他一手握住她的柳腰,另一只手将手串嵌入花户,一颗一颗拨动。 亲吻很用力,但挑逗的手指却温柔万分。 “砗磲是佛教七宝之一,等同金刚护身,可以助人修行养生,消灾解厄,福慧双修。” 圆润的珠身擦过最柔软处,阮语十个脚指头紧缩,嘤咛出声:“那、那你还放在那里……” 明明是苛责,可迭加上她的娇吟,更像是打情骂俏的埋怨。 周辞清加快拨动的速度,引出更动情的呻吟,才喃喃自语般开口:“你就当是开光好了。” 珠子嵌得更深,沾着水的流苏簇被冷风吹过,凉丝丝的,扫过敏感的双瓣,阮语只能抓住周辞清的手臂隐忍情欲:“快拿出来……” 周辞清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停下转动的动作,手指往里一推,半串佛珠没入她的深处。 “唔……” 阮语轻哼,下意识缩紧下体,让本就沾满春液的砗磲更深入,只留那簇流苏在腿间摇曳生姿。 “十八子代表十八界,是一切不善法的根本,是一切苦厄烦恼的原因。”周辞清来回抽动手串,又用佛头击撞花核,激荡出失控的娇呼。 “周辞清!” 阮语双腿乱踢挣扎,肉缝间的佛珠猝然滑落,被地毯的长毛覆盖着,隐于同样的白中消失不见。 不菲的手串就此失宠,周辞清将她重新抱紧,轻吻点点眼尾泪花:“原来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是这样的感觉。” “什么感觉?” “你刚才什么感觉?”他反问。 阮语发狠地咬他肩膀,又仰起头去挠他的下巴:“那我应该早点跟其他男人牵手,也让你为我难受一下。” 周辞清但笑不语,伸手捡起先前被扔到一边的睡裙盖回阮语身上,任她攀着自己的脖子闹腾。 “所以为什么要跟他牵手?” 阮语小声失笑,而后眼睛里情绪尽失,只留满腔的冰冷和仇恨:“昨晚我问他需要什么报酬,他说他受长辈托付,要我帮忙找吴意侬。” 果然,周辞清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反应和阮语昨晚的反应如出一辙,空白了一瞬才再度开口:“所以你要报复他?” 他知道事情全部过往,自然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过还人情的。”她用指甲轻刮周辞清的指关节,“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要找吴意侬,他刻意隐瞒了事实,足以证明来意不善。” 她眸光渐深,是充满戾气的黑。 “所以我要使计让他爱上我,盲目走进我画下的囹圄中,然后告诉他…… 我就是吴意侬。” —— 写完这章以后,我进寺庙时都觉得佛祖在瞪我…… 下一章继续是肉,例行求珠珠求收藏~ 10.做爱次数(h) 阮语是怎样的人,周辞清最清楚不过。 她是他最杰出的作品,和他性格最相似,叁观最契合——倔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只要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不管对错,头破血流也会坚持下去。 因此他不会过多置喙阮语的行为。 “我帮你查他来意。” 阮语眼睛弯弯成两道小月牙,坐直身子亲了亲周辞清的嘴巴:“周少的情话总是霸道又动听,我喜欢哦……” 周辞清笑了,搭在她大腿上的手才开始往上游移,挤进腿缝,深入她的深处。 津液尚存,他手指的进入异常顺畅,阮语轻哼一声,手又攥紧他的手臂,微微抬起腰部适应他的动作。 和刚才恶劣的行径不同,周辞清这次极尽温柔,二指扩开她湿滑的外唇来回摩擦,等她喉咙不自觉地发出舒服的吟哦才将手指探进深处。 “一根手指就夹得这么紧?”周辞清低头去吻她颤动的眼睫,又落到她鼻尖,“我不在的这二十四小时里,有没有自己玩过?” 力度渐渐加重,阮语忍不住整个人往后仰,夹紧的腿同时分开,跟着他的节奏律动,在指尖顺利抵达她的弱点后,肆意释放叫喊与春潮。 不等她喘过气来,周辞清站起身来,将她抱到酸枝书台上。 睡裙再次被他随手丢弃在台面,他抓住阮语两条大腿分开,让她私处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 经过前两次刺激,淋漓的花户有些肿胀,他伸手触碰,又拉下裤头露出狰狞巨兽抵住:“虽然你的理由很充分,但我还是想继续惩罚。” 阮语两条腿都被他架在半空,只能两只手支在桌面保持平衡。 她收回一条腿踩在周辞清胸前,咬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他指痕下的淡印:“周先生,是你前晚说要离开七天,所以透支了七天的额度,可别忘了现在你是负资产状态。” 作为她的绝对掌控者,周辞清对她有绝对的控制力,除了做爱的次数。 周辞清是真正的不近女色,在阮语之前,他的感情经历是一张白纸。 在他父亲没有去世之前,他的确是个纨绔子弟不假,游手好闲,跟着其他二世祖看遍全世界的声色犬马。 人在出生那一刻性格早就定下,而上天给予他的批红只有一个字——冷。 他是个冷感的人,从小就喜欢独处,不觉得自己是世界的参与者,而是旁观者。 他冷眼旁观周遭发生的一切,不批判,不表现出喜厌,他接受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包括犯罪。 后来父母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第一个疗程结束后,他听到医生和他父母说,他有点反社会倾向,最好注意一下他的行事。 但父亲并不在意,毕竟周家做的是黑色生意,不反社会可继承不了这个庞大的家族,就由着他继续下去。 因为性子足够冷,他感情需求也比常人淡泊,从不觉得寂寞,看着身边的人抱着燕瘦环肥,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起不了任何反应。 不是没有女人投怀送抱,甚至脱光了衣服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 哦,也不止是女人,还有不知死活的男人走到他面前自荐枕席,然后被他一脚踹到骨伤科住院部躺了一个月的。 他始终认为,红颜枯骨不过虚妄,刹那欢愉比不过恣意杀戮。 直到阮语爬上他的床。 那个寻常的晚上,那张他躺了好几年的床,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除了他自己。 那晚的他是陌生的,当他打开顶灯的开关,看到阮语卷着被子躺在他床上,堆砌起像云的青丝下是她白皙的肩线,楚楚可怜,一下就能折断。 她眼里有不安在震荡,走向他的身体却像是在英勇就义。 周辞清反手关上门,锁上,看到她瞳孔颤了颤,笑意蔓延,更激起她的不服输。 冷光下,她的身体仿佛也变成发光体,瓷白的肌肤,雅致的骨骼,两团柔软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抖动,红梅绽放。 似乎是发现了他目光的落脚点,阮语的耳廓淡淡透出了红,咬紧有些苍白的嘴唇,继续向前。 周辞清视线一路往下,经过她平坦的小腹,萋萋的禁地,最后落在一双笔直的长腿上。 那一刻他想,这双腿圈在他腰上最合适。 但比她的腿更快圈上他的腰的是她的手,阮语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酥胸挤压在他坚硬的胸前,他诚实的小兄弟立刻昂首挺胸。 “哥哥,你要了我,好吗?” —— 下一章继续是肉~ 看在周少冒着肾虚(周辞清:不怕死的可以再说一次)的风险上加个收藏投个珠珠呗朋友们~ 11.射出来吧 (juseshuwu) 周辞清回答了什么他忘了,在她贴上来的那一刻,他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他。 那晚那个陌生的自己深刻教给他一个词语,叫一发不可收拾。 阮语跪下用嘴拉开他的裤链,双手握住他雄赳赳的性器轻轻一吻,再次询问:“哥哥,我可以拥有你吗?” 接下来发生的事周辞清记得很清楚。 他没再说话,上前几步将阮语逼到床边,然后将她压在身下。 医生说得没错,他有反社会倾向,除了冷漠无情,还有极高的攻击性。 他不管底下干涩,提枪暴戾闯入,一下就将她全部柔软占据。 阮语当年还不到二十,根本承受不了这样野蛮的破门而入,而食髓知味的他不知深浅,不知疲倦,在一声声娇柔哭喊中用力抽插。 他咬住阮语的脸颊,耸动后腰猛撞她的深处,又在她眼泪滑落时吻住她的眼睛:“阮语,你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就像她的誓言,要么忠诚他一辈子,要么堕入无间地狱。 但阮语并没有听见,在他提速冲撞的时候,她目光骤然涣散,在欲望和潮热中晕了过去,兵荒马乱。 那晚是邵震看的诊,看着凌乱带红的床褥和昏迷的少女,微不可察地叹气:“周少,她不是你的仇人。性爱是让人高兴的事,不是发泄的渠道。” 处理过伤口后,他抱着阮语回到她的房间,躺在她身边看了一夜的白墙,在晨光破晓的时候,从不退让的他俯首在她皱起的眉心落下一吻。 “你这么娇气,以后在床上我可以让着你。” “但让多少,得看你乖不乖。” 睡梦中的阮语被他的气息骚扰,不满地抬手打了他一下,翻个身继续睡。 放在一旁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周辞清顺势松开手放阮语自由。 知道他就此罢休,阮语跳下书桌穿上裙子,从身后双手抱住正低头看手机的周辞清:“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跟你报备一下。” 周辞清覆上她的手背,有些凉,又抓起握紧:“去找那个小子?” 阮语失笑,将脸埋进他结实的背肌蹭了蹭:“他哪有我工作重要,我难得逮住了整天玩失踪的老宋,今天必须过去工作室。” “你要是真想每天见到她,我掘地叁尺也帮你找。”周辞清转过身将她打横抱起出门,“天黑之前回来,不然我直接去咖啡厅抓你。” 阮语被他抱回房间,一踩上柔软的地毯就脱下单薄的睡裙赤条条地走进衣帽间。 “我新洗的几筒胶卷还放在暗房呢,没扫描上电脑老宋估计不让我走。” 周辞清双臂抱胸倚在门框,欣赏她低头绑胸前系带的侧脸。 阮语套上五分西装裤,走到门口抓起他胯下支起的小帐篷揉了揉:“老宋说她做了笋丁小笼包,午饭我就不陪你吃了。” 没等他眼睛眯起,阮语又踮起脚尖亲亲他的下唇:“你要是不打扰我,我可以另外给你一些额度。” 周辞清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咬住她的嘴唇:“那你记得别哭着让我停下了。” 要箭在弦上的周辞清立刻放人显然是不可能的,阮语正要到梳妆台前梳头,又被周辞清拦腰抱到床对面的沙发,用手帮他弄出来。 她约了宋毓瑶一点钟见面,从西苑出发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咖啡厅,而现在时针已经处于十二和一中间,可周辞清却迟迟不肯泄出。 阮语急出一头的汗,她坐在周辞清腿上,双手握住他的勃发上下套弄,束在西装裤下的衬衫被扯出,一双手在衣摆内肆意揉弄早已挺立的红蕊。 “周辞清……”手酸得发麻,阮语一开口便带上了哭腔,结果揉在她柔软处的虎口位一下收紧,惊得她不禁叫出了声音。 “叫别的。” 阮语心里问候了他大爷几句,嘴上柔弱开口:“哥哥,射出来好不好?” 或许是她演技已经炉火纯青,开口时又几转眼泪晃过,竟然就此点燃周辞清欲燃欲灭的火。 原本瘫倒在椅背的他猛然坐直,大手按在她后腰将她按倒,黏糊的浆液喷洒在二人之间,旖旎的气息立刻弥漫向整个光线晦暗的房间。 棕色的光影落在周辞清脸上,他将头枕在沙发靠背上,薄唇微张轻喘,长睫覆住浅琥珀色的瞳仁,有种谁都能欺的脆弱感。 她时常怀疑周辞清有人格分裂,主人格是阴暗暴戾的黑帮头目,副人格是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但只会在事后出现。 或许是他们的第一次给了他太大冲击,每次事后他的愧疚感都会直线上升,总要像小猫小狗一样赖在她身边,生怕她会弃他而去。 这是她爬上他的床之前没想过可以得到的。 所以计划走到这里,她还是赢家。 趁着他失神的时间,阮语飞快落地,却在转身离开时被一只滚烫的手拉住。 周辞清借着坐直身子的力度将她拉到面前,抱着她的腰埋进她胸前:“小笼包而已,我也可以学会。” 阮语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所以?” “今晚你回来也能吃到小笼包。” 首-发:yuwangshe.uk(woo18uip) 12.你可以的 烈日炎炎,阮语没再拦tuktuk,叫上司机将自己送到咖啡厅门口,到达的时候正好一点整。 和往常一样,在店员手里拿过一杯香草拿铁,轻车熟路地绕进厨房的仓库。 依然是为了防监听,她在电话里提到的“叁层”就是地下一层。 和昨天不一样,挡在门前的货架被挪开,门缝里透出一点闪烁的光。 阮语推门进去,房间里光线并不算充足,除了天花板上孤独的电灯泡在摇曳,就只有一台电脑亮起作为光源。 而电脑前放着一篮烘坏了的华夫饼和形状怪异的牛角包。 小笼包是假的,咖啡厅里被淘汰的食物才是真的。 咬开已经硬邦邦的牛角包,噎得慌的阮语连忙喝一口拿铁,问:“能不能有一次是让我吃上点好吃的?” 宋毓瑶醉心工作,屏蔽她的抱怨,拿起旁边那张凳子上的抱枕让她坐过来:“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一个疑似拐卖集团的根据地。” 阮语坐下,握过鼠标点开卫星地图,不断滚动鼠标滚轮放大地标,直至绿油油的地图上出现一个突兀的空缺,形状的边缘切割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人为的。 “我觉得边境线旁边这块有些空的雨林应该就是。” 阮语瞄了一眼右上角的经纬度,立刻认出准确地点:“这里是柏威夏寺附近。而柏威夏寺你也知道,前几年泰国跟柬埔寨都在争夺这个地方的主权,双方都派了大量军警驻守,实在不是个完美的藏匿点。不过……” 她陡然转变态度:“早上我去套了纳猜的话,披拉的确在那边做人口买卖,他的人马会在一周后于柏威夏碰头。” 宋毓瑶是国际反人口贩卖组织的创始人之一,在组织创立之前,她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而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是一场慈善晚会。 她自认是个肤浅的人,去晚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炫耀她在佳士得拍回来的卡地亚古董头冠。 但那晚她没有跟任何人谈起她的皇冠,她刚坐下,旁边和她年纪相当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你跟我挺有缘的,有兴趣看我最新作品吗?” 宋毓瑶认识的名媛都还没到场,闲得发慌的她随口应下,两人就坐在空阔的就餐区,捧着ipad看起了纪录片。 一部关于人口贩卖的纪录片。 色调很暗,旁白是导演亲自配的,称不上平淡,因为死水一潭这个词更适合这种格调。 她用毫无感情的声线说出令人震惊的数字和事实,图片和影像噪点极高,锐化的人像更突显了受害者眼里和脸上的创伤,无一不让宋毓瑶感到震撼。 回去后,她一夜无眠,良心突然升华,当即放弃锦衣玉食,到东南亚展开解救被拐卖妇女活动,一做就是八年。 阮语是在组织创立的第五年加入的。 那时候她在周辞清身边刚待够一年,勉强熬出头,可以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消息灵通的宋毓瑶转眼就找上她。 宋毓瑶没有立刻让她加入,只是把自己当初看到的纪录片给她看:“被贩卖人口中,女性的比例超过八成。girlshelpgirls听过吧?只有女性能帮女性。” “每一个女孩子都值得世间一切美好。” 宋毓瑶又翻出一些被解救女孩的照片,里面每个女孩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她递给阮语:“我看人很准的,你一定可以解救出无数陷于黑暗中的女孩,成为她们的英雄。” 阮语不受她恭维影响。 宋毓瑶看中的不是她这个人,只是想通过她利用西苑的线网搜集各个社团的资料罢了。 “我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周辞清的。”她态度坚决。 “周辞清做人口贩卖生意吗?” 阮语摇头。 “那不就得了。”宋毓瑶摊手,“我只针对做人口生意的,周家我没想动也动不了,更没想过要策反你。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问你关于西苑的一切事宜。” 到底刚才的纪录片给了阮语不少冲击,她不再愤然拒绝,看着手机屏幕上笑意盎然的女孩,摇摆不定。 “如果周辞清也做人口生意呢?” “选择权在你。”宋毓瑶收回手机准备离开,“当然,我找上你也是希望能牵制周辞清,毕竟他也做人口生意的话,我可斗不过他。” 最后她将名片推到阮语面前:“我等你电话。” 阮语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在宋毓瑶转身前开口:“我在西苑根本没有地位,可能帮不了你。” 她只是个死皮赖脸赖在周辞清身边的人,何德何能用他的线网搜集情报。 宋毓瑶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又牵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长:“可以的,你可以的。” 具体什么可以,她没有说,但阮语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她一直去想,又一直不敢多想的事情——成为西苑的女主人,获得绝对的权力。 宋毓瑶这八个字就像点燃导火索的火星,不多,但足够让火药炸得轰轰烈烈。 她离开咖啡厅回到西苑,泡在房间浴缸足足半个小时,泡到手指都挤满皱褶才舍得起来。 围着浴巾站在梳妆镜前,阮语细细打量自己红扑扑的脸。 秋水瞳中横波荡漾出上挑的弧度,氤氲出无限春色,双颊上淡红的烟霞,黛青色的眉若远山,只是眼中的不安和愁绪太过明显,再好的春光也要暗哑失色。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觉得太虚伪,又垂下,几秒过后重新再来,如此这般反复了叁四次,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那么僵硬的笑容,穿上浴袍走向周辞清的房间。 当时的阮语还不知道,周辞清的书房和卧室都是他的绝对私人领域,两扇门的指纹锁只有两个人的指纹,只等她不期而遇地发现。 那晚的痛阮语不想再回忆,她只记得自己嗓子火辣辣的,身下也是,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她嘶哑的呻吟和周辞清如野兽般的喘息。 他坚硬如铁,贯穿一次比一次深入用力,像一个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做出指令下的动作。 后悔吗? 谈不上的,在跪在周辞清脚边恳求他垂怜的时候,她就自我毁灭或被他毁灭的准备。 但上天终究还是怜悯她的,毕竟关了她这么多扇门,总要给她开个窗透透气,不然死了可就折磨不了她了。 阮语当时的确是晕过去了,但在邵震离开后就醒过来了。 她感觉到周辞清温柔地将她抱起,放置在她最熟悉的床褥上。 下一秒,她身侧往下陷了半寸,是周辞清动作轻柔地躺在了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搂进怀里,亲吻她紧皱着的眉头。 她赢了,宋毓瑶也赢了。 —— 首-发:yuwangshe.uk(woo18uip) 13.陌上花开(h) 拿铁已经见底,牛角包却还剩一大块,阮语噎得没心思再吃,扔回面包篮:“昨天我洗出来的照片你看到了吗?” 经过这八年艰苦摸爬滚打,宋毓瑶见不得人浪费,又把面包扔回给她:“看到了,顺便扫描发给杂志编辑了,原件你拿走。” 组织所有行动都是秘密进行的,宋毓瑶对内是组织创始人,对外是艺术经纪人,专门挖掘摄影人才开展览,与她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人设非常吻合。 而阮语,则是被她无意挖掘到的天赋型摄影师。 既要担得起“师”这个字,必然要有作品支撑,在宋毓瑶去问周辞清要人之前,让阮语拍几张稍微有点意境的照片,阮语照做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她瞎拍的东西还真的还能看,连周辞清看了也赞她是一块不雕琢自成器的美玉。 彼时阮语还未参与到西苑的大小事务里,周辞清也不介意她花点闲暇在兴趣特长上,应下宋毓瑶的请求,还替阮语狠狠讹了一笔工资。 宋毓瑶拉开暗房旁边五斗柜的抽屉,拿出厚厚一沓照片:“我已经让旭阳派人过去边境线探路了,但你也说了,那里一直有领土争端,实在太敏感,普通人根本没办法靠近。” 秦旭阳是宋毓瑶的发小,加入组织前是某五百强企业大中华区的副总,但知道宋毓瑶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后,毫不犹豫加入了组织成为高层,现在是泰国分部的负责人。 “如果是边境线的话,在上柏威夏寺的小路途中有一个密林入口,从那里进去的话,我知道哪里有缺口。” 宋毓瑶立刻来精神了:“你去过?” 阮语转笔的手顿了顿,避而不谈:“周辞清带的路。” “他为什么要带你……”猛地想到了什么,宋毓瑶立刻啧了两声,“真刺激,我也知道在雨林里颠鸾倒凤是什么感觉。” 阮语懒得理她,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不过那里没有手机信号,我无法远程指路,只能画个地图给你自行寻找。” 宋毓瑶长叹了口气:“要是你也能一起就好了,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看到阮语猝然起身回头,宋毓瑶笑了笑:“这次行动过后,我就要去东欧了。” “为什么?” 宋毓瑶提醒:“铅笔要被你掰断了。” 阮语立刻回神,把铅笔放回主机旁的笔筒。 这五年时间她俩早就锻炼出非凡的默契,她们不仅是上下级,更是亲密朋友。 “我去东欧的话,你会退出的组织吗?”宋毓瑶把照片递给阮语,“其实早在叁年前,我就想劝你退出的了。” 叁年前么…… 接过照片,阮语捏住一边快速翻看。 照片风格非常统一,都是闪光灯下腐烂发白的幽暗山洞。 作品是人性的一种表达——而这所有作品都在表达空虚、厌世和阴暗面。 叁年前,周辞清抓到了一个内鬼,是他二叔的人。 周辞清的父亲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去世,按照家规,家主之位应由已经成年的周辞清继承,但当时周辞清还在香港上学,周二叔趁机夺位,还对侄子痛下杀手。 但周家哪有善茬?死里逃生的周辞清带上心腹和武器杀出重围,用杀手的鲜血染红离港码头。 他说那天的夕阳很红,受到惊吓的鹭鸟从树上飞往天边,红日映在水潭一般的血泊里,有吴宇森式的暴力美学,优雅圣洁,纵横四海。 满身他人鲜血的周辞清回到西苑,本念着亲情不多作计较,但周二叔倒打一耙,说他杀戮气太重,不能担此重任。 面对二叔无理指责,周辞清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回头看了手下一眼,一个女人就被粗鲁地推进了大厅,正是周二叔已经怀孕的情人。 周辞清将枪口抵在情人的肚皮上,笑容诡谲:“二叔,我不想伤害小堂弟,所以你不要逼我。” 当时胎儿已经足月,情人被吓得当场就要生产。可周辞清并没有流露半分仁慈,扣动扳机,对着孕妇脚下被羊水打湿的地毯开了一枪,开始倒数:“叁、二……” 周二叔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立刻跪下认输妥协,当即被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软禁。 到底还是年轻不够沉着,周辞清以为自己坐稳宝座,不想二叔早与其他社团串谋起来,拖家带口逃出了西苑,四处流亡。 只是流亡的时候还不忘给周辞清下绊子,例如在西苑安插卧底线人。 处置卧底的时候阮语也在场,她就在那场审判中了解到自己口中的“无间地狱”到底有多恐怖。 血污四溅,刑具闪着恐怖的冷光,被扭断脖子的卧底躺在一片混乱的血痕中,一旁的周辞清坐在红木太师椅上细品清茶,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今天发生的一切。” 暗红色的血流到面前,一直坐在他腿上的阮语慌忙跑到外面干呕。 得益于周辞清的宠爱,这些年她在西苑的地位越来越高。 但高处不胜寒,从高处跌下来,受到的伤害也会加倍。 见过血后,周辞清戾气又重了不少,晚上的时候从身后掐住阮语的腰疯狂攻陷她的柔软。 她跪在沙发前,嗓子都喊哑了,哪怕膝下垫着柔软的长毛地铁,膝盖还是被磨出淡淡的血痕。 “哥哥停下好不好,要被顶坏了……” “我怎么舍得顶坏。”周辞清不顾她的求饶奋力冲刺,低头含住她耳垂,掐在她腰上的手往下游去,捏住她淋漓的花核挑逗,“当然,如果你敢背叛我,那我一定把你弄坏。” 接下来的叁天,阮语每晚失眠,宋毓瑶见她不对劲,问出了缘由,两人皆是长久的沉默。 就像此刻。 照片第叁次被翻到底,一旁的手机叮的一下响了。 阮语放下照片拿起手机,是周辞清发来一张照片,点开,是一个封口无比糟糕的小笼包。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到周辞清从来洁净白皙的手指如今沾满粉团和肉汁,阮语忍不住异想天开。 或许周辞清对她真的有情,情深得舍不得她堕入无间地狱呢? 下一秒她又迅速推翻——她怎么会妄想恶魔会有真心。 就算有,也轮不到她这个一开始就没准备要献上真心的人拥有。 —— 男主,真的,不是,好人…… 14.我喜欢你 黄昏渐近,阮语走出ycafe的时候,残阳铺满浅橘色的天际线,点缀着几片粉紫色的云,她便迎着这幅印象派日落返回西苑。 到达大门时,阮语跳下tuktuk车,深灰色的铁艺门缓缓打开,一辆明显不属于西苑的皮卡大喇喇地停在喷泉池前,满车身的黄泥,把印在驾驶座车门上的单位名称也盖得严严实实。 经过车头时,阮语伸手摸了摸前车盖,里面还有高温透出,估计是刚停下的。 西苑常年大门紧闭,也不允许有车辆停在大门附近。 所以,周辞清是在提醒她csa的人在里面吗? 书房也是会客厅,阮语气喘吁吁跑到叁楼的时候,守在门外的保镖似乎早就猜到她会来,都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一步给她让路。 阮语进书房从不敲门,双手一并按下门把,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前半截用作会客,宽敞大气,唯一缺点是光线不足,难免阴森,只有坐在百叶窗光源下的周辞清有个勉强的轮廓。 皮卡能坐五个人,但书桌斜对面专用来待客的沙发上,只坐着许时风和刘工两个人。 阮语对他们点头致意,眼睛扫过许时风时故意收慢动作,周辞清懒散的声调从桌后响起:“回来得这么早?我还打算去接你回家呢。” 眼睛适应了幽暗,阮语看到周辞清的确换上了黑衬衫,若不出家门,他更习惯穿宽松的睡衣。 古董落地钟旁的高背软椅是阮语的专座,她拿起放在上面的抱枕盘腿坐上去。 “那我是不是得怪刘工绊住了你来找我的脚步?” 阮语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抬,语气也尖酸得很,可眼睛总是噙着笑意,分明是在开玩笑。 周辞清也跟着她笑,而后望向刘工说:“她这样冤枉你,我就派她跟你们走一趟当是赔罪吧。” “走哪?”阮语来得晚,他们叁人聊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差不多收尾了,我们打算去下一个项目所在地考察踩点,所以来找周先生寻求点帮助。” 阮语原本是看着周辞清等他回答的,可他嘴唇刚动了动,旁边沙发上的许时风却把话头抢了过去。 书房有片刻的死寂,刘工不敢去看周辞清的表情,阮语转头替他看了。 光线太过昏暗,周辞清侧面剪影有些紧绷,嘴角有上扬的弧度,就像躲在暗中观察猎物的狩猎者。 “所以是去哪里?”阮语用手支着鬓角斜斜看向许时风,上挑的眼尾漾出几分桃红,“小许同志说一半不说一半的,是想逼我说多点话吗?” 果不其然,许时风本来就带着点粉色的耳廓迅速红起来,尴尬地别过眼睛:“是柏威夏寺,暂定叁天后出发。” 叁天后,柏威夏。 连天都在帮她。 “好啊。”阮语眨了眨眼睛收起瞳仁里闪烁的精光,回头望向一直看着她的周辞清,“恭喜周老板,喜提第二次额外额度。” 周辞清也跟着她眼角笑出淡淡的笑纹。 她说的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密闭的一间书房就这样被她分隔开两个世界。 许时风又将目光移开。 刘工是识时务的,得到了周辞清确切的答复,起身就要离开。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周先生吃饭了。” 周辞清起身送客:“阿辰已经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提,不必客气。” 刘工再叁致谢,跟在一旁的许时风也在出门前欠身鞠躬:“感谢周先生的慷慨。” 直起身子的时候,他眼睛故意瞟向阮语,她还歪斜地坐在软椅上,懒散地冲他和刘工摆手再见。 她好像永远都是这幅不甚上心的样子,和刚才敷衍他的周辞清如出一辙。 最后的寒暄过后,许时风跟在刘工身后踏出书房地界。 在雕花木门关上之前,他情不自禁回头。 光影晦暗中,周辞清坐在书桌桌沿,两条长腿随意分开,拍了拍大腿,从软椅上起身的阮语便赤脚走过去,被他虚搂在怀里。 然后门缝和窥探到的视野同时消失。 * 五分西装裤虽然宽松,但周辞清的手想要深入也没那么容易得逞。 “我以为你不会让我跟其他男人有过多接触。” 阮语的衬衫被拉到肩头以下,埋首在她颈间的周辞清停下吮吸的动作,懒洋洋地倚在她身上。 “我一直相信恨比爱长久深刻。”他将手上的十八子砗磲滑到阮语手腕,“阮语,如果不是想要报复你父亲,你不可能跪下乞求我让你留在西苑,不是吗?” 西苑在所有知情人眼中都是地狱的存在,而西苑里的人就是恶鬼。 没人想入地狱当恶鬼。 阮语仰头去亲他下颌,圈住他腰上的双臂收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为自己辩解:“但现在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爱你的。” 沉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阮语的腰又被圈紧了半寸。 十六岁之前的阮语是无忧无虑的,这要感谢她父亲吴观山,感谢他太过懂得隐藏万事。 人生的头十六年,阮语并不叫阮语,叫吴意侬,是她父亲起的名字,用作他对妻子的告白,意思是我喜欢你。 故事的一开始总是温柔的,吴观山在烟雨朦胧的水乡里做点小生意,后来因为育儿成本上升,他不得已到外地寻求更大市场,一家叁口总是聚少离多。 在一切都朦胧的日子里,阮语总记得自己在周五晚上蹲在家门口等爸爸回家。幸运的话八点就能等到,稍微不幸运就得等到十点,最不济的话那一周都见不到爸爸。 “我爸爸很厉害的,他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他对我最好了!” 她总是这样跟同学说,但说这些的机会却越来越少,因为她爸爸已经很少出现在她面前,也很少会对她高兴地笑了。 吴观山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心也跟着一起膨胀。只不过资质有限,卡在了瓶颈位,脾气也就越来越差。 要不不回家,一回家就看什么都不顺眼,逮住人就在那里破口大骂。 阮语的母亲性子也随她的姓氏,特别软,也不敢反驳丈夫的无理取闹,默默忍受承受他所有怒火。 但这种愁云惨淡的画面并没有逗留太久,吴观山不知道搭上了什么贵人,公司一飞冲天,连带着他也冲上了天,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挨家。 如果没有每个月打来的高额生活费,阮语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消失了。 现在回想她也算是第六感给她的暗示了。 高一那年,父亲在非节假日回来了,可他这次带来的不再是好吃的好玩的,而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他说他在外面认识了高官的女儿,而他能飞升靠的就是这位高官千金。现在千金怀孕了,他只能回来跟阮语的母亲离婚。 “你不要怪她,她一直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是我没做好措施,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阮语以为自己软弱了十几年的母亲会哭哭啼啼挽留变心的丈夫,没想到阮仪在听到他说这句话以后擦干了眼泪,咬牙切齿说:“吴观山,我就当这十六年瞎了眼,小意我会带走,赡养费和共同财产你一分也别想少!” 千金的肚子已经显怀,吴观山也急着离婚,随即答应了要求,火速离婚然后火速入赘到高官之家。 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吴观山的无耻,拿到离婚证的他立刻出尔反尔,卷走所有共同财产,每个月该给的赡养费也完全不见踪影,还找了地痞流氓上门恐吓她们母女,要她们滚远点,别妨碍他的高升之路。 阮语放学回到家里,看到并不宽敞的出租屋里,到处都是被砸烂的晚饭菜碟,母亲坐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掩脸低泣,她气得拿起菜刀就要去找吴观山。 阮仪慌忙拦下她,说不要因为一个烂人赔上自己的前程。 从此世上再无吴意侬。 —— csa是真实存在的,我当年去柬埔寨的时候他们还在收尾茶胶寺的修复工程,寺庙里还搭着手脚架,也拍了不少照片。而茶胶寺下面还有csa的公告栏,上面有中文加高棉文的介绍。 因为这文是我在17年的时候构思的,当时网上资料显示,csa的计划是结束茶胶寺修复工作后就开始修复柏威夏寺,但现在好像不止修复柏威夏寺,重点落在了吴哥王宫遗址的挖掘及保护的工作上。 这个故事教会我,什么都要及时…… 15.他的杰作 上衣被越扯越低,阮语按住那只钻进她胸衣的手,仰头看身后的周辞清:“不如我们来赌一盘?” 控制着半个东南亚黑白赌场的周老板挑挑眉毛:“你想赌什么?” “赌我肯定比你先知道吴观山为什么要找我。” 她把头仰得很靠后,周辞清一低头就能亲吻她扬起的嘴角:“又想引我破坏家规?” 周家靠赌博发家,但周老太爷从不允许子孙参与赌博,不到非必要的时候不准上赌桌。 不管是赌博,赢家永远是庄家而不是赌徒。周家靠赌发迹,绝不允许后代因赌而败家。 阮语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那我们小声点,这样老太爷就听不见了。” 周辞清彻底被她逗笑,俯身将她抱得更紧:“这赌局怎么看你是你优胜率比较高,对我有点不公平。” 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时风看阮语时带着怎么样的眼神。 像一只想触碰又收回的手,躲闪后又会后悔,只能重来一次,如此反复,面红耳赤。 爱是最神奇的魔法,可以扭转人所有思想,更别说只是透露一个小小的原因。 就算那个原因是肮脏的。 “原来周老板也是个怕输的人吗?” 周辞清开始系好她衣服上的绑带:“我当然怕输,人总是对陌生事物充满恐惧。” 而他从未输过。 第一次坐庄,阮语有些得意,勾勾周辞清的下巴:“想知道我要怎么对付许时风吗?” “我的荣幸。” 阮语又挤上他腿间小小的空间坐好:“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编排我们的故事吗?” 周辞清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他见色起意,继而强取豪夺,将没有背景靠山的华人小姑娘囚在西苑当金丝雀。 而被当成玩物的阮语奋起反抗,可惜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西苑这个巨大而恐怖的囚笼。 当真是比窦娥还冤,强取豪夺的人分明是阮语才对。 “如果他有心打探我的消息,肯定会知道这些故事。那我就按照别人的剧本给他演一场戏,而他在戏里就是拯救我的那位屠龙骑士。” 阮语将毒淬进眼里:“男人都热衷于救风尘,当他立志要将我救出去的时候,就是我亲手授予他苦难的时候。” 西苑半个主人的头衔不是虚的,阮语能调动周辞清大部分手下,折磨区区一个许时风算得上什么。 周辞清用唇亲昵地磨着她的鬓发,没有问她会不会心软,或者会不会玩火自焚。 阮语的狠是他传授的,虽然没有达到青出于蓝,但心肠也比大部分人冷硬,怎么可能会败在儿女情长下。 人若是机器,那么仇恨就是机器赖以生存的能源。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阮语不懂手下留情,要杀个片甲不留,麻烦他处理后续事务。 “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不能拒绝的要求。” 阮语正热血上头遮蔽了双眼,当即应下:“反之亦是,我不会输的。” 好斗好胜的她,也是他的杰作。 * 阮语被允许走出书房时,暮色已经黯淡,早就过了平常晚饭的时刻。 柬埔寨饮食偏好酸辣甜,而周家祖籍在北方,更喜好粗犷的饮食习惯,唯独大学毕业前常年居住在香港的周辞清习惯吃粤菜,回来继承整个家族时,还高薪把龙景轩半数厨师挖了过来。 菜上齐后,主厨循例介绍菜品才离开。 周辞清用餐时不喜欢被人看着,主厨离开后顺手关门,餐厅里就只剩两个人。 周家规矩极多,最忌铺张,两个人的晚饭最多四个菜,而今晚却多了一个崭新的蒸笼。 阮语没忘下午收到的那张图片,可蒸笼里的那个包子并不是照片里的那个——因为这个封口明显优秀了不少,起码没有破洞。 当然,和其余的菜式相比,完全是相形见绌。 阮语用手肘碰了碰周辞清,揶揄地笑:“周大厨不介绍一下自己的小笼包吗?” 明显是来糗他的,周辞清捏了捏她的脸颊,还真的思索了一下才说:“一斤面粉才成功了这么一个,你要好好珍惜。” 阮语噗嗤笑了,拿起筷子在顶端咬了一口,然后猛地顿住。 她表情非常到位,眉头蹙起,拧巴着脸,仿佛尝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难吃?”已经试过味道且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的周辞清不禁自我怀疑。 阮语扁着嘴问:“我要是吐出来你会揍我吗?” “我什么时候揍过你了?”周辞清哭笑不得,摊手递到她嘴边,“吃不下就吐出来吧。” 阮语立刻低头,然后抬眸看周辞清的反应。 他脸上并没有掩饰失落感,但也没有收回手,耐心地等着她把东西吐出来。 她以为荒唐的想法,又一次被印证了吗? “怎么了?” 一直没等到她的动作,周辞清正要托起她的脸,不料阮语突然往前,将下巴置于他掌心。 “我骗你的。” 她抬头,对着周辞清粲然一笑:“周大厨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怎么舍得吐出来。” 生怕他不信,阮语张嘴一口把小笼包吃掉,侧过头枕在周辞清的手中,像猫一样蹭他:“我还想吃一辈子呢。” 柔软的发丝轻轻揉擦着他的掌心,周辞清的心忽然软下去一块,嘴角随之扬起,屈起手指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果然很贪心。” 阮语桌底下的脚伸进他小腿间勾缠:“可我想贪的还不止这些。” 托着她的手缓缓抬起,周辞清低头亲她的发顶:“怪我,把你教坏了。” 可他语气里没有一丁点愧疚的意思。 * 周辞清有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围着西苑走一圈,然后回到健身房锻炼,过得比退休老干部还休闲。 西苑是周辞清爷爷购置的一栋法殖时期的小庄园,主体建筑为叁层巴洛克式府邸,前是草坪和喷水池,后院就被改造成中式园林,曲径通幽,鱼跃生花。 园林仿照苏州沧浪亭而建,因为地方限制,只能把几处有名的景搬过来,例如复廊和面水轩。 莲叶底有锦鲤游过,阮语捏了一块面包扔下水:“听说章正辰喜欢的人去柏威夏支教了?” “是,你见到他最好绕路走。”周辞清也捏走她一点面包喂鱼,“欲求不满的男人不能惹。” 阮语噗嗤笑了,脚跟后退一步倒进周辞清怀里:“那哥哥是时候兑现诺言,来教我打拳打赢他了。” “练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周辞清替她赶走在手臂上吸血的花斑蚊,不过为时已晚,藕节般的手臂已有淡粉的小包。 他皱起眉头,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或者你跟我在床上练摔跤,我帮你打赢他?” 耳畔扫过丝质般的气息,阮语咯咯地笑,转过身打算捶他胸口,然而眼前突然暗下,一只微凉的手覆在她眼上,温热的掌心熨帖在她的鼻梁,来不及收敛的嘴角被他轻柔亲吻。 没有欲望,只有怜惜。 —— 首-发:yuwangshe.uk(woo18uip) 16.年少轻狂 事实证明,阮语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在后花园喂饱了蚊子,周辞清又将她带到健身房,擂台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他的到来。 裁判上前介绍:“周少,这位叫帕苏,是上个月黑拳市的冠军。” 周辞清在阮语面前解开衬衫纽扣:“他上个月佣金多少?” “上个月旅游旺季,不少散客也下来玩,比之前的冠军要多,一共八万美金。” 周家的地下赌场里不只有赌桌,还有刺激残忍的黑拳市,年少轻狂的周辞清一身戾气无处发泄,便以匿名身份站上了擂台。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认为长相阴柔的他不过是个花架子,赔率直接去到一赔二十,没想到一晚下来他竟然站在了第一的位置,气得看场人找了十个彪悍的打手去围堵独自回家的他。 结局显而易见,十个打手都被一一撂倒,而周辞清只是眼尾红了一块,衬得他的脸庞愈发妖媚。 见情况不妙,看场人立马去周家寻求帮助。当时掌管拳市的正是周二叔,看到侄子从容淡定地坐在办公室喝茶时,也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只能把他拎回家给老爷子教训。 在这之前,周辞清总是因为外貌问题被家族的人看低,周老爷子也不喜这个男生女相的孙子,但那晚过后,没人再敢质疑周家这位长子嫡孙能不能担此大任。 如今周辞清已为家主,没有办法再隐姓埋名去打黑拳,只能把黑拳市里的拳手请到西苑来格斗。 周辞清将脱下来的衬衫交给阮语,对裁判说:“打完这场给他补够十万吧。” 裁判应了声是,走回拳手面前耳语了几句,拳手立刻转身对周辞清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 西苑只有地下室才见血,在健身房擂台只讲求点到即止,这两万赚得比任何黑市比赛都要容易。 阮语从凳子上拿过拳击绷带给周辞清缠上,眼睛却落在他白皙的上半身上。 处于权力的顶峰,周辞清已经很少需要用武力去解决问题,也就很少人会看到他这一身过于结实的肌肉。 兰陵王出征尚且要用面具震慑敌人,周辞清要立威,首先就要让手下看到自己的真材实料,而身材就是最直观的展示。 “眼睛又往哪儿飘?” 被揪住了小尾巴,阮语干脆整个人贴上周辞清,抱住他劲瘦的腰撒娇:“脱了就是给人看的,我男人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周辞清往两边扯她的脸:“那在床上叫你睁眼看我怎么不睁?” 没他下流,阮语直接张嘴咬他凸起的锁骨。 “那我出四万,这位帕苏先生能不能把比赛资格让给我?” 洪亮的声音中断了二人的旖旎,阮语侧头望去,章正辰正双手插袋,一脸不爽地走进来。 阮语呀了一声,故意凑到周辞清耳边,又用所有人都听到的音量说:“快看,欲求不满的人来找我们麻烦了。” 西苑事情很多,但周辞清的心腹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他自然不会随意放章正辰这只臂膀的假。 若这次不能去成,这对小情侣恐怕明年之前都没法见面。 “周少。”章正辰一上前就狠狠瞪了唯恐天下不乱的阮语一眼,愤慨地问,“要是我打赢了,去柏威夏的人就换成我。” “你放屁!” 周辞清拍拍竖起浑身毛的阮语,朝擂台上的拳手抬了抬下巴:“你下来后记得问这位拿回四万。” 意思很明确,他接受挑战,赢的人才有话事权。 阮语掏出手机翻日历:“有进步耶,你们上次打架还是在叁个月前。” 两个男人抬眸对视了一眼,往前数数,他们已经认识十年。 从手下变心腹,从恻隐到信任,全是私底下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谁让这两个人的初见也是不打不相识。 被周老爷子盯上后,周辞清接管了周家所有的拳市,他闲着没事就到台下看比赛,但始终没一场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 直到章正辰出现。 拳市上不要命的人多如牛毛,但不怕死的人还真的没有。 周辞清还记得那个场景,连续打了叁场的章正辰在第四场开始没多久就被对手一脚踢翻,那些迅速而用力的拳头不断砸向他的头部,鲜血如注,一道道流淌下来,他却一动不动,似是一心求死。 死在黑拳市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但死的人在濒死的时候都在奋力反抗,唯独章正辰只恨对手不能立刻弄死自己。 “为什么?” 周辞清叫停比赛,走近擂台这样问气若游丝的章正辰。 章正辰翻了个白眼,怨恨地开口:“你打扰我拿到那十万美金了。” 周家秉承人道主义精神,只要拳手死亡,他的家人都会收到周家送去的十万抚恤金。 “中国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这么能打,怕什么没有十万美金?” 他前叁场都认真看了,章正辰虽然没有系统地训练过,但爆发力和感知能力都是超常人的水平。 章正辰轻呵,嘲笑他的天真:“我母亲明天就要做手术,医院说我不结清之前的账款就不给她进手术室,一共十万美金。” 周辞清承认,他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想法。 看到章正辰呼吸越来越微弱,但医生还没有到,他打算用聊天转移注意力:“你之前赢的叁场也有一万,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我妈只有我一个亲人了,我走了,肯定要给她留点生活费。”瞳仁开始涣散,章正辰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佛牌,“周老板,如果我死了,你把这个一并送给我妈,让她有点寄托,别太早下来找我。” 作为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周辞清是没有善心和良心的,但看着章正辰的眼泪,他竟然有一丝触动。 他说:“你活下来的话,我可以留你在身边做事。如果活不下去,我就送你妈下去跟你团聚。” 谁又敢忤逆言出必行的周老板。 ——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17.他的太太 阮语喜欢看周辞清格斗,他动作利落,流畅之余也力度十足,如果不是拳拳到肉有鲜血飞溅,这更像观看一场有关力与美的舞蹈。 临上台前,阮语还不忘勾住周辞清的脖子狐假虎威说:“哥哥我困了,一分钟内搞定他,我们一起回去睡觉。” 本来已经上台的章正辰半个身子越过边绳作势要捶她。 两人走到台中央,分开半臂的距离相互鞠躬,然后都在起身的同时出拳。 周辞清的线条很美,用力时虬结的肌肉如同翻涌的海水,一下就能将人掀翻,这时谁又敢说周老板阴柔易欺。 二人都十分熟悉对方的招数,知道自己爆发力不如周辞清,章正辰立刻收拳弯腰躲开,右腿扫向周辞清下盘。 格斗进入最激烈的阶段,看到周辞清被踢了一脚,阮语连忙高声大喊:“章正辰,我把你打架的丑姿拍下来了,回头就发给你女朋友!” 章正辰果然被影响,一走神就被掐住后颈,周辞清就如鬼魅一般冲到他面前。 “阿辰,别顾着谈恋爱,连注意力都忘了集中。” 话音刚落,周辞清侧身下腰,抬腿缠绕住章正辰的小腿一绊,狠狠用力将他摔按在地上。 桑搏,前苏联的国技,源于军事格斗的桑搏讲究快和狠,杀戮性强,要求训练者要在五秒之内结束战斗。 阮语看向墙上的计时器,忍不住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不多不少,刚好四秒。 周辞清单膝跪在章正辰的后肩,右手按住他反剪的双手:“还打吗?” 完全没有还击之力的章正辰怒吼:“我打个屁!”吼完又觉得不甘心,“但理由你总得告诉我啊!” 阮语进西苑以后一直不允许单独踏出暹粒半步,这次却直接让她跟csa到柏威夏,怎么看都值得怀疑。 周辞清松开对章正辰的束缚,起身走向仰头看着自己的阮语:“我要跟他谈点事儿,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说话时没能忍住,捏了捏她因不满而噘起的嘴。 “那你们谈着谈着,会不会就不让我去了?” “不会。”周辞清拉开边绳跳下擂台,让她帮自己擦汗,“但你再磨磨蹭蹭就不一定了。” 阮语连忙把毛巾扔到他头上跑了。 目送阮语的背影蹦蹦跳跳离开,周辞清扯下毛巾走进更衣室,后方的章正辰连忙跟上。 “周少,理由呢?” 章正辰将人拦在了入口的落地镜前,周辞清的脸映在镜子上,表情是难得的自在。 “很不服我让阮语做这么重的任务?” 先不说保护任务重不重,柏威夏是周老太爷扎根壮大家族的地方,是周家的势力范围,若有周家人回去,上门拜访的人必定络绎不绝,让阮语一个没有实权的人去坐镇,怎么看都名不正言不顺。 章正辰并不讨厌阮语,甚至觉得她给死气沉沉的西苑带来不少乐趣,但…… “你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阮语和你的关系,别说外面的人,我们有时候也说不清。” 周辞清笑出声:“怎么,你不是来赶她的吗?怎么还给她讨名分了?” 章正辰百口莫辩:“我不是……” “是也没关系。” 听到这话,章正辰猛地抬头,可周辞清已经背过身走进淋浴室。 花洒的水柱溅落在地,发出淅沥的响声,而周辞清愉悦的声线就在这随性的响声中传出。 “我就是知道柏威夏任务重才让她去的。” 他停顿了一秒,轻笑。 “要做周太太,可不能软弱无能。” * 冲过澡后,周辞清又和章正辰回到了书房。 他走到酒柜拿出一瓶轩尼诗李察:“披拉好像在暗中和其他军火商接触?” “是。”章正辰翻过来两只白兰地杯,“他想脱离我们的制衡,所以找上了缅甸毒枭自有的军火路线。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跟周家完全没得比。” 周家能在混乱的东南亚立足几十年不倒,单靠富可敌国的财产还不够,杀伤力极大的军火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敢跟各国政府叫嚣的披拉为什么不敢报复当众让他难堪的周辞清?怕的就是周家不卖武器给他们。 没有武器的毒枭就是没有牙的老虎,他披拉又凭什么嚣张? 周家在世界各国的军工厂都有投资,是大股东,掌握着各种轻重型武器贩卖路线,又岂是那些小集团能相提并论的? 就算能拿到武器,谁又能保证能安全入境各国? 唯周家而已。 “他最好真的能搭上。“周辞清仰头喝光杯中的酒,“给一个毒贩提供武器,太折我功德了。” 和披拉合作是父辈们的意思,高昂的佣金进的也是以前那些下决策的人的口袋,周辞清早就想摆脱这个有害无利的定时炸弹。 章正辰伸了个懒腰:“上一辈跟披拉牵扯了太多,要拔出他这条烂根必须确保你坐稳了家主之位,不然带出的那一把泥有能力将你剔除出家族。” 到底是得力助手太少又太年轻,周辞清用自己的狠厉暂时坐稳了位置,但家族内部反对他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要彻底震住那些老家伙还是任重道远。 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又被注入杯中,周辞清向后一仰长叹:“还是在香港无忧无虑的日子好。” 知道吃喝玩乐就行。 章正辰笑嘻嘻:“好,有关大小姐红袖添香当然好。” 靠在沙发上的周辞清斜睨过去。 关家在西港,和周家一样,晚清时期下南洋扎根在这里,往前数一两百年,这两家还算是一家人,关系自然要比金边林家要紧密。 早年关家动荡,现任家主关修平将豆蔻之年的独女关以沫送到周家托人照顾,而当时正准备到香港读大学的周辞清最闲,带孩子的事变落在了他肩上。 周辞清不是瞎子,关以沫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怎么看不出她存了什么心思。 只是对她提不起任何兴趣。 “下个月你生日,大小姐给你弄了艘邮轮出海庆祝,你就没点表示?” 生日么? 周辞清眯了眯眼睛,对面的昏黄灯光迷离起来。 也不知道阮语今年会送他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起腕间的佛珠:“你这么有想法,替我想想呗。” “让我想啊……”章正辰挤眉弄眼,“无以为报,肯定得以身相许。要是关家大小姐当周太太,你家主之位肯定坐得牢牢靠靠的。” 周辞清懒得驳斥,起身直接把杯中的冰块扬向嬉皮笑脸的章正辰。 —— 下章吃肉~收藏上车吃肉肉 18.春潮汹涌(h) 书房对门的卧室中,阮语的耳机中只剩虚无的空气流动。 窃听器装在书房那张专属于她的软椅底下,接收范围不广,人稍微走远说话,窃听器就没用了。 她扯下耳机线藏好,想要拿出和宋毓瑶联系的手机,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房门故意没有关紧,外面传来了开门声,阮语立刻推上抽屉,翻身侧躺在沙发上装睡。 窃窃私语不断,阮语调整一下睡姿,将脸用力压向沙发,试图让皮肤压出红印。 终于,脚步声近了,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廊里亮白的灯照进来,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拉出一个挺拔的影子。 压迫的气场越来越近,黑影遮在她眼前,裸露在外的肩头就被一只略微粗糙的手掌覆住。 “怎么睡在这里?” 周辞清声音放得极缓,轻得只有她的左耳能够听见。 阮语懵忪地眯开眼睛,转过身抱住周辞清的腰:“我没有睡,在看电视呢,叁只裸……” 头一抬,电视屏幕上早已变成信号测试图——晚得连电视台都关闭信号了。 “你回来得也太晚了。”阮语翻身勾住他的脖子抱怨。 周辞清十分熟练地将她的腰圈住,用上半身的重量轻压着她:“我说了不用等,怎么还怪我?” 脸颊的肉被咬了一口,阮语低低的哎了一声:“那哥哥要惩罚我吗?” 抓住那条在他身侧轻蹭的腿,周辞清往下看了一眼,那条枣红色短裤下空荡荡,还有些红肿的蜜缝若隐若现,似乎要邀请他去蹂躏。 那还等什么? 食指钻进宽大的裤管,周辞清用指腹在花穴口上来回游走,耳畔立刻响起阮语呜咽似的嘤咛。 “早上那么抗拒,现在又来勾我了?”他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按捏着她的敏感点,欣赏她渐渐高昂的呻吟,“连内裤也不穿,想让我就这样进来?” 话音落,原本还在外面撩拨的手指猛地进入,阮语腰肢一挺,左边肩带滑落,一朵梅花探头而出。 “哥哥,哥哥……”阮语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忍受他进入愈发迅猛的动作,粘稠的春液从腿间渗出,蜿蜒了他半只手。 曲起的手指完全进入湿润的甬道,周辞清低头欣赏她被欲望支配的表情,找到里面的敏感点狠狠按下:“忍着做什么?弄舒服了就叫出来。” 这一下来得又急又激烈,阮语来不及咬唇,春潮汹涌时不禁失声娇呼,听得周辞清小腹绷紧。 阮语有一把好嗓子,地道的吴侬软语,就连哼唧的气音也像珠落玉盘,婉转动听。 深埋在里的手指缓缓抽出,周辞清分开银丝缠绕的二指,嘴巴张开,含住淋漓的指尖,眼睛一直不离在轻喘的阮语。 “我总算相信,女孩子是水做的了。”他摸了摸被浸湿的短裤,隔着丝绸浅浅地捅进花穴,“生长在常年多雨的南方者尤甚。” 手指才刚进去,又有流水淌出。 阮语将挡脸的手往下伸,覆在他微微蠕动的手上,轻声哼道:“你比我更南面,而且这里的雨比我们那儿多多了,怎么不见你出水。” 周辞清吻住她嘟起的嘴巴,伸出舌头跟她缠在一起:“往上数五代,我算是个北方人。况且……” 扯下她碍事的短裤,他又将她的左腿折在胸前。 “前天晚上我没有把你灌满吗?” 没他会说这些污言秽语,阮语羞恼地踹了他一脚,结果又被一手抓住脚踝,跟着左脚一并被折起。 “周辞清!” 整个下身暴露在空气中,阮语急忙往后躲,鼓了鼓被情欲染红的脸颊,却故意让另一边肩带滑落到手肘处。 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开着,冷白的光打在雪白的肌肤上,引得周辞清忍不住要踏雪寻梅。 他将手中的两条腿架在肩上,低头采撷那朵娇嫩的红梅。 舌尖打转的时候,尖尖的犬齿啃咬着周边的红晕,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攥住雪白的乳不停揉捏,却怎么也不能一手掌握。 阮语,阮语…… 心中不断默念着她的名字,她的声线的软的,身体也是软的,而这软似乎会传染,他这么冷硬的一个人,竟然也有向软低头的一天。 笑意溢出嘴巴,周辞清一路往下,亲吻舔舐她微微颤栗的皮肤,直到嘴唇碰到她湿润的柔软。 “别……” 嘤咛歇止,阮语用手去遮挡幽秘,原来眼睛早已蓄满莹莹的泪光。 “不喜欢我舔你?”周辞清故意用鼻尖去顶,“每次不是都叫得很大声吗?” 阮语拼命摇头:“舔完你又要欺负我,我才不让你舔。” 周辞清笑:“我怎么欺负你了?上次不是没欺负成吗?” “你还说!” 周老太爷下南洋时,几乎把家里所有行当都搬到了这里,其中不乏各种艳情小说和春宫图,闲来无事的周辞清学了个通透,花样多得很,而极富冒险精神的他当然什么都想试一下。 今年春节前夕,宋毓瑶回了一趟上海,给她寄来一大箱零食,阮语便在书房的地毯上拆箱。 放在最上面的是透明小书包果冻,阮语刚吞下一个,周辞清突然走到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一个果冻把玩。 “知道这个怎么……” “你想都别想!” 阮语被他耳濡目染了一堆儿童不宜玩法,当然知道果冻怎么玩。没等他说完整句话,起身连忙要跑。 但周辞清怎么可能放她走,立刻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可还没裤子拉下,阮语就眼睛红红地抽泣起来。 “你又来欺负我,我都说了不喜欢这样!你喜欢你就自己口!” 周辞清最喜欢看她吃瘪委屈的模样,好声好气地哄:“别哭了,我口就我口。” 二月的暹粒空气里带着些凉意,周辞清只把她的裤子褪下,低头含住她的花蕊吮吸。 似泣非泣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忽重忽轻,他撕开一个果冻含住,二指撑开她的蜜瓣,再次低头用舌头将果冻抵入花道。 阮语惊呼一声,忙要他拿出来,可周辞清偏不,把手指伸进去打转,感受着阮语急促的收缩。 “太凉了,快拿出来!” 周辞清抓住她两条大腿根,再次低头用舌尖掠夺她体内的果冻,惹得阮语拼命扭动身子想要脱逃。 他怎么允许。 舌尖够不到的,他用手指去挑,整个书房都回荡着阮语的娇啼和求饶。 “哥哥我不要了,求求你,啊……” 汹涌的液体带着她的温度泄出,澄澈流满了他整只手,连沙发也不能幸免。 他抱着阮语回房间洗澡,在浴缸里分开她两条腿帮她清洗。 可洗着洗着,阮语又缠了上来,枕着他的肩膀喃喃道:“哥哥,新年快乐,我爱你。” 哦,原来已经过了除夕,新的一年又来了。 他是恶鬼,是人人得以诛之的恶鬼,从不信有人会真心爱他这个人,要不是权和钱,他身边怎么可能熙熙攘攘。 可这一刻,他突然希望阮语说过的每一句“我爱你”都是真的。 “新年快乐。”他颔首亲了亲阮语的额头,“恭喜你,又陪我度过了一年。”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希望你能陪我每一年。 —— 200珠的加更在晚八点,也有肉~ 然后要跟大家道个歉,有个不算很好的消息。确诊有恶性肿瘤后,我生活可以说是一团糟的状态,每天想的都是后续治疗的事,写文也根本静不下心来。 为了存稿充足,让我不至于太过慌张急切,所以以后只能满200珠才能加更了。 但!文是不会弃的,(除非是没命了),因为写稿也算是我和外界沟通的一个渠道。希望大家以后还能继续支持我,鞠躬~ 19.蓝夜坠落 (juseshuwu) 不安分的手游弋到周辞清腿间的硬挺处,他在两座玉峰之间抬头,沉寂的浅琥珀色眼睛里升起起浓稠的欲望。 “不许我欺负,还来撩我?” 阮语分毫不怕他的言语威胁,手钻进他裤子里握住,上下缓缓套弄。 “可是我想让哥哥进来。” 周辞清再次张嘴咬她的肩膀:“等会儿别给我喊痛叫停。” 他拉下裤子握住巨龙,刚挤进阮语的穴口,身下的人立刻吸了口凉气。 “你慢点啊……” 柔软的拳头撑在他胸口前,他垂眸,阮语的眼睛正往下看,贝齿咬着嫣红的唇,既期待又不安。 和阮语做是件折磨他的事,每次进到一半她就开始喊疼,攀在他后背的手不停乱抓,不把他抓出满身血痕都不肯罢休。 这不,原本在他胸前的手又抱在了他背后。 同床共枕四年有多,阮语在很多时候还是不能适应他的粗长,再怎么努力放松让他进入也无济于事。 果然,微翘的头部顶到她上端的敏感点时,她猛地收缩,夹得周辞清不禁提起一口气。 身上的衣物没有脱下,可背上又有刺痛感,他直起身将阮语两只手拉下来按在她头顶,下身狠狠一顶,直接贯穿她的幽谷。 “唔——” 阮语下意识要退,无奈两只手都被按得死死的,只能被困在周辞清身下感受他的入侵。 尚未被情欲控制的周辞清是绅士的,他左手扶着阮语的腰,细碎地吻她,静待她习惯自己的存在。 “疼不疼?” 阮语吸了吸气:“胀……” 伏在她腰侧的手往下移动,周辞清摸了摸她湿润的入口:“你就是存心让我难受的。” 他缓慢加快速度,阮语只能用双腿圈住他的腰低声反驳:“我没有……” “怎么没有?”周辞清含住她的梅蕊,“湿成这样了还我不让进,是不喜欢哥哥插你吗?” 说着,他松开对阮语的桎梏,正要将她抱起时,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突然大声震动起来。 是周辞清的手机。 可手机主人恍若未闻,伸手要去扯掉阮语身上滑落到腰间的吊带。 “别,你、你手机响了……” 阮语挣扎,可衣服还是被脱下扔到了地上。 位置一交换,周辞清的粗长全部闯入她的谷地,难耐的呻吟却被震动声掩盖,惹得周辞清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难受?” 阮语点头又摇头,周辞清往上顶了顶,她惊呼出声,只能诚实点头:“进得太快,疼……” 周辞清亲亲她被汗水濡湿的鬓角,翻身将她放回沙发抽离自己。 “穿好衣服,我去接个电话。” 阮语目送他拿起台面上的手机走出阳台,在玻璃门关上之前,她听到了一声“关叔叔”。 又是关家人。 不得不承认,在窃听器里听到章正辰说到周太太的时候,阮语心里有过一丝慌张。 要是周辞清要娶关以沫当太太,她该何去何从? 周辞清不单是她的庇护者,也是情报来源,没有他在,她所有的康庄大道都会随风消逝。 这几年她受周辞清影响,早就不把人性道德放在眼里,可让她当情妇…… 她静下心想了想,还是接受不了。 不是厌恶自己堕落,而是不想关以沫难过。 阳台玻璃门关得没有丁点缝隙,站在夜色里的周辞清纹丝不动,拿着手机的手支在栏杆上,懒散又挺拔,但紧绷的背部肌肉出卖了他此刻的严肃情绪。 衣架常年挂着一件衬衫供周辞清随时替换,她取下套在身上,刚拉好下摆,周辞清就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她身上的衬衫,他眼底有光亮闪过,反手把玻璃门关上:“不是喊疼吗?怎么又来勾引我来干你?” 阮语过去抱住他,反咬一口:“明明是你先抽出来的,怎么能怪我?” 周辞清俯身将她双脚离地抱起,用还硬着的地方顶住她,走到床边将她压住。 “我有事情需要处理,可能明天前都不会回来。” 不顾夜深时分也要打的电话肯定很紧急,但接到电话就需要周辞清立刻出发的事,阮语还是第一次见。 “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不用担心。” 周辞清从她身上起来,解开她身上的衬衫纽扣自己穿上,然后又走到衣帽间套上长裤。 “阿辰这阵子可能都要跟着我忙,csa那边有什么你不好解决的可以找邵震。” 邵震的身份虽然是医生,但也会暗中帮周辞清处理该处理的人,和章正辰勉强算得上左右臂膀。 黑衬衫黑西裤,周辞清最后戴上藏着刺刀的戒指,亲了亲抱着被子的阮语。 “乖乖睡觉,不要再等我。” 阮语点点头,翻过身俯卧在床上,目送周辞清离开后,迅速捞过被子躺下睡觉。 她不喜欢做无用功,既然周辞清说不用等,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 后来证明她等也没用,周辞清果然如自己所料,不仅第二天没有回来,甚至直到阮语和csa出发前往柏威夏的那天,他都没有回过西苑。 * 从暹粒到柏威夏需要叁个小时,为了赶在中午前到达,阮语不得不在八点钟之前就赶到csa驻地接人。 周辞清不在的这叁天,阮语一直往宋毓瑶那边跑,与在泰国的秦旭阳制定了一系列的里应外合计划。 但丛林中处处有危险,十里不同天,阮语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成功完成任务。 昨晚熬了个通宵,阮语刚坐上后座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先睡一觉,到驻地也不需要叫醒我,直接出发就行。” 嘱咐过司机以后,阮语将座椅靠背调到最低,一躺倒,沉重的眼皮就逼她与光芒隔绝,跟随着颠簸浅浅而眠。 视觉出走,但听觉和意识还残留着,阮语感觉车子缓缓停下,如子弹上膛的开门声轻轻响起。 “时风,你腿长,你坐前面吧。” “不用,路途有些远,您坐前面会舒服点。” 车子要进山,阮语选了周辞清最常坐的g63,中间的座位没有放下来,旁边的人一坐下,偏硬的座椅斜斜地陷下去一寸。 侧躺着阮语睁开眼睛,面前的许时风也在看她,眼神闪过一丝被捕捉后的错愕,用和手臂一样僵直的笑容和她打招呼:“阮小姐早。” 阮语五感渐渐回笼,留意到他怀里抱着个箱子,肩膀因此变得更加宽阔。 她挪了挪位置,斜放着小腿,脑袋直直倒在他的肩膀上,鬓角立刻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缩,但只当不曾发觉。 “你……” “位置太窄了,我睡得不舒服。” g63越野性能无需质疑,唯一的缺点就是后排座位太过狭窄,稍微高一点的人都得收着腿坐,确实不太舒适。 阮语又抬头:“你要是介意的话,等会儿困了也可以靠在我肩上。” 许时风连忙摇头。 笑声的气音扫过耳廓,肩头又往下沉了沉,停滞不前的风景终于徐徐后退。 车子减震和隔音极好,阮语原本还有很多小动作用作撩拨许时风用,可不想刚闭上眼睛,睡意便见缝插针而来。 人在极疲惫的状态下是很难真正入睡的,阮语在恍惚间听到耳畔有许时风特地压低的声音,具体在说什么听不懂,但每每都有回应,应该是在和刘工讨论修复事宜。 突然,车外有个小孩从田边冲到路中间,司机连忙踩下刹车。 惯性使然,阮语整个人往前倾,但旁边更快伸来一只轻轻按住她脸侧的手,挡住了她冲上前方的动作。 “咚——” 几乎是同时,一声巨响发出,阮语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原本被许时风抱着的透明箱子从他腿上掉了下去,还有好几件仪器滚到地毯上。 “什么东西摔了?” 座椅椅背宽大,刘工腿上也放着手提电脑,根本无法看到后方的情况。 “没事,箱子掉了。”许时风轻轻将阮语的脑袋移回舒服的位置,“已经捡起来了。” 可他的手还扶着阮语的侧脸,只动了动脚把仪器踢回了箱子里。 阮语合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躺姿,将半边身子都压在许时风手臂上,被她枕在身下的肌肉俄顷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 最后一句出自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 后面又开始走(搞)剧(事)情了,求一发珠珠和收藏。 七天长假只能待在家里又写不出稿子的感觉真要命。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20.她的世界 和西苑一样,周家老宅建在闹市中心,无惧世俗目光,嚣张至极。 柏威夏这个小小的地方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黑市生意,在没有把生意重心放到暹粒之前,这里是周家的王国。 周家人尊崇中华文化,虽然离开中华大地几近百年,但依旧认为人要落叶归根,不能数典忘祖。周辞清也十分认同这一点,每年清明重阳就回来拜拜祖宗,也当度个假。 老宅是个两路五进院落,只允许家主这一支人入住,所以平日只有几个老人在,偌大的宅院里全是静谧与厚重。 “阮小姐。” 早早在门前等候的老管家对走上台阶的阮语微微欠身,不卑不亢,老派十足,就像这座百年大宅,阴沉暗哑。 阮语最怕这种氛围。 老宅里都是老派作风,阶级尊卑看得极重,连佣人都是一代代往下传的,十足一个微缩的封建社会。 作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外人,阮语是不受待见的。周辞清不在的时候,老管家还会对她翻白眼,觉得她这只癞蛤蟆高攀了他们周家,是一个污点。 就像现在,哪怕毕恭毕敬地对她鞠躬,眼里的轻视一点也不收敛,生怕她不能感觉到这里的傲慢和怠慢。 阮语懒得跟他计较,起码她不甘于被囿在这高门大户中,她有自己的世界。 宋毓瑶比她先到柏威夏,在车上的时候,她就收到一张柏威夏寺入口的照片。 照片里也是她世界的某一个入口,而她在那个世界里,是英雄的存在。 * 周辞清不在场时,餐食远达不到讲究二字,前菜和六道主菜一次性上完,管家便和其他几个佣人退到一边等候。 这几年阮语早就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边看着,看向对面两位客人,刘工虽然见过这种阵仗,但还不能适应,动作生硬地夹着菜。 而坐在他旁边的许时风离台叁尺,坐姿端正地拿着碗,没有半点不适感。 看来吴观山又傍上了个大户人家。 阮语借吞咽的动作掩饰嘴角一抹嘲讽,放下筷子:“我吃饱了,先回房间换身衣服,叁点钟我们在一进的门厅集合出发。” 一走出饭厅,阮语往左拐进抄手廊,拿出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一亮,上面全是宋毓瑶发来的短信,最后一条来自叁分钟前。 “我们准备进山,你的对讲机在停车场卖冰箱贴的黄衫小朋友身上,回见。” 进山之后没信号,分散后只能靠对讲机联系。 主卧在第五进的二楼正房,阮语攀着木扶手快步上楼,把木楼梯踩得咚咚作响。 离叁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回到房间的阮语反手关门,落下两道门栓,快步走到床边拿起背包,抖出里面的平板电脑。 雨林里虽然没有手机信号,但宋毓瑶身上带着一个定位系统,只要有卫星信号,阮语就能在电脑上看到宋毓瑶的位置。 软件只准内部使用,除了定位还能紧急联系,而宋毓瑶给她开的权限是可见全组织成员,所以哪怕是在私人电脑上,阮语也是用一次才安装一次,用完立刻卸载删除。 叁十秒时间,双马尾小女孩形状的软件图标从暗变亮,她点开图标,从人员列表里点进宋毓瑶的页面,一个蓝色的坐标点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前进。 热带雨林里各种植物丛生,虬龙状的树根延绵向四周,缠绕的藤蔓铺天盖地,与高大的乔木相约遮天蔽日,渺小的人类在里面可谓寸步难行。 阮语将地图往一点钟方向拉,一路拉到屏幕尽头拉才看到宋毓瑶说可疑的那个空缺位。 如果纳猜没有撒谎,那披拉手下的两队人马在叁天后才会到这里交人,而她和宋毓瑶就趁着这几天寻找他们碰头交货的地方。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一个成年人进雨林一趟,确认那里到底是不是窝藏的地点。 ngo没有执法权力,宋毓瑶只能和国际刑警合作。 组织负责除抓捕之外所有工作,包括调查和善后。而调查的部分也分两组,一组叫explore,探索队,负责找寻目标。另一组叫rescue,解救队,负责和国际刑警一同行动,解救被贩卖女性。 因为要直面罪犯,有可能受伤甚至是遭到报复,危险性要高于探索队,所以那一组的成员身手都要比一般人高得多。 确认宋毓瑶一行人的方向无误,阮语关掉软件,起身走到床边,将藏在床褥底下的匕首拿出插到腰后。 她不是解救队的成员,但她比解救队的人更危险。因为一旦暴露身份,会报复她的不止犯罪集团,还有周辞清。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人有二心,无论于他是否有害。 所以哪怕行动再安全,阮语身上也要带着匕首——如果有人认出自己,杀无赦。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她的生存原则。虽然泯灭人性,总好过被人泯灭。 —— ngo前文也出现过了,是非政府组织的英文简称,我知道肯定有人知道,但是给不知道的朋友省去去百度的时间(啾咪~) 21.袈裟之下 一个小时后,地图上的蓝色坐标终于停了下来。阮语卸载软件,紧了紧高高竖起的马尾,披上和裤子同色的短外套出门下楼。 客房在第四进,从抄手游廊走过的时候,阮语转头看了对面一样,两个房间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人在。 闲庭信步穿过宝瓶门,阮语灵敏地听到刘工那把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时风,你本科的论文研究的是徽派建筑吧?瞧瞧这四水归堂如何。” 周家原是贵族世家,举家下迁南洋,自然富贵逼人。 老宅是周老太爷亲自督工修建的,每一进都是不同派别的建筑,在这五进院落里能看到融合了中国南北宅院的各种特色建筑,而第叁进正是徽派的四水归堂设计。 老太爷到底是北方人,相比于精致,他更喜欢雄浑大气。宅子的四水归堂并没有做成普通民居的模样,没有二层楼房,天井开阔,飞檐淌下的雨水只会流进院子四侧的露天水渠,然后汇入中央的荷花池塘。 池塘上有斜穿而过的汀步,许时风站在上面,左边是亭亭玉立的粉荷,右侧是形态各异的太湖石,轻风吹送来忽浓忽淡的荷香,仿佛置身江南。 他的故乡。 “这四水归堂并没太多徽派的特点,主人应该只是想用它‘水聚天心’的风水格局。” 中国人以水为财,水聚在穴居前叫水聚天心,以保家中有千年不散之财。 许时风目光望向西路园林假山上的木结构凉亭:“周家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竟然能请到香山帮的人到这里修建大宅。” 刘工彻底被他折服,竖起大拇指:“果然年轻有为,我得问过这里的老管家敢肯定这里是香山帮的手笔,你竟然一看就知道。” “这里的确没什么香山帮的特点,更多的应该是主人的意愿。要不是我在父亲朋友家看过那个亭子的草图,我也不敢肯定。” 阮语探出头,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你们家和香山帮传人是世交?”刘工哈哈大笑,“那你的硕士论文我可要保留点意见了。” 许时风也跟着羞赧一笑,他的论文题目正是关于香山帮技艺的研究。 隔墙一侧,阮语的表情彻底沉下去。 她没有猜错,吴观山的确又傍上了一座大金山,而且这座大金山还能被他使唤,这关系得缠绕多深? 不过也好,这就更加坚定了她想法——她要策反许时风,让他成为插进吴观山心脏的一把刀。 身处黑暗,更能看清光明的模样,阮语看不清黑暗深处的人的内心,但可以看到站在光明之处的内心。 同样是大富大贵之家,但许家和周家不同。许时风家庭将他保护得很好,他善良单纯,涉世未深,没有见识过真正的黑暗,认为世界黑白分明,公平正义。 这种人,哪怕没有爱情的加成,骗起来也易如反掌。 揉了揉皱得僵硬的脸蛋,阮语从阴暗处走出,跨过门槛,笑容又如艳阳璀璨。 “聊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笑。” 刘工还沉浸在刚才的玩笑里,毫无遮拦脱口而出:“在说你这宅子漂亮呢。” 说完他心里一咯噔,立刻后悔——玩笑开大了。 果然,阮语眉间的喜色沉了沉,自嘲般轻呵:“我可没那么好福气姓周。” 其实阮语并不生气,更不想有那个福气要姓周,但她想给许时风表达出一个意思——她和周辞清并非表面上那般融洽。 不然戏怎么唱下去呢? * 柏威夏寺建于公元九世纪,矗立在与泰国接壤的马夸山上,人可以在庙前的悬崖上俯瞰整个柬埔寨平原。 从老宅出发到山下停车场需要十五分钟,但阮语的车技师承自诩柬埔寨车神的周辞清,足足提前了五分钟时间到达了目的地。 可能是之前下过一场雨,停车场里泥泞一片,阮语背上藏在中控台下的小挎包:“外面的车不能进山,我就不上去了,你们下来后给我打电话,我再接你们回老宅。” 勘察的工具都在车尾箱,等到他们把东西都搬下来后,阮语绕到后方帮他们关门。 “我们可能要天黑才下来,你一个人在这里没问题吗?” 阮语抬起头,怀里抱着工具箱的许时风正担忧地看着她:“天色有些暗,等会儿可能会下雨。” 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上去。 阮语猜他想这样说。 “没问题的。”她反手把门关上,“要是下起雨,山上更危险,我更担心你呢。” 锁车后,车尾的灯闪了两下,然后她的肩膀也被戳了两下。 “miss,buysomething?” 阮语转过身去,黑瘦的小男孩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全是冰箱贴,而他身上穿的正是黄色的t恤。 这个国家的人民语言天赋极高,做小贩的都能说上几门语言,揽客时各国语言切换得极快,让人叹为观止。 确认是宋毓瑶口中的小孩,阮语在托盘上挑了两个吴哥窟的冰箱贴,拉开小挎包拉链抽出十美元递给他。 小孩伸手接过钱的同时,一个小小的对讲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她的掌心。 阮语一抬腕,对讲机便顺着袖子滑到了手肘处。 交接完成,小孩高兴地说了声谢谢漂亮姐姐后便飞快跑离。 阮语回头,许时风还站在原地,眉宇间又多了种叫疑惑的情绪。 挎包里放的不止是钱,还有她伪造的护照,红底金字,和他的一模一样。 是她故意露出来给他看的。 猎物会因为好奇而一步步走近她画出的圈套,现在应该奏效了。 “我这张脸太不本地,所以经常都被当成游客被当地小贩宰。”阮语掂起脚尖拉开许时风的衬衫胸口袋,将一个长方形的冰箱贴塞进去。 “柬埔寨是个信奉佛教的国家,国民普遍良善,对于你们这种进行国际援助的工程师,他们是把你当成是佛陀莲花座下的尊者来尊敬,他们应该不收你们上山的门票和交通费。” 收回指尖时,她故意勾住袋口往下一坠:“上山的路很陡,你们东西记得放好,别又掉地上了。” 喧闹的人声似乎在这一瞬间停滞,连带风和外人的呼吸,都在此刻消失。 而拂过他耳边的气息,仿佛带着水彩的笔尖,渲染起他一大片潮红。 然后方寸大乱。 原来尊者的袈裟下,并不是四大皆空。 —— 暹粒每个景点都有大量拿着托盘卖东西的小孩跑得飞快,而且男孩女孩长相都不错,眼睛特别有神。 追-更:rourouwu.xyz (woo18.vip) 22.圆满句号 载着两名位工程师的白色皮卡消失在黄泥与绿树之间,阮语从袖子里抽出耳机戴上,里面竟然真的有沙沙的电流声传出。 她对着麦克风的位置敲了叁长两短共五下,不多时,对面也短促地咚咚了两声。 “阮队?” “是我。”认出是队里年龄最小的成员小曼,阮语又从打开车门拿出一顶渔夫帽戴上,“老宋出来没有?” 很多人口贩卖集团都选择把藏匿窝点建在隐秘的雨林内,而雨林里没有手机信号,只能依靠卫星通讯,所以就需要一个外联人员在外时刻盯着雨林内的情况,而小曼就是这个岗位上的队员。 “老板大概五分钟后到,阮队你先过来hillock跟我汇合吧。” 宋毓瑶的组织人数庞大,每一个地方的接头人都会开一家店,有的是餐馆,有的是酒吧,而hillock是一家带咖啡店的小型民宿。 有关衣食住行的地方最容易收集情报线索了。 hillock是坐叁层法式小洋楼,就在停车场外侧,被一群红红绿绿的小摊包围着,颇具人间烟火的气息。 客房都在第叁层,阮语踩上一级又一级楼梯,见二楼没有客人,快速闪身跨上叁楼。 315号房是固定留给组织使用的房间,进门前她前后张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才拿出房卡开门进入。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小曼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让座。 “有什么……” “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阮语的问题就此打断。 小曼看了一下电脑上的坐标点,确认和自己位置重合的是宋毓瑶才点头:“应该是老板回来了。” 即便如此,阮语还是不敢大意,开门前把链条上了,然后打开一条门缝,确认是宋毓瑶后才放下链条锁。 “我第六感果然没错,那里真的有个铁皮屋,外围还有几个穿迷彩服的人把守着。” 门一关,宋毓瑶就迫不及待地要分享自己在雨林中的所见。 她把相机sd卡扔到书桌示意小曼打开:“我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披拉的人,特地靠近了拍人的脸,你去认认。” 阮语见她气喘吁吁的,转身去饮水机前帮她倒了杯水,宋毓瑶仰头一口喝完,又继续噼里啪啦说:“还有,在铁皮屋附近我们发现了一条被新踩出来的泥路,我分了一批人沿着那条路继续找。据我们猜测,路应该通向另一个窝点。” 狡兔叁窟,做黑市生意的人只会更加注重这一点。 数据读取成功,阮语在小曼旁边坐下,手扶在键盘右下角,一张一张地翻照片。 茂林里,盖满迷彩布的铁皮屋几乎与大片的绿融为一体,大门紧锁着,还有两个背着步枪的黑瘦男人守着。 “人我不认得,但的确是泰国人,而枪是hk416。”阮语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周辞清在前阵子刚卖了一批给披拉。” 宋毓瑶十分诧异:“他连核心生意都告诉你了?” “怎么可能。”阮语白了她一眼,“我窃听回来的。” 周辞清会告诉她周家控制了哪几家赌场,合法的非法的他都一一告知,还慷慨地分享了他和背后政要的交往细节——那些可以在关键时刻和政府官员换命的细节。 唯独军火买卖这个立命之本,他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书房的窃听器一周会换一个地方,阮语为了想单独进入他书房的借口,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斤头发,牺牲了多少次色相。 毕竟玩沉浸式角色扮演性爱是周辞清无法拒绝的邀请。 图片看完,宋毓瑶又给阮语递去自己的手机。 “用手机拍的,有点抖。” 阮语接过手机,视频拍得很抖,视角也压得很低,满屏凌乱的绿,看得她头晕目眩。 “草有被多次踩踏过的痕迹,不止是正路上的,还有旁边的,其中不乏大片的灌木丛被压到。” 反复看了叁四次,眼花缭乱的阮语总算厘清思路:“铁皮屋应该是交货的地点。马仔从另一个窝点把人带到铁皮屋,被押着的人肯定会挣扎,甚至逃跑,正路外的脚印和大片倒下的灌木就是证据。” 话音刚落,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提示。 屏幕还亮着,阮语看到是组织app里某个成员发出的消息——出雨林后没有痕迹,我们跟丢了。 她把手机还给宋毓瑶:“水泥路的确很难找到痕迹,但可以留意一下那里有什么车经常出现,这几天最好二十四小时盯梢。” 电脑旁边放着一本台历,是小曼的。 她有个习惯,每过一天就在日期上面打个叉,而九月的这一页,只剩五个空白格子了。 十一长假近在眼前,又是一个旅游旺季,披拉这么急着抢人,必定是想赶这之前送一批人到他的性窟买卖。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像是事情有阻滞,正在打字的宋毓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有监控摄像头就是麻烦,这几天我会多留意一下市区里的废旧仓库或者废旧别墅,争取在市区……” “老宋。” 走神了好一阵的阮语叫停她,与她四目相接的时候,明明已经斟酌好的话又停在了舌尖,彷徨犹豫了好几秒才再度开口:“解救行动那天,带上我吧。” 此话一出,幽暗的房间里连呼吸声都消歇。 “开什么玩笑!”宋毓瑶语气放得极重,“那些人认出你怎么办?” “那就杀了呗。” 和宋毓瑶的郑重不同,阮语完全不以为意,抽出一直顶着她的尾椎骨的匕首扔在电脑旁边:“小曼,你帮我下去看看我的饮料好了没。” 知道下面的话自己不应该听到,小曼立马起身离开。 门轻轻开了又关,光落在二人的脸上又瞬间消失。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那下面的话就再也不难托盘而出。 阮语平静地阐述这几天斟酌出来的想法:“你结束这边的业务后我也会退出组织,这会是我们俩最后一次任务,所以让我从头到尾跟进吧。” 阮语深呼吸一口:“我也想亲手写一个句号。” 哪怕她的人生不会有好结局,也渴望着圆满二字。 宋毓瑶一把握住阮语的手,坚决的心已有动摇的裂痕。 “那结束以后你怎么办?要跟我一起走吗?” “什么怎么办?”阮语一笑,泪光消散,又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阮姑娘,“以后你继续当好人,我么……” 她收起书桌上的匕首,借机挣开宋毓瑶紧握的手:“尽力做一个不那么坏的人。” 要做一个不那么坏的坏人,首先不能连累好人。 —— 好喜欢看你们讨论剧情的留言,有种在对弈的感觉(捧脸) 下章有周老板和肉沫出没~ 23.雨林野合(h) 西哈努克港。 热带季风把雨季的尾巴扫向海平面上空,大块的乌云似乎要把整个天际压垮,仿佛要摧毁这座混乱的城市。 周辞清站在码头,猎猎的海风扑面而来,强悍得犹如一只充满力量的手,不断将他往后推撞,可他就像一座山,无视大自然的挑衅,岿然不动。 吊臂划过厚重的天空,橙红色的集装箱从货船甲板上缓缓移到他的头顶,慢慢降落,最终在一声巨响中铿锵落地。 “打开。” 两扇箱门在开锁声中被人用力拉开,一股强烈的恶臭张牙舞爪而来,冲得周辞清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货港工作人员走进集装箱,扒拉出一堆腐烂发臭的蔬菜,属于金属的冷光泽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报告!蔬菜底下全是枪械!” 这下,周辞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放下圈在胸前的手,迈腿走进集装箱,用脚踢开变色出水的腐菜,一把深灰色的手枪就藏在底下。 只一眼他就能认出,这不是他的货。 “有什么发现吗?” 关修平一进到集装箱,立刻用手捂住鼻子,再也不想向前。 周辞清弯腰蹲下,捡起手枪,上膛。 爽朗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任谁都听不出差别——从小就把拆枪装枪当游戏的周辞清除外。 “未烤蓝的仿柯尔特m1911,来自菲律宾达瑙。”他随手把枪扔回肮脏的地板,“我手里不会有这么垃圾的货。” 菲律宾达瑙,东南亚最大的黑枪基地,做的都是鬼枪,是山寨货,他看不上。 叁天前,关修平给他打电话,说海关收到一张报关申请单,上面的填写方式和周辞清走私武器时的填法几乎一致。 关家人早已深入柬国政府内部,扎根西港的他们,掌握着大部分海关话事权,受过周家恩惠的他们当然要为周辞清行点方便。 例如无条件放行他手中所有走私物品——只要看到约定的报关单写法,海关必须无条件放行。 而特殊写法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一次,知情者只有两家的高层人员。 周辞清是个谨慎的人,除了在报关单上做文章外,每次走货他都会电话通知关修平一声。 这次关修平没接到电话,却收到了特殊报关单,习惯性多疑的他又给周辞清打了个电话确认,才截获到这一批使用周辞清名义,又不属于他的货。 时隔多年,又有叛徒敢挑战他的权威了。 走出污秽的集装箱,周辞清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宅的电话。 叁声冗长的回铃音后,电话接通,他开门见山:“老宅的账目你交给阮语过目了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冷漠质问,老管家支吾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 “不用了。”周辞清打断他,“在我到达之前,周家任何事宜都不能让她插手。” 管家连忙应下,结果听到的是比警告更冷漠的质问。 “还有,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怠慢敷衍阮语的?” * 阮语踏着黄昏最后一道晚霞回到老宅,一进门就敏感到察觉到气氛较之前低沉了不少。 和宋毓瑶约定好后,她们又进了一次雨林,来去匆匆,勉强窥探到铁皮屋全貌,也恰逢其时地在许时风电话打来前重新回到有信号的地方,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除了她疲惫发软的双腿。 体力消耗得有点大,阮语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负责盛饭的小妹拿着碗折回来的时候,低眉顺眼中难掩对她的探究。 在周辞清身边的这几年,她把察言观色这四个字学了个炉火纯青,基本只要一眼就看出人的情绪波动。 而此时每个佣人都敛起了气息,分明是被吓到了。 能让一众人等这样卑躬屈膝的,也就周辞清一个了。 阮语依然懒得揣测,继续跟没事人一样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晚饭过后,乌云又聚顶,在零星小雨落下之时,阮语回到了房间,冲了个热水澡,才感觉把雨林里的潮湿和粘稠冲洗干净。 像是算好时间一样,阮语刚踏出浴室,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头发还没擦干,毛巾搭在脖子上,阮语跳上床趴着,伸出右手去够手机,在半张白净床单上画下傲寒图。 电话一接通,先钻进耳蜗的又是隔得很远的吵杂声。 在外地,他好像永远都在应酬桌上。 “睡下了?” “哪有这么早。”阮语翻了个身,将湿发压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不过已经躺在床上了。” “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会头痛。” 如果不是周辞清的私人领域,阮语真的会怀疑这里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她唔了一声:“可我想哥哥来帮我吹……” 周辞清笑笑,不作回应,又转移开话题:“今天都做了什么?下午我打电话回来时,管家说你不在家里。” 那可就多了。 早就想好了答案的阮语挑重点来说:“我去了我们之前野合的地方了。” 这一点她没有撒谎,通往铁皮屋的那条路最先是周辞清带她走的,如果没有他,阮语不会知道那里有路抵达边境线。 那年阮语二十,刚成为枕边人不久,食髓知味的周辞清去哪儿也要带上她,包括回柏威夏祭祖。 枝繁叶茂的树冠下,一条手工编织的披肩覆盖住倒塌树干上的所有腐朽和凋零,阮语躺在上面,露水沾湿她的衬衫和裸露在外的大腿肌肤。 他们并没有深入雨林,时不时还能听到上山游人的玩笑声,吓得阮语浑身僵硬,夹得她体内的手指不能动弹。 周辞清吸气的声音就在耳畔,他张嘴咬了咬她泛红的耳垂:“有这么害怕吗?” 阮语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示弱地带上哭腔:“有人进来怎么办?” 入口处都有保镖在守着,周辞清一点也不怕有冒失鬼冲撞。 “没有人会进来的。”他耐心地哄她,手指一点点抽动,“所以让我进来,好不好?” 他们调换了位置,阮语坐在他腿上,双手被紧紧扣着,摆动腰肢顺从地让花穴吞吐他的硕大,听着呻吟和喘息荡遍整个森林。 畅酣淋漓的感觉阮语已经忘了,只记得最后战况惨烈——两人双双败给凶猛的热带蚊子,回到老宅相互给对方涂薄荷膏。 他的手是凉的,薄荷膏也是凉的,指腹带着黏糊的膏体在她腿间打圈,激起片片波澜,身下的床单一会儿就有了水迹。 此时的周辞清又禁欲了,看着赤呈的玉体横陈,目光平静,一心只有雪肌上斑驳的蚊子咬痕,用体温软化膏体,轻柔替她上药。 只是某些碰在软肉上的动作分不清是否故意为之。 最后,周辞清从她腿间抬头问:“听说唾液也能止痒?” 他说得一本正经,羞得脸都红透的阮语抬腿只能踹他。 周辞清显然也记起了这狼狈又绮靡的一幕,问道:“薄荷膏知道放哪儿吗?” 阮语气极了:“没你在捣乱,我怎么可能需要这个!” 喧闹声近了一秒,又消失了大半,阮语正想问他在什么地方,周辞清却先叫停了通话:“有人找,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阮语正要张嘴,电话另一边就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脆生生地叫了声“辞清哥”。 是关以沫。 确认的下一秒,电话挂断,嘀的一声,只留大片的空白与寂静。 窗外又响起了淅沥的落雨声,雨水在专属季节的末端肆意席卷人间。 阮语猜到周辞清是去找关家的人,但没想到关以沫也在其中。 谈生意的地方,不允许有天真单纯的人加入,所以他们并不是在谈生意。 那她可不可以幻想,自己还是有逃离这里的希望?或者再贪心一点,她是不是也有当回好人的希望? —— 首-发:rouwenwu.de(woo18uip) 24.耀眼难忘 滂沱了整晚的大雨终于在黎明前收歇,阮语踏着堂前碎水刚走出月洞门,没走几步就看到游廊弯曲处许时风走近的身影。 可他并没有发现她。 阮语停下脚步,坏心思又浮上水面,用鞋底丈量石阶的高度,预估自己摔下去会不会摔伤。 但许时风走得很快,轮不到她细想,他就发现了她的存在,眼神一亮,嘴角就不自觉地扬起:“阮小姐早……” 没等他把“安”字说出口,阮语故意一滑,用尖叫打断了。 石阶只有两级,阮语怕疼,特地走下一级再摔,可倒在地上的时候,最先落地的左膝盖还是跌得生疼。 “阮语!” 影子越来越近,最终覆在她眼前身上,那惊慌的叫声彻底变成她胜利的军号。 阮语偷偷掐了自己一把,抬头望向蹲在她面前的许时风,眼睛瞬间剔透,楚楚可怜。 “你还好吧?” 许时风的情绪早就写在脸上,担忧得连一向平缓的眉头也皱得深锁着,不再犹豫:“我扶你起来。” “好……”阮语柔弱点头,与他伸过来的双手十指紧扣,在小腿刚站直的时候突然脱力倾倒向他。 “小心!” 许时风立刻扶住她的腰,阮语借机倒在他怀里,与他的胸膛紧紧相贴。 一双手臂环上他的腰,许时风身体一震,小声提醒:“阮、阮语?” “都怪你。”阮语委屈巴巴的,恶人先告状,“要不是你过来,我怎么会摔倒……” 许时风连忙否认:“我没……” “你有!”阮语抬起头,脸是红的,眼睛是狡黠的,缓缓松开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捋到手掌。 “看见你,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 赤道的主角永远是烈日艳阳,就算下了一整晚的雨,只要跨过晨昏线,又是酷热难抵的一天。 就是路况比昨天还要差,阮语坐在避震极差的皮卡车里,颠得她头晕目眩的。 景区的人依旧给他们叁个准备了专车,刘工坐在副驾驶,阮语坐在后排看护着一部分昂贵器材,而不那么贵重的器械就和“逃兵”许时风一并扔在车兜颠簸。 阮语跟两个男人说过同样的话,周辞清听见只是翻了一页书,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而许时风,掩耳盗铃般别开脸,旁边正是一方小小鱼池。 金鱼一个摆尾向下,掀起一个小小的旋涡。 他看着渐渐消散的涟漪,生硬地转移话题:“刘、刘队说,如果你今天不上山的话,由他来开车就好。” 阮语的手还在他手掌之中,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惹得本意搀扶的手又紧了紧。 “那你想我上山吗?”这个问题阮语不准备让他回答,又垂下眼睛坚决道,“可就算不上山,我也不想留在周家。” “我想和你在一起。” 然后他如触电般收回手,抛下一句“那我跟刘队说一声”后落荒而逃。 * 十分钟后,皮卡开到山顶,阮语帮忙把轻一点的器材拿下车,然后跟着两位已然进入工作状态的工程师走上高耸的石梯。 柏威夏寺一共五个庙,最北的入口处为e庙最南端是a庙,庙外是万丈悬崖,庙里是参天大树,每一处都是极致的风景。 但阮语上来不是参观,也不是撩拨许时风,她准备在这里打探一下消息。 柏威夏寺是有过领土争议的地方,所以柬方派了大量军人驻守在此,每天都有军人上山巡视对面泰国的动向。 阮语选了个脖子上挂着军用望远镜的军人走过去,用标准的高棉语跟他打招呼:“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望远镜吗?” 军人对游客都十分友善,二话不说就把望远镜递给她,还给她指明方向:“这边只能看泰国的,你去南边的风景才好。” 阮语摇摇头,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没事,我帮你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异动。”她亮了亮自己的导游证和身份证,“要尽本国公民应尽的保卫国家义务。” 一听她是当地人,军人也立刻放松了警惕,脱口而出:“大动作是没有了,小动作的确不少,早一个月前我还看到他们疯狂砍伐树木呢。” “太过分了,树林怎么可以随意砍伐!”阮语装出一脸愤慨的模样,“那他们都砍了哪里的树林?” “就是!”仿佛找到了知音,军人大叔立刻指向十一点钟方向,“就那里,你看,都凹进去了。而且我怀疑他们不怀好意,大晚上的还会有光。我跟上级汇报过了,但那边不属于我们管,我们也不能过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这位大叔也很好奇里面的是什么,阮语顺着他的情绪与他同仇敌忾:“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大晚上谁会待在危险的雨林里啊!” “没错!”想法再一次不谋而合,大叔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就差没握着阮语的手叫同志了,“那边的人贪污贿赂多的是,我在边境线巡逻的时候,还见过他们跟拿枪的人勾肩搭背的呢。” 聊到了自己不被人理解的话题,大叔的嘴就跟开了闸一样,滔滔不绝,已然忘了自己还在站岗的事,直到日头慢慢爬上穹顶,交班时间到了,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大部队下山。 大叔说,那个地方一开始是没光的,后来间隔叁两天就会亮一次,大概凌晨的时候,亮的时间很短,有时还会看到树林在摇晃,但奇怪的是最近却没有了动静。 阮语更加肯定,披拉在酝酿一场大的贩卖人口转移,如果按照以往的时间规律,那么他们会在凌晨叁点左右到达铁皮屋。 这几天她要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祈求他保持以往的规律。 目的已经达到,阮语松了口气,回头望去,站在全站仪后的许时风背对着她。 身高问题,测量的时候他必须微微弯着腰背,衬衫被汗水濡湿了一大块,勾勒出结实流畅的肌肉和骨骼线条,如气韵风流的水墨山河。 阮语刚迈开腿走向他,耳朵里的无线耳机发出磕磕绊绊的电流声,艰难地传达着宋毓瑶的声音,断断续续,难辨得让人直皱眉头。 “阮、阮语,市区,区里的窝点,找……找到了。” 正要回答,又一段尖锐的啸声响起,阮语忙要把耳机撤出来,这次宋毓瑶的声音却突然清晰流畅起来。 “我现在准备过去,你就按兵不动吧。早上我跟着你的车一起过来的,发现有人也在跟你。哦,当然现在也有。所以这两天你还是安静蛰伏着,有事在app上联系就好。” 信号彻底中断,阮语停在原地几秒,迅速回头望向入口处,几个陌生的面孔立刻转过身假装在游览观赏。 也是,她因为人口贩卖把纳猜打得半死,这次又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到柏威夏来,就算有正当名义,也不怪披拉会怀疑她的来意。 不过跟踪也没关系。 她隔着衣服摸了摸插在后腰的匕首。 圆满的结局不会因沾上邪恶之人的血而变得有缺陷,反而更加耀眼难忘。 树林的凹陷处仍旧突兀,阮语以手指作枪,瞄准后手腕轻轻一抬。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邪恶那一方。 ——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25.三更夜雨 虽然阮语有信心不在跟踪者面前出破绽,但一直被盯着的感觉实在不好,不如抛下两位客人先回老宅避一避。 周辞清行踪不定,行事神秘,拿他做借口最容易。 刘工听她说要回老宅帮周辞清做点事情,果然没有多问,只问了句需不需要送她下山。 阮语望向一旁的许时风,他果然不懂收敛情绪,倒影着阳光的眼睛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期待。 “不用了。”阮语把自己的矿泉水交给眼中火焰熄灭的许时风,“我在老宅等你回来。” 那差点成为灰烬的残火再次燃起。 * 纳猜说的交货日期近在眉睫,宋毓瑶的布置也规划妥当,阮语懒得跟披拉的小弟玩躲猫猫,接下来几天干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在老宅里练书法。 写韬光养晦,写完就扔进火盆里烧掉。 二十八号正午,阮语收到了来自宋毓瑶的消息——凌晨两点,东面路口。 信息只在手机停留了一秒,就被人无情彻底删除。 又一张书法被扔进火盆,阮语划量火柴,扔在宣纸之上,大火顿时燃起,黑与白不过瞬息就变成一片灰烬。 她抬头,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有一圈圆虹包围。 日晕叁更雨,看来老天并没有眷顾她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 她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人定胜天。 * 老宅每晚都有人会守夜,每隔一个小时,值夜的人都会打着强光手电筒走一圈,巡查每一个角落,必要时还会敲门确认。 为了事情能顺利进行,阮语没有下楼吃晚饭,只跟老管家说自己有些头晕,需要安静休息,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果然,夜深露寒时分,天空骤降大雨,阮语隐于黑暗中,听嚣张的雨势击打玻璃和横木,风雨飘摇。 手链和匕首都已带上,阮语戴上手套,披上一身黑衣,跨过二楼阳台栏杆,踩着水管的凸出位置一步步往下滑。 滂沱的雨声把她的动静全部覆盖,阮语绕过建筑走到第四进的园林里,攀上低矮的粉墙一跃而过,无影无踪。 自以为的无人知晓。 在她跳下墙头的时候,院子中央的高大太湖石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在雨帘中走出。 * 风怒欲拔木,雨暴欲掀屋。 路灯与路灯之间相隔很远,阮语在倾盆大雨中奋力奔跑,大风带着雨水四面八方侵袭着她。 风吹开她的雨披,头发是湿的,鞋子里也是湿的,雨打在脸上又冷又疼,可阮语却觉得自己是团熊熊烈火,一往无前,勇猛地烧毁人间所有腌臜。 跑过了漫长的一片漆黑,眼前的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空荡荡的马路中间,车窗不停挥舞着雨刮,于事无补,挡风玻璃依旧被淋得“面目全非”。 还没靠近,耳机又有电流声淌过,宋毓瑶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着:“上车。” 阮语上前拉开车门,后方坐着同样一身黑的宋毓瑶,而副驾驶上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防弹背心后面还印着interpol的标志。 “这位是这次行动的副指挥孙宁警官,是柬籍华人,我们仨之间沟通可以用中文。” 这位孙警官明显是个极度严肃的人,见阮语上了车也只是分神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盯紧电脑上的卫星地图。 宋毓瑶把放在脚边的防弹背心塞给阮语:“你穿上,刚我们收到消息,披拉加强了人手和武器,单在外面看守的就拿着你说的那什么416。” 阮语轻嗤一声:“要是因此受了伤,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周辞清?” 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专注于电脑屏幕的孙宁突然抬头,从后视镜里看阮语,眼眸如鹰隼般锋利。 阮语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目光相交的时候,他又低下了头。 “队长那边也已经全部埋伏完毕了,待会儿我们就在仓库铁门外候着,一有逃窜的人出来,我们就上前拦截。” 说到这里,孙宁停顿了几秒:“若是多人一起突破我们的防线,就有劳宋小姐和阮小姐也下车帮忙了。” 阮语抬眸,孙宁依旧全神贯注在电脑上,甚至还戴上了耳机,时不时指挥另一队人马行动,仿佛不觉自己露出了马脚。 车子驶进一处一人多高的草丛后,刹车被踩下的同时,车灯熄灭,狭窄的车厢里只有狂怒的雨打声。 就在这时,远处的破旧仓库卷闸门缓缓升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穿透车门,在这空旷寂静中显得诡异恐怖。 阮语也加入了国际刑警的无线电频道,静谧中,那些几乎一致的呼吸声从耳机传出,让她也忍不住跟着节奏屏息凝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后的一切。 “go!” 一把粗粝的女声铮铮响起,一群身穿作战服的国际刑警从多个地方跳跃而出,头顶照明灯,瞬间将破败的仓库包围,悍戾地挥动警棍和枪械破门而入。 轰—— 蓝紫色的闪电刺破天际,雷鸣巨响姗姗来迟,响遏行云,振聋发聩。 而在这声巨响后,不知是谁开出了第一枪,继而一发不可收拾,被消声器磨蚀掉的枪声和惨叫声混杂在一起,就算看不到画面,阮语也能想象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在一片凝重氛围中,一下短促的轻笑打破了此刻非同寻常的沉默。 阮语扭过头,发现孙宁正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开口问:“我方用的是m4a1,阮小姐能听出现在里面哪一方占了上风吗?” 不合时宜的试探一而再再而叁发生,阮语不禁皱起眉头:“你的下属正和犯罪分子以命相搏,里面的人质生死未明,孙警官确定要问我这种无谓的问题?” 被驳斥的孙宁也不恼,从身后掏出一把格洛克17扔给阮语:“有人从后门逃出来了,必要时允许开枪阻止目标人物的行动。” 阮语抬手接住,眼看雨幕中的几个狂奔的身影,没有一丝犹豫,后拉上膛,按下车窗,双手紧握手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啊——” 枪声响起的下一秒,惨叫声响彻阴森凄冷的荒野,泡在最前的那个人大腿中枪后重重跌倒在地,吓得后面跟着的人猛地刹住了脚步。 弹壳出鞘,阮语没有半秒钟停顿,握枪的手往左偏移15度。 “砰——” 又是一声枪响,那些狼狈的身形中又倒下了一个。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孙宁眯了眯眼睛:“阮小姐,我说的阻止是让你鸣枪警告,而不是将嫌疑人击倒在地。” 阮语继续瞄准冒死潜逃的人,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枪法不精,射歪了。” 语毕,她看到第一个被她打趴下的男人艰难匍匐爬向一辆大货车,再开一枪,这次准确地射在了男人的脚边。 孙宁表情意味深长,开门下车:“我去支援,你别让他跑了。” 阮语正有此意,在孙宁开口的同时,一脚踹开车门下车,淋着大雨缓步走向那从地上蠕动的身影。 男人见到她过来,脚步立刻被她的压迫感吓得顿住,哪怕腿上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裤管,也要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握拳做出战斗的准备。 来这里之前,宋毓瑶问阮语有什么愿望。 阮语只思索了一秒,答案立刻浮现,脱口而出:“如果可以,我想手刃那些恶魔。” 作为最后的愿望,就算再怎么难办,身为挚友的宋毓瑶怎么可能不帮她完成。 等到男人走到自己面前,阮语一脚踢向男人的枪伤,从腰后抽出匕首,居高临下地用刀尖指着男人。 她步履不停,走上前去直接将人提起,握着匕首的手狠狠砸中那人的眼球,拳拳到肉,一下比一下重。 “我,我不跑……你别、别打我了……” 大量失血加上天气恶劣,男人的体力消逝大半,唯独被阮语踩住的枪伤传达出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对于男人的求饶,阮语恍若未闻,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半个身子拎起,重重出拳挥向他的鼻梁。 “啊——” 一声惨叫后,阮语迅速收回手,穿着军靴的脚直直踢向男人的腹部和裆部,犹如地狱中的判官,审判人间一切邪恶。 仓库里的枪声渐渐平复,但仓库外的痛苦呻吟却越来越频繁。 血流了一地,阮语出拳的迅速也越来越快。 她把水晶手链拨到指骨关节处,高举拳头,用尽全力砸在男人的眼眶上。 “轰——” 又一道惊雷撕裂天空,手链应声断裂,惨白的电光照亮整片大地,和点点散落在草丛的中珠子——也照亮了阮语原本藏匿在黑暗中的脸。 男人瞬间愣住。 哪怕只有一秒,哪怕他之前只见过这张脸一次,这时候再见,他也能清晰辨认出这张脸庞是属于谁的…… 他捂住流血的眼睛,惊恐地指着阮语:“你,你是周辞清的女人。” ——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26.抹杀幻想 被指着的阮语一动不动,低眉俯视的眼神黝黑如墨,一如波谲云诡的天空。 “我本来想留你一条命的。” 她收回踩在男人腿上的脚,将匕首插回腰后:“可惜你好像并不珍惜这个机会。” 孙宁的枪还在她身上,阮语拿出来重新上膛,冰冷的枪口向下指着男人,吓得他慌忙抱头下跪讨饶。 “你不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披拉的计划,我知道他好多秘密,我全部告诉你,只要你别杀我。” 阮语没有一丝动摇。这人慌慌张张的,她都没说什么就直接把老大供出来,一看就是新来的喽啰,根本不值得信任。 “你们这次抢了多少个女人?” “不多,就十来个。老大要求我们都要抢年轻的,真不好找。”男人说得一口流利的高棉语,见阮语不说话,以为她改变了心意,连忙邀功,“纳猜哥出事后,披拉这几天都找人跟踪你,你要是想教训他们,我可以帮忙找他们出来的!” 阮语没理他的废话,又问:“那你碰过那些女人了吗?” 闻言,男人又是一愣,讨好的眼神斜向右下方,支吾了半天才说:“我们村里有一个女的反抗得厉害,我下手重了点儿,没收住力,闷死了,兄弟们就……” 骤然变冷的视线扫过来,男人吓得连连摆手:“但我没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把雷声都掩盖过去,男人双手抓住鲜血如注的裆部不停翻滚,像烧红铁板上的章鱼,奋力濒死挣扎。 阮语漠视着这一切,上前踩住男人的腹部,再次将枪口对准他的心脏:“以命换命,你死得不亏。” 话音刚落,她再次扣动扳机,嘭的一声过后,万物归于寂静。 雨势小了,仓库里再无打斗声响,草丛里的人大字型躺着,雨水打在他死白的脸上,一会儿就把血迹清刷干净,了无痕迹。 敷衍的掌声从背后响起,阮语回头,孙宁双臂抱胸站在斜后方,看着那具尸体的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假人。 “阮小姐果真彪悍,我这枪还是第一次杀人呢。” “那孙警官是要抓我去坐牢吗?”阮语把枪抛回给他,“不过我猜你不会,毕竟你想让我当你的卧底,去搜集关于周辞清的犯罪证据。” 她和宋毓瑶都没有说她姓谁名甚,但孙宁一开口就是“阮小姐”,怎么不让人怀疑? 心思被拆穿,孙宁更加坦荡:“在加入icpo前,我主要负责调查周家的走私生意,顺带知道周辞清身边有个很宠爱的女人。不过他把你藏得很深,我连你一张清晰的照片都没有,如果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我也不会知道你是谁。” 阮语不屑:“你把枪交给我,就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周辞清身边的女人吧?” 军火大亨的女人枪法怎么可能不精准。 孙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你知道的吧,周辞清去了西港,那里可是关家的老巢。西港的繁华虽然是虚假的,但也是一块大肥肉,你确定周辞清不会选择和关家联姻?” 说至此,他停顿了几秒等阮语思考,可见她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能继续游说:“若两家联姻,关家绝不容忍你留在周辞清身边,何不跟我们合作?” “孙警官,做什么事都要讲成本的。”阮语不屑,“讨好关家人让我在周家有一席之地比当周家叛徒容易也安全多了。况且周辞清是我阮家的救命恩人,这点江湖义气我还是要讲的。” 阮语不知道周家渗透有多深,但敢肯定孙宁及其背后势力是无法保证她全身而退的。 听她拒绝得毫不犹豫,孙宁不满地皱起眉头:“你就不怕我以故意杀人罪铐你回去吗?” “你还不如威胁我把今晚的事告诉周辞清。”阮语双手伸出去给他,“就算你关我进去,他也能把我弄出来。” 权威再一次被藐视,孙宁气得咬紧牙关,却也无可奈何。 是啊,周辞清有通天的本领,保释一个嫌疑犯出狱算得了什么。 “不过人嘛,山水有相逢。”阮语见好就收,“别看我现在拒绝得这么痛快,说不定第二天就打电话跟孙警官求救了。” 她指了指旁边的货车:“边境线还有他们的同伙,孙警官还是早点出发吧。作为赔罪,我可以透露一些披拉的近况辅助你破案。” 叁番四次被羞辱,孙宁不想再和她耍嘴皮子,把枪塞回枪袋:“既然如此,我只能祝阮小姐长命百岁。” “承你吉言。” 目送孙宁大步走向仓库,阮语拉下雨披的帽子回到车里,刚坐稳就开口催促司机开车:“开快点,四点半之前一定要到。” 老宅的佣人每天五点钟起床,她必须在这之前赶回老宅。 远光灯亮起,细如毫毛的雨丝在光亮中旋转飞舞,车窗外掠过一片片阴森黝黑,倒映着宋毓瑶欲言又止的脸。 “有什么想问就问吧。” 和孙宁对峙的时候,他们的对讲机一直都保持通畅状态,让宋毓瑶听了个完整。 得到她的批准,宋毓瑶不再啰嗦,开门见山:“你说周辞清是你全家的救命恩人,是真的吗?” 其实宋毓瑶不太信,觉得这更像一个推辞拒绝的借口。 相信周辞清做慈善家?还不如信太阳上面有生命。 可偏偏阮语不按常理出牌,一开口就抹杀掉她的幻想:“当然是真的,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 400珠的加更依旧是晚八点见~ 日晕叁更雨这件事,我之前在暹粒也遇到了。当时在参观巴孔寺,准备走的时候导游突然让我抬头,就看到了头顶的日晕。然后我问导游日晕在柬埔寨有什么含义,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会下雨。” 我:“……” 结果!!!半夜的时候真的下雨了!! 27.从不救赎[juseshuwu] 阮语不想提自己的前半生,那段可以用叁个成语来概括的前半生。 镜花水月,兰因絮果,和血流成河。 这么多年过去了,阮语还是分辨不出吴观山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和母亲,也就不知道那些年的其乐融融生活到底是不是一场荒诞的镜花水月。 在被吴观山赶尽杀绝后,阮仪到处托亲戚朋友找个落脚和念书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阮仪性格样貌都顶好,人缘自然也不会差,才刚托一个朋友说事,其他旧相识也闻风而动,没几天就把她们孤儿寡母安置好了。 兵荒马乱的生活刚勉强走到尽头,又有不速之客来临。 阮仪有个初恋,是读书时认识的,叫乔子安,两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但男方家境贫困,阮家人怕女儿受苦受累,甘当棍棒打得鸳鸯各一方。 乔子安是个极有上进心的人,想证明给阮家人看,自己可以给阮仪一个好的生活,做了一个现在看来也十分大胆且冒险的决定——跟着亲戚出国做生意。 那时柬埔寨刚结束战乱,百废待兴,他什么都肯做,什么都不怕做,甚至为了钱跑到原始的雨林里扫地雷,好几次差点死在爆炸边缘。 后来他和舅舅开了个中介公司,在暹粒郊区起了栋小别墅,准备衣锦还乡迎娶心上人,可那时候阮语早已出生。 乔子安回来的那天,阮仪并没有去见他,只托朋友交还一对珍珠耳环——那是乔子安离开前送给她。 被拒绝的乔子安沉默地接过耳环,说了一句终身不娶后回到了柬埔寨,直到听到阮仪离婚需要找房子,才奋不顾身回到了江南,无条件地照顾她们母女俩。 明眼人都看得出乔子安的心思,但两个当事人偏偏不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拉扯了半年。还是阮语先看不过去,借着自己生日,把两个大人约到家里,说并不介意妈妈去寻找幸福。 但阮仪还是不愿意,要是和乔子安结婚,就意味着他们要搬到柬埔寨定居生活,这对还在读书的阮语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吴观山的小女儿一出生,他就老调重弹找人到学校和家里恐吓阮语母女。 而且这次还是他新太太的意思,比以往每一次恐吓都要来得气势汹汹。 因为只有污点般的前妻和女儿消失,她才能洗白吴观山的身份,带他进入自己的圈子。 无可奈何,阮仪只能答应乔子安的求婚,举家搬往遥远的陌生国度,住进了那栋建在暹粒河旁边的小别墅。 乔子安把阮语当成亲生女儿来疼,花了大价格在华文学校买了个学位让她能继续学习。 即便那些知识阮语早就学习过。 阮语长得像妈妈,又比妈妈多了几分英气,明眸善睐,亭亭玉立,穿着白底的碎花裙子站在滚滚尘泥之中,诠释什么叫云泥之别。 她到那里的第一天,成群结队的小孩就围在了别墅大门,窥探她这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人。 这些窥探的目光里有友善的,也有龌蹉的。但碍于乔子安拴在大门前的德牧,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也不敢上前。 学校周一到周五上课,但阮仪和乔子安的工作不是,他们周末上班的时候,阮语就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种种花,遛遛狗,有闲钱在身就买点小零食,分给总在一旁偷看她的小朋友。 小朋友最爱在河里玩耍,阮语见狗也跃跃欲试,干脆放开狗绳让它也一起下去玩。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阮语正打算去买点零食,然而早就有人在大树后埋伏着,一见她落单,立刻上前将她扑倒。 那是村里一个游手好闲的胖子,力气大得惊人,一手搂着阮语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拖拽到河边的草丛里玷污。 阮语奋力反抗,一脚踹在那人的裤裆上,趁着他吃痛后退,连忙往人多的地方跑,不停地呼喊救命。 只可惜那是农作的时间,附近找个人影都难。 不知道跑出了几里路,阮语再次被他从后面抱住,油腻的触感和恶臭立刻缠上她的身子,哪怕头顶是灼灼烈日,依旧无法拯救被拖进泥潭里的她。 天无绝人之路,在她被抓住之际,河对岸有几个人影晃动,分神望过去,叁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对岸,其中站在中间的那个很年轻,长相阴柔,脸上明明笑着,可眼睛是阴冷的,一副准备隔岸观火的模样。 “哥哥,救救我——” 声嘶力竭的呼救落地,她被身后的男人狠狠摁倒,再望向对岸,长相俊美的男人眼中不过闪过一丝诧异,继续岿然不动,看她洋相尽出,依旧袖手旁观。 骑在他身上的男人开始解裤头带,阮语心一狠,摸到草丛里的石头,在男人俯身下来的瞬间,狠狠砸向他的后脑勺。 “啊——” 在回荡的惨叫中,那声枪响就显得不那么震耳欲聋。 阮语望向对岸,站在中间的男人右手握枪,察觉她的注视,睁开闭上的左眼,开口就是纯正流利的普通话:“好险,你的手差点就被我打到了。” 在她拿起石头的时候,周辞清的子弹早就射进了男人的手臂上。 后来阮语才知道,那是周辞清第一次救人。 他从来都不是救赎者。 ——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28.口出狂言 凌晨四点半,黑色面包车悄然停在周家老宅的云墙下,阮语轻声关上车门,搓了搓手掌,助跑几步,直接翻上了墙。 把两只脚挪进院内,阮语正要纵身往下跳,旁边竹林突然钻出一个黑影,吓得她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谁!” 她连忙从墙上滑下,借着月光,许时风一张清俊的脸在竹叶摇曳中格外出尘。 见不是周辞清的人,阮语立刻松了口气,但开口时的语气并不友善:“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谁让他站在这里吓人了! “我两点钟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两人同时开口,本来就心虚的阮语说到最后连声音也低了下去。 两点钟的时候,她从这里翻了出去。 流动的风也紧绷起来,阮语低敛眉眼,再抬起头时,泪光已经凝结在羽睫上。 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她心一横,硬把话题拉到别的地方。 “许时风。”她声音颤抖,“你有跟其他人打听过我跟周辞清的事吗?” 一下被说中心里不光彩的事,许时风窒了窒,严肃的表情顿时化为灰烬,点头:“有听说过。”又小心翼翼问,“他……对你不好?” “我恨他。” 泪珠顷刻落下,许时风下意识去接,滚烫的瞬间又转化成凉意,咸涩渗入他手心扩散到心底,连他也不自觉地难受起来。 “我十七岁那年,差点被同村的地痞强暴,当时周辞清就站在旁边,直到最后一刻才开枪将那个地痞射伤救下我,然后用报恩的名义将我关在西苑,直至今日。” 一段话说得半真半假,阮语借着擦泪的动作别过脸:“在西苑这一千八百多天里,我每天都在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怕我逃跑,周辞清还抓了我的父母逼我就范,只要我有一点忤逆之心,他就在我面前疯狂折磨他们……” “不要揭开自己的伤口。” 嘴巴被一双带着寒意的手捂住,颤抖着,但还是坚定地阻止她说出更残酷的话。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 阮语不说话,心想你不问我怎么把戏唱下去? 当年周辞清开完那一枪,也没等呆滞的阮语道谢,转身就带着章正辰和邵震离开。 阮语当时还心有戚戚,见他要走,连忙大喊:“哥哥,你可以送我回家吗?我害怕……” 周辞清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我?” “你起码救过我……”她又不确定了,声音软下去,“不是吗?” 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周辞清愣了愣,而后笑笑点头:“有点道理。” 他示意其余两人先离开,然后跳下河岸,踩上河道上的石板走到对岸,借一根村里小孩用树藤编织的绳子爬上斜坡走到她面前。 “走吧,我陪你回去。” 午后的黄昏把一前一后的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阮语走在前面,后面影子的头总被她的脚踩到。 她低头观察,想着走快一点,但不管怎样,身后的人总是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走在前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周辞清突然开口,“我要是突然开枪或者突然上前侵犯,你躲都躲不了。” 阮语还未平复的心凉了半截,适时卖乖:“但哥哥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周辞清迟迟没有回答,阮语停下脚步,后方的影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当然不是好人。”周辞清起步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行走,“以后记得离我远点。” 两人回到小别墅时,阮仪和乔子安已经回来了。 看到阮语满身污泥的样子,阮仪吓得仓皇失措地抱着女儿,问是不是遭人欺负了。 阮语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抱着妈妈失声大哭,但也不忘回头指着周辞清说“是这个哥哥救了我”。 虽然他袖手旁观了好长一段时间。 乔子安在柬埔寨多年,怎么认不出周家家主,一看到周辞清,连忙上前鞠躬握手道谢。 阮语哭得停不下来,阮仪也是,周辞清听着这二重奏一样的哭声,皱起眉头,说了句不客气就要离开。 乔子安哪里敢跟他客气,第二天一早就拿着礼物带着阮语到西苑拜码头。 踏进那间幽暗的书房后,阮语看到办公桌后的周辞清,他慵懒地坐在大班椅上,搁在桌面的手不停地转动指间的钢笔,漫不经心地听着乔子安说话,仿佛是受人膜拜的神明,永远不向万物低头。 阮语看着他的脸看得出神,盯得周辞清再也无法再忽略她的视线,只好抬眸看向她。 “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怕我啊。” 阮语当然怕。 昨天的纠缠只不过是无知者无畏,知道周辞清是什么人物后,她还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他见死不救而出言不逊。 目光相接时,阮语没有低头回避,反而更加认真地看着他回答:“哥哥很希望别人害怕你吗?” 不等周辞清反应,她再次口出狂言:“可是我想喜欢哥哥。” —— 周辞清:我好冤! 我想写个小番外,当阮语和黎溪两个虎人见面会是什么场景。 关于文章的更新和事宜都会在微博@姜南歌keung发布,关注一下不迷路~ 29.我想爱你 要是能留在周辞清身边,阮语的人生将会迎来巨大转变。 濒死者和普通人看到的事是不一样的,哪怕面前只有一根稻草,濒死者都会死死抓住,或许那就是一丝生机。 周辞清是盾牌也是长矛,既能护她周全,又能成为她复仇的武器,为什么不大胆尝试一下呢? 不曾预料会是这种回答,不仅是乔子安,连周辞清也怔愣了一秒,哈哈大笑,不知道是觉得这件事好笑,还是笑她天真无知。 连回答都不屑于给,周辞清起身离开:“东西你们拿回去吧,救这个小姑娘只不过是兴致上头,用不着道谢。” 反正他被逗开心了。 作为继父,乔子安从不过分约束阮语的行为,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和自由,阮语也非常尊敬他。 回去的路上,阮语坐在副驾驶,侧头看着窗外的景物和玻璃反光处上乔子安不断瞟过来的眼神。 哪怕再忐忑不安,他都不敢过问阮语的行为。 “乔叔叔。”阮语转过身子端正坐好,让他安心,“明天放学我会亲自过来道歉的。” 她的学校也在暹粒的闹市区,每天五点放学。下课铃一响,阮语迭起写好的道歉信,背着书包步行到西苑大门,把信封交给守在门口的保镖。 周辞清是个大忙人,不可能对一封信投入过多的精力,阮语也没有期待过他会回复或者有所表示。 第二天放学,她又来到了西苑门口,又将一个信封交给保镖,这次里面是一根羽毛球羽毛。 她买了一百个信封,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可信还没送够两个月,就被周辞清叫停了。 那天她在信封里塞了片叶脉书签,那是她上化学课时做的,可刚把信封递出去,保镖就一脸冷漠地说周少请她上楼坐坐。 阮语跟着保镖,又回到了那个阴暗幽森的书房。周辞清穿着黑色衬衫坐在幽暗尽头,面前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两沓信件,全是她送的。 “你还挺会骚扰人的。” 阮语脸不红心不跳:“我只是想跟你分享我的生活。” 羽毛球的羽毛是她上体育课时打掉捡起的,抄写整齐的英文单词是上课听写小测纸,干花是她在家里用书压成的。 她又把今天的书签放到他面前:“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跟他分享任何事。” 周辞清讽刺笑了一声:“喜欢?” 他目光落在阮语身上,她还穿着校服,短袖衬衫加深灰色百褶裙,一朵蒲公英种子沾在上面,格外显眼。 “这是我最不需要的东西。” “可我需要。” 擦肩而过的时候,阮语抓住周辞清的手腕,顺势从背后将抱住:“我想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再救我一次,让我留在你身边?” “不行。”周辞清分开她紧攥的手,“你再纠缠的话,我不仅不救你,还会杀了你。” “你杀吧。”阮语将脸埋得更深,“只要是你的成全,我都甘之若饴。” 周辞清不再动,静静地任她抱着。 “为什么?”他非常好奇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喜欢我?” “爱上救命恩人是件很难理解的事吗?”阮语将背得滚瓜烂熟的话再次呈现,“我是你第一次慈悲的原因,这个理由还不够我爱上你吗?” 阮语至今相信,周辞清当时有被她这段话震撼过。 他站在那里很久,久到她并拢的双腿开始发僵发硬,才再次听到他低冷的声音。 “知道心狠的人会对第一个破例的人做什么吗?” 会亲手消灭。 阮语给了他第二个答案:“会一而再再而叁破例。” 她抬头,与周辞清往后望的眼睛对上。 “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会为了你写信,写无数封,直到你肯低头看我一眼,也可以放弃一切矜持,让你为所欲为,让你占据我每一次破格。” 所有写下的台词全部说完,阮语松开手后退两步,等周辞清为她转身。 等他转过身来,阮语才继续说:“当然,我还有个次要的理由。” 她走到水吧后,翻转一只古典杯为周辞清斟酒。 “我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然后报复那个姓吴的,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辞清肯定有调查过她的身世,自然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阮语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周辞清说,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她如此狰狞的表情。 “要是当时你再给我说些飘渺虚无的话,我绝对把你撵出去。但这种深入骨髓的仇恨,我很喜欢。” 这是在她十八岁当天为他起誓后,他的原话。 琥珀色的酒液几乎要溢出杯口,周辞清伸出食指抬起瓶颈:“还是个小姑娘,连倒酒都不会,还是长大了再跟我说这些吧。” 阮语知道自己成功了,但一天没入驻西苑,她一天都不敢放松,每天都让保镖帮忙送信,直到一百封信送完,她也成年了。 生日的那天早上,周辞清派人送来一条黑色的礼服裙。 抹胸设计,裙摆最外层是层层交迭的黑色羽毛。 阮语捧着箱子回到房间,脱下白色连衣裙,换上那饱含寓意的礼服裙。 当裙摆垂下到她膝盖位,缝在尾部的羽毛轻柔一抖,仿佛就此有了生命力。 黑天鹅,代表黑暗面,周辞清想向她说明,只要今天向他俯首称臣,她的世界只会处于黑暗。 但在她看来,黑天鹅代表事件,一件会产生重大影响的意外事件。 她要成为周辞清的黑天鹅事件。 —— 周辞清:真香~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30.奔赴战场 西厢各个房间陆陆续续有灯亮起,许时风如梦初醒,仓皇把手收回去,可绸缎般的触感滑过后,他的心跳在寂静的夜中分外躁动。 阮语像是没发现他的过度反应,抬手揩掉眼角的泪,再抬起时,那双眼睛倒映着厚云中的月,稀疏的星…… 和目不转睛的他。 “你于我来说,没有不应该的事。”她伸手捏了捏耳廓,又揉了揉耳垂,敏感的地方立刻泛起红云,仿佛真的在羞怯。 那些亮起灯的玻璃窗有人影晃动,院外的第一声鸡啼响起,就像灰姑娘城堡的钟,敲响催离的号角。 “要一起去看日出吗?” “什么?”许时风刚回头,五根柔软的手指穿过他左手指缝,与他紧紧相攥。 阮语拉他往前走:“车库有辆大道滑翔,我们开上去马夸山,看日出!”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一盏耀眼的车大灯照亮浓黑的苍穹,轰鸣的重型机车马达高声呼啸,飒爽地穿梭在无光的水泥路上,像一支箭,破空飞逝。 两个人都没有戴头盔,许时风坐在后座,俯着身子抱住阮语细得一只手臂就能圈紧的腰,随她带着香气的发丝拂过自己的脸庞。 “够刺激吗!” 大风中,她的声音变得很远,许时风只能更贴近她的背脊去听,感受她说话时身体的微微颤动。 速度带来的激情远不及与她紧贴时的悸动来得汹涌,许时风扯着嗓子回应:“我担心你!” 阮语放声大笑,扭动油门,再次加快速度。 上马夸山的斜坡近在眼前,阮语说了句“抱紧我”,然后也不等许时风靠近,双腿夹住车身,继续加速冲上山坡。 坡度过大,车灯不能把前方的景物照亮,眼前身后的漆黑像一头野兽,加上两侧雨林传出的风声,像一声声捕猎前嘶吼,催促他们不断奔跑。 哈雷的性能无需质疑,许时风不担心马力不够导致二人往下堕——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 他又往前坐了一点,用身体挡在阮语后背,哪怕真的出事,他也能第一时间保护她。 盘旋了几个大弯过后,矗立在山巅的寺庙形状逐渐凸显,犹如远古的注视,俯瞰二人缓慢前进。 终于,车停了,阮语拨好自己被吹乱的头发,在许时风的搀扶下跨下摩托。 “快点,太阳要出来了。” 右手再次被她牵紧,两人凭借感觉在坑洼的山地艰难前行,翻过一级级凌乱的石阶,终于到达悬崖尽头。 天际已经喷上粉紫色的烟霞,清晨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射出,穿透云层,奏起破晓的阵曲。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日出。” 许时风偏头,只见她笑容灿烂,亢奋得眼尾都抖擞地上扬,拿出手机对准探出半个头的太阳,按下快门,定格这场如梦似幻的景象。 “很值得纪念不是吗?”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许时风拿出来,是阮语来发的一张照片,曦光穿透云层霰射,极具生命力的温柔。 他心里一软,也学她举起手机,将太阳和天空放进取景框,然后手一偏,将她也拉进里面,定格他看见的最美景色。 轻声应一声“是”。 彼时的阮语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风景,长腿一迈走上悬崖边上的石头,大大咧咧坐下,然后拍拍旁边的空位,招手让许时风过来。 “我的秘密你都听过了,轮到你来跟我交换了。” 悬崖边并没有栏杆,许时风颤颤巍巍地坐在她旁边,鬓角不可避免地渗出一层薄汗。 石头并不大,两个人并肩坐也勉强得过分,两人的大腿和手臂不得不紧紧相贴。 “我?”他偏头看她,浸入那双温柔的眼睛里,心里的恐惧立刻消散,只想慷慨任她选择,“你想知道什么?” 坐在世界的尽头,只要眼前是光芒万丈升起,就很容易会忽略脚下的万丈深渊。 阮语假意思考,手撑在身后,手指勾了勾他的手背:“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找吴意侬。” 他僵了僵,闪过一丝不自在:“为什么?” 忽然肩头一沉,许时风偏头垂眸看去,阮语的脑袋靠在他肩上,看他一眼,又扭过头往下看,却始终不离他的身体。 “就当是我在吃醋吧。” 被她轻轻覆着的手狠狠一颤,许时风看到太阳终于挣脱地平线的拉扯,冲向天际,冉冉升起,心里汹涌情意以破竹之势而来,冲得他连视线都开始眩晕,恨不得交托自己的所有。 原来甘心不顾一切奔赴战场,从不是个假命题。 终归是个羞于启齿的理由,他挣扎了几秒,还是选择托盘而出:“吴意侬是我姑父与他前妻生的女儿。他和我说,当年他为了娶我姑姑,做了很多对不起前妻母女的事,所以想要找到她们,补偿她们。” 手心渗出薄薄的细汗,他停顿了一秒,还是说出自己一直埋藏在心里的猜测:“但我不太相信。” 阮语直起身看他,许时风表情紧绷,心里似乎有什么在拉扯着。 “因为在今年年初,我的表妹,就是他跟我姑姑审的女儿查出患有尿毒症,需要换肾,但他和姑姑的配型都没有成功,医院也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所以我觉得,他是想找前妻的女儿去配型。” 就算早知道吴观山不怀好意,但此刻听到许时风的话,阮语还是忍不住冷笑。 虎毒尚不食子,他吴观山就是片卫生巾,专吸女人的血。吸现任妻子的血还不够,还想吸前妻女儿的血。 藏在腿侧的拳头紧紧握住,阮语冷笑一声。 他怎么不想想当年是怎么把她们母女俩赶尽杀绝的!怎么有脸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翻滚的怒气与杀意如熔岩般炽烈,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许时风:“既然知道他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我帮你找人?” 龌蹉终于还是被摊开示众,对上阮语凛冽的目光,许时风心虚地避开她的审视:“对不起,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只是……” 想更靠近你一点。 天际线上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块乌云,不仅压着延绵的群山,也压着他的心头,再璀璨的阳光再无法冲破厚重的云层。 “位置有点窄,我还是先下……” “许时风!” 见他要起身离开,阮语慌忙拉住他的手腕,但脸上的戾气还没消散,只能垂着头掩饰,低声道:“你在我心里,永远是举着铁棍来救我的形象……” 许时风是她对付吴观山的利箭,不能还未上弦就生生折断。 她含泪热切地看着愧疚的他:“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再去找那个无辜的女孩,可以吗?” 许时风是个心软的人,只要她把姿态放到最低,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自然会听从她的话,按她设计的路走下去。 果然,她的泪光才泛起,许时风顿时乱了阵脚,脑子一热,直接将她拉进怀里。 “你别哭。” 既然一开始就下错了棋子,不妨一错再错,跨越雷池,抱紧不可触碰的珍贵,哪怕怀里的是一枚炸弹。 “你不想我做的,我永远不会做。” 阮语不动:“那我让你做的呢?” 他手臂收得更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有背叛,堕入无间地狱。 阮语脑中突然闪过这句话。 当初周辞清听她发誓,也是和她现在一样的感觉吗? 她鄙薄笑笑,难怪周辞清一点都不信任她——虽然当时她对他的忠诚是百分百,完全发自内心。 可不过一年时间,她就在他的书房安装了窃听器。 一如他用粤语说的那句话,发誓当食生菜,有什么好相信的。 —— 首-发:rourouwu.info (woo18uip) 31.东窗事发(微h) 在旭暗中飙车只不过是想利用吊桥效应骗许时风踏入陷阱,现在目的达到,阮语也不想拿命来开玩笑,沿着炊烟四起的乡间小路慢悠悠地把哈雷开回老宅。 柏威夏寺的初步勘察工作在昨天已经落下帷幕,今天就是他们的归期,但前几天老管家过来跟她说周辞清会亲自过来接她回去,也就不需要按着csa的安排来走。 阮语以为,自己要在这阴森森的老宅里继续再待几天,没想到的是,她才回到老宅大门,来接她的车已经停在那儿等她了。 周辞清酷爱越野车,每次出行本人的座驾必定是奔驰g级,但这次停在老宅门前的,是一辆路虎卫士。 来的果然不是周辞清本人,邵震从副驾驶位下车,文质彬彬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一层薄薄的晨光,却也遮挡不住这人眼里的冷淡。 “阮姑娘,我来替周少接你回西苑。” 摩托和许时风早在靠近老宅前被打发走了,阮语只身一人站在邵震面前,看着他泛着冷光的眼镜片,连手心都沁出冷汗来——哪怕那只手在几个小时前取过一条人命。 或者说,如果她没有杀过人,可能也不会这样惧怕。 有关背叛周辞清的词语中,惊栗是排在最前的那个。 “他为什么不来?” 邵震好心给她一点安慰,只是镜片上的冷光一点没少:“这几天周少一直在忙,基本没合过眼,谅解一下。” 理由很充分,但她更想知道,他在忙什么。 回程的叁个小时过得犹如在滚油中煎熬,阮语一个人坐在后排,不知是祈求时间快点过还是走慢点。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应不应该面对周辞清。 但这个顾虑并没有纠缠她太长时间,阮语还没回到西苑,邵震接到一个电话,说周辞清被临时叫走,并不在西苑,让阮语在家等他回来。 阮语暂时松一口气,可反过来一想——这算不算是一种折磨。 把人置于幽暗无光的密室中,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影响,久而久之,被关着的人自己就能因为多疑而疯掉。 刚回到房间,安保负责人过来跟她说,周辞清临时出门是为了抓一个叛徒,出于对她人身安全的保障,建议她不要离开西苑一步。 这何尝不是一种软禁。 叛徒、软禁这两个字不停在阮语脑海里冲撞旋转,转得她头晕脑胀,每天都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周辞清是不是真的去抓叛徒了? 如果叛徒的事是真的,她又算不算叛徒? 要是算的话,他是不是打算来一次瓮中捉鳖? 躺在床上的她猛地睁眼,这房间里会不会安装了无数个监控摄像头,周辞清就在镜头后审视她的一举一动? 被这想法吓到,阮语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如惊弓之鸟般不断打量四周,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慌张后,又翻身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要是真有监控,她刚才的反应足以让人看出大大的不妥。 她现在要做的,也是只能做的,就是装出一副淡定的姿态,绝对不能为此心虚。 下定决心后,阮语每天早睡早起,闲来无事就在厨房倒腾吃的,或者到健身房出一身汗,过得像个退休老人家。 但这样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就这样“平静充实”地过了一周后,周辞清回来了。 他是在晚上回来的,回来的时候阮语正在洗澡,听到有人敲门,她关掉水龙头,披上浴袍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 她笑容喜庆:“周少回来了,让阮姑娘你过去书房找他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阮语不再迟疑,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把浴室的门推开。 “我立刻过去!” 叁楼是周辞清最私人的地方,没有他的传唤,其他人根本不敢靠近。 阮语穿着浴袍出去,对面书房的门虚掩着,淡淡的光透出来——灯泡还是她选的,是这座建筑里难得温馨的颜色。 她没有敲门,轻声推开木门,偌大的书房里果然只有周辞清一个人。 和平常不一样,他没有坐在书桌后,反而是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地翻着腿上的精装书,听到声响,抬头精准地将视线定在她身上。 看到她这一身打扮,他笑着合上了书起身:“果然非直接传达的消息都会出错。不是让你不要急吗?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阮语上前腻在他怀里:“我们都有半个月没见面了,我猴急一点你不喜欢吗?” 她扯住周辞清的衣领一带,双双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浴袍的腰带没有系紧,倒下的时候衣襟一下大开,雪白的弧度隐约可见。 周辞清压在她身上,脸上冷冷清清,可手已经钻进浴袍下摆,细细地抚摸着她大腿内侧。 阮语岔开腿让她进入:“哥哥,我已经问出吴观山的来意了。” “是么?”周辞清不以为意,“那你打算跟我提什么要求?” 游弋在她双腿间的手一直不肯前探,阮语心里愈发没底,干脆也将手探进里面,圈住他的手腕推向她的花穴,一双潋滟的眼睛软软地盯着他看。 “想和哥哥玩角色扮演。” 仿佛早有预料,周辞清并无讶色,收回手从她身上起来:“那你想玩什么角色?” 阮语给足了神秘感,从沙发上起来双手推他出去:“你先别问,反正一定让你惊喜就是了。” 具体什么角色她还真回答不上来。 这要求只不过是临时起意,真正想做的,是让周辞清离开书房,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把安装在软椅后的窃听器拿走。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根本没有时间调换窃听器的位置,而且周辞清起了疑心,这段时间根本不适宜放窃听器,她必须拿走。 被她推着的周辞清步伐慵懒,直到快要被推出门才出声:“如果不够惊喜的话,是不是换我来提要求?” 阮语急着让他离开,自然什么都答应:“是,不满意的话你吃了我都可以。” 他轻笑:“那我拭目以待。” 好不容易把周辞清锁在书房门外,阮语立刻转身跑向软椅前,趴下去摸贴在底下的窃听器。 手在圆底座摸了一圈,阮语猛地顿住——空的。 她半颗心坠入冰窟,门锁突然发出咔擦一声,阮语猛地回头,手握门把的周辞清推门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改变,微笑着俯视狼狈的她。 “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左手上捏着一颗圆形的窃听器,冷冽的笑容冰封了深邃的眼:“我的小姑娘。”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2.千军万马 (juseshuwu) 一整颗心垂直落入万丈冰窟,阮语迅速起身,握紧藏在浴袍袖子下的手,让指甲深深扎进自己的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我刚有东西掉地上了。” “是吗?”周辞清一步步走近,“但你刚洗完澡,身上什么都没有,又能掉下什么呢?” 磅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阮语跟着他前进的步子不断后退,直到后腰撞到书桌桌沿,退无可退。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撒谎了。” 坚硬的身体抵住浴袍下纤瘦的大腿,周辞清强硬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嗜血的气息弥漫开来:“想玩角色扮演是假,要拿走窃听器才是真的吧?” 话音刚落,阮语被他一扯,直接背过了身。不等她做出反抗,周辞清就从身后强硬地分开她的腿。 “我猜你是想不出要扮演什么角色的了。”他覆上她的后背,埋首在她耳畔低语,“既然如此,不如玩我们最常玩的警察抓小偷吧?” 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阮语忙要挣扎,可头都没来得及回,便有一头凶兽蛮不讲理地挤进她的花户,狠狠一挺,在没有任何温存的情况下整根进入。 “啊——” 怆烈的叫声并不能阻止周辞清的暴行。进入以后,他没有任何动作,单手扯开她绑紧的腰带,顺着她的小腹一直往上,直到握住她两团柔软。 “既然被抓住了,当然要先搜身。” 那只手完全没有怜惜之意,揉捏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而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探到阮语两腿之间,细细地逗弄她的花蕊。 感觉到有湿液包裹住自己,周辞清忽视她细碎难耐的哭声,开始缓慢抽送性器:“阮语,我跟你提过无数次,背叛我的下场会有多惨。” 多得春液的润滑,甬道里的胀痛逐渐减弱,阮语咬牙否认:“我没有背叛你,也不知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 “还嘴硬?”周辞清抽出半根后往里狠狠一撞,撞得她可怜的呻吟也变得破碎不堪,“能进我书房的人不多,能在我不知情安装窃听器的就更少了。” 他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身下的动作越来越快:“只有你,每次都用装饰布置书房的理由打发我出去,就像刚才一样。” 律动的速度加快,他巨龙上的轮廓就愈发磨人。 阮语难耐地低喘着,承受着他带来的痛与愉悦,撑起最后防线:“这只是你的猜测!你就这样恨我,恨得连证据都不屑给我,就将我定为死罪吗!” 不能承认,哪怕窃听器上残存着她的指纹,她也决不能承认窃听器是她放的。 “很好,那你听清楚罪名了。” 抽插的动作登时抽离,周辞清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虽然没有用力,但足以将她整个人压制得不能动弹。 “那晚关修平打电话给我,说西港来了一批以我名义报关的军火,但这段时间我并没有货要走西港。”他捏住阮语的下巴,“如果不是有卧底在我身边替别人走货,难道还能是上天掉下来一批货给我?” 阮语一怔,顿时松了口气。 周辞清的搜查不是冲着她来的,而窃听器会在他手上出现,大概率是在书房翻查证据时无意翻出来的,充其量就是个意外。 既然真的和自己无关,阮语更理直气壮了。 “所以你就认为我是卧底?” 她转过上半身奋力将周辞清用力推开,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因为你在书房里找到一个窃听器,就认定我是叛徒?!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不曾想过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周辞清被她推了个猝不及防,差点踉跄后退,不禁皱起眉头,阴沉着一双眼落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到底还是不忍再动手。 “我不是针对你,所有能进书房的人我都排查了一遍。” 而前面被查的人都没有嫌疑,罪名就落在她身上。 阮语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因为你的心腹都不承认窃听器是他们装的,你就拉我当替死鬼?” 不等他开口,阮语掀翻桌上的置物柜,在呵斥声中拿出藏在里面的格洛克17。 金属的冷光折射温暖的灯光照进他的眼里,周辞清怒吼:“给我放下!” “你别过来!” 枪口紧贴她心脏的位置,阮语深呼吸一口气,眼泪便从狠戾的眼睛中淌下:“周辞清,我十七岁喜欢你,无名无分跟你五年,我得到过什么!我只得到过你反反复复的怀疑和审问,我受够了!” 越说越委屈,越来越大声。 怨怼是假的,可情绪是真的。 她不爱周辞清,也就不求他会对那些虚情假意有所反应。但给宋毓瑶搜集情报,通风报信的这叁年多的时间里,她每天都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要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暴走在崩溃边缘。 更遑论是看到周辞清拿着她的窃听器,所以她趁机爆发了。 “是我愚蠢,以为冰山会融化,你也会被我捂热。但是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并不是,而我又一次次自欺欺人,以为你就算不爱我,也会对我有一丝恻隐之心,可你只想杀了我!” 看着豆大的泪珠不停落下,周辞清胸前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 “你冷静点,先放下枪,我们好好谈……” “你给过我这种机会吗!”阮语大声哭喊,指控他的罪状,“跟你做爱是因为我爱你,不是为了被你羞辱的!” “我没有!” 周辞清急得双眼通红,想要伸手去抢她手上的枪,偏偏阮语的手定得很,一直抵在心脏的位置,一点偏差都没有,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有。”他软下语气,试图也让她冷静。 他眼前很多东西,凌乱的书桌,散落一地的杂物,墙上的字画,百叶窗透进来的光。 但现在他能看到的,只有阮语按在扳机上的手指,那根一直在颤抖,但没有退缩的食指。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是在用性命来跟他对峙。 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周辞清想闭眼逃避,又害怕闭眼后阮语会开枪。 对着他,或者对着她自己。 不舍和理性不断在他脑中拉扯,直到看到阮语的泪径直下坠,他吐出一口气,千军万马就此败阵:“没有想杀你,也没有……不爱你。” —— 不到最后,都不知道火葬场里躺的是谁(狗头)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3.掩耳盗铃 (juseshuwu) 从未想过能听到这个答案,阮语一愣神,周辞清立刻找到机会,迅速上前一手夺过她手上的枪。 “还给我!” 他的动作太快,阮语来不及回神收手,在手枪被抽走的下一刻,直接被跨过书桌的周辞清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 “别动!”周辞清怒喝一声后,怀里的人立刻听话地顿住,可挡开他的四肢还是僵硬着,不愿和他亲近。 他手掌按在阮语背后,将她按在怀里不能动弹:“你也知道跟了我五年,五年你还是学不会把枪口对准别人吗?” 刚说完,他肩膀骤然一痛,是阮语发狠一般的啃咬。 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和平时调情的力度完全不同,饶是习惯痛感的他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样的剧痛持续不过数秒,随着滚烫的眼泪落在他肩上,阮语沙哑的声音被啜泣打乱得零零碎碎。 “拿枪口对准你,是想省些审判的功夫,直接送我见阎王吗?” 谁敢拿着枪对准周辞清?又不是寿星公嫌命长。 周辞清表情僵硬着,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威严,喉咙却发出无奈喟叹:“阮语,你见过这么多次审判现场,就该知道我对你有多么仁慈。” 要是换作其他人,已经半身不遂躺在地下室等待无尽的折磨了。 “是么?”阮语冷笑,“原来不是你不懂我,而是我贪得无厌,贪婪地想成为你的人。” 她从他怀里挣脱,平静地看进他愧疚的眼里:“原来哪怕我们同床共枕叁年,做尽最亲密的事,你都只是把我当一个外人看待。” 房间里又被小声啜泣侵占,周辞清看着她一向骄傲的脸庞垂得看不见五官,酸涩的涟漪不断扩大,波及整个平湖。 他无力再为自己辩解,只能亮出底线:“阮语,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要一生多疑。” “我知道,但不想理解。”她牵起周辞清的握枪的手,举到自己额前,“与其被你一辈子怀疑,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枪下。” “你是不是疯了!”过分平静的话再次点燃了周辞清的怒火,他单手捏住她两边脸颊,睥睨着视死如归的她,“就算你是叛徒,我也不会让你死。” 他承认自己一直没有彻底信任阮语,哪怕已经下定决心让她当周太太。 父亲在世的时候总是跟他说,做周家家主,多疑是必要的,能信任的自己有自己。因为一旦下错一步棋,等着他们的会是万劫不复。 这件事里,他怀疑的不止阮语一个,所有他能想到的有可疑的人都查了一遍,而阮语是最后一个——如果不是前面都没有找到,他不会将目的定在她身上。 过去空白的一周里,忐忑的又何止是阮语,他也每时每刻都处于煎熬中。 他一直在想,要是阮语真的是那个背叛者,他要怎么办? 杀掉?他舍不得。 但不处理,就代表着要将家族所有人的头颅放在断头台上。 所以在看到阮语跪下找东西的时候,他失控了。 洪水般的无措与惊慌也无法把愤怒冲淡,他愤怒的不止是出卖情报,更恨她说的爱他是如此廉价。 不,或许不是廉价,也许只是一句谎言。 怕极也恨极的他直接占有了她——只有这样,他才有征服感,才会认为自己还有能力控制住阮语,可以在两边断头台中间苟且偷生。 就在他挣扎之际,被关紧的木门被敲响几声,邵震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周少,正辰那边有消息回来了。” 此话一出,拥抱着的二人都下意识看向对方。 替阮语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周辞清拿起枪起身:“进来说。” 邵震应了声是,开门走进一步,反手关门,一点要入侵周辞清私人领地的意思也没有。 “船运公司的会计承认自己收了披拉十万美金,换这个月的通行单据写法。” 听到这里,两颗紧绷的心霎时缓和下来,然而邵震要说的还不止这些。 他补充:“不过会计只承认收取贿赂,矢口否认窃听器是他安装的。这一点应该没有撒谎,毕竟他根本没来过西苑。” 一瞬间,书房里的气氛再次凝固,连空气都静止不动,在小心围观这场谁才是猎物的戏剧。 “我知道了。”周辞清率先开口,声音里的疲惫任谁听到都为之惊讶。 阮语又将目光放回周辞清身上,他眼睛里也只有她,和未退的血丝,浅淡的瞳仁有涣散的光流动,不复坚定。 哪怕抓住了这次事件的真正卧底,窃听器的事依旧没有解决。 她才是问题本身,现在只能看周辞清如何抉择。 “好像还是没能洗脱罪名呢。” 阮语看着他手里的格洛克17,苦涩一笑:“当年你就是用这把枪救下的我。” 再把视线放在周辞清脸上,木然看进他紧蹙的眉宇间,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开枪吧。现在能死在同一把枪下,我们也算有始有终。” 她再次坐庄开赌局,赌周辞清刚才那句“爱你”的真伪和深浅。 只不过,要有多深的爱,才能让周辞清甘愿忽略眼前潜在的危险? 起码是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吧。 度秒如年,阮语背在腰后的手不断颤抖,紧紧攒着,让自己看上去是不露声色的。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等待死亡的时刻。 她想,是不是应该回首这二十叁年,看看从哪一步开始她就走错了。 小桥流水和石板街道从氤氲中铺开,阮仪在家门口给她念故事书;校运会上她接接力棒时被另一道的人撞倒,但还是爬起来努力向前奔跑…… 最后她回到这个书房,灯光昏暗,永远处在一片朦胧之中,面无表情的周辞清坐在书桌之后,意味不明地叫她过去。 就在这时,凝固的死寂中,一声子弹上膛声无情响起。阮语心里一凉,近在耳边的枪声砰的响起。 她猛地睁开眼睛,桌面上升起一缕淡淡的白烟,原本放着窃听器的位置穿了个小洞,黄铜色的金属碎片到处散落,徒留一个孤独自转的弹壳。 好幸运,她又赌赢了。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4.安然酣睡 (juseshuwu) 刺骨的冷水洒在脸上,周辞清却始终觉得自己未能清醒。 逃避从来不是他的法则,他护荫下的人也不允许他有这种念头。 他身处的位置就决定了他要做一个杀伐果决的人,必须尊崇“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原则。 毕竟成大事者要有所牺牲,不管牺牲的是谁。 可在面对阮语的时候,他却选择了软弱。 窃听器到底是不是阮语的他不想再过问,他能做的,就只有打醒十二分精神,在爱她的范围里收窄她为所欲为的程度。 这是他给出的最后慈悲。 因激动而炽热的肌肤已经凉却,周辞清走出花洒围上浴巾,赤着上身走出浴室。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身后的光,他看见阳台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卷起,宽大的床上一侧有起伏延绵,阮语平躺着,稍显凌乱的黑发淌在纯白的被子上,一动不动。 他走上前去,低头在她额头上轻柔一吻,手从被缝里伸进去,大掌按在花户上,然而下一秒就被按住,那句姿态极低的“还疼吗”只能止于唇舌之间。 “宋毓瑶下个月要去东欧了,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 周辞清微怔,搂过她的肩膀:“想去度假?过几天我陪你去西港……” “不是度假。”阮语将他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我是说,我要离开柬埔寨,跟她去东欧发展……” “你想都别想!” 快要逃出薄被的手腕被反手制服,周辞清再次强硬进入她的衣摆。 昏暗中,他如烈兽般锐利的眼眸闪烁着寒光,为他阴柔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狰狞。 “阮语,这种荒谬的念头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 危险的獠牙抵住她动脉之上,周辞清抛弃伪装出来的风度,凶猛的手指越过两层屏障进入谷口:“别说离开,你连死,都只能死在我身边,这是你发誓说过的!” 二指轻捻挑逗她的花蕊,包裹着他手指的嫩肉不停辗转收缩,随着想将他完全吸入。 “恨我吗?” 对上阮语淬了毒一样的眼睛,周辞清笑容更深,湿滑的手指更加深入。 “恨我也没用,是你先招惹我的。阮语,在你爬上我的床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 “唔——” 修长的二指彻底没入花径之中,阮语攥住身下的床褥,高踢双腿翻身坐在床边,身下的床单顿时淋漓一片。 她粗重的呼吸起伏连绵,长发凌乱地散在她眼前,颓唐得暗哑。 终于,喘息声冲淡,她抬起脸,将长发全部拨到脑后,哽咽着开口:“以后我们就这样了吗?” 周辞清猛然定住,阴沉的双眼猝然清明了几分。 “以后我就被你锁在这里,像性奴一样,不谈感情,只为发泄你的性欲而交媾。”她抬起头,爱恨交织,“你真的想过这样的生活吗?可我构想的未来不是这样的……” 床单上洇开一朵朵泪花,周辞清伸手想要去接,带着她温度的泪水瞬间变凉,却能让他感觉到灼痛。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我这么喜欢你,甚至还荒唐到妄想我们会结婚生子,想我们会在哪里办婚礼,去哪里度蜜月,想穿上婚纱的我能不能惊艳到你……”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抬起脸,苍白的脸被泪痕画出一道道红印,无望地看着离她一臂之远的周辞清。 “可现在,我竟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爱上你。” “阮语!”周辞清脸色一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阮语不想回答,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个茧。 不安和不耐烦相互缠绕,周辞清捏了捏鼻梁:“阮语,窃听器事情我已经不再追究了,你还想我怎样?” “是啊,我到底想要什么?”阮语自嘲笑笑,泪光像余烬里熄灭的星火,“既然都想不通,我们还是冷静一段时间吧。” * 月色当空,空明澄澈,周辞清无赖地把失眠原因归在了它身上。 其实他知道,是因为怀里少了一个阮语。 那个说过“不在你怀里就睡不着”的阮语,在今晚选择背对着他入睡。 或许他应该庆幸,至少阮语回她一开始住的房间睡,只是又让佣人送来一床被子,两人隔着楚河汉界睡在两侧边缘。 月光照进卧室,惨淡的一道横在阮语身上,出尘得像是下一秒便会化为星屑随风而逝。 周辞清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样,因为今天的月光而失眠。如果是的话,又有没有和他一样想到前几年的他们。 他想到两叁年前的一天,他一群大学同学到暹粒来,作为东主的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被一众同学接连灌酒,到最后连走路都走不出直线,还是章正辰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回西苑。 知道自己身上有难闻的酒气,他没有回有阮语在的房间,只让章正辰到卧室对面的书房。 可一睁眼,早该躺在床上阮语睡觉的就站在门口,表情深仇大恨,手里却握着一张迭好的毛巾,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 毛巾上脸时还带着热度,柔软舒适,像羽毛轻抚,很容易就让人就此下陷。 “别人出酒你出命还说得过去,现在你既出酒又出命是怎么想的啊!” 他的小姑娘,外柔内刚,可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反过来,嘴上再强硬,在他怀里时总是软得像江南的水,让人爱不释手。 他拉阮语坐在大腿上,大掌抚过她的小腹:“不是让你先睡的吗?不怕熬出个熊猫眼。” “那还不是怪你!” 她把毛巾一扔,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凶恶的语气一下委屈不已:“知道我看到你被扶着进来的时候有多害怕吗!说去同学聚会,回来却……” “害怕我被抬着回来?”酒精催化情欲,他的手握住还被胸衣包裹着的乳房,二指潜入高峰处,揉捏她硬挺的红豆,“别怕。就算死,也只会死在你这朵牡丹花下。” 刚说完,阮语温热娇嫩的双唇立刻堵住他的嘴,毫无技法地用舌头勾缠,那架势,似乎要把他那些不吉利的话顶回喉咙深处。 周辞清任她作闹,等她气喘吁吁窝回自己的胸口处,耳边立刻传来祈祷般的低语。 “哥哥,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永远陪着我。不要再让我担惊受怕了……” 那晚他抱着阮语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毫无防备地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也舍不得起身离开。 他是强者,是上位者,生活只留给他一个到死都要坚持的使命——顶天立地,不需要怜惜同情,也没有其他选择。 其他人也是这样看待他的——要不寄予厚望,要不遥遥瞻望,反正都是把他当钢铁之躯对待。 可阮语却跑到他身后,圈紧他的腰告诉他,直接世界上还有人心疼你,不怕无望地等待你。 那一刻起,他终于把阮语放在眼内,任她逐步逐步踏进心里。 但现在,她却想要离开…… 周辞清吐出一口气,月光落在他眼皮上,怕眸中的不安沾污这清辉,他合上眼不再挣扎。 而这时,床的另一侧突然陷下去一点,一只手臂蛮横地环住他的腰。 呢喃携着气息扫过他的耳廓,周辞清侧目看去,一直背对着他的阮语滚进了他手臂之间。 像过去无数个晚上一样,抱着他安然酣睡。 —— 我像是会轻易放过男主的人吗?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5.荒凉天堂 宋毓瑶从不亏待自己,哪怕远在异国他乡,住的地方也弄得像个小型娱乐会所,游戏室、影音室、酒窖一个不少,甚至还请了专门雇了两个会做江浙菜的厨师过来服务她一日叁餐,阮语也跟着吃了不少家乡味。 时隔半个月,阮语总算如愿吃上了正宗笋丁小笼包。 专业厨师做的就是跟业余的不一样,阮语才咬了一口,汤汁便迫不及待地从薄薄的面皮中溅出,她手下的文件顿时遭了秧。 “你能不能有点吃相了!”宋毓瑶连忙把压在阮语手下的文件抽到一边,“回头我还要把报告还给孙宁的。” 阮语仰头把小笼包一口吞下,含混道:“你别拿走,我还没看完。” 她把纸拉回自己手边,上面印着几个人头,全是柏威夏行动中抓到的嫌疑犯,其中不乏阮语熟悉的面孔。 “好家伙,披拉是多看重这次交货,好几个都是得力助手。就算不是元气大伤,也至少是损失惨重了。” 宋毓瑶没她乐观,把底下那张抽出来给她:“好个屁,转场的时候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在泰国的几个蛇头跑了,不然我们就有机会把披拉半个集团一网打尽!” “不可能,披拉的人渗透太深,别说抓他本人,抓他的心腹都难。而且受害人回来了就好,谁又能做到天下无贼呢?” 宋毓瑶不满她的消极,在桌下踩她脚背:“你这墙头草,刚退出组织就倒向邪恶一方了?” 阮语不甚赞同:“客观来讲,我不帮你窃取资料才是弃暗投明,我可不想再经历昨晚的事了。” 今天她醒来时,床的另一侧早已没了人,连床单都只剩凉意——周辞清早就离开了,还是故意躲着她离开的。 昨晚的事,阮语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对待的。 对周辞清撒谎不是件容易的事,没人逃得过他那双眼睛,就算理直气壮,也被他眼中的戾气震慑,只能被迫如剥茧抽丝般看个透彻。 她昨天真的毫无破绽吗?未必。 只是她铺垫了五年的好戏终于奏效,周辞清真的对她生出感情,舍不得她堕入无间地狱。 这就代表,她可以成为主导的人了。 阮语望向手机,上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周辞清的骄傲和权威还在努力和她僵持着。 “老宋。” 她叫了宋毓瑶一声,指了指她新买回来的两箱啤酒,笑容狡黠:“我们最后再合作一次。” 玩苦肉计。 * 热浪最喧嚣的时候,周辞清总算能走出会议室,换下不小心沾染上血迹的衬衫。 他承认自己今天有些失态,甚至还拿出他太爷爷留下的那本酷刑集,选了几个不太血腥的用在那位叛徒上,用来发泄昨晚到现在的所有不顺心。 昨晚他一夜无眠,特别是阮语躺在他怀里以后,心是平静了,但更加难以入睡。 他以为自己能稳稳把握两个人的关系,但当他的手不听话地将枪口对准窃听器时,他看到自己的世界壁垒出现了一道裂缝。 一道裂缝而已,不足以摧毁他亲手构建的世界,他还有能力把控一切。 他这样安慰自己。 但当阮语反抗他,不按照他的意愿走的时候,他又生出了毁灭之意。 他还是一开始那个周辞清,认为对于一切破坏自我规律者,都要亲手消灭。 出乎意料的,阮语翻了个身躺在了他怀里,仿佛没有任何龃龉,一如既往地在他身侧安眠。 人在熟睡中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阮语清醒时敢忤逆他,口口声声说对他失望,一心求死,可当意识不能支配身体时,她又露出无比依恋他的姿态。 阮语曾经说过,她最喜欢躺在他臂弯里睡觉,那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时候,哪怕他抱着她,深埋在她身体里驰骋,也不及一早起来时能看到他的脸。 她总是腻在他怀里,抱着他的手臂呢喃自语:“哥哥,要是我们能一辈子这样那该多好啊。” 这叫他如何不心软。 不过他冷硬了叁十年的心怎么可能就此全然软化,他是舍不得阮语,但不代表阮语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小心翼翼把阮语枕着的手臂抽出,落荒而逃似的离开了西苑。 真是狼狈。 脱下带血的衬衫,周辞清接过外面的人递来的衬衫,一抖,一张纸片便翩跹地摇曳落地。 他俯身捡起,第一眼看到的是上面画着的大头小熊。 那是阮语最爱画的简笔画。 她最喜欢帮她购置各种衣服,不管是不是他的审美,通通塞进衣帽间,抱着他耍赖撒娇,穿上那些在他看来奇奇怪怪的衣服。 例如他手上这件在胸袋位置有个泰迪熊刺绣的衬衫。 这是她亲手绣上去的,她说是只泰迪熊,那就是泰迪熊吧。虽然在他看来却更像块扭曲的趣多多饼干。 正想得出神,衣帽间的门从外面被轻轻敲了两声,助理稳重的声音随后响起。 “周少,一位姓宋的小姐说有事找您,您现在要接听吗?” 一下反应不过来“宋小姐”是哪位,周辞清恍惚了一秒,电话那头的宋毓瑶立刻扯着嗓子怒吼:“周辞清,阮语在我家发酒疯闹腾半宿,你还管不管了!” 隔着木门都能感受到她滔天的怒火。 周辞清将衬衫扔在沙发上,将手伸出去,助理立刻把电话交到他手上。由始至终,那些难听的咒骂就没有停下来过。 “我说不管的话,你要怎样?” 聒噪的咒骂声瞬间收歇,只剩吵杂的背景声猖狂而来。 苏联解体后,那里强大的军火储备库成为了军火商们最向往的地方。为了和那边的军火贩子打交道,他学过一段时间俄语。 那些猖狂的弹舌音,就是阮语发出来的。 她似乎是喝醉了,或者又是因为把舌头弹钝了,说话也不清不楚的。 “听说列宁也不会弹舌音耶,我不会应该也能在那边活下去吧?能不能不学了喂——” 任阮语怎么吵闹,熄了火的宋毓瑶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你最好是真的不管,我立刻带她一同去东欧。周辞清,别以为你真的可以只手遮天,只要阮语真的想跟我去,就算倾家荡产我也要带她走。” 乱七八糟的弹舌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是一小段旋律,和阮语的低声吟唱。 像水乡的小河,豆大的雨滴落入清澈见底的河道,像人的哭泣。 宋毓瑶没有再说话,话筒里传出的只有阮语唱的歌。 “你总是要我在你身旁,说幸福该是什么模样, 你给我的天堂,其实是一片荒凉……” 《趁早》。 一首开头开控诉,结尾选择放手的歌。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不断跳动,周辞清坐在沙发扶手上,耳边是阮语用哭腔唱的歌,腿边是被他扔下的衬衫。 “若有情太难了,想别恋要趁早。 就算迷恋你的拥抱……” 忘了就好。 周辞清把电话电话扔到柜面,被冷落在沙发上的衬衫被再次抓起,掀起一阵风,披在他的肩头一起出了衣帽间。 他不能心软,但不代表阮语可以从他身边离开。 从一开始她就说了,不离不弃,同生共死如有半点违背之心,必遭天打雷劈,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阮语不听话,他就好心充当一次救世主,把她从无间地狱的边缘拉回来。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6.难成音调 嚣张的g63野蛮驰骋过这座城市的东西对角线,可周辞清还是觉得不够,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司机再加快点速度。 而隔开的那段时间,只不过是通过两叁个街口的时间。 宋毓瑶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家就在ycafe附近,一栋纯白色的两层半别墅,白色围墙上攀满从院子里爬出来的叁角梅和凌霄花,鲜艳又鲜活。 阮语也爱极了这种艳丽嚣张的颜色。 周辞清开门下车,抬头就望见二楼落地玻璃前抱胸站着的宋毓瑶,宽大的白t恤上还被泼了一大片紫红色的酒渍,满脸的不爽。 正在院子里浇花的园丁替他开了门,周辞清踩过红砖小径一路直入,刚踏上门后的针织地毯,眼前的凌乱直叫他蹙起眉头。 沙发下,茶几上,横七竖八躺着被捏成各种形状的啤酒易拉罐,可怜的纯白长兔毛地毯被淡黄的酒液泼洒,留下亵渎后难看的痕迹,暴殄天物。 “这里只是一部分,白的红的那些酒钱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算呢。” 周辞清望向倚着二楼栏杆的宋毓瑶,直接开口询问:“阮语人呢?” 宋毓瑶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冷眼看着同样冷淡的周辞清:“昨晚的事阮语都跟我说了。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你过来。” “那你何必打电话给我?” “真狠心。”宋毓瑶冷笑一声,“也是,怎么敢要求周少您有恻隐之心,你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掷地有声,连回音也一同控诉他的无情。 等回声消散,他再次重复,只是这次不再掩饰心中的不耐:“阮语人呢?” 饶是见过不少亡命之徒的狰狞面目,一对上周辞清那双阴戾的双眼,宋毓瑶宛如站在了悬崖之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周辞清会对阮语心慈手软,不代表他会对其他女人仁慈。 宋毓瑶退后一步:“跟我来。” * 越往上走,酒气就越浓。 也是在前苏联那块地儿养回来的坏习惯,为了喝赢那些嗜酒如命的斯拉夫人,周辞清把自己锻炼成一个无底的酒缸子,接触的酒比水还多,只要酒香飘来,他就能认出是什么品种的酒。 而弥漫在二楼整层的酒气,错落杂沓得他也不能完全分辨认清。 “阮语在柏威夏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弄几只新鲜的大闸蟹运到这里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你知道是什么惊喜吗?” 宋毓瑶停下来,周辞清顺势抬起头,正前方是霓虹闪烁的歌房,酒气就是从里面涌出来的。 他知道的。 他为阮语做小笼包的那晚,他走在不算曲折的复廊上,蒙上阮语的眼睛亲吻她。 阮语一直是乖顺听话的,他们每一次亲热,她都会变成一块任人揉捏的面团,软在他怀里,让他无法释手。 直到气喘吁吁,他才松开唇舌,欣赏她脸上眼里的潋滟春色。 这一次也一样,她脸颊泛红,眼睛和嘴唇都是湿漉漉的,揪着他的衣领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哥哥有想吃的东西吗?” 他认真想了一下,回答:“吃避风塘炒蟹。” 阮语心领神会,接下去:“最辣的那种?” 他眉毛一扬,然后立刻侧身躲过她撞过来的脑袋。 “其实我一直都恨阮语。” 周辞清睁开眼睛,狠厉地扫向满脸讥讽的宋毓瑶。 宋毓瑶一点儿也不怕他,双手抱臂继续控诉自己的不满:“我恨她什么都唯你至上,恨她舍不得离开你,委屈自己当一只没有地位,没有自由的囚鸟!”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混着回声传出,周辞清侧身避开挡在面前的宋毓瑶,直接冲进木门半掩的歌房。 浓烈的酒气甚至能熏出眼泪,流淌的射灯下,此处比楼下客厅更加杂乱。 阮语席地而坐,侧着脑袋趴在宽大的茶几桌面上,目光涣散地盯着面前六横六纵的子弹杯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为了驱散酒气,宋毓瑶把抽风开到最大,音乐一停下来,呼呼的风声就占据了所有听觉。 手指不小心碰翻一只子弹杯,阮语被自己吓了一跳,终于发现门口多了一个身影。 她迷蒙着眼睛支起脑袋看去,反应迟缓了不止半拍,好一会儿才看清来者的面孔。 “是哥哥来了吗?” 她挣扎着要起来,不想一直交迭斜放的双腿早已发麻,连抬起都成问题。 可她是要强的,越用不上力,越要用力,咬着牙也要挣扎着起来。 “别动!” 周辞清呵斥一声,快步上前,打横将她抱起,打算放在沙发上。 离近了,她身上的酒味无所遁形,仿佛整个人泡进了酒桶里,连发丝都透出小麦浓醇和葡萄酸涩。 他捧起她被压红的左脸,用指腹抹开粘在她脸上的缕缕发丝:“不过半天没看着你,怎么就醉成这副模样了?” 阮语把所有重量都枕在他手掌心,赌气似的答非所问:“你一直不看着我,我就一直喝醉成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该笑还是气,继续将她的头发拨到耳后:“糟蹋自己有这么好玩吗?” 手上的重量顿时消失,阮语坐直身子严肃地盯着他看。 可没看几秒,唇角又委屈得不行,直直往下垂,脑袋也跟着垂落在他的肩膀。 “不好玩,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有意压抑着的啜泣在耳畔盘旋,周辞清低头,阮语瘦削的肩背微微颤动,不断有热流熨帖在他的衬衫之上。 射灯的灯光时不时扫过他的眼睛,怀里的温香软玉不断稀释他内心坚硬的冰。 他不安这会是转瞬即逝的欢愉,煞风景地提起昨晚的话:“阮语,这就是你说的冷静一段时间吗?” 绵长的呼吸戛然而止,阮语在他肩上动了动:“如果窃听器真的是我放的,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多久没有合起过的眼眶又疲惫得发胀,周辞清叹出一口气:“周家背后成百上千的人,我必须为他们负责任。” 阮语故意笑出声音让他听到,不留情面地嘲讽,嘲讽他,也是嘲讽自己:“是啊,我一个外人,算你的什么呢?” 又有热流浸湿他的衣物,周辞清的手刚碰上阮语的脸,滚落的泪珠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想要退缩,却又难舍。 “周辞清,我一直都很想给你做避风塘炒蟹。”阮语的声音被哽咽冲刷得难成音调,“但螃蟹都死了,我做不出来了……” —— 首-发:po18f.com (po18uip) 37.两位一体 叁年多前,周辞清把阮仪夫妇二人送到香港生活,那时候阮语还不曾爬上他的床。 每一年正月十五,他都会带阮语去香港探望一次,四个人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就当新年团圆。 团圆饭是阮仪亲自下厨,做的是正宗的苏帮菜,他半点吃不惯,只能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带上阮语到外面觅食。 那是阮语第一次到香港,他带她坐上末班地铁,在庙街找了家还没收市的大排档,点了几个招牌菜,其中就有避风塘炒蟹。 他掰开两双筷子,一同放进茶水里洗了洗,递给阮语一双:“这是我一位大学同学介绍的店,他说这里有全港最好吃的避风塘炒蟹,确实不负盛名。” “真有这么夸张?”阮语早知他胃口刁钻,能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实属不易,“那得多好吃啊。” 他思索了片刻:“好吃到……我一度想找个会做避风塘炒蟹的女朋友。” 赤橙金黄的炒蟹正好送上塑料圆桌,周辞清刚夹起半边肉蟹,就听见对面的阮语哼了一声。 “你去问问这里老板的女儿出嫁没呗。” 肉蟹转过头落入她的碗里,周辞清淡然回答:“老板只有儿子。” “你还真去问了!” 响亮的拍桌声在烟火吵杂的环境里起不了一丝震慑作用,但站在她背后正准备上菜的阿姨却被吓了一跳,差点把整盘炒花甲打翻。 “靓女,我们的桌子唔稳阵,别拍烂咯!” 阮语连忙换了张脸起身欠身道歉,然后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辞清,坐下来后再也不敢乱动,一直低着头默默吃饭。 夜渐深,坐在附近的人走了不少,耳根勉强能有个一时半会的清净。 街边叫卖的吆喝声中,周辞清恍惚听到了对面的人小声却坚定地说:“等我学会做避风塘炒蟹时,看你还有什么借口拒绝我。” 他握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最后一块避风塘炒蟹最终还是进入阮语的碗里。 “那你多吃点,把味道记住了。” * 晚饭结束后,他们沿着弥敦道一路走到尖沙咀码头,白天里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静得只有路灯相伴。 夜里的海风强劲且带刺骨的寒意,阮语拉了拉风衣的衣领,只露出一双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周辞清:“哥哥,我好冷呀。” 周辞清抬手解下围巾,又被她拉住了袖子。 “你不冷吗?” “比你暖和。”他继续解围巾,“你感冒的话,你妈妈又抱着你哭哭啼啼了。” 到底是第一次见面被母女俩的哭声吓到了,周辞清最怕看到这两个人的眼泪。 围巾就要拿下,阮语抬手抓住他两只手腕:“但我有个一举叁得的方法,你不用解,我也暖和。” 说完,她拉开周辞清的风衣钻进他怀里:“快用衣服把我裹紧了!” 腰被她箍得紧紧的,周辞清低下头,怀里的人笑得狡黠,风亲吻过的苹果肌泛着淡淡的粉,哪怕过路的人都在看她,但她眼里只有他一个。 出门前她特地换了套衣服,换下阮仪给她买的呢大衣,穿上和他同色系的长款风衣和黑色高领毛衣,说这样穿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他让阮语住进西苑,不代表他把她当成伴侣。 把阮仪送到香港发展,也不是为了让阮语放心,单纯是想让这母女快点强大起来,好让他欣赏一场复仇大战。 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在今晚到埠,阮语这副单薄的身体的确难以抵御寒冷。 他收紧衣襟将她搂紧,嘴上冷漠威胁:“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动手动脚了?” 阮语丝毫不惧他的威胁,将脸埋进他胸膛蹭了蹭:“我还有更大胆的,你要不要听一下?” 说着,她踮起脚尖,脸一仰起,嘴唇就无比靠近他的下巴,稍微一动就能碰上。 “我不仅想抱你,我还想亲你。” 周辞清垂眸看她,怀中的人明明被拥得不能动弹,可偏偏沉醉其中,放肆地盯着他的嘴唇,跃跃欲试。 她徐徐诱之:“我涂了梅子味的润唇膏,甜甜的,你要尝一下吗?” 饱满的胸部轻蹭着他,周辞清的手也慢慢向下,按在她腰窝上:“那你闭上眼睛。” 讶异于他的顺从,阮语愣了一下,而后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边闭上眼睛边说:“事先说明哦,不能伸舌头,我们要循序渐,啊——” 进字还没来得及出现,周辞清在她额头用力一弹,痛得她直接叫了出来。 “周辞清!”她连连后退,捂住被弹红的额头,气得直跺脚,“哪有你这样骗人还欺负人的!” “我只让你闭眼,其余什么都没说。” 他扯下围巾扔在阮语头上,结果被她一手扯下,静电带起细如蚕丝细滑的长发,活脱脱一个变身后的赛亚人。 “你站住,我要弹回来!” 她抬腿就要追,可周辞清怎么可能站着等她来打,也立刻拔腿就往码头的方向跑。 海水的腥味被北风吹走,深夜褪去繁华的维港恬静安宁,而他们是这里的异类,奋力追赶,大声呼叫。 终于,阮语追不动了,倚着栏杆大口喘着粗气,还不忘继续咒骂姿态风流的周辞清——他就站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 “就你这肺活量和反应速度,还想跟我练拳?” 不服其挑衅,阮语再次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天星小轮首班渡轮在六点半启航,两人一直闹腾到工作人员上班,一场猫鼠游戏才算落下帷幕。 大冬天的,两个人都跑得满头大汗,坐在码头的长凳上互相依靠。 阮语不像他,没有经历过需要日夜不眠的惊险时刻,闹腾了一整天,累得一闭上眼就能睡过去。 天已微亮,路上的人逐渐多起来。 周辞清故意耸了耸阮语靠着的肩膀,但酣睡的她没有任何反应,无意识又乖乖地枕着他。 四下无人,他垂下头,看见她因剧烈奔跑变得干燥的嘴唇微启,鬼迷心窍般挑起她的下巴,张嘴含住她的唇珠。 果然如她所言,是甜的。 像久旱之人遇到甘霖,他难抵诱惑,将她的下唇也一并含住,用舌尖挑开她的牙齿,尽情掠夺她的甘甜。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在阮语完全不知情的时候,他率先沉沦。 后来阮语醒来,摸到自己肿起的嘴唇,问他是不是趁她睡觉时又捉弄她了。 他漠然板着脸:“知道上一个冤枉我的人有什么下场吗?” 闻言,阮语立刻端正坐好,然后摸了摸自己无故肿起的嘴唇,疑惑地自言自语:“难道是海鲜过敏?看来只能用淡水蟹了……” 渡轮的汽笛吹响新一天开始的号角,周辞清放下迭好的报纸,牵起阮语的手下斜坡登船。 年少时期在这里生活的回忆早就被时光洪流冲淡,对香港的第一印象,永远是阮语在天星小轮上回头对他笑的样子。 天光破晓之际,海风拂起她的长发,她伸手按在后脑,笑容如初阳般明媚,一脸期待地问他:“哥哥,以后我们能年年都来这里吗?” 当时他没有回答,还在为那主动的亲吻气恼着,烦恼着。 但现在,他心里已经有一个坚定的答案。 “阮语,刚才的话我还有下半句。” 同生共死只是是对伙伴的忠义,他允许阮语不遵守这条誓言。 而荣辱与共是对家族的戒律,他要把阮语划入这个范围。 最后…… 他低头,微微颤抖的嘴唇轻柔印上她的额头,破釜沉舟般郑重道:“我们结婚吧。从今以后,你就是我。” 两位一体,是对爱侣的终身承诺。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8.天生一对 在赌桌上,底牌必定是赌局结束时双方同时揭开的。 一上桌就把自己底牌翻出来的,一般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周辞清不会忘记,父亲的书房里挂着一幅字。在他学习认字的那年,父亲搬了张小书案放在字画底下,让他一笔一划临摹。 他写了几笔,远远还不到完成那一步,皱着眉头埋怨:“爸爸这字好难啊,我们能不能换个简单一点的?” 父亲一语双关:“是很难,但你一定要学会。” 学会那一个“慎”字。 他们是走在刀尖上的人,学不会谨慎只有死路一条,但今天他却疯了一样把自己所有牌面翻出,剖出心脏,不施任何防备碰到阮语面前。 他的真心、他的地位、他的性命,不施任何防备,不顾后果,尽数交给阮语处置。 不是信任,而是甘心被掌控。 是报应吧,他竟然也一天会害怕,害怕到将所有筹码奉上,只求她一眼青睐。 阮语不仅是他的对手,更是他的庄家。 而庄家是永远不会输的。 阮语依然枕在周辞清的肩膀上,不悲亦不喜:“周辞清,你向我求婚,是想要一个任你掌控的周太太,还是因为……” “因为我爱你。”周辞清抛下最后一点踟蹰,张开双臂将她抱紧,任她散发的气息完全入侵自己的身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想到你寄给我的一百封信,想到我们在香港发生的事……” 他身体慢慢下滑,单膝跪在地上,额头抵住阮语的膝盖,仿佛顶礼膜拜。 “周辞清可以没有周太太,但他不能没有阮语。” 歌房的门一直没有被关上过,阮语余光看到反光的玻璃上,宋毓瑶目瞪口呆的表情堪比喜剧演员惊讶的表情。 也是,生来就叱咤风云的人甘愿跪在地上,这场面怎只能单用震撼二字来概括。 但这还不够。 阮语深呼吸一口气,手指从周辞清鬓角划过,沿着他的耳廓一路走到颈后。 “哥哥,你肯来这里,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爱我。”阮语五指穿过他稍硬的头发,永远孤高冷傲的头颅此刻就在她手下。 “但我对你何止是爱。”她双手滑到他的下颌,抚慰似的来回描绘他脸侧紧咬下突兀的线条,“你总说我妈妈爱抱着我哭哭啼啼的,但你不知道,那是她在劝冥顽不灵的我回头,劝我不要因为爱你就盲目跟着你一步步踏入深渊。” 这次她没有撒谎。 而阮语爱周辞清——这是她向全世界撒的谎。 阮仪不知道她不爱周辞清,更不知道她要借周辞清的力量报复吴观山,所以在一个母亲眼里,周辞清是个最不及格的男人。 他身世复杂,手段暴戾,一身杀气连狂风也无法吹散。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怎么也不像个好人。 更别说要跟这样的人执手偕老了。 所以母女每一年的见面都以阮仪的哭啼作为结尾,阮语只能抱着母亲不停安慰:“周辞清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残暴,也没有教坏我,是我主动跟他学习。他还刚成年就能以一敌十,我跟他学点防身术怎么了?” “你想想啊,他年纪轻轻就坐在家族最高的位置,四面八方都是豺狼猛兽,他不装得凶一点怎么镇得住下面的人?” “而且高处不胜寒,他平日里都是很寂寞的。我喜欢他,就多为他着想一点,哪怕在他身边再危险,我也要陪着他,让他不再孤单……” 原谅她一次次信口开河,她只是想让母亲好受一点。 在阮语的饮泣中,原话一字一句传达至周辞清的耳中,化成明刀明枪,扎在他每一寸要害上,明明没有血流淌,却痛得他发不出一丝声响。 “周辞清,我对你更多是盲目。”她吸了吸鼻子,抬头闭眼避开他被急切控制的脸庞,“盲目的信任,盲目的跟随。哪怕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只想看着我为你堕落……” “不是的!” 他喉咙喑醷,连声音都带着凄遑的沙哑。 内心的腌臜被无情掀开,脸上的疲惫和无力随着头顶的射灯骤然停下,定在他的脸上变成了一道道沟壑。 但呵斥过后,他连反驳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只能入静止般看着阮语,乞求她再一次一笔带过。 “不是什么?”阮语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再次状告他的罪名,“周辞清,我从来没有掩饰我爱你这件事,但你总要问我想要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她抽出被握在手心的拳头,用力抵在周辞清的胸口处,他有力的心跳不停击碰触她的指骨。 “周辞清,你敢让我参与你整个人生吗?像我一样,以一辈子为期限,盲目,不计后果,永远爱我一个。” 拳头又深入一寸,原本结实的胸肌突然卸去所有力量,软软地贴在她的皮肤上,愈发剧烈的心似乎能跳进她的手里。 阮语进西苑后第一件事就是练拳,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意思,一个为了报仇,一个为了看戏。 教练是周辞清亲自挑选的,是他陪练的拳手之一,实力无可置疑。而阮语一心变强,自然铆足了劲儿下功夫。 他“半吊子”的评价是基于他自己本身来制定,而事实上阮语用尽全力的一拳,足以让一个人的心脏震荡,甚至骤停破裂。 尤其是在肌肉完全放松的状态下。 周辞清全身陷在柔软的靠背力,一身恣睢的傲骨分崩离析,唯独上扬的眼尾残存着与生俱来的坚定。 “如果你真的敢,那我没什么不敢的。” 这是他完全卸下防备的状态,阮语一旦动手,半条命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忽然觉得很悲哀,悲哀两个人竟然沦落到要互相猜忌试探,把自己当成筹码放上赌桌。 阮语赌他是不是真的动了心,他赌阮语对他还有感情。 都是拿命作赌注,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最悲哀的是,就算这样撕破了脸皮,他还是想和阮语在一起,像以前那样永远在一起。 用力抵在他胸口的拳头不停颤抖,但周辞清知道,这不是动摇,是阮语又加了几分力。 窒息的感觉如漫上来的冰水,他目光落在阮语的发顶,压抑着反抗的本能反应。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被威胁生死的感觉了。 压迫的重力乍然解离,阮语收回的拳头转瞬又变回绕指柔,攥紧他胸袋上的泰迪熊。 “周辞清,求婚没有这么随便的。” 两条被酒精烘托染粉的手臂双臂缠绕过周辞清的脖子,潮湿的气息灼热地扫过他颈侧。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天籁。 他犹豫不前好一阵,等到阮语的长发霸道地拂过他手臂时,才敢用力收紧手臂:“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每天换个花样求一辈子。” 嘲弄似的失笑轻得似是而非,柔软的重量全部压在他身上,却没有刚才半点挟制感。 阮语哼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钻:“你还挺会骚扰人的。” 经年已过,某些被无意丢失在途中的记忆又被找回,周辞清一怔,刻意压抑的欣喜勇猛破土而出,像灌了铅一般的唇角雀跃而起。 他将脸深埋进她的长发中,汲取属于她的馨香:“证明我们天生一对。” 周辞清的世界很小,只有阳光下的周家和阴暗处的周家,前者无伤大雅,他早就完全袒露。 而现在他要带阮语去的,是完全黑暗的世界,那里充满暴力,血腥和犯罪。 一个除非死亡,否则一旦踏入就无法离开的世界。 他托起阮语的脸,眼里有疯狂慢慢浮出水面:“阮语,这次你真的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阮语迎上他的眼神,双手撑在他双膝之上,挺腰吻住他的嘴唇,如蜻蜓点水:“我的荣幸。” 他们都没有闭眼,狂热和勾引猛烈撞击,最后二人再次张嘴,在唇舌间如野兽撕咬猎物,吮吸血液,最后温柔舔舐。 分开的时候,连银丝都带着红色。 周辞清用拇指擦去她唇边的血丝,然而阮语头一歪,含住他的手指,用虎牙轻轻啃食,媚眼如丝。 不知谁才是那份献祭品。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39.他的决心 歌房的门一直处于半掩状态,阮语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碰上看了整场戏的宋毓瑶,后者抱在胸前的双手对她竖起了个大拇指。 没有调侃,是由衷的敬佩。 阮语睫毛还潮湿着,眼睛被眼泪洗刷过后透亮如同雨后的晴天,眼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未能掩饰,骄傲至极。 宋毓瑶的房子前原本是一片烂草地,她看不过杂草丛生的模样,便铲平了铺上水泥,搞了个临时停车的地方,周辞清那辆高大的g63就打横停在最外一侧。 司机就坐在驾驶座,看到两个人从别墅里出来,急忙下地绕过车头去开门。 阮语看了一眼,并不是她眼熟的司机。 “我们要回西苑吗?” “先不回。”周辞清挥退司机,上前替她开门,“你的电话来得太突然,我还有事情还没有处理,要先回一趟公司。” 多年的习惯一时不能改变,阮语听到“公司”两个字后,条件反射地打算下车:“那我自己回去?” “不用。”周辞清按住她想要跨下地的大腿,反手将她塞回车里,然后自己扶着窗框钻进车里,反手关门,闭眼吻上阮语的唇。 方寸的二人世界里,静是环境,闹是二人清晰的心跳。 他一点点深入,温柔品尝她闪烁的回应。 “说好要参与我整个人生,你怎么可以临阵逃脱?” 追逐的唇顿了顿,然后她的小舌试探性地舔过他的嘴唇。 他再也无法徐徐诱之,将阮语压倒在座椅上,舌头缠上阮语,急切地宣示他的决心。 带她进入绝对黑暗世界的决心。 * 周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也是一个可以被称为商业帝国的集团,旗下有着无数家大大小小的公司。 而周辞清要去是集团旗下一家小小的外贸公司。 严格来讲,应该是一个披着船运公司的皮,私底下却做着走私和军火贩卖勾当的罪恶之地。 公司不大,需要坐班的员工少得可怜,只租了一栋叁层的别墅做办公室,地址就在暹粒机场附近。 别墅的车库只有两个车位,都是周辞清专用的。 车库有电梯直接通往最顶层,但阮语被种在车库外的生菜勾住了心思,拉着周辞清就要往外走。 “你可别告诉我这也是风水。” 生菜等同生财。 周辞清踢了踢种菜的泡沫箱:“风水阵也不至于这么简陋。就是作奸犯科多了,员工也需要找点兴趣缓解压力。” 从外面看,别墅外墙爬了不少苔藓,红的绿的都有,像凝结和变色的血斑驳了整片立面,任谁看了也不会想到,这里每天都能创造不下七位数的营收。 阮语正要蹲下,周辞清裤袋里的不常有动静的手机长长地震动起来。 这一次他不再避开阮语,在她面前接通电话:“人还清醒吗?” 阮语回头看他,然后被一手捞进怀里,章正辰的声音就贴着耳朵传进来。 “清醒。不是你不在么,我们也不敢动手,万一稍不注意就玩死了怎么办?” 周辞清嗯了一声,温柔把玩别在阮语鬓发上的珍珠发夹,下达最冷的指令:“跟他说,只要他承认窃听器是他安装的,我可以慷慨送他一程。” 否则等着他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阮语手指一僵,这也是昨晚她拿枪对准自己的原因。 她是真的做好自杀的准备,因为直接死总比落在周辞清手上接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另一头章正辰显然不满意他的处决,正深呼吸一口准备说话,周辞清又开口:“我现在和阮语在门口,在我们到达的时候,你要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不用指名道姓,阮语也知道那位“他”就是出卖周辞清的那位会计师。 导火索未能成功引爆,最后一道天堑被夷为平地,好似一切都事过境迁。 牢牢握住奖杯的阮语得了便宜还卖乖,指责道:“看,你原本就是想这样冤枉我的吧。” 周辞清对此不作评价,重新与她十指紧扣:“要一起去看看吗?” 在此之前,处理叛徒的画面是每个西苑的人都要参与观看的,其血腥和暴力程度阮语不想再回首。 阴暗的环境,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各种体液横流…… 那是她吐了近两年时间才接受得了的骇人画面。 可今天,周辞清竟然还准许她有另一种选择。 “不要。”她不带半点犹豫,挺起肚子搓了搓,“胃里的东西早就吐空了,再刺激一下只能吐出血了。” 急着要带她过来表忠心,周辞清全然忘了吃饭的事,脚下步伐加快,按亮电梯下行键:“你在我办公室坐一下,事情结束后我带你买点吃的。” 他牵起阮语的手放嘴唇边轻轻一吻,耐心给她讲解:“这边有个露天市场,渔民在洞里萨湖打捞起来的鱼虾蟹都会拿到这儿卖,比你那些远道而来的大闸蟹更适合做避风塘炒蟹。” “叮——” 电梯到达地下一层,厚实的放弹铁门打开,里面各种浓烈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机油味,金属锈蚀和铁腥味混杂在一起,并不好闻。 但阮语曾多次在下班回家的周辞清身上闻到,只是他身上还多了一层故意掩盖的木质香水味。 别墅在外面看上去并不大,但地下室的面积大得吓人,楼上叁层的建筑面积加起来恐怕也没有这里宽敞。 可凝重黑暗的环境让它看起来比任何狭窄的地方都要压抑,刚踏出电梯便有身临黄泉的感觉。 既然是在黄泉,那某些关键人物就必不可少了。 在一闪铁闸门前,章正辰夹着一根烟倚在门框边上,旁边是低头擦眼镜片的邵震,一左一右,是暂时充当门神的黑白无常。 看见二人并肩而来,周辞清的手还圈在阮语的腰上,章正辰眉心的“川”字又深了几度。 “周少。”他摁熄烟头走上前,话是对周辞清说,可眼睛却盯着阮语死死不放,“我们都知道窃听器不是会计放的,你不追究就等于放虎归山,把我们全部人的脑袋开玩笑。” 作为周辞清的得力助手,章正辰平时的嘻嘻哈哈只不过是笑面虎的伪装——他出身贫民窟,骨子里没有狠辣二字,怎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 对上他愤怒的双眼,阮语往周辞清身后躲了一步,阴阳怪气地调侃:“看我干什么?打算公报私仇?不就没让你去柏威夏而已,要不要拿人脑袋来威胁我!” 章正辰不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正想把矛头指回周辞清身上,却发现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右手边的那扇下了几道大锁的金库门前。 “周少!” 阮语被他这声呼喝吓了一跳,正要看周辞清什么反应,面前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不过眨眼的时间,章正辰便拦在了那道铁门前。 “周少,你要带她进去的话,就踏着我的尸体进去吧。” 一时间,本身就凝重的气氛仿佛停滞了一般,阮语看了一眼视死如归的章正辰,又仰着头看周辞清。 此刻他的脸色比在宋毓瑶家里看她发疯时还要差。 报复吴观山的事情才刚有了眉目,阮语不想西苑的人在这个时候内讧,晃了晃周辞清的手,小声劝到:“不进去也无所谓,你先处理公事,我去你说的那个市场转转就好。” 回音与寂静流动的空气缠绕,阮语感觉到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一些。 下一秒,周辞清抽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踹向章正辰的下盘。 见状,章正辰连忙用手去挡,可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被周辞清一脚踹中腹部,直直往后撞上坚厚的金库门。 来不及站稳,神经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疼痛传输到大脑,一只结实的手臂就扼住他的咽喉处,窒息感顿时没顶。 “阿辰。”周辞清面容肃杀,那些阴鸷与残暴又浮上平静的水面,手臂狠狠一压,“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 老周:我听说有人说我不凶了?(超凶) 40.叫床比赛(h)【juseshuwu】 阮语最终还是没有进那个神秘的房间。 眼看章正辰憋得脸色通红发紫,知道周辞清下的是死手,她连忙上前要将两人分开。 她知道这不是房间的问题,而是周辞清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挑衅和威胁,不能用一句“我不想进去”就可以解决得的。 “哥哥。”她从后面抱住周辞清,“你再耽搁下去我就饿到胃出血了!” 顷刻,周辞清紧绷的肌肉霎时放松,差点死于窒息的章正辰身体一软,若没有被旁边的邵震一手接住,恐怕连门牙都保不住。 其实不需要进入她都能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能让西苑所有核心人物蹲牢房的犯罪证据,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兴趣当卧底,也没兴趣参与这些黑色生意里,她最想做的是让吴观山经历一遍她尝过的所有苦难,其余的事情她一概没心思去管。 晕倒在地的章正辰被邵震带走,能充当判官的人就只剩下周辞清一个。 会计自愿当了替罪羊,等待他的不再是漫长而残酷的折磨,换成送他一颗解决的子弹。 “你要先去进去,还是等我解决所有事再去?” 阮语摇摇头:“下次再来吧,你快点解决完我们回家吃饭。” 周辞清显然很满意她后半句话里的期待,阴沉的眼眸里总算有温度上升,捏捏她的脸颊宠溺道:“好,回到家我给你做避风塘炒蟹。” 缺少灯光的地下室有很多房间,每一间的隔音都极好,但周辞清进入房间后并没有把门关上,留了一条门缝。 低沉的谈话声从半掩的门后逶迤而出,阮语正要留心去听,一声沉郁枪响轰然炸出,结束一切,徒留血腥与火药味蔓延。 阮语合上眼睛。 她带去的究竟是功德还是罪孽? * 正值湄公河丰水期,各类河产肥美鲜嫩,被装在竹篓里的螃蟹生猛得很,爬来爬去,刮得竹片沙沙作响。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会做饭?” 看到蹲在竹篓前挑螃蟹的周辞清,阮语不禁讶异。 “我只会做这一道。”他挑出四五只扔进木桶,示意厨师拿去处理。 起身的同时,周辞清叼走她手上咬了半块的饼干,顺势含住她的手指用舌尖勾缠:“你老是学不会,那我只能自己学了。” * 阮语第二次跟着周辞清到香港探望阮仪夫妇的场景,和第一年没什么不同。 又是他吃不惯的晚饭和他们偷溜出去吃的宵夜。 点菜的依旧是周辞清,但在老板问炒蟹要什么辣的时候,阮语高声喊了一句“变态辣”。 老板看了她一眼,边写边说了句“我们这里不让退单”,写完就立刻回厨房干活,一点也不给反悔的机会。 结果可想而知,她吃了一口就辣得不停咳嗽,只能睁着一双被辣得泪汪汪的眼睛看着周辞清。 周辞清依旧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捏她红肿的嘴唇:“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嘴唇本来就痛,被他这样一捏就更难受了。 阮语气得跳起来双手夹住他两边脸颊,低头亲吻他的嘴唇,还恶意满满地撬开他的牙齿,用舌尖乱搅一通,让辣椒素带来的痛也传遍他的口腔。 最后二人的嘴唇都变得又红又肿。 只是周辞清也说不清是被辣的还是被咬的。 被迫无奈,他要了两瓶玻璃樽维他奶,问阮语要什么味道的时候,她故意和他选的不同,要了原味。 大排档的环境实在不怎么样,时间越晚,来帮衬的古惑仔就越多,往阮语身上瞄的目光也越发大胆。 但阮语浑然不觉,还扯开衣领给自己扇风,逼得周辞清干脆把瓶子也买下来,和她边喝边走。 一瓶豆奶不足以把辣的痛觉压下去,跟周辞清赌气冷战的阮语又把心思放在了他还没喝完的半瓶巧克力味豆奶,试探地问能不能让她也尝一口。 周辞清大方地应了声可以,然后一口把瓶子里的奶喝光,在她责怪的呼声中弯腰,吻住她张开的嘴,将甜腻的豆奶渡给她。 那晚他们没有回阮仪住的房子,在霓虹暧昧的九龙塘开了个房间。 他扯下阮语早已湿透的内裤,转过身坐在床上,解开皮带和纽扣,阮语立刻将他的勃起释放,亟不可待地坐了上去,抱着他的脖子自己上下律动。 分明没有好好适应,还要报复他似的大出大入,夹得他忍不住低吼。 他捏住她的臀瓣,用力一拍:“放松点,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 阮语做的主导,她当然没让他所有粗长深入,只包裹着他前半根,被他这么一拍,柔软的内壁猝然收紧,被欲望拉到崩溃边缘的周辞清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不断加快速度和深度,看着欲望的潮红逐渐侵占阮语的脸,低头舔舐她颈侧跳跃的脉搏。 “你妈妈还特地给我准备了客房。”他嗤笑,”要是她看到你被我这样干,会不会崩溃到晕过去?” 阮语的身体立刻生出反抗之意,他立刻将手臂圈紧逼她乖乖就范。 “躲什么。你的表情,你的身体都那么美,怕什么被看到……” 大手从她背后游移到胸前,他摊开手掌感受她高耸的胸部下剧烈跳动的心脏,猛然收紧。 小腹下的欢愉冲破桎梏,阮语失声大叫,同时再次夹紧花穴,逼得周辞清也差点泄气。 谁也不肯放过谁。 房间隔音很差,前后皆有浪荡的淫叫声传来,两人终于找到共同对手,双双倒在床上,急躁地脱掉对方所有衣服,调换位置继续深入。 “哥,哥哥,再深一点……” 阮语不再像以前那样含蓄的啜泣娇喘,双腿夹住他的腰,引导他重一点,再用力一点。 周辞清俯身拨开她额头上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温柔地亲吻她颤抖的嘴唇,可下身却不停凶猛地撞击她的花心。 “这样舒服吗?” 阮语早就被他弄得脱力,两条腿再也无法圈紧他的腰,曲起垂在他身侧,随着他的顶撞有规律的摇摆。 “太,太快了。”她呼吸顿时变乱,不知道是埋怨还是撒娇,“哥哥的太大了……” 绵长可怜的呻吟被他撞得颤抖,隔壁两个房间的人似乎感知到这是一场竞赛,也不停提高声音。 可都没有阮语半分娇柔魅惑,和真实。 终于,其他住客不堪其扰,气势汹汹地过来敲门骂人,这场无谓的战役才算停止。 被打断后,阮语噗嗤一笑,香汗淋漓的脸上满是潮红,像饱满的水蜜桃,躺在他身下用嘴唇替他蹭去鬓角的汗。 他草草抽插了几次,射出精华,倒在她身边将她抱紧。 “痛不痛?” 阮语摇摇头,手伸到他们的交合处,挑起白色的浊液,涂抹在他胸前,狡黠的眼睛里春波浩渺。 “刚才我发现了,老板是有女儿的,还跟我差不多大,你骗我。” 周辞清抓住她打过来的手拉到身下,握住还在抗议的炽铁上下套弄,迷离着眼睛去亲吻她喋喋不休的嘴唇。 “那你想怎么样?” 经过大半晚的酣战,他下巴有胡茬冒出,扎在她脸上刺刺麻麻的。 阮语笑着躲开,而后被他倾身压着,只能乖乖困在他怀里,小手继续帮他纾解。 “想你以后都不准去那里吃饭!”她松开手,张开双臂贴近他的胸膛,“除了我做的避风塘炒蟹,其他人的你都不准吃!” 他挺腰用性器蹭刮她的蜜缝,看她瘫软在他手臂上,低头含住她的蓓蕾吮吸:“你学了一年都没学会。” “那也不能吃别人的!”阮语耍赖,抱住他的脖子翻身将他压倒,坐直身子慢慢将他的巨大吞入花穴,眼神凶狠,语气却格外的委屈,“你只能爱我一个,还要爱我的全部。” * 厨师把螃蟹处理好后悄然离开,宽敞明亮的厨房只剩相拥的二人。 “下周我们出发去西港好不好?” 一个吻持续太久,阮语有些气喘,趴在周辞清胸口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见他低头来咬,阮语叫了一声连忙往后躲,知道肯定逃不出他的掌心,马上识时务地求饶:“我开玩笑的,当然是因为哥哥想要和我过生日啊。” 又是一个宁静的午后,阮语仍旧在他身边,黄昏的霞光照在他们身上,晕出一圈温馨柔情的光,让人只怀有想让时间停滞的愿望。 周辞清低下头,轻柔亲吻她的眼睛,这次换成他虔诚地许愿:“以后每一年的生日,你都要陪我过。”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41.画眉深浅(h) 章正辰睁开眼睛,入眼的并不是熟悉的西苑病房,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腹部愈发难受。 “你醒了?”邵震收回调输液器的手,把放在放在床头柜上的x光片递到他眼前,“腰椎骨裂,这一个月你得注意卧床休息,等稳定了我再帮你做点针灸推拿。” 章正辰是作为打手上位的,火拼之后都由和他同期进入西苑的邵震帮忙处理伤口,二人早就熟悉对方所有习惯。 “真狠啊。”下半身稍微动一下就痛,章正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下一秒又被人警告。 “你脖子也有外伤,别乱动。” 章正辰一顿,才又来一句:“真狠啊。” 邵震笑笑,真够忠心的,原来第一句是评价他的。 正叹着气,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无视身体状况猛地起身:“那我岂不是不能跟着去西港?” “那不然呢?”邵震走到床尾替摇起病床,“你敢这样忤逆周少,就算没受伤,他也不可能允许你跟过去的。正辰,你太鲁莽了。” 就算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章正辰依旧觉得自己没有小题大做:“我们都知道,窃听器肯定是阮语放的。周少不做追究就算了,还想把她带进办公室是怎么想的?” 他突然停下,又问:“周少不会把她也带去西港吧?”见邵震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他高声道,“他真的被下蛊了吧!” 每一年的生日前夕,周辞清都会借着这个名义应酬其他家族的人,只有生日当天晚上才会回西苑和阮语一起度过。 那是他们家族之间的社交,在此之前阮语从不允许跟随。 与章正辰的震惊不同,邵震表情意味深长:“你真觉得周少不知道窃听器是谁放的?” 章正辰顿住,颇不服气:“我知道我愚鲁,但不至于那么天真。” 所以他才会这么沉不住气,当众挑战周辞清的权威。 他能接受周辞清能力不足,但不允许他为一个女人蒙蔽双眼,把所有人摆在危险的位置。 “我就不懂了,阮语又不是天仙,比她漂亮听话懂事的比比皆是,要不要非她不可啊!” 邵震比他冷静得多,双手揣进白大褂的衣袋里,宽慰劝道:“阮语能准入西苑,周少非她不可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破例就像破竹,一发不可收拾。 “阮语给了周少无人能比的陪伴,她足够鲜活,也足够倔强,周少跟她有共鸣并不奇怪。”邵震停顿半秒,“家主是一个永远被索取的位置,他年纪轻轻就被剥夺掉太多东西,结果上天派来一个可以任由他索取的人,他不可能轻易放手,只会轻易依赖,甚至爱上。” 章正辰想跳起来:“可现在是阮语在索取他!” 邵震无奈摊手:“那只能当是报应了。” 两人的意见又没说到一起,章正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赶客:“下周是你陪周少上邮轮吧?记得把阮语盯紧点,我可不想这么快遭报应。” * 借着生日的名义搞虚与委蛇的社交,这件事周辞清经历了八年,从不耐烦,到极度不耐烦,直到今年才生出些期待与兴趣。 邮轮启航的当晚,阮语不想跟着周辞清去敷衍那些傲慢自大的叔伯,进浴室洗掉腿间的浊液便打算和宋毓瑶一同下楼去餐厅找吃的。 “那些老家伙习惯早睡,今晚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做一次。” 邮轮的空调开得很足,可周辞清替她准备全是版型清凉的裙子,用头发也挡不住她身上的红痕。 “不要!”她用发梳打掉在她胸上揉捏的手,“今晚girl’snight,我跟老宋说好不醉不归的。” 西装外套还放在床上,周辞清身上只搭着一件白衬衫,结实的胸膛和腹肌敞开着,继续亲吻她颈侧:“好残忍,那晚就不应该随口答应你……” 邀请她一同前往西港的那晚,二人结束酣战,私处还紧密嵌在一起,阮语松开她咬住的肩头:“西港之行,我能带上宋毓瑶吗?” 她故作可怜:“下个月她要走了,我想多陪她几天。” 船上都是黑帮家族的高层,要搜集资料轻而易举,这是她能为宋毓瑶做的最后一件事。 餍足的周辞清是很好说话的,只用还硬挺的器物往里推送了两下,就俯身亲吻她的嘴唇:“你喜欢就好。” 阮语又张嘴去咬他肩头,她是真的高兴。 无条件的倾斜,原来这么惹人喜欢。 手上的口红被一手夺走,阮语正气恼着,周辞清又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用十二万分认真旋出膏体,屏息细致地替她描唇。 拿枪的手拿起唇膏来也是有模有样的,阮语的目光无处可放,只能看进他如蜜糖一般的瞳仁。 洞房昨夜停红烛,画眉深浅入时无。 软滑的膏体游过两片嘴唇,周辞清利落收手,正好看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睛,凑前去用唇替她晕开那艳丽的色彩。 谁知阮语突然低头,右手迅速抓过他的衣领,倾身在他领子上一蹭,一抹红唇印就留在了无暇的白色上。 她后退一步,歪着脑袋欣赏自己的杰作。 “白色太单调,加点配饰会好一点。” 周辞清失笑,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在她颈侧继续吮吸出暧昧印记。 暂时分道扬镳之前,谁都要在彼此身上六点印记。 那是动物的原始领地意识。 * 邮轮上最豪华的套房都在顶层,本来都是给主人家入住,但关以沫私心地给周辞清腾了一间,足以体现她的偏爱。 餐厅在第五层,阮语到的时候,宋毓瑶面前已经摆满了吃过的东西。 阮语一弯腰坐下,遮挡在肩膀的长发顺势而下,那些暧昧的红印便无所遁形:“秦旭阳呢?他没跟你一起下来?” 作为宋毓瑶的头号跟随者,一听到她要到东欧工作,秦旭阳立刻表达自己要跟随的意愿。无奈泰国几个蛇头还没有抓到,为了大局,宋毓瑶便强硬地让他留在这边善后,二人还为此吵闹了一番。 宋毓瑶指了指香槟塔边上侃侃而谈的人:“他都吃完一轮开始打探消息了。哪像你,吃饭之前还要先开荤。” 可再怎么吵,心里还知道心疼对方的。 “要不要这么阴阳怪气。”阮语咬了一口蓝莓挞,“我都特地吩咐侍应生在你俩的房间多放几盒避孕套了,你还想怎样?” 一说完,她立马低头躲开对面扔来的龙虾壳。 “我都说了只跟他做过一次!而且还是刚成年的时候!” 只有提到秦旭阳,宋毓瑶才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阮语继续逗她:“啊?难道他不行?” 宋毓瑶激烈反驳:“你才不行!” “我行得很。不信你问问周辞清,夜夜爽得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抓。” 此话一出,宋毓瑶的脸色几变。 从讶异她的大胆,然后呆滞,到最后变成幸灾乐祸。 她抬了抬下巴:“你看看后面。” 餐厅并没有围蔽起来,她说话的时候也兴奋得忘记压低音量。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宋毓瑶的幸灾乐祸是从哪里来的。 外围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回头慢慢回头,被一众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簇拥前进着的,除了周辞清还能是谁。 阮语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因为那些老头都没留意到她的存在,还一直在和其他人聊天。 但周辞清肯定是听到了。 他身上还是那件带着唇印的衣服,没有戴领带和领结,两颗扣子解开,利落又潇洒。 见她转头看过来,他眉毛扬起,倨傲的眼睛被柔情溢满,如春风拂槛,让人轻易沦陷。 隔着嘈杂和人潮,他用唇语说了几句话,看得阮语忍不住也要拿东西砸他。 他说:“今晚让你观察。” 只不过是路过,一群人浩浩荡荡眨眼就消失在转角位。 “阮语。” 听到宋毓瑶在叫自己,阮语回过头,差点撞上一面镜子。 镜子不大,里头的她桃腮带笑,眼角眉梢都是脉脉的憧憬和情意。 宋毓瑶问:“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周辞清吗?” 42.厌倦飞翔 这个问题阮语听了不下百次。 她伸手挡住镜面推回去,宋毓瑶立刻抢先一步开口:“你别给我提什么演技好,你对我可未有过这般少女怀春的模样。” 侍应生送来两杯红酒,阮语摇头婉拒,等他离开后才开口:“周辞清这种人是可以爱上的吗?” 宋毓瑶一怔,没来得及她这句话是爱还是不爱,又听阮语压低声音说:“你真以为我加入你的组织是为了解救被拐妇女?我是跟你你攀上关系,好等复仇结束之后带我远走高飞。” 想当西苑女主人只不过是为了能调动周辞清手下那些能人,好让她多几把尖刀指向吴观山。 可她最终想要的,还是结束复仇后回到在水乡,过回些宁静日子。哪怕再也吃不上西苑那些珍馐,住不了宽敞的大屋,她还是想回去的。 敢爬周辞清的床也是她背水一战,想着以前想爬他的床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下场,就勇敢无畏地做了。 能和他有肌肤之亲,想必地位也不会太差。 而且周辞清这样的人,最不缺燕瘦环肥,等他腻了她也就自由了,这盘生意她还赚了。 只是不曾想过上去以后会不会就下不来了。 她总是向上天不公地祈求,希望周辞清爱上她,最好爱到无法自拔,任由差遣,哪怕全世界都指证她的罪状,也给予无条件的信任和包庇。 结果等来了他的坦诚和真心,在她背负着背叛嫌疑的时候。 荒唐的愿望居然真的实现了,只是神明要用她的自由作为交换。 余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阮语斜斜看去,一身黑衬衫黑西裤的许时风和刘工并排走着,并没有留意到她这边。 登船时周辞清在她耳边说此行要送她很多件礼物赔罪,看来第一件已经到来了。 “那你现在还想要跟我远走高飞吗?” 阮语把眼珠子转回跟前。 “那天在歌房里的事我都看见了。”宋毓瑶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可能没看见,没听到你答应他的求婚前,他害怕得脸都白了。” 阮语回嘴:“那是他本来就白。”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阮语也知道宋毓瑶没有夸张成分。 她是离周辞清最近的那个,就算看不见表情,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栗。 侍应生又过了过来,这次托盘上捧着的是一道避风塘炒蟹,用的是海蟹。 “这是周先生托我们送过来的。如果不喜欢,或者您有什么菜想吃而这里没有的,我们都可以去其他餐厅给您送上来。” 在他们破冰的那一晚,第一次结束的时候,周辞清倒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没有对海蟹过敏,是我把你的嘴唇亲肿了。” 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阮语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知道他在说他们第一次去香港的事后,她气得要把他从自己身体里赶出去。 “我就说!我从不对海鲜过敏!”她抱着周辞清的脖子默默流泪,“你早就喜欢我了,怎么能这么坏,让我以为单相思这么多年……” “对不起,”周辞清心疼地抱住他,将自己挤进最深处,发出一声享受的喟叹,“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不可否认,她当时的确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厌倦飞翔了。 * 在第五和第六层之间有一个巨蛋造型的夹层,从外面看不过是一个能折射光芒的大型装饰品,但双层玻璃之后,是一个开阔的会客厅。 站在里面,就能把所有人的举动一览无遗,仿佛是主宰这里的神。 大厅有两张大桌,一张用作用餐,是圆桌,另一张是长方桌,本作为会议桌使用,但此番设宴的关大小姐热爱西餐,一群老长辈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奉陪到底,把会议桌当成餐桌,吃他们吃不太惯的东西。 龙虾浓汤刚撤下去,周辞清感觉左手手肘被轻轻碰了碰,转过头去看,剪了个利落短发的关以沫用菜单挡住自己半边脸,斜着身子靠向他,小声说:“听我爸爸说,金边的林家最近在跟你作对?” 林家收留他二叔的事在圈子里算是公开的秘密,而林家存的什么想法也是司马昭之心。 无非就是盯着周家的军火市场,想借此分一杯羹。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性子使然,周辞清上台以来大刀阔斧行为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这立命之本要是被削弱,怕是很难站得稳,当然要和林家针尖对麦芒。 不等他回答,对面就有人出声打断他们的耳语。 “以沫,有什么悄悄话是只能给你辞清哥听的?” 周辞清抬头,开口的正是坐在他左前方的林家话事人林至川。 他两鬓斑白,哪怕笑起来眼周全是皱褶,也难掩犀利的眼珠锋利有神。 “辞清。”林至川一副长辈之姿打量面无表情的周辞清,“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对你的印象还是个只会打黑拳的小孩,一转眼你就叁十而立,可以成家立业了。” 语气间的讽刺满满,坐在主位的“老好人”关修平连忙打圆场:“所以我们也不得不认老,看年轻人发威咯。” 言语间,负责传菜的侍应生鱼贯而入,上的是第一道主菜。 针锋相对的你来我往就此被打断,周辞清的手肘又被碰了碰。 “我知道你跟他们不对付。”关以沫倚到他肩膀附近,依旧用菜单遮住下半张脸,“所以我给他们准备了一道好菜。” 周辞清垂眸看她,关以沫挑了挑眉,示意他往林至川的方向望。 站在林至川身后的侍应生揭开餐盖,那张得意的老脸立刻拉了下来。 “林叔叔。”关以沫终于肯放下菜单,坐直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林至川,“我知道您痛风不能吃海鲜,特地给你准备了鞑靼牛肉,可新鲜可好吃呢!” 一声突兀的嘲笑响起,林至川的眼风扫向对面的始作俑者。 “抱歉。”周辞清立刻道歉,清清嗓子,像教训不懂事的小朋友一样对关以沫说,“牛肉的嘌呤也不低,下次功课做足一点。” 关以沫吐了吐舌头,也立刻道歉,冲林至川敬了个礼说:“没关系的林叔叔,我让厨师立刻做一份黑松露炒饭,一定不让你饿着肚子离开!” 林至川怎么可能听不出他们这段双簧是有备而来的,只是对着的都是小辈,要是当场发作显得他太过不近人情,只好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你看,都知道合伙逗弄林叔叔了。老关,看来很快就你能喝上你的女儿红了。” 自家女儿惹回来的麻烦,当爹的也不能不管。 关修平正愁着要怎么换个话题,林至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将炮火对准周辞清:“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想叮嘱辞清一句。你也不小,现在也是时候收收心成个家,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带在身边,这让你以后的妻子怎么想?” “林叔教训得是。”周辞清反常地乖乖接受训诫,一双凌厉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弯起,“不过您冤枉我了,我身边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影响我未来的妻子。” 他握住香槟杯杯脚来回摇晃淡黄色的酒液,大方宣布:“阮语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 我们关大小姐也是很可爱的~ 43.春水涟涟(h) 在场都是门当户对原则的绝对尊崇者。 他们知道周辞清身边有个跟了许多年的女人,但也只把她当成一件玩物对待,作为周家家主的周辞清肯定要娶回同是黑帮家族的女孩,强强联手,稳固地位。 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关以沫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这样不走寻常路的做法立刻引起了坐在每一位老古董的反对,原本安静的会客厅立刻响起窃窃私语。 “这怎么行啊,怎么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周家女主人。” “辞清,不是我们这些人搞封建反对恋爱自由,但你怎么样也得为周家着想啊。” 周辞清听着这些如烦人苍蝇一般的絮叨,冷淡地扫了一圈,认出都是林家的人在起哄。 当然,其中也不乏一直看他不顺眼的周家老古董们。 批判他的氛围逐渐高涨,周辞发出一声极其讽刺的笑:“怎么都在反对,我以为你们听到我这样说会很高兴呢。”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畏惧阴晴不定又暴躁嗜血的他会做出什么骇人的事。 怎么说也是林家地位最高的人,林至川大无畏地充当出头鸟:“我们叁家的祖辈同时下南洋打拼至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周家作为领头羊,你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我们怎么可能高兴。” “是么?”周辞清笑容不变,目光缓缓落在关以沫身上,“林叔惧怕唇亡齿寒之前,不是应该害怕周关两家结为秦晋之好后,专心对付你林家吗?” “你!” “辞清……” 一句话得罪两家人,见关修平眉间的确有不喜,周辞清立刻道歉:“开个玩笑而已,林叔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怎么会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况且……” 他右手拿起刀利落一转,铿然落在台上,刀锋直指林至川的位置。 “林叔把我二叔照顾得这么好,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 会客厅里为婚娶的问题吵得热火朝天,而被讨论的主角却浑然不觉。 邮轮已经开至公海范围,无数人翘首以盼的赌场终于开门迎客。 周家在世界各地都有赌场或赌场股份,但阮语却从来没有上过赌桌,听到房间管家说套房客人有专用的包厢,便抛弃赌运极差的宋毓瑶去玩两把。 包厢并不大,也不完全私密,在灯光迷离的曲折走廊划出一个个小房间,挂上珠帘,点燃熏香,别具风情。 阮语选了最后一个房间,外面大厅的喧闹传到这里已经消散大半,适合她这种静不下心的人。 荷官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把所有头发盘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看上去精神抖擞。 “阮小姐想玩什么项目呢?” 阮语哪里懂这些,巴眨着眼睛问荷官:“什么项目最不容易输钱啊?” 荷官当然回答不上来,拆开一副新扑克,正要介绍所有玩法,挂在门口的珠帘被一只指骨苍劲的手拨开,碰撞得叮咚作响。 “赌场里新手最旺,玩什么项目都很难输钱。” 阮语回头,一声白衬衫的周辞清手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挺拔如墙上名画里的松柏。 “哟,赌王来了?” 周辞清把外套搭在她的椅背,坐在她左手边的位置:“二十一点。再拿一百万筹码和一壶普洱,越浓越好。” 阮语眯起眼睛揶揄:“还有几天才叁十,这么快就要养生喝茶了?” 荷官开始发牌,周辞清看了看自己面前派来的两张,扔出五个筹码:“普洱茶既能醒酒也能提神。而且关叔的普洱比船上任何的饮料都要贵。” “你醒酒以后就睡觉去呀,还提什么神?” 她掀开自己的牌一角,九和七,令人尴尬的数字。 长裙镂空的肩背位有大掌抚过,阮语扔出双倍筹码之后抬手打掉周辞清那只骚扰的手:“别想扰乱我的思绪妨碍我赢钱!” 这一巴掌用了七成的力,被打得手臂发红的周辞清无辜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他示意荷官再发他一张牌,一张红心二,令人愉悦的牌面。 “因为……”他再扔价值十万的筹码,凑近阮语耳边低语,“因为我们要用一整晚的时间用来做爱。” “喂!” 说是低语,但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再小的声音也能被赌桌另一侧的荷官听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在床上怎么浪荡都行,但在陌生人面前谈起这些,阮语的脸皮到底还是不够厚。 她翻过两张扑克发脾气:“不玩了不玩了,整天欺负人。” “等等。”周辞清连忙用手把她捞回怀里,翻开两张底牌,黑桃二和方块叁。 而荷官的是两张五。 原本她有机会赢的。 “不行不行。”她立刻反悔,想盖回已经掀开的牌,“你们就当没看见,这局继续!” 被她的无耻逗笑了,周辞清在她臀部用力一拍,在她恼怒的叫声中再次扔出十万的筹码给荷官。 “你先出去,有需要我再喊你。” 荷官双手放在小腹前微微鞠躬:“谢谢周先生,祝二位今晚愉快。” 不安分的手已经钻进她裙底,阮语一手按住周辞清一边问:“她是不是话里有话?” 周辞清替荷官辩解:“这只是日常的服务用语。” 但他潜进幽谷的手并不老实,不断往深处探秘,欺得阮语春水涟涟。 穴里的手指成功抵达她的敏感处,周辞清屈起手指奋力一撞,激得她直喊出娇荡的呻吟。 “不要在这里……”她攥紧周辞清的袖口抵开他放肆的动作,“今晚我要把你一百万赢过来的,不能现在就做……” 还是首次听到这么新奇的理由,周辞清也期待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在她微红的脸颊上轻轻一咬,手指便依依不舍从她腿间抽出。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淋漓的长指上,仿佛裹上一层晶莹的糖浆。 “张嘴。”他手按在阮语后腰,将她的小腹按在自己的勃发处,“吃下去我就答应你。” 阮语掐他手臂,无奈他故意绷起肌肉,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面对他志在必得的表情,她低头含住他的手指,上下吞吐。 灵活的丁香小舌包裹缠绕着他,周辞清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揉搓着那柔软的耳垂。 想象她含住的,是他胯下的巨兽。 “好了。”欲望似要火山爆发,他抽出手指将阮语拉进怀里坐好,任由自己的巨龙抵在她双股之间,柔和地来回蹭着。 “想学什么玩法?” 阮语托腮想了想:“你最不擅长的是什么?” 周辞清开始洗牌:“家里人不允许我有不擅长的项目。” 她窃笑,股间的突兀愈发明显,再也无法忽略那汹涌的侵占感,也挑起她丝丝的性欲。 “哥哥。”她手指在他大腿上来回游弋,“我们扮学生和老师,来进行深入学习吧。” 闻言,周辞清放下扑克,迅速入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这位同学想要哪方面的深入?” 小小的空间只剩他们二人,阮语再无顾忌,贴在他耳边说:“想要老师的大肉棒插到小穴里那种深入。”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44.再插深点(h) 宽大裙摆散开在周辞清腿上,一切阴私尽数掩盖。 西装裤的链头已被阮语“无意”拉开,周辞清从她裙底扶住她纤细的腰,像抚摸一件稀世的玉器,爱不释手。 赌桌并不高,阮语两只手肘撑着桌沿,撅起的屁股能贴着周辞清小腹。 “站着不累吗?”他手一收,直接将阮语按坐在自己已经出笼的巨兽上,“坐在老师身边才能好好听讲。” 尚有一层薄薄的内裤阻挡,他硕大的龟头被布料摩擦着,勾得他只想直捣黄龙,在她湿润的花穴里肆虐。 阮语仿佛没感觉到他的入侵,将台面上一个个圆形筹码迭起:“那老师是教哪一科的呢?” 外面似乎有人赢了大钱,巨浪般的喝彩声席卷而来,更显尽处的幽静。 周辞清挑开她的内裤,用指腹来回抚弄她开始肿胀的阴唇,浅浅地刮蹭着她的嫩肉:“教你摸索身体奥秘的,当然是生理课老师。” 阮语噗嗤笑出声,已然入戏的周辞清并不满她这样的状态,猛地捏住她的花蕊,惊得她忙要躲开。 “跑什么。”周辞清单手掐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回腿上,拿过她手上的扑克,“今晚再兼职数学老师,教你加减法。” 各发了两张牌以后,他大方地掀开自己的牌面:“我明牌对你暗牌,要是这都赢不了,你以后还是别进赌场了。” 他低头亲亲她愤怒鼓起的脸颊:“我怕你败家。” 阮语冲他龇牙,避开他的眼睛掀开扑克一角,九和五。 很凑巧的,周辞清也是。 “要吗?” 先不说他们现在同分,而且加起来才十四,不要那是傻子。 “要!” 脱口而出之际,横在穴口的巨龙骤然起立,狠狠撞进阮语的体内。 快感在一瞬间达到巅峰,阮语喉咙不自觉溢出一声吟哦,娇得她自己也软掉半边身体。 “你个混蛋!”阮语坐在他胯上,捏住他覆在她大腿上的手泄愤,“我说要你派牌,没让你要我!” 埋在体内的凶兽前后摇晃,挺翘的头部顶住她深处的敏感点,宛如轻嗅蔷薇的猛虎,挑逗她每一分欲望。 “不深入,那怎么学习?” 他握住扑克的左手弹出一张牌,阮语翻过来一看,方块十,气得她直拍赌桌。 “你这臭手!” 周辞清沉沉地笑,扔开扑克双手将她揽紧,用力在她脸上重重一吻:“一局定输赢,你已经把所有筹码输给我了。” “我又没说要全部赌上!”阮语耍起赖来,扭动纤腰刺激那根灼热的性器,“今夜还长,我们一个一个筹码来嘛……” 此刻的周辞清又变回那个暴戾无情的周老板,任凭阮语怎么勾引,依然岿然不动。 “赔不起钱,那就肉偿。” 在一声娇呼下,周辞清猛然起身,将阮语抵在赌桌桌沿处,俯身将她困在怀里,让自己坚硬的肉棒在她穴里慢慢进出。 “舒服吗?” 突兀的青筋刺激着湿滑的甬道肉壁,仿佛是一根石杵,细细地研磨着她臼里的花液,再用力也是极致的温柔。 阮语感受着唇边的细吻,双手捏着桌沿:“哥哥,再深一点好不好……” 周辞清将她蓬松的长发拨到身侧,放肆地吮吸着她迷乱的舌头,跟着性器一起深入她的身体。 赌场的冷气比客房的更为放恣,但无论冷风怎么吹,都无法吹熄二人身上的欲火。 燃烧的火焰越发高涨,周辞清大掌抚摸过阮语裸露在外的皮肤,细腻之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热汗。 他从阮语身上起来,紧贴的位置上有腻滑的触感,水乳交融。 “很热?” 阮语转过身子面对他,潮红已经从她耳廓蔓延到脸上,朦胧的眼睛里水光荡漾,媚眼如丝。 “热……”可她还是选择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开腿让他进来,“哥哥帮我脱衣服好不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 周辞清戏谑笑笑,低头再去吻她,右手握住自己磅礴的巨龙,迫不及待地挤进泥泞的穴口,再挺腰将自己送到最深。 “老师的授课够不够深入?” “够,够了……”阮语双腿夹住他的腰,让他更好进入,“老师的教鞭好大,打得我好难受。” 周辞清抽出半截,然后狠狠撞入,荡起阵阵撩人的呻吟。 “又在冤枉老师。” 稳固的红木赌桌也在他的抽插中咿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 他用牙咬住长裙的肩带利落扯下,看她雪白的乳在灯光下浮沉,两朵红艳的梅花摇曳生姿。 他将裙子扯到阮语腰下,顺带脱下已经被阮语解开几颗扣子的衬衫,再次伏上她的身子喊住那朵蓓蕾轻吮着:“老师怎么舍得教训你,明明是疼爱你。” 被欲望侵染的喉咙沙哑喑哑,周辞清的话越是温柔,身下的动作越是勇猛。 阮语的双腿被他分开到最大的状态,不断痉挛收缩的穴口已经充血肿胀,却还是紧紧吸着他那跟勃发,流出涟涟的春水。 “哥哥轻一点好不好,我难受……” “是你夹着我不放,又怎么怪我太用力?”周辞清将她抱到胸前,过分紧缩的甬道让他再难抽动,只能被她一点一点包裹着,不能动弹,却甘之若饴。 “是喜欢哥哥干你还是老师干你?” 可怜无辜的乳尖不断擦过他已经渗出一层薄汗的皮肤,他用手揉弄她一捧摇晃的雪,让她情欲的水漫上心头,不能再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阮语早就被他弄得情迷意乱,此时攀着他紧绷的手臂,再也分不出思绪来回答,敷衍道:“都喜欢,要是再快一点就更喜欢了。” 周辞清原本是故意要磨她,但听到她这样说,放缓了速度立马又快起来,撞得淋漓的交合处啪啪作响,只流淌出一点碎片就能令人脸红耳赤。 虽然很满意她的乖顺,但她的回答周辞清一点也不满意,再次捏住她挺硬的梅蕊,一掌拍在她的臀部:“不准都喜欢,只能选一个。” 痛感的刺激让阮语不禁叫出声音,她不满周辞清再次放慢的速度,抱着他的脖子来回耸动身体,张嘴咬住他的肩头,伴着娇吟开口:“那,那我只喜欢周辞清一个……” 恶劣地抽插陡然顿住,被情欲往下拉扯的周辞清顿时清醒。 身前的阮语还抱着他奋力律动,还不满地发出呜呜的叫声,催促他再次用力侵占。 兰麝香气满室弥漫,连灯光都似流水温柔暧昧。 如此良辰美景中,周辞清却煞风景地停下交欢的动作,抽出自己后,温存地将她压在赌桌上。 “你刚才说什么?” 阮语睁开眼睛,茫然的眼睛倒映着灯光,璀璨得像妙曼的银河,像是很费解他的问题,不安地问:“你不喜欢吗?” 周辞清略微一怔,笑容绽开,闭眼去吻她瑰丽的眼睛:“没有,我很喜欢。” 只要她喜欢他,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缠在腰上的腿又开始撩拨他,周辞清右手抓起她乱动的小腿掰到最开,扶住叫嚣已久的巨龙抵住她湿润的穴口,一个挺身直捅她娇嫩的花心。 “唔,好胀……” 粗长的肉棒直接贯穿,阮语双手紧攥,想抬起起身将周辞清抱住,好迎合他剧烈的进出,和他踏上云端。 撞击越来越激烈,阮语伏在他绷起的宽肩上,含住他淡红的耳垂难耐呻吟,一声一声地叫着“哥哥”。 但哪怕身体和声音再怎么沉溺,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总有着几分不肯离去的清明。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在周辞清怀疑她的同时,她何尝不是处处防备他的一举一动。 哪怕她才是背信弃义的那个。 粗大再一次撞中痉挛的花心,阮语目光一颤,酥麻的感觉从小腹而起,流过四肢百骸,像一剂化骨散,融掉她所有挣扎。 “阮语,阮语……” 周辞清不断喊着她的名字,双手捧起她的脸,想把她所有绮靡的表情记在脑海深处。 二人的呼吸和喘息趋于一致,阮语正站在堕落的最后防线,仰起头去追逐周辞清的嘴唇。 “哥哥,再插深一点,我想要哥哥……” 就在阮语向前要将他包裹的时候,余光扫到珠帘一晃,一张惊慌的脸一闪而过,吓得她惊声尖叫,忙用裙子遮挡自己身前的春光。 “有,有人!” —— 猜猜是哪位被抽中了“性运”观众。 45.再摸摸你的穴(h) 身体先意识一步行动,听见阮语的惊呼,周辞清先一步挡在她面前,然后才顺着她怯生生的手指往外看。 “以沫?” 周辞清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戒备时的威严并没有减少,才两个字就把看呆的关以沫吓得立马背过身去。 “我,我不是有意偷看的,就、就是太震惊了,一时忘了反应……” 很蹩脚的理由。 周辞清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披在阮语身前,被打断欢爱后的怨气源源不断溢出。 “有事找我?” 关以沫不敢回头,又怕他没看见自己的动作,用力夸张点头:“对,你之前托,托我拿的东西已经到了……” 阮语抬头,周辞清侧着脸,他表情是冷的,但因激情而泛起的红还未褪去,一直抵在她大腿内侧的性器也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随时会反扑进入她夹起的幽谷里。 “你的什么东西呀?” 一只不规矩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勃发,周辞清低头看窝在自己身前的阮语,并不打算告诉她,抬手弹了弹她的鼻尖:“不错,开始有管家婆的风范了。” 阮语恼怒地将手上的粗壮丢掉,结果又被他拉了回来再次握住。 “再撸两下?” “不要!”她拢好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直想偷偷回头看的关以沫一眼,委屈地问,“你现在要离开了吗?” 同样察觉到关以沫的蠢蠢欲动,周辞清将自己还硬得不行的器物塞回裤子里,拉上拉链边说:“我先送你回房间。累了的话自己先睡,不要再傻傻地等我。” 阮语替他捡起座椅上的衬衫,等他穿好后从下往上开始扣纽扣,低声问道:“那你去了以后还会回来吗?” 周辞清脸上有错愕掠过,而后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碰:“这个问题以后应该轮到我来问。” 衬衫纽扣还剩两颗没有扣上,他手臂穿过阮语曲着的长腿,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包厢。 经过关以沫时,只淡淡开口:“你也回你的房间,待会儿我来找你。” 阮语挑了挑眉,这可一点也不像他刚才的那句承诺。 然而走出珠帘的下一刻,周辞清又停下脚步,改变主意:“还是去你父亲的房间吧。” * 包厢旁边就是顶层专用的电梯,周辞清走得极快,一路通过无人之境,直达房间大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房里的灯也在同一瞬间全部亮起。 周辞清放下阮语,用脚踢上房门,倾身将她压在墙上。在她唇之上掠夺的同时,手也肆意地钻进她的裙底,用手指轻揉她的花蒂。 脚下地毯似乎变得更加柔软,阮语抓住他的手腕,仅存的清醒也即将被抽走,她低喘着拒绝:“你,你不是还要去找人吗,别揉了……” “还早,让哥哥再摸摸你的穴。”他修长的手指顺着粘稠的湿液直直捅入撩拨,坚硬如铁的下身顶住阮语的大腿,“而且这样硬邦邦的去见人也太失礼了,让我先射出来。” 空气逐渐变得稀薄,阮语感觉大腿被他掐住分开,下一秒缠绵的深吻离去,是他蹲下了身子。 穴口特别的触感擦过,阮语下意识要往后缩,却被那只掐在她大腿上的手一把拉了回来。 长裙彻底被扯下,周辞清就蹲在她腿间,仰着头去采撷她的香甜。 串在阳台栏杆上的星星闪灯突然换了频道,快速地闪烁。 灵活的舌头钻进因紧张而收紧的幽径,阮语尖叫出声,紧攥着的手忍不住摸向寂寞的花蒂,延续在赌场升腾的快感。 随着撩拨的不断深入,她刺激花蒂的手指越来越快,最后实在难抵汹涌的快感,大胆地按住周辞清的后脑,让他无限贴近自己的巅峰。 “哥哥,哥哥……” 所有观感在此刻逐一放大,周辞清按着阮语给他的节奏用力舔舐,握住性器的手套弄速度越来越快。 他抬眸往上看,阮语双眸紧闭,嫣红的嘴唇不断溢出恣意的呻吟,洁白的胴体被潮欲的红濡染,连汹涌的波涛都在昭示此刻她对爱欲是哪般的迷醉。 “不,不行了,要到了……” 话音刚落,一股潮涌从小腹往下泄,瓢泼的春雨汹涌而下,而周辞清手上的性器也释放出所有爱意,将地毯浇了个透。 穴肉还在不仅收缩,阮语脚一软,直直倒进周辞清的怀里。 柔情的温存,只有还是激烈的喘息绕梁叁尺,与暧昧的气息混杂在一起,比海风还要潮湿。 “我抱你去洗澡?” 炽热的气息扫过脸庞,阮语勾住他的脖子,周辞清便默契地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进浴室。 热气蒸腾的浴室里,花洒下的二人正忘我地吻着,被抱在怀里的阮语双手握住他还未消退的勃起,一下一下地揉弄着。 “哥哥。”她仰头去亲周辞清的下巴,等他睁眼应了一声后才说,“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周辞清闻言挑了挑眉,颇为讶异:“你知道了?” 阮语又往上亲去,这次轮到他的下唇:“我刚才见到许时风了。” 听到是这个回答,周辞清只是笑笑,抬手将贴在她脸上的湿发拨开:“他算什么礼物。” 他牵起阮语套弄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给你的,肯定是最好的。” * 两人似乎已经忘了外头还有个关以沫在等着,在椭圆的按摩浴缸里又做了一次,才慢悠悠地吻着走出浴室。 凌乱的床铺已有人来收拾过,阮语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尾的春凳上,刚要催促就被人推倒堵住了嘴巴,身下的巨龙又要挤进她红肿不堪的蜜缝。 “别……”她扭头要躲,伸直双臂要挡开压过来的周辞清,“你再磨蹭别人都要睡了。” 也许真的是件极为重要的事,经她这么一提醒,周辞清果然停下揉乳的动作,埋在她颈侧轻声叹息,最后依依不舍地捏了一下她硬挺的乳尖,便从阮语身上起来。 干净的衣服就放在床边的太妃椅上,他穿上宽松的条纹衬衫,将还抬着头的凶兽塞进内裤:“今晚要谈的事比较重要,你不用等我,但是头发必须吹干再睡觉。” 阮语赤身裸体躺在床上,以手支头斜睨着他,嫌弃:“唉,临近叁十,人都啰嗦起来了。” 周辞清作势要用皮带抽她,可一对上她盈盈的笑意,故意装出来的凶狠又继续不下去了。 他回到床边,俯身亲她上扬的眼尾:“早点休息,我的宝贝。” * 听见关门声响起,阮语立马从床上起来,披上挂在一旁的浴袍擦干身体上的水,转头就进了衣帽间换衣服。 她和宋毓瑶一晚上都在讨论情情爱爱这种无谓的问题,打探的任务全落在秦旭阳身上,她不去找他接收交流一番,实在浪费。 看着时间不算晚,她便打算下楼走一趟,顺便再调侃一下宋毓瑶,看她无力辩驳的吃瘪模样高兴高兴。 客舱长廊的灯也似乎随着夜深变得暗淡,要不是隔音不太好,有说话的声音时不时传出,阮语还以为自己闯入了平行世界。 从船尾走到船头,终于到达宋毓瑶的房间。 她刚抬起手准备敲门,房间里突然发出一声娇喘。 “唔……就,就是那里,用力插……” 阮语:“……” 准备敲门的右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阮语进退两难,正要假装没来过、没听见悄悄走掉时,秦旭阳低哑的声音混在喘息中,格外性感。 “瑶瑶,喜欢我这样干你吗?” 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快,宋毓瑶叫声愈发娇荡,在一声声粗喘中说:“喜欢,每次都被想小旭阳插得出水……” 低沉的粗喘越来越快,在一声突兀粗哑的呻吟后,秦旭阳又问:“和靳西聿相比,谁让你更爽?” 阮语:“…………” —— 首-发:po18bb.com (woo18uip) 46.蝴蝶振翅 刺眼的日光从阁楼的小窗投在眼皮上,阮语终于能挣脱重重的疲惫感,从梦中醒来。 半夜迷迷糊糊之际,她似乎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 不一会儿,床陷下去一点,凌乱的头发就被抓了抓。 “又不听话。” 她回到房间就困得不行,把头发吹得半干就忍不住要躺下睡觉。 “别动……”她呢喃了一句,用松软的枕头盖住自己,世界世界立刻安静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重欲的周老板竟然也有不骚扰她睡觉的一天。 阮语看向另一侧,周辞清早就不见了人影,若不是床头柜上多了一只他平常戴的手表,她都以为昨晚回来的不是他了。 洗漱过后,阮语正打算下楼去逗弄宋毓瑶,没想到刚打开门,推着小推车的管家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阮小姐早安,今天的早餐是班尼迪克蛋,粤式点心拼盘,拼盘里……” “等等。”阮语叫停他,“我没叫客房服务,你们是不是送错了?” 管家微微欠身:“没有送错,是以沫小姐让我们送上来的,她说希望您能原谅她昨晚的唐突。” 提起昨晚,阮语难免有些尴尬。 包厢外挂着一块刻有周辞清名字的木牌,料不会有人敢随便闯入,她和周辞清也就都没有留意四周的情况。 也不知道这场活春宫被看去了多少。 “还有,”管家又从推车下拿出一个盒子,“为表歉意,以沫小姐知道您每天早上都要去游泳,接下来这几天早上十二点前,顶层甲板泳池都是阮小姐您一人独有的,这是为您准备的泳衣。” 昨天是阮语第一次见关以沫,她相信对方也是。 她每天起来都要游泳这件事,肯定是周辞清说的。 所以,昨晚他们到底都谈了什么? 揣着满肚子疑惑,阮语把小推车上的东西吃完,换上泳衣和浴袍就往顶层甲板去。 果然如关以沫所说的一样,一向热闹非凡的空无一人,哪怕背景是辽阔的大海,也显得无比宽绰,令人心旷神怡。 门口有一位女侍应生守着,远远看见阮语过来,立马侧身方便她通过。 “您在这边放心游,要是超过十二点,但你还没有游够的话,我们会继续帮您清场,直到你离开为止。” 现在不过八九点的光景,阮语脱下浴袍交给侍应生,拉下泳镜时顺便调侃:“要是有这个体力,我都能跳进海里跟着船游咯。” * 关家人把这艘邮轮当成度假屋来用,一切设施也就按照他们日常习惯来改造过。 除了用作派对用的浅水池,他们还在旁边造了一个二十五米,四泳道的比赛池。 阮语站上第叁泳道的跳台,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纵身跳下波光粼粼的泳池。 刚开始练拳的时候,周辞清嫌她肺活量太低,没打几拳就累得只喘粗气,便要求她每天早起在泳池游十个来回,不游完不准吃饭。 在水边长大的孩子甚少会是旱鸭子,阮语当然也不是,但为了和周辞清有更加亲密的接触,便扒拉住泳池的扶梯吵闹,说自己不会游,耍赖要他下水亲自教导。 那时的周辞清就是个冷血无情的魔王,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抬起长腿威胁:“你下不下?” 被踹下水到底还是太难看了点儿,阮语撇撇嘴,松开抱着扶梯的手,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水。 手指碰到池壁,阮语翻身的同时将自由泳换成仰泳,跳台上站上来一个人,白色的t恤,黑色的短裤,在猎猎海风中犹如飞扬飘逸的旗帜。 她加快踢腿的动作,一路游到终点,转过身拉起泳镜:“不是说好只让我一个人享受的吗?怎么还把你放进来了?” 遭嫌弃的周辞清单膝蹲下:“你不知道吗?在他们眼里,我们早就两位一体了。” “少来,”阮语又躺倒在水中慢悠悠地飘着,“多的是你能进而我不能进的地方。” 例如昨天那个会客室。 周辞清不做辩解,起身脱掉上衣和短裤,像一尾鱼跳进隔壁泳道,溅了阮语一脸的池水。 “你看着点啊!”阮语刚擦掉眼睛上的水,睁眼就看到池底下的人影越来越近,猜到周辞清要干什么,连忙翻身想逃开。 “啊——” 才踩到池底,脚踝就被一掌握住。 阮语连忙往后蹬,挣脱那只想往上爬的手。 池水足够深,她在水中翻了个跟头,游到周辞清身后,冲着他的背踹了一脚,立刻游离他的控制范围,灵活得让人无机会下手报复。 一路飞快游到扶梯的位置,阮语冲出水面,借着浮力叁两下爬上岸,差一点被后面的“鲨鱼”再次抓住。 泳池边放着几个救生浮板,阮语顺手拿来一块,看着周辞清就要浮上水面,趴在岸边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砸。 “让你动手动脚!” 浮板轻飘飘的,加之阮语没用多少力气,说是惩罚,更像情趣。 他抹开脸上的水珠,在水中优哉游哉地踩着水,但始终不离她触手可及的位置:“我一直在后悔。” 阮语歪头。 “当年我应该亲自教你游泳的。” 她鄙夷嗤笑,抓起浮球就要扔他:“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负责打扫的工作人员细心地把毛巾放在跳台下,她起身准备拿过来擦干身体,泳池里沉浮的周辞清又喊:“阮语,你有东西掉在池底了。” 她回头,只见水花飞溅,原本浮在水面的周辞清潜下水底,然后迅速破水而出。 “我记得我没带东西过……” 厚云恰逢其时地从太阳面前离开,耀眼的光束降临在周辞清身上,源源不断的水流从他湿发上淌下,澄澈干净,折射出的光芒似乎能比宝石的火彩更加夺目。 “阮语,我这人脱去那些别人赋予的光鲜外袍,其实就是个十恶不赦,神憎鬼厌的罪犯,人人得以诛之。” 阮语蹲在池边,看着他仰头看着自己,嘴唇抿着,浅琥珀色的瞳仁因他严肃的表情变得浓郁。 “周家是肮脏,哪怕它外表看上去有多么的富丽堂皇,他终究是个肮脏的地狱。我没有办法选择出身,只能永远浸淫在这片脏水中。但你不同,你可以有美好的将来,无限的可能,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阳光底下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 只要她从西苑走出去,远离这个混乱的国度,走回她的水乡古镇,一切阴霾都会被阳光和朗风驱散。 她不悲不喜地哦了一声:“所以你想让我走?” 从下向上往,阮语所有表情都尽收眼底,周辞清看着她鼓起的右脸颊,嘴唇不甘地抿起来。 “不是。” 他张开双臂游到岸边,手按着池沿的瓷砖,结实肱二头肌一绷紧,整个人就从泳池里跳跃而出,然后侧头去吻阮语嘴唇。 水是冷的,他的皮肤,他的嘴唇也是冷的。 凉薄的嘴唇吻上来的时候,阮语以为自己会躲,但看到周辞清闭上的眼睛,和他颤抖的睫毛,她又犹豫了。 这一吻轻得像蝴蝶振翅,阮语还没来得及闭眼,周辞清又回到了水中,徒留他的气息和带来的水气。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 一抹鲜艳的蓝色在她眼前滑过,不同于清澈的天空蓝和浓郁的海水蓝,那是一抹带着丝绒感的宝石蓝。 他右手捏着一枚戒指,郑重地向他的爱人示意最隆重的赞美:“我想恳求你,可不可以放弃触手可及的美好,成为我的妻子,一直陪在我身边。” —— 肉眼可见追连载的人少了,终于不再焦虑加更的事了(想不明白是好事还是坏事) 47.矢车菊蓝 天空适时的响起一声洪亮而绵长的汽笛,顺着呼呼的狂风传遍辽阔的大海。 抬头是湛蓝的天空,四周是波澜壮阔的大海,而面前是一双有比还更深的眼睛,里面载满期待和情深,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再也无法抽身。 在这种地方被求婚,说不震撼不感动那是假的。 阮语看向周辞清手上的戒指,枕型的蓝色大冰糖,两边各镶嵌有一颗叁角形的白钻,每一道火彩都璀璨得如同闪耀的银河,像挂在伊甸园的禁果,也像后母皇后送给白月公主的毒苹果。 “17.04克拉的矢车菊蓝宝石,产自克什米尔地区。”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戒指,周辞清转动戒指向她介绍,“蓝宝石是你的生辰石,而克拉数代表你在十七岁的时候遇见我。” 那天在歌房里出现的情绪又浮现在他的眼睛里,忐忑不安,犹豫,害怕都不加掩饰,随她观赏。 阮语没有动,头顶飞过几只海鸥,随后便安静得只有海浪的声音做背景。 昨晚宋毓瑶不厌其烦地问:如果周辞清再次向你求婚,你答应吗? 然后她在宋毓瑶一次次鄙夷嫌弃的目光中回答:“那肯定答应,不然我这几年这么辛苦地假装爱他是为了什么?” 权力,地位,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哪一样不令人心动? 哪怕这些东西都是鸩毒幻化出来的幻象,她也想拥有这种扭曲的美好生活。 可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又开始犹豫了。 也不是抗拒,就是害怕。 在未曾达到这个国度之前,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婚姻。 不是得过且过,更不是相看两相厌,她想要肯定且唯一的爱,而时限是至死方休。 周辞清能给到她吗? 她不敢肯定。 他们的开始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它充满着谎言和虚伪,积聚了数年,会不会轻轻一碰就泥沙俱下,溃不成军? “周辞清。” “嗯?” 单单一个名字,他的毫无底气便无所遁形,捏紧戒圈的手指指尖发白,阮语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害怕被他发现、揭穿的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自己。 “你当年为什么会救我?又为什么等到千钧一发的时候才救?” 这是她思考了好几年都想不通又不敢问的问题。 假设世界有如果,如果周辞清一开始就选择果断救人,阮语敢肯定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他,哪怕再次接近的理由依旧是想借刀杀人,至少她每一分情意都是真的。 像是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的无用功,周辞清想到过往恶劣的自己,有口难言。 “阮语,我是个烂人,一直都是。”沉默许久,他最终选择剖开自己全然奉上,“在我之前,西苑处理叛徒的方法干脆利落。现在规矩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我喜欢看人垂死挣扎,这是我唯一能获得乐趣的地方。” 乍一听阮语有些意外,可想了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处理叛徒这些琐碎事谁都能做,偏偏他每次都要参与,甚至乐在其中。 “至于为什么会救……很简单。” 潘多拉盒子就在眼前,各怀心思的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照下来的光和热一直没有改变,但周辞清的眼睛和水波粼粼好似在这一瞬间变得喑哑。 “因为你让我生出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情绪。” 阮语不解:“什么?” “不忍,一种人的情绪。”他不惧骄阳刺眼的光,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习惯做旁观者,因为我不受外界任何影响。别人说我有神性,但我知道,我是一只连人性都没有的野兽。” 只知杀戮与捕猎,不守规则,我行我素,神憎鬼厌。 但他在看到阮语处于泥潭依旧奋力挣扎,就像带刺的玫瑰在荆棘丛中野蛮生长,一种叫恻隐的陌生情绪就此诞生——或许救她,就是救自己。 他伸出沁凉的手覆在阮语手背上,小心翼翼牵到唇边,犹如亲吻神的旨意。 “是你让我变成一个人。”他抬眸,深邃的瞳色又变得清浅,“阮语,一直陪着我,救赎我,可以吗?” 手还被他握在掌心,温度是陌生的,但触感是熟悉的。 阮语也时常问自己,假戏真做到底存不存在,就像宋毓瑶说的:你说把他幻想成自己喜欢的人对待,可你哪来的喜欢的人?你自己入戏了还懵懵懂懂的,别再给老娘提演技这回事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但恨一个人的感觉,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她恨周辞清吗? 当然不恨,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哪怕这次的生命充满血腥暴力,她总比在贫穷村庄里浑浑噩噩,虚度一生来得要好。 周辞清是个合格的恋人吗? 大多数时候不是。 但只要暂时将他复杂的身世忘掉,他自己收一收古怪的脾气,也可以是这么一个人。 而且他也曾不止一次这样合格过。 —— 前有勃艮第红,现在有矢车菊蓝,我看看后面能不能凑个彩虹出来。 48.结束流浪 阮语再加入组织后做的第一个任务,是做被解救被拐妇女的善后工作。 工作内容很简单,把被拐女性的资料入档,想回家的就把她们送回家,不想回的就统一安排出路。 又或者暂时充当心理师的职务,听她们说说被拐经历,引导她们能尽快走出阴影。 阮语做的是后者的工作。 她以为倾诉是对受害女性的二次伤害,基本不会有人过来找她。 可她猜错了,排在她小房间前的队伍很长,她听到的故事很多,而且一个比一个残忍。 其中有一个大概叁十岁的妇女把她的衣袖拉起来,上面全是针口和伤痕,一看就知道是用鞭子抽的。 那些皮条客为了控制她们,通常用暴力恐吓她们,但那些不听话的,他们会选择更残忍的方法——注射毒品。 她说自己十七岁就跟着所谓的恋人私奔到异国他乡,然而等着她的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和一个凶神恶煞的看管者。 地下室有很多女孩,通通都住在一个只能容纳一张小床的格子间里,每个人脸上的死气沉沉,她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地狱。 她想过要逃,但得到的只有毫无人性的暴打,那些野蛮的男人揪着她的头发,然后狠狠将她的脑袋撞上墙,再施以拳打脚踢,直到她们无法动弹。 第一次接客的日子来得很快,她们精心装扮后送到楼上的房间。 知道她性子烈,皮条客将赤身裸体的她铐在床上。 然后,她看到叁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走进房间。 说到这里,女人崩溃大哭起来,眼眶早已酸痛的阮语连忙抱着她安慰,说都过去了,你已经安全了,我们会帮助你重新走回社会的。 一天的工作结束,宋毓瑶找她吃饭,顺道问她什么感受,她便说了这个女人的故事。 她说:“她说自己患上了艾滋,但皮条客依然叫她接客。我当时在想,这些人如果没有被解救出来,是不是只有死了才是解脱。” 宋毓瑶认真听完,摇摇头:“哪怕死了,体内的器官也会被全部摘除。你知道黑市里一个肾脏卖多少钱吗?” 她摊开两只手掌:“十万起跳,而且是美金作为单位。甚至有些人连骸骨都会明码标价出售,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压榨与剥削。” 阮语的胃下意识动了动,宋毓瑶看出了她的不妥,笑笑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继续跟着我做下去,你会看到更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丑恶。” 当晚阮语回到西苑,周辞清还在应酬没有回来。 她抱着枕头蜷缩在被子里,闭上眼睛就是女人手臂上的伤痕,花季少女膨胀起来的肚皮,和因性病而溃烂的皮肤。 简直要把她折磨疯。 周辞清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一听到开门声,阮语立刻跳下床,撞进他怀里哽咽:“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开门就有人投怀送抱,周辞清愣了愣,反手把门关上,打横将阮语抱到床上。 “发生什么了?”他用身体压着她,亲亲她苍白的嘴唇,“怎么满头冷汗的?” 阮语怎么敢说,抱着他的脖子抱怨:“今晚风好大,好像有鬼在叫一样,你又迟迟不回来,我睡不着……” 周辞清当然不信,阮语的胆子有多大他清楚得很,怎么可能因为风声就吓到脸色苍白。 就当她在撒娇好了。 “睡不着那怎么办?”他隔着睡衣亲她柔软的酥胸,“做点睡前运动放松一下?” “不要……” 刚才听完那些令人恐惧的拐卖经历,阮语下意识抗拒做这些事:“你抱着我睡好不好?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感受到她颤抖的手,知道她真的在害怕,周辞清没再说其他,脱掉外套和她一起躺上床,将她搂进臂弯里。 “真像个小朋友,睡觉也要人陪。” 他身上还有酒气,不算好闻,但阮语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还能抱着他的腰撒娇:“我还能更小朋友呢。” “什么?” 她掐着嗓子软糯道:“哥哥给我讲故事我才睡得着。” 周辞清抬手捏她鼻子。 这原本只是一句笑言,阮语也不是真的要让他讲故事,结果周辞清拿出手机问她:“格林童话还是安徒生童话?” 阮语也是一怔,大脑完全不受控,脱口而出:“嫦娥奔月可以吗?” 拨动屏幕的手顿了顿,周辞清直接把手机扔床头柜,将脸贴在她的发顶,声线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日同时出现……” 那晚阮语揪着他的衣襟昏昏沉沉入睡,夜半时分被恶梦惊醒,环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收紧,将她用力抱在怀中,安宁的睡眠才得以延续。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还在周辞清的怀里,他身上也还是昨晚的衬衫,睡容恬静,似乎做了个好梦。 阳光不算刺眼,昏昏沉沉的她盯着周辞清好看的眉眼,鬼迷心窍一般吻上了他的喉结。 给她说了半晚的故事,喉咙的都要沙哑了。 头顶又有海鸥飞过,阮语从回忆抽身,眼睛掠过周辞清锁骨上的咬痕,她的杰作,在她情迷意乱的时候留下的杰作。 原来,她不仅有迷恋他温暖怀抱的时候,也有过对他不设防备的时候。 她又想起自己当倾听者的时候,总爱跟自暴自弃的女孩说:“你还年轻,有很多试错机会,所以勇敢一点,向前走吧。” “周辞清,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阮语站起来,让自己的影子覆盖在周辞清身上。 “你问。” “如果我不爱你了,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周辞清向她伸手,邀请她一起下堕,“我会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 和魔鬼做交易,必须要交上自己的灵魂。 她早已失去了自我,现在继续沉沦就好了。 一声巨大的水声后,周辞清被重重沉进水中,阮语纤细的四肢抱紧他的身躯,随着引力不断下沉。 满是气泡的泳池里,翻滚的暗涌在二人身边旋转上升,像一场在水中绽放的烟火盛宴。 光束在水中有了形状,阮语睁开眼睛,身下的周辞清松弛地徜徉在水中,看着她目不转睛,与这温柔的水融为一体。 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一拉,阮语低头去吻他的嘴唇,任由满池的水将他们托上水面。 怕水灌入口中侵占位置,两人都没有张嘴,平静地感受对方的柔软,直至阳光的暖再次撒在脸上。 “周辞清。” 水流从二人脸上淌下,阮语把手递出去给他。 “我们重新开始,学着谈一场正式的恋爱吧。” 汽笛待替他吹响胜利的号角,周辞清握着戒指,当金属和宝石棱角扎着手心,他才能找到那么一点真实感。 “好。” 他紧握的手掌再次摊开,宝石蓝倒影着天空蓝,阮语却忍不住先上前抱住了他。 “周辞清。” “嗯?” 她收紧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膀,等他的手落在她的发上:“我们重新开始,学着谈一场正式的恋爱吧。” 短暂的沉默后,一声放松的轻笑在耳畔绵长响起。 “好。” 那一抹矢车菊蓝缓慢而郑重地抵达终点,在流浪了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主人。 —— 全文完! 开玩笑的,明天上大肉章~ (差点忘了我这文的初衷是为了什么的…… 49.泳池翻浪(h) 在周辞清拿出求婚戒指的时候,阮语就猜到关以沫把泳池甲板清场不是为了给她赔罪,而是方便周辞清求婚。 还是脸皮子太薄不好意思使用特权,而且他们的房间天台也有一个能容纳叁四个人的按摩池,她便让周辞清把自己抱回去。 按摩池就在船尾的方位,阮语趴在池沿看着海天一色的蓝不断后退,映入眼帘的还是同样的蓝,说出一句颇有哲理性的话:“在这里看风景,会有一生能踏入同一条河两次的感觉。” 闻言,周辞清游到她身后:“这样的话,我希望你第二次要我教你游泳。” 灼热的身躯覆上来,阮语回头往他身上泼水:“晚了!” 每个套房的私密性都极高,阮语不喜欢泳衣的紧勒感,只裹着一条毛巾就下了浴池,此刻一湿了水,就重得直直往下坠,露出两座琵琶半遮面的雪峰,每一寸都是极致勾人的存在。 “不晚。”周辞清闭眼低头去吻她,不敢猛烈侵入,生怕会惊扰此刻她的恬静,“只要还是你和我,就什么都不晚。” 现实是温存的细吻,回忆是冷漠的对视。 反差过于大,阮语忍俊不禁,双手夹住周辞清的脸:“话说回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这个问题显然问住了周辞清,他思索了一秒,继续前进去吻她的唇:“别问我这个问题。” 趁着短暂分离的机会,他再次补充:“如果我知道,肯定不会这么迟才向你求婚。” “他的周太太”于他而言不是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他会选择阮语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会开心,和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但看见阮语拿着枪想要自杀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早就不能离开她了。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倘若那天他没有突发奇想去暹粒河附近,他就遇不上阮语,她也没有机会步步走近他。不可否认,他们的第一次相遇的确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见过太多人,比阮语漂亮的有,比她聪明的也不在少数,一见钟情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基本难以成立。 但这数年来,在他每一个想要人陪伴的时刻,阮语都在他身边以各种形式告诉他——她需要他,让他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是有存在感的。 她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击溃他坚固心墙的一次洪水,只待某天墙体出现一丝裂缝,洪水便能汹涌漫进他心里,将他溺毙。 就像现在,阮语顽劣地将他的脸按在水里,他也甘之若饴。 “一点诚意都没有。” 阮语收回按在周辞清后脑勺上的手,等他从水里起来,又游到他怀里与他紧紧相拥。 “知道吗?当初你想把我踹进水里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 丢脸又窒息。 周辞清投降认罪:“是我不好。不解气的话,你还可以把我当龟丞相来骑。” 他折腾人的方法多得很,阮语不想跟他闹腾,只坐在他的胯上用指甲划过他积着水的锁骨:“那老师,如果我真的不会游泳,你打算怎么教我呢?” 毛巾随着她岔开腿的动作中门大开,紧绷的泳裤下有狰狞的轮廓显现,抵在无辜的花门前,可阮语却恍若不觉,指甲从锁骨慢慢移到一粒茱萸上,来回揉搓。 “老师,我很聪明的,什么都系都一学就会,不需要您用教鞭来凶我……” 茱萸在她指尖的撩拨自觉挺立,周辞清放在阮语腰后的手轻轻一推,让二人的私密处紧紧相贴。 “老师的教鞭是用来疼你的,试过这么多次还不清楚吗?” 腰以下的毛巾完全失守,阮语靠在他身上,感觉到他的手指移到两股之间,探进幽秘的小穴,抱怨道:“老师最不喜欢上游泳课了。” 阮语侧头看他。 周辞清也垂眸,进出的手指愈来愈快:“不知道你有没有湿,就不能因材施教了。” 听罢,阮语抬手给他一拳,撑着池壁就要远离。 结果刚游出半个身位,脚踝就被一手抓住。 按摩池不大,加上池壁厚度不过两米长宽,不像泳池能给阮语施展游泳技巧的机会,一下就被手长脚长的周辞清拉回怀里。 “想逃课?” 抵在股间的粗壮越发凌厉,阮语连忙要挣扎上岸,可周辞清没给她实现的时间,直接将她身上的毛巾扯下。 “啊——” 哪怕四下无人,阮语依然吓得连忙半蹲进水里,用手去挡胸前的春光:“哪有老师会把学生的衣服扒掉的!” 结实的手臂圈在她胸前,周辞清将她压在池壁,低头去咬她粉嫩的耳垂:“那哪位学生敢摸老师乳头的?” 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池里所有按摩冲击全部开启,激烈的水流撞在赤裸的身上,酥麻的感觉堪比在她体内肆虐的手指,让她溶解在这激荡的水中。 花核被二指轻轻揉搓着,阮语引颈去吻周辞清的下巴,下一秒嘴唇就被他含进嘴里。 正尽心尽力去服务她的时候,一手小手伸到泳裤处,叁下五除二解开绑带,紧紧包裹着他下体的泳裤随即被无情扯下,那根粗大刚弹跳着释放出来。 “阮同学。”周辞清松开纠缠的唇舌,看狡黠的阮语笑眯眯的,改去揉她不安分想要逃脱的乳,“动手能力不错。” 阮语一手握住他的巨龙,哪怕在冷水当中,他的温度依然灼热,凸起青筋犹如随时会反扑的巨蟒。 而她捏住了它的七寸。 池水又换了种频率冲击,翻腾的浪花把所有春光都遮掩过去。 周辞清伸手关掉开关,顺势将身前的阮语压到了池壁上,巨龙便迫不及待地要钻进那诱人的肉缝里。 随着蜜缝张开,沁凉的水跟着杵进来的肉棒入侵她湿热的幽谷,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觉顿时让阮语缴械投降,抱着周辞清的脖子,与他一起制作翻腾的细浪。 “在水里会不会舒服一点?” 阮语被抵在胸膛和池壁之间,不能进退,只能随着浪花摆动身躯,吞食他的巨大。 “你,你轻一点……” 重力抵不过浮力,翻滚的水将二人的力卸掉大半,周辞清只能更加用力去撞击,才能让自己彻底深入。 为了保持平衡,阮语双腿缠上周辞清奋勇战斗的劲腰,像树熊一样抱着他的脖子,听着水下的撞击啪啪作响,每一滴水都似乎沾染了他的凶猛,亲吻她赤裸的肌肤,让她不停颤抖。 不能用力,抽插的频率便会变快,阮语的喉咙不断发出破碎的呻吟,幽谷里温热的春液也不停流淌,勾得周辞清恨不得将她撞碎捧在手中。 “呜,哥哥你慢点……” 周辞清将她翻过身,握着自己从她身后贯穿。 “啊——” 巨大的填满感充斥着所有观感,阮语尖叫过后只会紧紧抓住池沿呜咽:“周辞清你又欺负我……” “你不是最喜欢我从后面插你吗?”他再次将手伸到她的花核揉捏,“一边喊慢点,一边又流水,想让哥哥怎么做?嗯?” 可怜的乳漂浮在水中,被他的大手不断揉搓把玩,高潮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阮语只能哀求:“哥哥,水里太凉了,我们上岸做吧……” 话音刚落,原本环在她胸前的手落到腰间,刚一用力,整个身体就被周辞清拉出了水面。 岸边放了不少毛巾,他扯下一沓铺在地上,然后直接将阮语放在了上面。 他站上浴池的台阶,健壮的大腿立刻从澄澈的水中脱离,豆大的水珠顺着腰腹一路往下,滑过白皙的肌肤,比日光还要璀璨。 如果不是他腿间的狰狞的猛兽太过显眼,那必定是一副优美的油画。 阮语上半身躺在毛巾上,看着他挺立的巨龙绷得笔直,不禁咽了咽口水。 平时他们做的时候都选在灯光昏暗的地方,周辞清也有意遮掩,她也就很少机会看到它的全貌。 此刻阳光底下,背光的他身形健硕,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恰到好处的解释,唯独那整根就在她眼前,挺拔得突兀,雄壮得让她时生出一丝退缩感。 居高临下的周辞清把她的情绪全然看在眼里,然后垂眸看坚挺嚣张的分神,走近一步。 “怕了?” 见阮语真的想后退,他笑了笑,伸手握住自己就要压上去。 “别……” 说时迟,那根巨兽已经插进了小穴,空虚及时被填满,填得阮语忍不住哼了一声。 “真不想要?”周辞清立刻停住,“可你一直很陶醉它在你小穴里肆虐的感觉。” 他又要动起来,阮语都要哭了,被他分开的两条腿折到了胸前,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摆弄。 “看。”他低头看着渗出丝丝白沫的穴口,上前将阮语抱住,托起她的脑袋展示给她看,“它一直都能很好地承受我,不是吗?” 朗朗乾坤下,阮语被迫看着巨龙在自己蜜缝里进出,羞怯得只想逃跑。 “我才不看!”说着她又呜咽起来,“你别插到底,要被你弄坏了……” “不会弄坏的。”周辞清倾身吻她,撬开她的贝齿汲取她的津液,“但你再往后退,老师就要用教鞭惩罚你了。” 阮语立刻不动,但身体还在颤抖着,扶着自己摇晃的乳可怜兮兮地问:“惩罚什么内容啊?” 收缩的内壁挤压着巨兽的环境,周辞清的喘息越来越粗重,只能将手插进阮语的腰后将她托起,令抽插的速度更快更深。 “呜,你慢点……” 几下凶猛的抽插后,他下腹抵住她的腿根,黏糊的湿意撒在雨后的幽径上,只留两把缠绕的喘息在空气中浮荡。 阮语看着碧空,直到胸前的梅花被轻柔含住才回过神来。 “阮语。” 周辞清的巨大还在她体内颤栗,她正要抬头,那条巨龙再次捅进她的花心。 “啊……” 一声低吟响起,她耳畔立刻响起周辞清低哑的声音。 “等解决了吴观山,我们就结婚。” —— 首-发:po18f.com (po18uip) 50.翡翠手镯(h) 一群位高权重的人在茫茫大海上漂浮是件不太安全的事,一担心海上出事,二担心陆上出事,自己的手够不着,无法把控,所以这趟航程只有四天叁夜的时间。 而船上最后一晚的活动正是最隆重的船长晚宴,要求每一位来宾都要盛装出席。 求婚结束到船长晚宴之间足足隔叁十二个小时。这叁十二个小时里,她和周辞清连房门都没踏出半步,全身心腻在房间每一个能欢爱的地方,抵死缠绵,那些暧昧的腥气弥漫了整个房间,像催情的合欢香,令人无法自拔。 晚宴在六点开始,但阮语打算再晚半小时再下去,结果就是那么一耽误,又被已经穿戴好的周辞清从身后抱住。 “停!” 潮热的手钻进旗袍的高开叉里,为了好看,里面只穿着一条丁字裤,那两根修长的手指长驱直入,又探进幽径里撩拨。 带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扫过耳畔,正在低头扣盘扣的阮语失笑去躲,就被周辞清倾身压在梳妆台前。 “真想把里面灌满。”听着她酥软的呻吟,周辞清隔着丝绸去抓她饱满的胸,“让你沾染上我的味道,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烫得笔挺的西装裤被下体的轮廓顶得失去了形状,阮语连忙抓住裙摆里捏揉的手,娇声制止:“不要揉了,旗袍湿了就没其他礼服可以替换了。” “那更好。”他啃咬她露出的一小截皓颈,“那我就脱光你的衣服,将你锁在房间,只能等我回来干你。”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把手指抽了出来,还沾着春液的手圈上她纤细的手腕:“手腕上少了点饰品。” 说罢,他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像变魔术一样,手心翻了一转,一只通透浓绿的翡翠手镯就躺在了他掌心。 “我帮你戴上。” 满眼的翠绿晃过眼前,原本握着一串澳白项链的手被轻轻抬起,那带着余温的玉镯便要穿过她的虎口。 “等等!”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样通透的帝王绿更是世间罕有,不用问就知道是他老周家的珍藏品。 “我等一下打碎了怎么办?” “打碎也无所谓。”他不顾阮语的阻拦,用力一推,那水头极好的手镯便稳当当地挂在她白皙的皓腕上,衬得肤色更加透亮。 “一代代传给周家媳妇的,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打碎换了我再换便是。” 谁让周家现在由他话事。 温润又霸气的绿在眼前晃了晃,阮语回头不解地问:“是换人还是换手镯呀?” 胸腔震动的同时,低沉但愉悦的笑响起,周辞清圈紧她的腰肢:“换了我也不会换走你的。” * 船长晚宴是此程最好的社交场合,既然已经戴上那枚克什米尔蓝宝石戒指,手腕上还套着个老周家的祖传手镯,不当个女伴陪周辞清应酬也说不过去,只能踩着一双摇摇欲坠的高跟鞋陪他在场内走动。 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周辞清怎么说也是半个主人家,他也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四处走动,只要站在个显眼的位置,赶上来打招呼套近乎的人便络绎不绝,根本不愁会被冷落。 刚送走一对中年夫妇,阮语端庄优雅的笑容霎时垮下来,半个身子斜倚在周辞清手臂,扭了扭僵硬酸痛的脚踝,抱怨:“要是以后都得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现在就当个黑道大佬的逃婚小娇妻……” 周辞清接过她手中香槟摇晃的酒杯,扶着她的手臂替她保持平衡:“我不介意现在就陪你回房间做别的。” 像有瘾一般,周辞清一瞟到她似含桃花的眼睛,只想低头去亲吻她的红唇。 “辞清。” 只可惜全场都是电灯泡,他只能继续装出一副禁欲的模样。 抬头见到林至川拿着酒杯前来,周辞清牵起阮语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替她介绍:“阮语,这位是金边林家的话事人,快叫林叔。” 窃听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阮语当然知道林家和周辞清有什么新仇旧恨,但此时两个人都表现得风平浪静,她也就跟他们一起粉饰太平。 她略微一颔首,乖巧道:“林叔叔好,我是阮语。” 林至川睥睨了她一眼,又看向周辞清:“难怪总拒绝我给你当媒人,原来金屋里早就藏了件宝贝。” 哪怕他再不喜阮语的出身,也不可否认她过人的长相。 她桃腮杏眼,青丝挽起,窈窕玲珑的身材藏在一袭靛青暗花刺绣旗袍里,露出几小截白皙的皮肤,把衣领下珍珠项链的光泽也比了下去。 只是,当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手腕上的玉镯,嘴角立刻扯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嘲讽。 51.见血冲喜 (juseshuwu) “自从你父亲去世,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只玉镯了。” 在周辞清正式控制住整个周家后,他母亲便不愿再被周家繁重的规矩束缚,抛下周家赋予她的一切好坏,当即开始环游世界之旅,所以手镯才会在周辞清手上出现。 林至川审视的目光有些赤裸,周辞清将阮语搂紧,替她撑腰。 “如果林叔喜欢,以后要见您的时候,我都会把阮语带上的。” “估价过亿的手镯,谁不喜欢呢。”林至川收回视线,再次笑眯眯地看着周辞清,嘴上却不留情面地挑衅,“不过我觉得还是戴在你妈妈这种大家闺秀的手上时比较好看。” 扶在她腰侧的手倏地收紧,阮语抬头看周辞清,他的脸上却无半分恼怒或不喜,也学林至川那样当只笑面虎的。 “林叔……” “林叔,我把你当成长辈看待,也请你尊重一下我和辞清的母亲。” 周辞清正要说话,不想阮语先走前一步,毫不畏惧地望着林至川:“不过我作为小辈,您当然可以随便羞辱我。但折辱故友的遗孀,您就不觉得自己过于缺德吗?” 被这么一个女人抢白,林至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看到周辞清潜伏在四周的保镖,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死死盯着阮语,气得嘴角都跳了跳:“我只是在夸奖。” “那林叔要不要给我妈打个电话,听听她认不认为这是对她的夸奖?”周辞清放下酒杯,走前一步和阮语并肩而立,“而且林叔也未免管得太宽,管我二叔是不是无家可归就算了,连我周家的女眷你也要置喙一番?” 周辞清的人在瞬间便将整个大厅围住,林至川的手正要摸向裤袋里的枪,周辞清率先把枪抽出。 “我们叁家在下南洋之前就发过誓,日后谁敢收留别家的叛徒,谁就要做好被歼灭的准备。”他拇指伸到保险栓轻轻一按,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在静谧的大厅中格外渗人,“我自认之前已经给足了您面子,但现在,我不想给了。” “周辞清!” 林家的人也瞬间拔枪。一时间,机械无情的声音次第响起,连呼吸声都不敢造次,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着大厅中央对峙的叁人。 “辞清哥!” 一声清脆的叫声从大门口传来,姗姗来迟的关以沫看到剑拔弩张的场景,连忙提起裙摆挤进风暴圈。 “辞清哥,这是你的生日派对,不能见血。” 周辞清无视关以沫的阻拦,将阮语护在身后:“我没有这种忌讳,而且见血才能冲喜。” 说完,不想林至川突然发作,掏枪大吼:“周辞清,别以为你把控着一部分军火市场就了不起,我林家要弄死你也是一根手指的事!” “那我拭目以待。” 无数声子弹上膛的声音随着他的话音响起,关以沫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关修平适时出现。 “辞清,不要冲动!” “我没有冲动。”周辞清目光不动,依旧用枪口瞄准林至川,“弄脏您的邮轮很不好意思。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换一条。” 这怎么可能是换一条能解决的事。 叁家在柬埔寨叁足鼎立已有几十年的时间,哪怕时有争吵,但也难逃是利益共同体的事实。 现在周辞清不顾一切要除掉相当的林家,两败俱伤不说,只怕关家从此唇亡齿寒,不复现在的辉煌。 想到后果,关修平难掩怒气:“辞清,你前晚是怎么答应我的!” 一提到当晚,周辞清周身的寒气和戾气立刻散去大半,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唯独圈紧阮语的手臂依然不敢放松。 察觉到他的变化,关修平终于松了口气,沉声呵斥:“都把枪放下!老林,你也是,头发都白了还跟吃了火药一样。” 子弹退膛的声音又陆陆续续响起,阮语刚松了口气,关修平再次发话:“辞清,你跟我来一趟。” 收好手枪后,周辞清垂眸看阮语,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亲吻她因紧张而抿起的嘴唇:“找宋毓瑶聊聊天,我很快就回来。” 阮语正要点头,一直守在旁边观摩的关以沫见缝插针而来:“辞清哥你放心去吧,阮语我来看着就好。” 他也不是真的想让阮语去找宋毓瑶,只是怕林至川趁机向阮语发难,现在关以沫毛遂自荐当“保镖”,他自然不会拒绝。 “在原地等我。” 再次吻上阮语的眉心,周辞清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松开箍在她腰上的手臂,向关修平走去。 门口到吧台隔了一段距离,围在四周的人群见周辞清走近,生怕会惹到这位大人物某个不可触碰的点,纷纷立马分道让路。 目送两个挺拔的身影直至远去,阮语收回目光,不想旁边的关以沫忽然开口:“我猜你肯定很好奇那晚发生了什么。” 首-发:po18f.com (po18uip) 52.风华正茂(微h) 阮语闻言回头,一直只存在在窃听器里的人终于和她面对面而立。 关以沫比她大两年,但状态看上去要比她天真灵动几分——谁让她阮语没生在个好家庭里。 “关小姐,久仰大名。” 关以沫身材苗条瘦削,穿着香槟色的披风款礼服裙,稍微动一动,裙子上的亮片就在灯光底下闪闪发光,不难成为全场的焦点。 “我才是久仰你大名的那个。”关以沫笑着上前握住她的手,“你都不知道,每次和辞清哥见面,他说没两句就能把话题绕到你身上。” 阮语只当她客气,笑笑作罢。 “你可别不信啊。”关以沫显然不满意她过于冷淡的反应,指了指她中指上的戒指,“这枚蓝宝石戒指前晚才从镶嵌工作室里出来,为了能让你在昨天戴上,还是用快艇送到这里来的。” 阮语这才真情实感地讶异。 她从未盼望过周辞清能有什么浪漫举动,能知道用她的生辰石当求婚戒指宝石而非钻石已经超乎她认知范围了。 “实话实说吧,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把你当敌人看待。” 意料之中的表达,却是意料之外的场合和时间。 阮语看向关以沫,而对方斜倚着吧台,看着天花上的吊灯自言自语般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辞清哥了。他方方面面都很优秀,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我就想当他的新娘了。” 那时候她豆蔻初开的年纪,自然会为风华正茂的他倾倒。 正值关家混乱之际,是他用还不算宽阔的后背将她带离旋涡中央,让她在西苑过上了一段安静平和的生活。 一闭上眼,她就能看到花园树下的周辞清拆装枪械,神情严肃,薄唇紧抿,连目光都带着一丝冷厉,只一眼就能让她沉沦。 后来周辞清要到香港留学,她每年只能见他几次。 等他回来,或跟着周家人过去。 难敌相思之苦,她便去求父亲允许自己到香港读书,在周辞清准备毕业的的前一年,她终于得偿所愿,和他住在了同一个公寓里。 周辞清不常在家,她便躺在他的床上,埋进充满他气味的床褥里,像痴汉一般攫取他的气息。 或者穿他的衣服,营造出他们亲密的氛围,在脑海里幻想出无数个肌肤之亲的画面,供她发泄汹涌的爱欲。 有一次她穿着他的衬衫躺在他的床上睡觉,梦里的她抱住赤裸的周辞清,承受他或重或轻的撞击,听他在耳边不断重复她的名字。 在二人同时释放的同时,她猛然惊醒,看见门外有光渗入,她小心翼翼下床开门,然后看到楼下的周辞清盖着外套睡在沙发上。 那一刻她羞耻心爆发,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房间锁门,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大口喘气。 不仅是刺激,还有膨胀得臃肿的爱意。 从那天开始,她不再掩饰对周辞清的爱慕,只可惜周辞清也从那天开始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 不冷漠,也绝不亲近。 后来周辞清突然失踪,再归来时,他摇身一变,站在了权力顶端,俯瞰众人也像俯瞰蝼蚁。 她偷听父亲和心腹开会,听他们提到关家和周辞清联姻巩固两家关系是最明智的做法后,激动得当晚多吃了一碗饭。 她又开始做梦,梦自己穿着婚纱和他步入教堂,窝在他怀里亲热,或许他会教她组装拆卸枪械,比赛谁比较快,赢了的可以提一个要求…… 但这些幻想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实现了。 第一次听到“阮语”这个名字,是周辞清二十七岁生日前夕派对的晚上。 席间周辞清和章正辰到场外闲聊,她悄悄跟上去,刚靠近屏风便听到周辞清说话。 “阮语没打电话过来?” “打了啊,不过我挂了。” 沉默蔓延了几秒。 “你找死?” “不是你说要晾一下她吗?” 关以沫偷偷探出一双眼,看见周辞清抬手作势要打章正辰,而章正辰只是笑嘻嘻地躲,一点儿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骗你的,阮语根本没打电话给我,反而我偷偷帮你打了一个。但她让你省着点儿,不见真人她是不会跟你说话的。” 周辞清无奈失笑,不再说话,当晚随即回到了暹粒。 后来这个名字出现得越来越多,一来是她有意试探,但后面大多是周辞清无意说起。 说家里那位最近又开始闹腾了。 说她明明会拍照,却总把他拍得跟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倭瓜一样,还说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再怎么丑她也觉得好看。 然后关以沫就知道,自己是彻底输了。 周辞清从未有过要娶她的想法,更别说对她有男女之情。 因为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周辞清从未对她有过这样宠溺的表情。 更不可能知道植物大战僵尸是什么。 * 眼睛又扫到那一抹倾城的蓝,关以沫晃了晃酒液:“其实我一直都怨恨周辞清,背地里骂他没有眼光,我堂堂关家大小姐不选,选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阮语继续假谦虚:“他的确没什么眼光。” “少给我虚情假意的。”关以沫戳破她的谎言,伶俐一笑,“不过经过前晚,我已经对你改观了。” 惊鸿一瞥的春景令人难以忘怀,墨绿色的赌桌之上,阮语像一条白浪,缠在周辞清身上。 柔美的胴体在柔软的灯光下被摆弄出艳靡的姿势,却丝毫不显色情,连低声的呜咽喘息也像曼妙的音符,听得人浑身酥软。 察觉到关以沫暧昧的目光落在她的胸上,阮语立马反应过来,平静的面具立刻破碎:“你那晚到底看到了多少!” 关以沫慌忙为自己辩解:“没多少,我近视又散光,就看到你们迭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前晚才是她彻底死心的时候。 她心目中的周辞清禁欲清冷,从不为色欲所困,但那晚的他将身下的阮语按住抽插,习惯抿起的嘴唇含住挺立的蓓蕾,如狼似虎,仿佛要将阮语弄散。 原来他欢爱时的表情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也让她就此醒悟——她喜欢的可能并不是周辞清本人,而是被她美化过的周辞清。 又何须对得失耿耿于怀,不如就此和世界和解。 “来抱一下吧。” 阮语看着她伸过来的双臂,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上前靠上去。 然后就听到关以沫长声喟叹:“大胸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抱着真舒服啊……” “……” 阮语彻底崩溃:“你到底看到了多少啊!” —— 周辞清:虽然我打架杀人做黑道生意,但我是个好男孩(高)(材)(生)。 53.他舍不得 船长晚宴的重头戏在交谊舞部分,由船长牵头,作为游轮的主人家,关以沫自当要上前一同主持。 送走这尊跳脱的大佛后,阮语才算松了口气。 柔和的圆舞曲在乐队默契的合作下绕梁叁尺,男男女女在衣香鬓影中成双成对,飘扬的裙摆和燕尾划出一道道留影,纸醉金迷便开始涌动。 “阮语,赏脸跳支舞吗?” 忽然,一只手递到了她眼前,阮语抬眸看去,一身黑西装加条纹领结的秦旭阳正站在她身侧。 她看了舞池一眼,穿着鱼尾纱裙的宋毓瑶正和一位男士翩翩起舞,修长的四指搭在那人的肩膀上,犹如穿梭在花丛中的蝴蝶,恣意又迷人。 “怎么?想利用我来让老宋吃醋?”阮语对着他的掌心就是一下,“别想破坏我和她的革命情谊!” 秦旭阳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像看一个傻子。 他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我要跟你说一下这叁天我打探到的消息,但是干站在这里目标太明显。” 而拥挤的舞池可以很好地将他们隐藏起来。 阮语也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觉得搂着周辞清的女人跳舞不够明显?” 两人四目相对,同样很有默契地转过身继续喝酒。 “柏威夏行动结束后,我就一直待在柬埔寨,也走访了一些村子或者城市郊区,发现还有很多失踪的女孩都还没有找到。” 阮语并不奇怪:“做这些生意的又不止披拉一个,你还想抓一个就天下太平啊?” 秦旭阳摇头:“但获救的和依旧失踪女孩都是同期被抓的呢?而且据我调查分析,那些女孩应该也是被强制带离,而非诱拐,就像柏威夏这一批的一样。” 拐带的方式有很多种,但较为常见的是欺骗手段,大部分是打着找工作的旗号欺骗受害者,更有人贩子欺骗无知少女,和她谈情谈心,骗她们私奔,最后将女孩们卖到性窟获得钱财。 而披拉则是用暴力手法,以武力威胁带走女孩,猖狂至极。 “而且……” 说着,秦旭阳转过身,在舞池看了一圈,最终定在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身上。 “这几天我都在各个餐厅游荡,听到这个男人提到过一个网站,说里面有很多商品可以选购,他上周买了两个,说雏儿的感觉真不错,把他夹得动都动不了,小女孩的哭声音就是比女人叫床好听。” 阮语跟着他的目光扫去,油腻猥琐的男人搂着女伴的腰,不规矩的手不断下滑。 “你怀疑披拉在暗网做生意?” “是。”秦旭阳转过身的同时不忘把目光淬毒的阮语拉回来,“据我所知,他身边多了一个心腹,很年轻,在欧洲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过安全员,这样的人应该很熟悉暗网的规则。而且今年披拉赚得盆满钵满的,应该是多了暗网这个渠道去卖他的毒品,不难怀疑他们有份参与暗网的人口贩卖。” 作为非法交易的天堂,暗网是一个残忍恐怖的存在。 里面有各种各样常人难以想象的“货物”售卖,毒品、军火、器官、性奴…… 也有各种“服务”提供,例如买凶杀人,赌博,雇佣兵…… 只要客人提出的要求,“商家”都可以一一满足。 秦旭阳瞥了低头不语的人一眼:“周家在里面应该也有不少业务。” 闻言,阮语下意识去摸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应该有,我听过他们不少黑话,一些比较先进高端的武器确实要靠暗网这种地方才能安全交易。” “那你能进入暗网内部吗?” “怎么可能!”阮语想也不想就否认加拒绝,“宋老板已经答应让我辞职的了,您老就不能换只羊来薅?” 秦旭阳被她愁苦可怜的表情逗乐,抬手摸了摸鼻头当是掩饰,愉悦开口:“没办法,周太太这个位置太好利用,身怀宝藏就要承其重。” 阮语嗤他:“少给我戴高帽,要我真冤死在周辞清枪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放心。”秦旭阳举杯碰了碰她的玉镯,“他舍不得的。” * 旋律优雅的圆舞曲演奏至最后一个音符,阮语目送放下酒杯的秦旭阳走进舞池,昂首挺胸地走到宋毓瑶面前,强硬地将她搂住时,不禁笑出了声音。 “敢背着我对其他男人笑?” 忽然,眼前被一双从后方伸来的手捂住,擦过鼻尖的衣袖带着她的香水味,哪怕再黑暗她也没有半分不安。 她岿然不动,任他遮挡。 “那你打算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任何人吗?” “正有此意。” 说完,射光的光再次扫过她的眼眸,周辞清绕过吧台走到她面前,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想跳舞吗?” 曲目又换成了更加柔和的圆舞曲,穿上高跟鞋的阮语一抬手就能圈住周辞清的脖子,这种高度最适合亲吻。 她低头用鼻尖去蹭他的唇珠:“你不怕我踩到你?” 周辞清侧头去吻她的嘴唇,温柔得比溪水还要细腻,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下流:“踩一次,就罚你的小穴吃一次大肉棒。” 如此煞风景,阮语忍不住用手去推他。 然而周辞清早已预料,抓住她按过来的手,直直将她拉进了舞池。 两人额头相抵,连呼吸都共同,只要谁轻轻一动,就能碰到对方的肌肤。 音乐柔和得像平湖上的月光,阮语抱住周辞清的脖子,欣赏他流光下深邃的眉眼:“关以沫跟我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 “是么?”他闭眼蹭了蹭她的眉骨,“我猜肯定是坏话。” 阮语低低的笑:“的确,不然我都不知道,我未婚夫竟然跟别的女人同过居了。” 周辞清骤然睁开眼,确认她眼里都是揶揄,才放心将她搂紧:“我发现你抓取重点和提炼亮点的能力还挺高。” 他舌尖舔过她的颈侧:“那时我天天忙着接外单和毕业论文,哪有时间去公寓。” 当年他因兴趣考上香港理大的机械工程系,闲暇时做了不少小型机械发明卖给企业,如果不是得回家继承家业,他必定是个出色的机械工程师。 阮语故意哼他:“我才不信,活色生香在面前,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对比活色生香,臭机油味更能吸引当我的注意。” 去过他公司的地下室,阮语很确信这一点,可她偏生要挤兑他:“哦?难道我也一身臭机油味?” 似乎很乐意陪她玩这样的游戏,周辞清扶在她腰后的手往下滑,捏了捏她的臀瓣道:“可见到仙女以后,就只想喝琼浆玉露了。” 这次阮语反应极快,一下便听懂了他的一语双关,挥起拳头就要砸他:“不准在这里说这些!” 此时,乐队又换了一首欢快的小调,四周的男女也随音乐换起了舞步,唯独被众人远离的他们还紧紧相拥着,不愿放手。 不远处,秦旭阳终于把扭头就要走的宋毓瑶拉进怀里,一贯淡漠的双眼里总算映出一点笑意。 这是她唯二可以称得上是好朋友的人。 “周辞清。”她鼓起消散一时的勇气,仰头去望周辞清,忐忑问,“我嫁给你以后,会要求参与家族生意吗?” 旋律越来越轻快,人群中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失笑。 周辞清沉默地看着阮语,刚张开嘴,旁边就有人来打断他们的世外沉浸。 “阮语,要来换个舞伴吗?” 两人同时望过去,关以沫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只是与她共舞的儒雅年轻男人脸上有几分无奈的笑意。 见阮语不说话,她又热心介绍:“这是我堂哥,他大学还是国标队的呢。” 男人叫住她:“沫沫……” 被这么一打断,阮语一直往外流的勇气终归是支撑不起承受后果的力量,借机抽出放在周辞清掌心的手:“你们跳就好,我有点累了。” 周辞清立刻抓回她的手:“我陪你……” “不准来。”阮语故作嫌弃,“整天黏黏糊糊的。” 她再次收回戴着戒指的手,然而刚转身准备离开舞池,一只她完全不熟悉的手握住了她。 “我有这个荣幸能请阮小姐跳一支舞吗?” 阮语回头,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许时风背着一只手站在她后方,抓住她的只手再次轻抬了一下。 “可以吗?” 是询问,但可并不像商量的语气。 —— 相信我,宋毓瑶的故事肯定很精彩,当然我能不能完美展现是一个问题…… 54.虔诚信徒 乐曲又换了一首,阮语视线斜向周辞清一边,他已经被关以沫拖进了人群里,无暇理会她。 那她有什么理由把自投罗网的猎物拒之门外? 她粲然一笑:“好啊。” 舞会的气氛越来越热,没有周辞清在身旁,阮语身上的注视也少了大半,也能更好地支配自己的肢体,跟随舞步翩跹。 许时风是绅士的,有分寸的,放在她腰后的手只是轻轻地扶着,不敢逾越半步。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穿上西装的许时风比以往深沉得多,那双永远载着海浪的眼睛此刻风平浪静,望进阮语眼里,说不出的喑哑。 他答非所问:“我听这里的人说,你要当周太太了。” 戒指上蓝宝石就被他轻轻贴着,有点扎手,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阮语立刻进入状态,凄切一笑,泪光应景而出:“是啊,那你要恭喜我吗?” 一直虚放在腰后的手突然压过来,阮语被推得迫与他身体紧贴。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像是被羞辱了一番,阮语讽刺一笑,“难道你觉得我有得选?还是认为世界有神仙会帮助我逃离这座围城?” 她恼怒地要挣开他的手,却换来他猝然紧攥的动作。 “你放开我!” “跟我来。” 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舞动的人们动作更加奔放张扬,在翻涌的人浪中,谁也没有发现边缘的二人正匆忙逃离。 “放开我,许时风!你要带我去哪里?” 舞厅和船尾的观景露台相连,一推开落地的铁艺玻璃门,磅礴的海风夹带着腥气扑面而来,吹得她的裙摆放肆地飞扬。 玻璃门砰的一声被风扣上,狂烈的涌动终于静止,留下方寸安静的地界供他们谈判所用。 来不及把吹乱的发丝拨正,阮语刚抬起手,就被面前的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阮语,我带你离开这里。”他松开手臂又捧起她的脸,“在柏威夏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护照封面,我知道你是中国人,我们可以请求领事馆将你送回国内。” 阮语静静地看着他眼里迫切如火焰般燃起,暗压嘲讽之意别过脸去。 “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吗?”阮语挣开他想牵过来的手,“周家在这里只手遮天,我还没有靠近领事馆,西苑的人就会把我抓回去。” 她摊开自己的手臂内侧,上面是昨晚和周辞清玩捆绑时留下的红痕,张口就来:“你看,我只不过把他的求婚戒指扔掉,他就用鞭子抽我,直到我乖乖听话为止……” 露台没有灯,只靠舞厅内堂皇的光照明。 隐约之间,淡红色的白皙的手臂上分外显眼,经过阮语故意的曲解,旁人看来看不出半分暧昧,只有疼痛。 许时风不忍再看,手掌覆上去完全遮住,心疼极了:“还痛吗?” 阮语眨了眨眼睛,泪光闪烁的眼睛看着他,摇摇头:“你吹吹,我就不痛了。” 手臂的温度原本就要比掌心要低,许时风感受着她过分纤细的手臂和快速流失的热度,像下定决心一般紧握着。 但阮语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决心,自我安慰般说:“其实这些我都习惯了,而且我答应他的求婚后,他对待我也温柔了许多,我……” “阮语!”许时风大声地打断她,“他在驯化你,借着人类都有的斯德哥尔摩效应驯服你,折断你的翅膀,你不能这样想!” “那我能怎么样!”阮语用力地推开许时风后退到栏杆处,冲他嘶吼,“你又没尝过我的痛楚,没试过那些非人的折磨,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勇敢抗争!”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一条缝,海上的狂风又掀起了阮语柔软的裙摆。 “你知道我消失的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吗?” 她站在栏杆台阶上,在漆黑无光的的海天之间,连眼泪都是晦暗的。 “他知道我跟你上山看日出,然后把我锁在床上,没日没夜地承受他的羞辱……” 她按住自己的心脏:“我用枪对准心脏准备自杀,结果换来的只有他的暴打和无尽凌辱,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做什么!” 呼啸声再也无法掩盖抽泣,阮语的泪痕已经爬满了毫无光彩的脸:“所以许时风,我已经准备放过我自己的了,你也放过我,好吗?” 明明他们只有一步之遥,可看着站在烈风中阮语,许时风却觉得他们离了一整片海洋。 在他回味那个琳琅的美梦时,阮语却独自承受着周辞清送去的无穷噩梦。 而他却让承受了巨大痛楚的阮语手无寸铁地去反抗那个黑暗的世界。 多残忍。 他上前一步,抬头看着已经泪痕满面的她:“我不想放过你。” 阮语下意识后退,紧贴冰冷的栏杆。 许时风抬起右手,慢慢伸到她面前:“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姑姑吗?她的父亲曾是一位外交官,现在中国驻柬领事馆的总领事就是他的学生,我会请求他们帮忙,将你和你的家人平安送回国内,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迟迟没等到阮语的手,他再向前一步,坚定地抓住她的手腕:“世界上的确没有神仙,但我可以为你变成打救人的神仙。” 人类都爱用跌进红尘,拥有七情六欲作为付出标准,但已经迷恋上红尘的许时风甘愿就此羽化成仙,只为阮语寻求一线生机。 昏暗中,阮语低下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吴观山的老丈人年事已高,根本不适合操劳奔波,要找总领事帮忙,必定是后辈去操办。 再则许时风迟迟没有把吴意侬的消息传回国内,吴观山夫妇恐怕早就坐不住,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能亲自到柬埔寨来,他们怎么可能不把握住?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跨出,阮语难抑心中的激动,不得不别过脸掩饰眼中涌起的狂喜。 “周家屹立在这里这么多年不倒,你得罪他的话,下场很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阮语给予他最后的警告,然后抛出第一颗糖果,“许时风,我跟你非亲非故,认识也不过一个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等他犹豫给什么回答,她又追问:“因为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吗?” 唐突又大胆,可被阮语这么坦荡地说出来后,许时风却没有觉得有多少难堪,直白地盯住她迷惑的双眼:“人的一生不能只用长短来衡量,深度与宽度也同样重要。在你之前,没有人能让我在陌生的深巷里以命相搏,也没有人会带着我,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飙车狂奔,只为看清晨破晓。” 他抓住的是阮语的左手,那只没有求婚戒指的左手,借着她的力气也踩上凸起的台阶,将所有吹响阮语的海风挡在自己身后。 “我承认我一直很龌蹉。为了靠近你的借口龌龊,现在想救你出重围的原因也很龌龊。”他掬起阮语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呵气,试图温暖她被吹冷的手,“但如果可以有一秒的垂怜,我可以一直龌龊下去。” 掩盖冷风的气息突然顿住,那属于人体温的柔软轻轻碰上她手背。 “只要你不介意。” 手背吻,代表尊敬,但在此刻,只代表骑士对公主的忠诚,和暗藏不敢发的爱意。 如果这段话换一个人来说,阮语肯定会感动万分,感谢他的义无反顾。 但此刻她想感谢的只有上帝,感谢他派来的是个只喜欢自投罗网的猎物。 也要多谢男人那天生热爱充当英雄的心,不需要她献身就能轻易将计划进行。 那一吻轻轻一碰就马上离开,但握住她的那双手一直不离,依旧虔诚地将她捧着。 “不可以,”她小声拒绝,想抽回手,“我不想你受任何一点伤害……” “我不怕!”许时风强硬地将她的手拉回去,像信徒般祈求,“阮语,跟我走吧。” 呼啸的狂风骤然卷起,原本半掩状态的铁艺玻璃门被一脚无情踢开。 大风卷起黑色大衣的一角,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我好心请许先生来做客,可不是让你拐走我的未婚妻。” —— 首-发:po18x.vip(woo18uip) 55.谁在入戏 对流的烈风把叁人的衣摆吹得猎猎招展,那件披在周辞清肩头的大衣尤甚。 背着光,他的五官更显深邃无情,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落在面前二人紧握的手上,阴鸷得犹如地狱来的索命使者。 见阮语还愣在原地任由许时风牵着,他抬了抬下巴威胁:“还不过来?” 语气冷硬得想穿下的海冰,阮语被呵斥得下意识缩回了手。 然而,许时风依旧不给她这个机会,没有过一丝犹豫的手继续紧攥着她。 “别过去。” 气氛再次僵持,没有日光照耀的海风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脸上,痛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想把这场戏早点演完,阮语跨下台阶准备走向周辞清。 “阮语!”许时风及时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要过去,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周辞清冷笑,唇边眼里的嘲讽比这夜风还要冷,“我把你扔下海,你还能保护谁?” 他笑意尽殆,狠辣的戾气又周身散发:“恐怕你连死亡报告都全是谎言。” 这里没有监控,船上所有人都与周辞清沆瀣一气,哪怕他真的丧心病狂把人生生扔进冰冷辽阔的海里,连死因都只能被伪造,谈何威胁? 许时风没有露出半分怯意,依旧将阮语护在身后:“周先生如果真的以为自己能只手遮天的话大可以试试。” 这些威胁在许时风身上不可能实现。 他是中国政府派来的外交人员,也是国家重金培养出来的人才,中国政府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公民疑点重重地死在一艘黑道家族的邮轮上? 戏路走到了终点,阮语看着不动声色的周辞清,后者一点想继续的陪她闹腾的意思也没有,闲适地抱胸看她干瞪眼,急得她就差头顶冒烟了。 男人果然靠不住! 求人不如求己,阮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在急痛中闷声劝导:“你们不要动手,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伤……” 一个没有指名道姓的“你”就是骑士的一块磨剑石,只要公主一声令下,被蒙在鼓里的佩剑就会砍向恶龙。 许时风看不到阮语的表情,但周辞清可看得一清二楚。 浅薄的灯光映在她的黑黑的瞳孔里,像海妖放在海面的浮灯,忽远忽近,诱惑过路人上前捕获,然后被猛地拉进幽峭的深海。 阮语是铁了心要把他拉下这趟浑水,周辞清难以察觉地吐出一口无奈的气,眨眼又变回那个冷血凶狠的周老板。 他脱下大衣扔到一旁的长凳上:“我也很乐意和许先生切磋切磋。” 说着,周辞清身形一闪,连袖扣也不解开,出拳直直砸向许时风鼻梁。 神经的弦早已绷紧,许时风轻轻推开背后的阮语,立刻出手去截停周辞清的拳头。 到底只是只握笔的手,当周辞清锋利如刃的指关节重重击在他掌心的时候,许时风仿佛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但周辞清没有给他半分缓和的机会,还未收拳,修长结实的长腿陡然高踢,绷直的脚背毫无阻挠地扫向许时风的腰侧。 “唔——” 两个动作之间几乎没有停顿的时间,从未有过格斗训练的许时风根本难以招架,狼狈地摔倒在地,撞得旁边的铁椅发出刺耳的一声尖叫。 “许时风!” 阮语连忙冲过去,已经收回腿整理自己的周辞清猝然抬高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一个转身就能将她拥入怀中。 “你放开我!”阮语入戏已深,无论周辞清怎么制止,她还是拼命挣扎要过去许时风身边,“时风,你不要管我了,快走!” 腰侧的剧痛不仅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散,反而一点点加重。 许时风看着不远处想要向他本来的阮语,哪怕视线开始涣散,伸出的手依然坚定的向着她。 “我、我不走,咳咳……”海风呛进他的气管,冲得他不停咳嗽。 一声咳就是一块巨铁,压在他伤处,痛得他连简单一句话就说不完整。 “不带走你,我、我不会离开你……” 啧啧,好一只情深义重的断雁孤鸿。 周辞清唏嘘地看着极力挣扎着起身的许时风,低头对还在挣扎要上前的阮语低声提醒:“差不多得了,不然真过去了你怎么收场?” 闻言,阮语啊了一声,自己绊倒自己,脱力地滑落在地,周辞清便立刻默契地将她箍进怀里。 “你看看你。”他睥睨着跪在地上的许时风,宛如看着一直被他踩住的蚂蚁,“我只不过随便使了两招你就要死不活的,还说什么保护。” 他轻蔑一笑,转头挑起阮语的下巴,狠狠咬住她饱满的红唇。 似乎还没从角色里跳出来,他吻上去的时候遭到了阮语的激烈反抗。 甚少遇到会对他抗拒的阮语,周辞清来了兴致,松开牙关,将舌头深入她的口腔,侵夺她每一分空气,让她只能依靠他的过渡。 “你放开她!” 在最后一点氧气急速消失前,周辞清终于愿意收回掠夺的心,舔了舔染了血的唇角。 环在阮语腰上的手紧了紧,他再次傲视近乎崩溃的许时风,凌厉放言:“只要我活着,阮语就只能待在我身边。” 说完,他回头看一直在门内看戏的邵震,轻抬下巴:“带走他。船一天不靠岸,他就不能走出房间半步。” 邵震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保镖,一听周辞清下命令,立刻齐步走出露台,粗一左一右暴地架起脱力的许时风就要离开。 “周辞清,你这是软禁!” 看来阮语还迟迟不肯落幕,周辞清只能陪她继续闹。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恐吓:“你若是敢再为他说半句好话,我连你也关在房间里,直到被我干死为止!” 原本只虚扶在她背后的手猛然用力,阮语一个踉跄扑进了周辞清胸膛,被风渗入的西装外套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一般,一下就能冻走她所有五感。 也就听不见许时风被带走时的呐喊。 “阮语,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 叫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捏在她下巴上的力度都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喂……” 周辞清很高,被他捏住下巴被迫抬脸是件苦差事,阮语饶是已经穿上高跟鞋也不得不踮起脚尖适应他的高度。 她继续提醒:“我下巴快碎了。” 不满的情绪快要把身后的海还要深了,周辞清手上的力度小了,还是不肯放下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打量:“可以啊,哪里学回来这么炉火纯青的演技?” 阮语表情一僵,而后将双手绕到他背:“那周老板想要出钱捧出来一个影后吗?” “也未尝不可。”周辞清松手放她自由,然而不等她离开,又倾身将她困在栏杆与他之间,双手扶着栏杆问,“那准影后接受潜规则吗?” 叁句不离假正经。 阮语嗔他一眼,手指在他泛红的手背上来回抚摸:“其实在说出‘别打架’以后我就开始后悔了。” 难得她良心发现,周辞清挑眉,动了动自己泛红的手背:“心疼了?” 阮语停住手指:“就是怕你打输了我不好下场。” 原本乖乖被抚的大手突然翻转,敏捷握住她的手掌。 在一声惊呼之中,阮语又被拉下台阶,再次摔进周辞清胸膛。 “污蔑我还不够,还要在背后捅我一刀?” 双手在她最敏感的腰侧挠痒,阮语毫无形象地大笑,扭动身子躲避他的动作。 “别,求你了哥哥,别挠了我错了哈哈哈——” 门没有关紧,荒诞愉悦的节奏淡淡逃窜到他们耳中。 作坏的手终于停下来乖乖放在她背后和后脑,晦暗的光芒下,周辞清的脸近在咫尺,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有点吃醋。” 阮语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手指描过她的轮廓,但笔墨丹青并不能展现阮语在他眼中的半分美好。 “你扑向许时风的时候,我真的想把他扔进海里。” 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阮语闭上眼睛,用鼻尖蹭他下巴:“都是假的,你跟一场戏计较什么呀?” “是啊,都是假的。”周辞清没有回应她的亲昵,清冷地勾了勾唇角,拇指指腹擦过她的眼皮,“但不禁让我开始想,我于你是不是也会是一场戏?” 抓在他衣摆上的手一攥,阮语下意识要避开他的抚摸,心虚得脚下仿佛开了一个直通海底的洞,稍有不慎就能跌下去。 该说什么? 害怕的心悸涌上咽喉,阮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偏偏周辞清寸寸逼近,问:“怎么不说……” “周少!” 去而复返的邵震仓促撞开玻璃门,轻喘着气开口,连鼻梁上的眼睛也不免垂落:“周少,驾驶台那边发来消息,说有多艘快艇趁着夜色向我们的邮轮驶来,恐怕……” “喂——” 麦克风试音的声音响彻海浪滔天的黑夜,周辞清下意识牵紧阮语的手,带她一起到栏杆眺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中,刺眼的白色射灯放肆地摇摆着,不时扫过人的眼睛,痛得恍如有火在里面灼烧。 等那些杂乱无章的光终于停歇,周辞清总算能看清船下的漂浮小白点,都是装备简陋的小快艇,只有最后停下的是一艘游艇。 游艇的船尾上,披拉戴着草帽穿着花衬衫,脚踩着的船舷旁立着个半人高的音响,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周少,你叁十岁生日怎么能不叫上我——” 周辞清闻言皱起了眉头。 披拉笑容放恣,笑得脸皮上的褶子都皱成一团,毫无畏惧地叫嚣:“我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 首-发:po18x.vip(woo18uip) 56.水晶散珠 披拉并不知道周辞清的方位,只仰着头对着邮轮中间大吼,活脱脱一个老疯子。 “周少。”邵震气息已经平稳,下垂的眼睛也被抬回原位,又是那位彬彬有礼的邵医生。 “要让他上来吗?” 西港那一船山寨m1911证实是披拉的货后,周辞清并没有慷慨地物归原主,反而是转手卖给墨西哥一位武器贩子手里,平白赚了一笔,气得披拉把他那串盘了多年的宝贝沉香佛珠都给摔散了。 周辞清取回桌子上的大衣披在阮语身上:“我也挺好奇他能送我什么大礼。” * 离开昏暗的露台重回灯光辉煌的室内,阮语的眼睛有严重的不适感。 或者不应该全部赖在光线身上,而是她身上背负着太多件亏心事,一件压着一件,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作为主人,关修平自然也知道了披拉来踩场的事,一见到周辞清出现,立刻上前询问:“辞清,真的要他上来吗?” 室内的温度正适宜,周辞清把阮语肩上的外套取下交给侍应生:“我也挺好奇他能带什么大礼给我。” 肩上的重量骤然消失,走神的阮语惊栗一缩,立刻就惹来了周辞清的注意。 “还觉得冷?” 阮语连忙摇头,踮起脚尖贴过去:“我舍不得你的温度。” 仿佛方才的怀疑不曾存在,周辞清听见她的甜言蜜语,上扬的眼尾又添了几笔笑痕,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 * 披拉是出了名的疯子,某些客人听到他要上船,立马找了个借口回自己的房间。 但也不乏想看热闹的人,刚才披拉的喊话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他们也想知道什么大礼能让披拉漂洋过海到这里。 在海上上船不是件易事,等披拉那嚣张的笑声穿透而来的时候,阮语已经把心情调节回正常模式,甚至还有心思跟周辞清争论那块战斧牛排到底老不老。 “在大城市发展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们这种大老粗整天就在山里田里爬,还是第一次上这么豪华的邮轮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阮语放下酒杯,手眨眼就被周辞清抓过去环上他的手臂,并肩向前迎上猖獗的风暴。 据瞭望员所说,披拉一行人开了十艘快艇过来,每艘船大概有叁四个人,但现在走进厅堂的不过十来个人。 和富丽堂皇的装修格格不入,披拉穿着宽大的花衬衫和休闲长裤,头顶着副墨镜,仿佛刚从沙滩上晒完日光浴上来。 只是再猛的日光也驱散不了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一进门就死死盯着站在中央的周辞清和阮语,想一口把他们吞入腹中。 单凭这样的眼神妄图震慑住周辞清是不可能的事。 他从容站在原地,等披拉“跋山涉水”走到他面前才“热情”伸出手去:“能让您不辞辛劳跑到这儿来,看来这份大礼我是必收不可了。” 在这一行人进入船舱之前,他们身上的枪就被全部扣压下来,每个人都两手空空,一点也不像是要送礼的样子。 披拉显然很看不惯这种这些野兽穿西装就把自己当成绅士的作风,随手握了握周辞清的手就要收回,然后立刻看向旁边的阮语。 和她的手腕。 “真漂亮的镯子。”他啧了一声,摸着下巴评价,“就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戴这么老气的饰物不太符合气质啊。” 这不是阮语第一次见披拉,但每次都是隔得远远地去看,像这样近距离被他不怀好意注视,本来就没底的心愈发虚无。 周辞清显然也很讨厌披拉这种,明明在人类社会,偏偏要赤裸去做野兽的表现,张臂将阮语搂住。 “你既然这么看不得年轻沾上老朽的气息,又何必找年轻的姑娘在床上伺候你。” 从地表看地下的世界是一篇混沌,但地下的人始终能把旁边的同类人看得一清二楚——这就是没有规矩束缚的好处。 披拉的笑容霎时消逝,狠戾的冷光在他沉浊的眼睛中闪过,伤疤横生的嘴角邪佞勾起:“说起来,我要送的这份大礼,还真的跟年轻姑娘有关呢。” 那晚的狂风骤雨似乎跟随着披拉望过来的眼神重回眼前,阮语拳头一紧,镇定和披拉对视:“披拉先生不是想往我哥哥床上塞几个年轻姑娘吧?” 周辞清从善如流勾了勾她鼻尖:“乱吃飞醋。” 对于二人的打情骂俏,披拉觉得碍眼,又期待大礼送出后这两个的反应,任他们眉来眼去够了才再度开口。 “按理讲,这份礼物应该说是送给阮姑娘才更合适一些。” 他抬起手臂摊开手掌,站在身后的喽啰立刻把一个密封袋交到他手上。 就晃过那么一眼,阮语整个人狠狠一抖,半只脚滑进了悬崖。 “二十出头的姑娘戴老玉有些不合时宜。”披拉拉开密封线倒出几颗透亮的水晶珠子,棱角分明,在灯光的照射下宛如流动的水。 披拉咧嘴一笑,邪恶与阴险倾泻而出:“带水晶手串才是你一贯的审美,不是吗?” —— 没错,又开始搞事情了。 老周:为了给老婆找场子,新点亮了一个嘴贱技能(?°???°) 57.他的城池 完了。 一盆凉水对着阮语的头狠狠淋下,那晚她的手链断开后纷纷散落在杂草丛中,浓浓的夜色根本没有给她半点捡起来的机会。 原本她打算第二天再回去找寻,但许时风的发现和周辞清的拦截把她所有计划都打断了,她只能侥幸地想孙宁等人会帮她收拾残局。 可是老天还是不肯放过她,一点侥幸的机会都舍不得给予她一星半点,要将她打入地狱才甘愿放手。 眼看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了一截,阮语下意识要去看宋毓瑶,可一想到场子里都是人精,怎么发现不了她的一动一静,立马直视披拉不怀好意的目光,坦荡开口:“这就是您说的大礼吗?未免也太小气了点。” 她学着周辞清的倨傲,嗤笑开口:“还是说披拉先生我只配戴便宜货?” 披拉吃准了她不会承认,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水晶是便宜货,但完璧归赵和失而复得这两重意义可比你手上的戒指和手镯重多了!” 他高举密封袋,向所有在场观众展示解释:“一个月前的晚上,阮姑娘在深巷里放倒我的几个手下。我检查过他们的伤口,其中有一个人的鼻梁上正好有这串水晶的伤痕印记。” 披拉能准确找到大海上漂浮的邮轮,就说明这艘船里也有他安插的卧底,也就不会不知道阮语已经成为周辞清的准太太,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打的是两个人的脸。 感觉到掌下的手臂肌肉在绷紧,意识到是周辞清在隐忍不发,阮语只能继续把戏唱下去:“然后呢?” “然后?”披拉瞪大眼睛讽刺,“阮姑娘亲身经历的事,还要反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他上前把袋子举到两个人面前。 “上个月二十九号凌晨,我在柏威夏做生意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一群国际刑警捣毁了我藏货的仓库,让我损失惨重,比你坑掉我的那批m1911还要惨重!” 看似光鲜亮丽的桌子被翻转过来,柜底所有可见的不可见的全部暴露在空气底下。 披拉吼红了眼睛,像一只撕扯着猎物的豹子,怒瞪着叁番四次破坏他生意的人。 “这些碎珠就是我在仓库门前捡到的,捡起来时上面还沾着我手下的血!”披拉露出锋利的虎齿,一步一步逼近阮语,“纳猜侵犯了你是他不对,但你放走了那两个小孩,周辞清也替你报仇了,为什么你还要咬着我不放!” “你别污蔑我!”避无可避,阮语一手把递到她面前的袋子扫到地上,以高声掩饰心中的胆怯,“第一,纳猜没有侵犯我,我对你从来没有偏见,更别说阻挠你的生意。第二,这样的水晶手串随处可见,是不是有人在任何一个犯罪现场放一条这样的手串就能证明我是凶手!” 披拉懒得跟她做无谓的争辩,能处置阮语的就只有周辞清一个人,管阮语认不认罪,只要周辞清认准她有罪就行了。 “周少,”他让手下把水晶捡回来,重新交到周辞清手上,故作大方,“生意长做常有,这次的损失我就当吃了个闷亏,但叛徒就像堤坝里的蚁穴,迟早有一天会摧毁你辛苦建立起的城池!” 对此,周辞清还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看激动的披拉,也不看紧张的阮语,只低头端详手上的水晶散珠。 支撑起她整个人的细小鞋跟正摇摇欲坠,阮语余光看到宋毓瑶拉着秦旭阳慢慢走近,不需要看表情就能感应到她的焦急与不安。 第二次,她第二次马失前蹄了。 第二件证物又送到了周辞清面前,这次她还能用性命去威胁他来让出一条生路吗? 窃听器她可以一个人背负全部,但水晶手串牵涉到的案件太大,只要一往深处查,恐怕整个解救组织都要脱一层皮。 阮语不信鬼神,但这一刻她却发疯似的祈祷,祈祷天上飘的神仙能听到她诚恳又真心的愿望。 哪怕只有一个,一个就够了! 原谅她卑劣又自私的心,她真的等了太久,等自己强大,等复仇机会,等真正的友谊,等正义伸张,等…… 一份愿意延续一辈子的爱意承诺。 她贪恋此刻的一切——即将发生的复仇,和已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些是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的东西,能不能……不要再收回去了? 良久,似乎真的有神仙听见了她喧嚣聒噪的心声,周辞隔着薄薄的塑料膜揉搓散珠,让上面的棱角刺痛自己的指腹,终于抬头。 “人证呢?” 58.盲目信任 水晶再次被扔回披拉手里,周辞清收敛起所有表情,垂眸睥睨着披拉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无所畏惧。 因为足够强大,可以目空一切。 “也不是我护短,但阮语说得确实没错,不能因为一串珠子就把她定为死罪,起码目击证人要出来说句话,不然怎么说服我?” 高悬的心终于放下来,有人撑腰的阮语气焰也嚣张起来:“就是,警察查案也要找准人证物证作案动机吧,你上来就污蔑我声誉,逼我认罪,这是送的哪门子的礼!” 没想过周辞清会对阮语宽恕如此,披拉一时反应不过来,磕绊了几声才道:“当时参与交易的手下死的死,抓的抓,我去哪儿给你找人证!” “那就是没有咯?”阮语抢白,“那我告诉你,我有不在场证明,那晚我整夜都待在马夸山顶等日出,哪里有空去理会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 披拉依旧不死心:“那你证据呢!你敢把一模一样的手串拿出来给我证明一下吗!” 阮语僵了僵。 她当然拿不出一模一样的手串,因为那条就是她的。 但是人证她还真的有一个,只不过正被她使计软禁在房间里呢。 虽然是下半夜才上的马夸山,但她相信许时风肯定愿意为她撒一个谎。 想着,阮语抬头想以眼神请求许可,周辞清却先一步捞过她的腰。 “我就是那个人证。” 还是没能成功驾驭高跟鞋,阮语脚下一歪,半边身子便倒在了周辞清身上,然后被他稳稳扶住。 “离开西港后,我立刻赶往柏威夏去找阮语,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查查我的行车记录仪。” 脚早已站稳,但阮语还是选择被周辞清扶着,而他也没有因为沉重而放开,继续用力将她托起。 这个谎可比许时风撒的要大得多了。 那天到柏威夏接她的是邵震,周辞清是用的意念陪她上马夸山看日出吗? 可撒了个弥天大谎的周辞清脸色并无一丝羞愧和紧张,言之凿凿,无懈可击,驳斥得一直胸有成竹的披拉完全无话可说。 “送完礼了?”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披拉憋出一个字,周辞清阴恻恻地扬了扬嘴唇。 “现在轮到我给你回礼了。” 他将阮语扶直,与他并肩而立,像结案陈词的律师,一条一条罪状数给脸色突变的披拉,“在金边时我就说过,阮语是我的人,你们侮辱她,就是在侮辱我。在你上船后短短的时间里就叁番四次羞辱阮语,你以为我脾气很好,不会一枪打爆你那丑陋的头颅?” 披拉的人被收走了武器,可周辞清身上并没有,负责保护他的人也没有。 衣领被粗鲁地揪起,披拉被近在眼前的那张脸上的戾气吓退,连忙拦住想要上前的手下。 “别动!”他慌张地大喊,叫的是自己的人,也是守在四周那些周家保镖。 他身上的杀气,并不是空穴来风。 旁人都叫他疯子,但披拉知道,周辞清并不比自己正常多少。 这个人没有底线,做事也没有章法,随心所欲,只顾自己高兴,说他是衣冠楚楚的野兽也不为过。 “周辞清,我是好心来帮你做叛徒的!” “是么?”周辞清不以为意,也不叫已经准备掏枪的手下停止动作,像看一件死物一样看着披拉,“不管叁七二十一,上来就当众污蔑羞辱我的未婚妻,你的好心就是这样吗?她连你一句道歉都不值得吗!” 现在这种场面是披拉想象不到的。 在知道柏威夏的仓库被一锅端的时候,披拉气得差点晕了过去,不死心的他回到现场去找线索,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草丛里的水晶散珠。 东西被呈上来的时候,他一眼就认出是阮语手上的东西。 毕竟这个东西撂倒过他的人,他记得一清二楚。 周家人,尤其是周辞清,最不爱管闲事,不可能去管他是否在贩卖人口,也就不可能指使阮语过来破坏他的生意。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阮语背叛了周辞清。 而周辞清最痛恨叛徒。 披拉自认是个欺善怕恶的人,他损失了两名手下,伤了一名心腹,丢了两件商品的事他记在了阮语这个多管闲事的人身上,一直想要把她斩草除根。 而除掉阮语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周辞清。 那何趁此机会不借刀杀人? 但他想不到,周辞清根本不愿意动阮语,哪怕她嫌疑高得无法消除,依然选择站在她身边为她撑腰。 识时务者为俊杰,披拉还要依仗周辞清来做生意,连忙讨好地对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阮语:“阮姑娘,我披拉老眼昏花,不小心冤枉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本就是自己理亏,阮语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端庄一笑劝到:“哥哥算了,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 “周、周少,见阮语不再追究,披拉颤巍巍开口,“你看这……” 看着这个比他老了不止一轮的男人谄媚地看着自己,周辞清厌恶地皱起眉头,适时松手:“阮语这笔算完了,接下来也该算我们这一笔了。” 低沉的声响突然远离,披拉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被重力和摇晃的船体一拉,直直撞到了身后几个手下才被扶着站好。 风浪似乎又大了,天花顶的吊灯摇摆幅度变得肉眼可见,唯独周辞清背手而立,不动如山,凛冽的一双凤眸冷淡看着狼狈的披拉,谁又敢置喙他没有家主的风范。 “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你为了和我们做生意,签的是独家的合同,就代表合同期里你只能跟我们周家购置军火。”他慢慢转动袖口上的袖扣,“刚刚听你的意思,我在西港收下的那批m1911是你的货?” 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披拉脸色骤变,阿谀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整个东南亚,乃至亚洲、世界,周家都是顶级的军火商,披拉能在十年前和周家做起生意,靠的也是他已经去世的老大的面子,单凭他是不可能成事的。 如果失去周家的帮助,他的损失是难以估算的。 “周,周少……” 披拉是真的慌了,急忙上前去抓住周辞清的手,却被他退后一步躲开了。 “你不按合同履行义务就算了,还要冒用我的身份,破坏我的市场。”他一手挥开披拉伸过来的手,面容森寒,“现在到底是谁才是破坏生意的罪人?” 当年那份合同上写明,如乙方违约,需要赔偿的金额,是这些年所有生意额的十倍。 恐怕把他披拉所有的货物卖出去也抵不了这笔天文数字。 “周少,那批m1911都是假货,不值几个钱的,怎么可能影响到周家的市场呢?”披拉据理力争,“你们周家才是市场决策者,所有人都要听你们的话……” “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周辞清揉了揉僵硬的手腕,目光冷酷,“我说了让你尊重阮语,别打算挑战周家的权威,你怎么不听呢?” 看着披拉惊恐的表情,周辞清又缓和一笑:“别怕,我也把你当成长辈来对待,怎么敢问你拿这么多钱呢?” 他看了一眼斜前方的邵震,淡漠抬了抬下巴:“去,让人把合同销毁了。” 邵震微微欠身,转身就要去联络陆地上的人。 披拉见状,终于明白周辞清的意思,连忙要去拦准备离开的周辞清。 “周少!周少——你不能这样对我,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怎么办啊!” 周辞清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在一旁发呆的阮语,身后已经有人把想扑上来的披拉等人全部控制带走。 “还想再跳舞吗?” 吵杂的叫唤越来越远,阮语双手被牵起放到周辞清唇边,轻柔的一吻落在她有些冷意的手背上。 “这么冷?”不等她回答,周辞清直接替她做了主意,“你先回房间休息,我处理完事情就去找你。” 听到他还要单独去找披拉,阮语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慌忙握住他要收回的手:“你先送我回去可以吗?” 周辞清地挑挑眉毛,有些意外,却也不问原因,只笑着应了声好。 * 越往外走,环境就越幽静,等走到顶层专属电梯前,身边的人已经一个不剩。 液晶屏幕上的数字往下跳动,在叮的一声提示后,阮语终于开口:“哥哥。” 周辞清没有立刻回应,带着她走进电梯,等到铁门彻底闭合才嗯了一声。 电梯行驶的声音如蚊子细鸣,嗡嗡的,扰得人的耳朵丝丝痒痒。 她低声问:“关以沫说,你为了娶我,自愿提出修改合同,在生意上让利给关家?” —— 首-发:po18vip.in(po18uip) 59.拥抱以后 在关以沫松开拥抱之前,她凑到阮语耳边轻声道:“辞清哥拿到戒指后,跟我爸爸在书房里聊了很久。他说愿意再让利25%的利润给我们家,换我爸爸支持你们的婚姻。” 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关周两家不可能一次帮助就能永远互利互助,能维系两家感情不变的,只有钱一个字。 周家船运的走私物品大多经由关家控制的西哈努克港出入境,而周辞清每做成一单生意,就会把利润的十分之一分给关修平作为答谢,这个规矩已经延续了很多年。 十分之一听上去并不多,但周辞清每一单生意的利润都是天价,关家就算什么都不做,只靠这些分红都能养活一大家子。 现在周辞清提出再提高25%的份额,此后关家就能成为下一个富可敌国的代名词。 关以沫颇幸灾乐祸:“周家多的是事情不做胃口大得很的老家伙,辞清哥让利这么多,以后得省吃俭用才养得活全家咯。” 周辞清上位多年,但家族里多的是不服他的老一辈。 要是能拉拢关家亲上加亲,强强联手,自然皆大欢喜。 但周辞清偏不。 不娶关以沫不仅得不到关家的支持,家族里的元老对他也就更不满意,他只能落个腹背受敌的下场。 两难之下,他只能自割股肉,用自己的钱稳住关修平,在没有姻亲关系的支持下继续和他深入合作。 “我父亲答应了,但是在让利的基础上,还跟辞清哥提了很多要求。就好像刚才一样,只要我父亲呵斥,辞清哥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她拍了拍阮语的肩膀:“他为了你自愿戴上金刚圈和缚神索,你可不能辜负了他啊。” 说完这句,关以沫松开手臂,像只刚出笼的小燕子一样扑腾进舞池里,只留下一个呆滞的阮语在原地发愣。 这些年阮语听很多人说过周辞清有神性,只不过是死神的神。 但他又说,是她让他逐渐变成一个人,因为懂得不忍,所以学会慈悲。 而现在,他身上又多了一层凡尘,叫身不由己。 他可以不顾众人反对和阮语结婚,但结局谁都猜得到——阮语被处处受限,指指点点。 所以他愿意戴上金刚圈和缚神索,为她寻求一条栽满鲜花的出路。 现在,阮语非常没良心地想,要是关以沫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就不惧披拉会在周辞清面前说任何话了。 电梯的上升速度并不算快,阮语问完问题等了很久,等到电梯门再次开启,才等到周辞清淡然开口:“是。” 他牵着她的手一路走到尽头的房间前都没有说话,只在停下来时把房卡交到她面前:“可能会谈得有些晚,不要等我,自己睡就行。” “等等。”阮语拉住他的衣袖,上面的袖口硌住她的手指,带着金属的冷感,传达到心底,又让她退却了。 头顶似乎吹过一口叹息的气,阮语正想抬头,周辞清却收回了被她抓住的手。 “阮语,别人或许会不知道。但我做给你的东西,不可能认不出来。” 那串水晶手串,是他亲自挑选找人打磨的,连形状都是他特意设计的。 * 周辞清走了,阮语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在暗沉的地毯和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打颤的腿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 “周辞清!” 她脱口而出,没得到他转身的回应,一鼓作气铆足了劲儿喊:“我刚才是撒谎了。” 猜忌是件令人疲惫的事,她胆战心惊走在漫无边际的独木桥上已经太久,久到她一看到礁石就忍不住上前靠坐,哪怕背后会有滔天巨浪。 更何况现在的周辞清并不是席卷的风浪。 在歌房那天发的誓他都做到了。 他知道她在撒谎,却没有当场拆穿,无条件盲目地支持她,哪怕她会威胁到他辛苦建立的城池也任她胡闹。 甚至在做出这些事之前,他为了她已经把自己豁出去了。 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用坦诚去回报周辞清的信任? 要挪开压在心头上多年的大石不是件容易的事,面具戴久了就会成为脸皮的一部分,要撕下来,必定皮开肉绽。 阮语小声嗫嚅:“手串确实是我的……” 放在刺绣手包里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起来,像催命的符咒,惊醒沉睡的过于紧绷的防备神经。 能在这个时候找她这么急的,也就宋毓瑶一个。 是了,她背后还有一个庞大的秘密组织,而这个组织不仅得罪过披拉,还得罪过很多与周辞清利益链相关的人。 周辞清或许会放过她,但不一定会放过组织里的人,和她们辛辛苦苦解救回来的女孩子。 这些女孩子好不容易才从沼泽中脱身,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过着些平静或刺激的生活,她不能以一己之利把这些通通摧毁。 这些秘密,还是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 许久没等到她的回应,周辞清转过身,碰巧一直低着头的阮语抬头,那双委屈的眼睛再也不见阴翳,无所畏惧。 “在柏威夏的时候,披拉派了很多人来跟踪我,应该是想趁你不在趁机报复我。”阮语撒起谎来眼睛也不眨,毫不心虚地和周辞清对视,“所以在某一天,我把他们引到一条巷子,把他们揍了一顿,所以珠子才会散落一地被他们捡到。” 顶层只有他们一前一后对峙,等到解释说完,周辞清没有立刻开口,双手插进裤袋,才慢悠悠问:“就这样?” 阮语安静了一秒,点头。 “知道了。” 看着他毫不犹豫给她留下一个背影,步履不停离开,阮语又吓得大喊:“你没有话要跟我说了吗?” “那你还想听什么?”周辞清停住,嘲讽把愤怒彻底掩盖,“我已经按足你的要求,盲目相信你,你还想我说什么?” —— 周辞清:我委屈,但我不说。 60.我也爱你 不等她回答,周辞清再次迈开腿,眨眼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 手机终于停止震动,阮语疲惫地往后一倒,靠在被冷气吹得冰凉的墙壁上。 她想起许时风跟她聊修复古建筑的事。 他说修复一座寺庙是一件“一步错,步步错”的难事。因为每一个零件都是独有的,只要一个零部件放错位置,就算你继续后面的零件全是对的,这座建筑也不可能修复成功,甚至在中途就会被空缺位或膨胀程度摧毁。 但就算现在的她知道建筑修复失败,她还是看不到自己是哪个零部件放错了位置。 但她想救人是错了吗? 还是她为了报复吴观山而选择投靠周辞清是错的? 如果说错在欺骗,那么如果她不欺骗,现在还能平平安安站在这里吗? 眼泪带着热量侵蚀粉底,阮语连忙抬手去擦,却忘了手上还戴着一枚戒指,娇嫩的皮肤立刻被尖锐刮出一道血痕,痛得她不禁嘶了一声。 手包里有面化妆镜,阮语拿出来对着脸照了照,左脸眼下已经被刮破了皮,被盐分一浸,丝丝的痛意就能渗入骨髓,把她藏在心里的委屈通通顶出。 她气恼想把戒指扯下,却在摸到棱角的时候顿住了动作。 周辞清摸那些散珠时,也有这样被戳痛的感觉吧? 顺着墙壁缓缓滑下,阮语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再也不动了。 或许就错在她太过贪心,不但想借刀杀人,还想和刀心无芥蒂地去想未来和永远。 哭声再压抑也难逃会有偷偷溜出七窍的声带颤动,死寂的楼层回荡着阮语小声的呜咽和抽泣,像钩子上的鱼饵,引虎视眈眈的鱼儿自愿上钩。 “坐在这里哭比较舒服是吗?” 闻声,阮语猛地从两膝间抬头,直直撞进周辞清微微蹙起的眉眼里,迅猛起身。 “周辞清!” 她用力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处,却只会哭,什么都不会说。 无奈的叹气声又从发顶上传来,阮语再次收紧手臂,直到周辞清痛得吸气才收回力度。 “明明什么都按你说的做,怎么还是委屈成这幅模样?” 缠绕着青丝的发簪被他扯下,如云朵柔软的长发立刻落在他手上。 “你不理我,还不准我委屈了?” 鼻音浓浓,还带着几声抽泣,就算铁打的心也只能化为绕指柔。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不断叹气,却还是舍不得一把将烦心事推开:“阮语,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阮语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舍不得离开这个怀抱。 “刚才你在露台问我的问题,我要回答。” 她从她怀里抬头,踢掉高跟鞋踩上他的脚背,闭上眼睛吻他的嘴唇。 不同于撕咬和掠夺,她如蜻蜓点水轻轻一碰,松开,然后再继续吻,像对待一件珍宝,舍不得抹去他身上任何一点构质。 “对你不是演戏,想吻你是真的,对你撒娇是因为想亲近你。”眼泪冲刷掉她这些年所有自我遮掩与欺瞒,阮语捧起周辞清的脸,哪怕泪光模糊了她的双眼,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抱着我,喜欢你亲吻我,喜欢你笑着看我闹腾,在我背后撑腰,喜欢你纵容我一切坏心思和小脾气。”眼眶再也载不住泪珠,在滑落下来的那一刻,阮语再一次吻上周辞清的唇,在咸涩里低声呢喃,“周辞清,我喜欢你……” 一声告白就像发令枪响,刚从阮语嘴唇溢出,又立马被周辞清堵回口中。 不复刚才的绅士和温柔,他粗鲁地将阮语抵在墙上,将她两只手按住,撬开她的牙齿,含住她无助的舌头无情侵占,据为己有。 房门被仓促推开,周辞清双手托起阮语的臀,她立刻默契地张开双腿夹住他的腰。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光线彻底被隔绝在外。 迷茫的漆黑里,两人撕扯开对方的衣服,迫不及待地想要合为一体。 “嗯——” 周辞清提枪进入的时候,阮语难耐地叫了一声,却没有换来他的怜惜,只感觉底下的那根无情地摩擦着她慢慢渗出水的内壁。 “我这样对你也喜欢?” 他动作粗莽,阮语坐在他右边大腿上,承受他带来的痛楚,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轻咬他的耳垂嘤咛:“我们第一次的时候,你比现在暴戾多了……” 低笑声酥酥麻麻地侵袭她的听觉,阮语又往前坐了一点,张嘴咬住他的耳垂,换来他更勇猛的抽插。 阮语忙要后躲,又被他强硬地拉回身前。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要逃?” 他动作不停,唯独眼睛将她锁定,一丝不苟地看着迷乱的她,然后倾下身子去咬她细喘着的嘴唇。 巨龙一下顶到最深处,阮语闷哼一声,竟也不觉难受,只想再把圈在他腰上的腿收紧,不愿他半寸的离开。 推拉又陷入僵局,阮语咬牙阻止呻吟的溢出,夹紧进出的凶兽,一双意乱却明亮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周辞清不放。 “哥哥就敢肯定,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赶我走?” 狰狞的轮廓被包裹得寸步难移,周辞清缓慢抽出自己,再狠狠一撞,终于把她防备的高墙撞出破绽,酥软的娇吟似乎带着腐蚀性,融掉所以绷紧的神经。 他埋首在阮语颈侧,啃咬突显的青色血管:“除非我死,不然你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雨过天晴,两人似乎也再无隔阂,仿佛连进出的阻碍也消失不见。 周辞清再次抱起怀里的人,将她压在沙发,用力将自己撞入,直到紧密贴合。 在迷乱和情动中,她感觉有气息扫过耳廓,一句混杂在粗喘中的话迷人而动人。 阮语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从周辞清口中听到的这样的字眼。 他说:“我也爱你。” —— 首-发:po18vip.in(po18uip) 61.扶持傀儡 邮轮将在第二天正午十二点停靠马尼拉港,但当整船人还在菲律宾海漂浮的时候,阮语已经被连人带被拐上了直升机,在茫茫大海上飞往另一串岛链。 昨晚两人做的次数不多,但周辞清一直抱着她跟她聊天看电影,闹得她整宿都没好好睡过。 还有两天就是周辞清正式生日,往年都是他们单独过,今年也不会例外,只会更加隆重。 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周辞清选择在全世界范围投资房地产,以至于世界上叫得出名的旅游胜地都有他的房产。 被子里的阮语只穿着睡衣,她把自己裹成一个长粽子,斜靠着周辞清的肩膀翻阅度假资料。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宿雾,一座连海水来到都会变得沉静温柔的城市。 “宿雾的华人很多,其中有不少人掌握着这里的经济命脉,其中以吴氏一族最为显赫。我父亲生前和他们交情不错,我们两家之间的合作也一直在进行。” 周辞清尽职尽责地充当导游角色,可惜说的都不在阮语的点上。 她打了个哈欠,把旅游手册合上:“潜台词就是你在陪我度假之前,还得先去应酬他们呗。” 周辞清笑笑将她搂紧:“我是在邀请周太太陪我一同出席。” 先不说她还没正式嫁给周辞清,就算真的当上周太太,她也不想进出那些场合,在烟酒弥漫的地方维持风度。 “我才不去。”阮语极力躲开的吻,“我不想跟姓吴的打交道。” 周辞清笑,掐掐她鼓囊着的脸颊:“有你这样恨屋及乌的吗?他们下南洋的时间比我们家还早,不可能跟那位有什么交集。” 不过实话实说,周辞清也不是非要阮语陪同。相反,她不在,他可以更好地放下身段,请求吴氏一族的人继续支持他。 * 周辞清在宿雾的别墅建在半山腰上,可以远眺碧蓝的大海和绿茵的林海,唯一的缺点是远离人烟和景点,方圆十里也难找到一个人影。 分道而行之前,周辞清把自己的钱包给了她:“我会在晚饭之前赶回来,别墅已经有厨师和佣人进驻,你玩累了直接回去休息就好。” 纵然在飞机上放言要把市区转一圈玩个够,但阮语一下飞机,看到头顶的烈日,退缩之意奔腾而来,灼热的气温催促她赶紧找张舒适的大床躺下和周公玩游戏。 但钱这种东西不要白不要,阮语拿过钱包,敷衍地捡起脚尖吻别周辞清:“我会给你买一个全宿雾最好看的蛋糕等你回家的。” 周辞清满意了,自觉低头追加一个深吻:“我会很期待的。” * 虽然不在同一个国度,但周家与吴家的地位与职责基本一致,都致力于为当地华人华侨排忧解难,共同话题自然少不了。 吴家家主吴启聪跟周辞清父亲同年,或许是过度操劳,还不到花甲之年的男人头发已经半白,再有一双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像慈祥的老人家。 周辞清没有公开自己这次的行程,吴启聪也没有大排筵席,只把他请到家里,用一壶上等的大红袍招待。 吴启聪祖籍福建,平日最爱摆弄自己那套紫砂茶具,一套功夫的时间,正好能和周辞清闲聊一番。 深琥珀色的茶汤倒进白釉杯壁里,与外层紫砂的颜色相得益彰。 “都在说你身边多了个小姑娘,怎么不带过来让吴叔也看看?” 周辞清用拳头不紧不慢地在桌面叩了叁下,才拿起来抿了一口茶:“知道您喜静,偏偏小姑娘吵闹得很,还是不叫她来打扰了。等过些时日,必定请吴叔来当证婚人。” “哦?”吴启聪讶然抬眸,放下茶壶,“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替吴叔捎上一份见面礼给她。” “那我先替她谢过吴叔了。” 快到午饭时间,知道吴启聪不爱在餐桌上谈生意,周辞清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除了来您这儿蹭一顿饭,我还想求您帮个忙。” 周家的人情难得,现在就摆在眼前,吴启聪自然义不容辞:“请讲。” “宿雾毗邻达瑙,吴叔应该也知道达瑙是鬼枪的生产地。而在不久前,有人以我的名义进了一批来自达瑙的鬼枪到了西港,我也顺带揪出了一个卧底。”来龙解释完毕,周辞清顿了一秒,“我不做鬼枪这样的低级货,但不可否认,那批枪的质量确实不错,数量也算庞大。所以我想让吴叔帮我查一下,谁是这批枪的主人。” 吴启聪思索片刻:“你想报仇?” 周辞清摇头:“不。”他把杯底最后的茶水倒掉,淡然道,“我想扶持他们,接手周家的军火生意。” —— 首-发:po18x.vip(woo18uip) 62.幕后玩家 达瑙是世界着名的鬼枪生产地,全手工制作。倒也不是精益求精,只是技术跟不上,只能一手一脚制造,效率慢得惊人,但那个人在短时间内就能收集到如此数量的鬼枪,其能力不容置疑。 吴启聪缄默许久,好不容易开口,却还是反对:“一直对周家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不仅有抢夺你的位置的,还有你得罪过的。你一旦放弃军火,反噬的后果你必然承受不起。就算你不想做这种生意,也会有人逼着你做。” 除了要忌惮仇人的报复,更因为供货商需要周家这样的良好合作伙伴,他们不会轻易放周辞清抽身离开。 毕竟扶持起一个这样的家族沉没成本太大,不只是金钱,还有大量的人脉,一旦处于中间作为连接的周家断开,无数条稳定的贩卖线路就此分崩离析,很难再恢复正常。 吴家也是复杂的线路网中的一员,自然不希望这样稳定且强大的中间人消失。 “辞清。”吴启聪苦口婆心劝,“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得罪了多少人,这些人里面多少是因为军火才不敢对你动手。要是周家失去这样的支持,你确定自己还能平安无事?” 知道周辞清一直不把自己当回事,他又把另一个人拉出来:“当你的证婚人是我的荣幸,但你确定这样做以后,我还能有机会去你的婚礼上见证你的终生幸福?” 周辞清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就是为了她我才想把家族洗白的。” 如果不是他做的事情见不得光,他不必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和阮语剑拔弩张,你死我活。 “我也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能把家族洗白,但至少要做到在明面上看,周家是做清白生意的。所以才想扶持起一个傀儡,以后的黑色生意不再经过我的手,我只做幕后玩家。” 这计划听起来过于理想,吴启聪再次提醒:“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你家族里多的是只能吃这碗饭的人,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把胜利果实交到一个外人手上。你就不怕家族里的人对你实施暗杀?” 周辞清毫不在意,他经历过太多次暗杀,早已当成家常便饭。 但为了说服吴启聪,也不能当面驳斥他的好意,笑笑道:“我当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像我二叔一样,被赶出家族,然后满世界躲避族人的迫害。”他开起玩笑,“到时候希望吴叔能做个好心收留我们夫妇俩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吴启聪也不想再浪费口水,倒掉壶中所有的茶:“罢了,我且帮你查一查吧。”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世侄,他不得不提点:“凡事都得讲究个‘值得’二字。辞清,抛弃黑色的世界不一定前路全是光明的,你要想清楚为了一个女人值不值得赔上家族百年基业。” 周辞清也将杯中无几的茶汤倒掉:“她值得世间最好的一切。” * 吴启聪祖籍福建,每次招待客人都提前好几天准备材料,做一盅正宗佛跳墙以表好客之道。 但这次他还额外让厨师每人汆了一碗太平燕,说不清是解馋,还是想借它的意思警醒周辞清。 给阮语的见面礼是一对龙凤镯,吃过午饭后,周辞清记挂着阮语的蛋糕,只再喝了一轮茶过后便起身告辞。 说好是来过二人世界的,周辞清没有叫司机,也没有留太多人在别墅周边,开着一辆rs7进入盘山的林荫大道,树影应景地遮天蔽日,为他们分割出一个独特的世外桃源。 车库有两个车位,阮语的那辆白色rs7占了一个——她已经回来了。 经过大门的时候周辞清就看到,院子的栏杆上绑了一串氢气球,上面画着两只趣多多一样的泰迪熊,外圈还用“happybirthday”围了半边,十足的仪式感。 很有阮语的风格。 他唇角不自觉扬起,满心愉悦推开车门下去,不走车库,反而绕到正门去按门铃。 “叮咚——” 松开按在门铃上的手,悠长懒散的门铃声响起,他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哪怕他们只分离了数个小时,他还是想给阮语一个美好的形象令她眼前一亮。 距离门铃响起已经过去半分钟,里面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传出。 周辞清脸上笑意慢慢减退,一股不安的情绪打心底升腾而起。 “阮语?” 他提高声音叫的名字,一只手飞快伸进裤袋拿钥匙,然后准确地插进钥匙孔,在开锁的一瞬间退回门后,按住腰间的枪袋。 空气里只有风在喧嚣,在门缝间确认里面没有埋伏后,周辞清立刻探出半边身子看屋内情况。 别墅的采光很好,亮堂得一眼就能看清楚屋子的全貌。 空无一人,但一片狼藉。 露台前的窗帘和落地玻璃通通成为碎片散落一地,餐桌上的烛台倒下,被截断的蜡烛浸在破碎的红酒瓶里,触目惊心的红从酒柜一路蔓延到楼梯,还有几道拖拽的痕迹,惨烈得闭上眼睛就能听到当时的哀鸿遍野。 他沿着酒迹一路往前,路过厨房的时间,抽油烟机还在勤恳地工作着,但控制它的那位厨师却已经倒在了地上,身边还横着一根带着血色的木棍。 突然,客厅沙发旁边的电话响起急促的铃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如同一声声恶毒魔咒,煎熬本就杂乱如麻的心。 周辞清转身回到客厅,在第二串铃声响起前拿起电话。 “你把阮语抓到哪儿去了?” 和他的焦炙急躁不同,对面安静得只有一声轻笑,在死寂中突兀至极。 那是一把很年轻的男声,狂妄自大,又悠然自得,懒洋洋问:“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吗?” —— 谁才是幕后玩家(狗头) 话说,大家是想我一点点挤更新,还是断更一段时间然后爆更好几章这样?求给点意见么么~ 63.他欠我的 一阵强烈的颠簸过后,阮语终于从无边黑暗中醒过来。 但就算醒过来,她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从大脑深处荡出的昏眩攻陷了五感,近在耳边的声音也像隔山般遥远。 阮语侧躺着,双手被反剪绑在背后,血液不通畅,不过弯了弯手指,麻痹的感觉便针刺一般传达遍全身。 五感渐渐回拢,说话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停止。 “老大,这路这么颠,不会把后面那个女的颠醒了吧?” 刹车突然被踩下,来不及保持平衡的阮语撞在了车厢内壁,忍不住闷哼出声。 “醒了刚好,不需要我们去暴力叫醒。” 阮语:“……” 很快,后车门吱呀一声打开,光随着老旧的尖锐的摩擦声射进密闭的空间,哪怕眼睛蒙上一层黑布,阮语也能感受到灼目的猛烈。 这些人来抓她的时候,她刚从购物中心回来,为表诚意,她还是亲自开车,亲自把食物拎回别墅,热出了一头的汗。 晚餐的菜式是周辞清定的,可能是难度过高,厨师一早就已经在别墅里准备,看到她拿着蛋糕和红酒,连忙上前要把她拿进去厨房。 事情就是在那时候脱轨的。 露台的落地玻璃在炸裂声中绽成一朵伤人的烟花,割破薄纱般的淡蓝色窗帘,暴徒们便背着光闯入了安宁的别墅。 似乎并不害怕她认得他们的脸,那些人全部没有戴面罩,每个人都握着一把手枪,一言不发就要对准她的脑袋。 阮语赶紧要逃,转身抓起两瓶红酒扔过去。 不过那些人似乎没有要杀她的意思,扭过脖子躲开酒瓶,踩上一地破碎的红色追上要爬上二楼的她。 厨房就在二楼楼梯旁边,厨师见状,连忙拿起擀面杖就要出来阻拦,没想到对方身手极好,一个侧身躲过,然后迅速抬手夺去高举的擀面杖,顺手狠狠砸向厨师的头顶。 在一声粗犷惨叫中,阮语也被一手抓住了脚踝。 她扭头往后看,一张狞笑着的脸就在她脚边,吓得她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连忙抬腿要去踢。 可男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另一只手抓起她左脚,狠狠一拽,直接将她从楼梯上拉了下来。 不得不说,周辞清把西苑和老宅管理得太好,她从未遇到过这样野蛮的被闯入,身体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拽到客厅。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让周辞清知道他肯定杀了你们!” 说实话,阮语也不清楚周辞清知道会不会杀人,但威胁嘛,当然要往最夸张里说。 但意外的是,那些人明显是知道周辞清的,听到她的话,那个为首的男人又狞笑一下,回头睥睨着躺在地上狼狈的她:“我还怕他不来找我呢。” 说完,男人松开她的脚踝蹲下,一双阴鸷的眼睛比周辞清发怒时还要恐怖,定定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在看陷阱中伤痕累累的猎物。 那种邪恶又志在必得的眼神,让阮语不禁心惊。 周辞清相比,面前这个男人更像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杀人如麻,暴虐无道。 可能是她脸上的惊恐取悦了男人,他满意地弯了弯眼睛:“忍耐一下。” 没等阮语笑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男人突然抬起手臂,对着她颈侧就是一个短促但有力的手刀。 阮语就在这一下骤痛中昏迷了过去。 蒙在眼上的步被粗鲁扯掉,刺眼的白光直直撞入瞳仁,照得阮语下意识就要别过脸去躲。 “来吧,阮小姐。” 男人帮她解开手上的麻绳,等眼睛适应了光明,阮语才抬头直视,原来那些光是瓦数极高的白炽灯——现在已经日薄西山了。 她回到别墅时不到叁点,现在的天空粉和紫融成一潭波澜,恐怕已经过去了起码叁个小时。 “你们是谁?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阮语从未到过菲律宾,甚至连周辞清的别墅都没完整逛一次,要昏迷了叁个小时的她认出身处何方,可比登天还要困难。 男人没有将她扯下车,结实的长腿伸过来,踩在铺满尘土的木板上:“你放心,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阮语直勾勾地看着男人的脸,而他从出现开始到现在,表情都还是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把好好的一张清秀脸庞毁得像戴着邪恶面具的小丑。 “我好像没欠你什么吧?”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变近,男人此刻又变成先知,收回脚转身:“周辞清到了?” 阮语垂在半空的脚一顿,立马被面前背对自己的男人发现。 “比我想象中快多了。”他又再转身面前阮语,笑笑向她伸出一只手,“时候不早了,阮小姐跟我过来吃顿饭吧。” * 身上所有束缚都已经解下,但阮语前后左右都有拿着手枪的人跟着,只能乖乖跟在男人身后走向灯火通明的半山腰。 借着背后几盏能照亮穹顶的大灯,阮语把四周的环境都偷偷打量了一遍。 这是一处在半山腰上开辟出来的营地,所处的这座山海拔不高,地势还算平整,用棕榈搭建的草屋鳞次栉比,还夹杂着几间比起来算是豪华的土屋,应该是个颇有规模的组织。 就是不知道是做慈善还是做谋杀。 一路往前,大路两旁的棕榈屋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里面的灯光透出来,像龙灯一样延伸至营地最深处一座两层吊脚楼。 不同于此处其他方方正正的简陋小屋,这吊脚楼呈长方形,竹子做的栏杆上海挂满装饰用的鲜花,且和其他房子的坐向完全相反,像龙椅上的帝王,俯瞰排成数列的文武百官。 阮语猜,那里就是男人的住处。 吊脚楼前还有一截泥土夯的梯级,一脚宽的泥阶上铺着些岩石,捧着饭菜的人来来往往踩在上面,早就把上面踩得污秽邋遢,但男人却没有丝毫羞怯的表现,还十分绅士地抬臂请她上去。 都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等着自己,阮语停下脚步:“不是说周辞清已经到了吗?我在这里等他一起。” “他还在山下接受我们安检呢,只要你没踏进我家半步,他的安检就一直结束不了。” 死破烂深山野林还说什么安检,也不怕笑破别人肚皮。 阮语鄙夷地扫了男人一眼,大步跨上泥泞的台阶走上吊脚楼。 一走进玄关,眼前是张摆满鲜果和菜品的长桌,说不上精致,但也用鲜花和绿叶极力营造出考究的氛围。 “你们中国人说过门都是客,但我们这里太穷,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招待阮小姐。不如……”他冲长桌主位扬了扬下巴,“那我们就一起坐在那里吧。” 阮语没有动,她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锯和锤,还有已经抛光的金属片,楼下的叮叮咚咚敲打声也一直不停,终于敢肯定面前的人是谁。 “周辞清欠你的,是一批m1911吧。” —— 阮语:大佬的女人不好当,整天被绑架 64.恶龙城堡 男人没有回答,从她身后绕开走到长桌最前端,然后拍拍旁边的坐垫示意阮语坐下:“这么秘密的事情,当然要靠近点说。” 阮语不动,冷眼看着他自娱自乐:“知道惹怒周辞清的人都有什么后果吗?” “知道又如何?”男人还是不死心地把玩坐垫,“除了m1911,我最近还收了一批m82a1,从周辞清到达这里开始,这些枪口一直会对准他的脑袋。” 他又笑,那种幸灾乐祸的笑:“忘了跟你说,他是只身来的,要想在我这里放肆,简直是异想天开。” 久违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阮语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走到男人身边坐下。 菜还在陆陆续续地上,男人给自己倒酒,自斟自饮,完全没有要理会阮语的意思。 阮语也乐得自在,看着窗外进来的唯一通道,等待那个她期待已久的身影出现。 终于,在日轮彻底沦陷至地平线以下时,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终于从茂密的树林中缓缓而至。 没有光线的照耀,周辞清挺拔的身影如崇山与树影深沉,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青筋突显的小臂正拎着一个小皮箱,从容而坚定向她走来。 顷刻,阮语觉得这破烂木屋就变成恶龙囚禁公主用的城堡了。 最后一名上菜的人离开,脚步声边走共振一步步逼近阮语,而旁边的男人斟酒的手却一直未停。 “老大,人带到了。” “请他进来。” 阮语忍不住深呼吸一口,见人墙间一个卓尔的身影与一个个肩膀擦身而过,最后走出所有遮挡,站在了长桌的另一端。 “周……” 她下意识要喊他的名字,可一对上周辞清的眼睛,委屈便从心里、脑里泄出,喉咙一下就堵住了。 周辞清第一眼的落点就是阮语,看到她还算安然无恙,脸上的僵硬才褪去几分,放下手上的皮箱席地而坐。 “钱我带来了,人可以给我了吧?” 男人终于愿意放下他的酒杯,也不急着让手下去查看清点,反而好奇地问:“周先生是怎么一句话就猜出我的身份的?”他看向蠢蠢欲动的阮语,“你的未婚妻可是踏进这里才发现的。” 他在电话里问周辞清生日礼物如何的时候,一早就做好被暴怒威胁的心理准备。 但周辞清没有,平静得有些过分,只反问他:“亏一批枪就能让你做出绑架这么疯狂的事?看来要重新考虑跟你合作的事了。” 而后他轻蔑一笑:“毕竟我从不跟低层次的人打交道。” 被这样无情地驳斥,男人顿时被怒火遮住了眼睛,而后很快又熄火:“等看见你未婚妻之后再做决定吧。” 未婚妻现在见到了,周辞清正襟危坐,手不碰桌面腰背依旧笔挺:“我与吴家人交好,在菲律宾没人敢和我对着干。只有你,没有背景,只靠着一股蛮力到处乱撞,不知死活的人。” 虽然没有主场优势,但周辞清气势依旧能把在场所有人的戾气盖过去,一双凤眸冷冽阴鸷:“未请教。” “healy.”男人自豪举杯,“土生土长的棉兰老岛孤儿。” 周辞清笑出声:“难怪。” 这座岛屿经历了近七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乱,最近还成为恐怖分子的老巢,没有healy身上这股野蛮劲,也不可能在这种动荡的地方闯出个名头来。 他把装满美元的皮箱解锁打开,里面绿油油整齐沓成一片,看得healy眼睛倏地闪过一束精光。 “据我所知,你给披拉的单价是一百八十美元,一共一百零叁把m1911。”周辞清把皮箱推前,“我这里总共五万美元,多出来的就当是我的见面礼。” healy穷苦出身,自懂事以来天天听着枪炮的声音长大,在棉兰时从未吃过一顿饱饭,穿过一件新衣服。 他爱钱,非常爱钱,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付出一切。 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为了钱死也不怕,那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所以他靠着这股不怕死的蛮劲闯出了一片新天地,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军火贩子,再也不需要饿肚子,再也不需要衣不蔽体到处跑。 好不容易把视线从美钞上挪走,healy挤眉看向皮箱旁边的周辞清:“周先生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种低级人吗?现在跟我说诚意合作会不会太虚伪了?” “你不信的话,大可以派人去吴家问问是不是有人在找你。”为了降低他对自己的防备,周辞清拿起啤酒倒进酒杯,“而且我未婚妻就在你手上,你觉得我还有条件跟你讨价还价吗?” healy这才想起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再次皮笑肉不笑,定定地看着阮语道:“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周先生也不外如是。” 不得不说,阮语的每一寸都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他喜欢皮肤白的,有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腿要笔直修长,最好要有一把娇软的声线——他年少时期听得太多粗暴的爆炸声响。 “你再多看她一秒,我不介意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healy闻声回神,看向对面的周辞清。 虽然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但healy相信,周辞清是真的动怒了。 他正要打趣威胁,周辞清再次开口:“别以为我做不出来,就你那几个狙击手我还不放在眼里,单凭走位我就能让你这里所有人葬身枪口。” 周老爷子对他要求非常严格,无数次在生与死之间穿梭的他早就练就一身本领和高于常人的感应。 借枪杀人这件事他试过太多了。 healy自认做不到,但也不敢不相信周辞清做到。 他脸色一变,但很快又变回那只笑面虎:“周先生既然这么爱惜你的未婚妻,怎么我对她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还愿意跟我合作?” 阮语看向周辞清,后者也在看她,不带感情色彩的。 “生意和感情我一直分得分清楚。在我心里,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对你发脾气,只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说完,他对呆滞的阮语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阮语还在把玩手上的鸡蛋花,撕下四块花瓣,然后再一一抽丝,听见周辞清的发问也不过抬眸扫了一眼,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让周辞清不禁认为,那些撕碎的花瓣就是他的身体。 “周先生为什么选择我?”人贵在有自知之明,healy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跟好字攀不上边,“周家的合作伙伴和客人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我一个蛮子怎么可能进入你的眼。” “因为你不是这两种身份。” 已经开始畅想康庄未来的healy大怒:“你耍我?!” “冷静点。”放在一碟烤猪颈肉上的鸡蛋花被震落在桌,周辞清捡起来学阮语撕下花瓣,“我要的货你给不了我,我的货你也吞不下。我是来求再深一个层次的合作。” 黄白相间的花瓣被他揉烂在指尖,周辞清干脆扬在半空中,在絮絮间挥动鱼竿:“我要你做我的代理人。” —— 别人是屠龙者终成恶龙,我们老周反过来了。 65.自愿软禁 不止是healy,连阮语也顿住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望向一脸淡然的周辞清。 “很惊讶?”被两双眼睛盯住的周辞清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怎么可能不惊讶。 周家垄断东南亚所有军火生意近半个世纪,不管谁进来都无法分一杯羹,现在周辞清主动提出要他做代理人,怎么看都像一个陷阱。 他可不信周辞清有这么大方,在他绑架了阮语之后还能递来一根橄榄枝。 healy冷笑:“我只见过天上掉炮弹,没见过掉馅饼的。”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很多都来自炸弹碎片。 周辞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铿锵放下酒瓶:“看来你以为做代理人是件好事。” “做我的供货商我会把你供着,做我的客人我会看心情哄你。但做代理人,只有被我压一头的结局。”周辞清变得非常耐心,“狡兔死走狗烹,这些年柬埔寨远离战乱不再需要武器,便把我们周家看成肉中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我也不过是想做他们以前做过的事,扶持一个傀儡替我们周家办事,把战火引出我们家族而已。” 见healy脸上出现动摇之色,周辞清又继续游说:“我被家主这个头衔束缚着只能讲道理,所以需要一个野蛮人去帮我杀出一条血路,你确定这是天降馅饼?” 血路虽然难走,但对从小啖肉饮血为生的healy来说,是一条锦绣的大道。 骨子里的嗜血嗜财因子疯狂翻腾,healy却还要按捺住发光的双眼,只不过这些拙劣的演技怎么逃得过周辞清的法眼。 healy自知被看穿,但也不敢真的痛快拍板,端着架子又露出他专属的奸诈狰狞的笑容:“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也得跟兄弟们考虑几天吧?” 周辞清对他的犹豫并无不快,看了一眼开始撕芭蕉叶的阮语:“当然。为表诚意,在你们没有得出结论之前,我会住在这里叨扰一轮。” 自愿被软禁。 healy笑容顿时滞在脸上。 太反常了。 他以为周辞清会勃然大怒,然后动用家族所有人脉资源把他围堵得死死的,所以他才派手下一路监视周辞清,让他无法和手下联系。 而绑架阮语的理由也很简单,披拉没收到货,他的尾款就此打水漂。 他不服,想找披拉晦气,而披拉也十分气恼,两人一盘算,矛头直指周辞清。 披拉跟他说:“你去把阮语绑了威胁周辞清,替我出了这一口气。到时候我不仅把尾款给你,赎金也给你。” 一听到能有这么多钱,贪财的healy借着酒气把初生牛犊的不怕死气势全部爆发出来,一拍桌子就应下了。 但酒醒过后,他有点后悔,不过看在钱财份上,他还是把计划进行下去了。 大不了一死了之,反正他这二十多年里一直在鬼门关爬来爬去,他一点也不怕死,怕的是身无分文。 防备的计划他想了一个通宵,周辞清来的这一路也的确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他以为能拿到赎金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想到现在还多了一张长期饭票。 做童子军的时候他听战友说过,军火大亨周辞清一单生意的利润足以把他们这支雇佣兵卖卖一百次,要是能从中分一杯羹,下半辈子把腿打断了也不用愁。 现在棍子就在面前了。 天人交战,从不信天服命的healy自然能压过理性我行我素。 他又露出那个诡异的狞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留你们在这里做客了” * healy说他是个有来有往的人,既然周辞清尊重他,那么他也要给出足够的尊敬还予周辞清,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房子让了出去。 虽然是营地里最大最好的房子,但healy明显是个注重面子不注重生活感受的人。 他说吊脚楼是他用来会客的地方,旁边那座一层土瓦房才是他住的地方。 阮语推门进去,几个平方的视野里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破烂的木柜,上面还带着些干掉的水渍——这已经是清洁过后的模样了。 难以想象未整理之前是怎样的光景。 听见滚轮拖动的声音,阮仪回过头,只见周辞清拖着两大个行李箱从夜色中走进因电压不稳定而闪烁的灯光,仿佛这里不是荒山野岭,而是他周少爷常去的度假村。 奔波了一整天,阮语早就累了,一屁股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揶揄正不知道该把行李箱放哪的周辞清:“周少真是闲情逸致,被绑架还能提两个行李箱过来度假。” 终于找到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儿,周辞清把行李箱放倒,回头看见阮语双手抱胸,高贵冷艳得想奢品橱窗里的模特,连眼尾都带着对他的不屑。 “看来我们宝贝是真的生气了。”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站起来,两步走到阮语面前,分毫不给她躲开的机会,按住她的手背也一起坐在了床板上。 或许是为了给他过生日,阮语穿了件花花绿绿的衬衫,只扣了叁四颗纽扣,长长的衣摆被交叉打了个结,露出一点点白皙的粉。 阮语抽回被按住手,扭过身子:“我哪里够周老板的生意重要,怎么敢随随便便跟您生气呢。” 她阴阳怪气的回答彻底取悦了周辞清,他再次抓住阮语想要逃离的手,然后迅速拉高她的衣袖,从来白璧无瑕的手臂上多了几块突兀的红印,有些地方已经泛起了青紫。 一块伤痕就像一个拳头,用尽全力砸在周辞清的胸口上。 他伸手去摸,掌中的小臂立刻要缩。 “疼么?”他五指攥紧阮语的手腕,俯首用嘴唇印在她的伤口。 猛虎在细嗅蔷薇。 舌尖舔过刺痛的伤口,仿佛真的有疗愈的功效,痛楚在周辞清的安抚下一点点软化。 这些都是healy把她拖拽下楼梯时留下的淤青,但因为一直处于神经高紧绷的状态,她竟然也一直没觉得痛。 直到被他温柔地舔舐。 “当然疼。”她一身傲骨也跟着疼痛软化,没被抓住的右手也伸直到周辞清面前,“这只手也是,你下次记得全屋铺地毯。” 阮语习惯用右手,自然右手伤得更重。 淤血已经变深,横亘在伶仃的骨皮之上,伸直还有干涸的结痂涂画在这片血海中。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虫鸣,阮语敏感地感受到周辞清身上有冷意散发,攥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也有收紧的迹象。 “哥哥,你真的要和healy合作吗?” 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搞了一身伤,竟然还换来他一次飞黄腾达,想想就觉得憋屈。 只不过她还没自信到觉得自己能影响周辞清的生意。 果然,周辞清没有回答,只是把她两只衣袖捋下来,随之岔开话题:“伤口要清理一下,不然会感染发炎。” 说着,他起身招呼阮语跟上自己:“我去问问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她的伤口似乎又开始痛了。 —— 11月之前我发誓要完结,没完结的话我就,我就…… 不写了!(不是) 66.脚踏白骨 不像城市有灯光照明,太阳一下山,山里便像被盖上了一块梵塔黑布,唯有宇宙的星光能够抵达。 头顶有白光闪了闪,吓得对岸草丛间隙中漂浮的萤火虫逃进了更深的幽林中,留下一闪而过得尾光在空中搁浅。 阮语回头,周辞清收回高举的手,摇晃的灯泡在他脸上落下光与影,因紧绷而硬朗的线条得深邃忽明忽暗。 安装好灯泡后,周辞清从小马扎上下地,鞋底摩擦浅滩发出沙沙的声响,在风吹虫鸣之间找回人世间。 “过来,给你烧水洗洗身子。” healy这里的条件差得堪比荒野求生,洗澡在山涧小溪,吃饭靠生柴火,连被子都没有,更别说床单蚊帐。 而周辞清带过来的两个行李箱里,装的全是露营所需品。 除了帐篷睡袋,还腾出几块防水布做了个简易遮挡,供她洗澡使用。 但是连热水都没有的地方,说什么洗澡。 阮语从水边走到灯下,周辞清摸出一点火绒用火机点燃,然后在火光跳跃之前手速极快地塞进木柴堆里,那架势仿佛是在拍摄荒野求生。 “知道我被抓了还能冷静收拾行李,你一点都不紧张我。” 火焰慢慢升上来,被扣了顶大帽子的周辞清抬头看向在溪边玩打水漂的人,拿起水壶起身也走到溪边。 “我要是不冷静,你今晚就得抱着healy那床臭被子睡觉。”水装满了,周辞清起身回到篝火旁边,“而且我不能不冷静,因为他们握着的是我的命。” 石片失去加速度掉在浅滩,阮语手还在半空,脑袋就扭了回去追随周辞清而去。 他把水壶架在横栏上:“我来的这一路上一直被healy的人监视着,一旦走岔一步你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见阮语愣在那里,他拿来两张马扎打开坐下:“你以为healy真的只是求财?他也害怕放了我回去会遭到我的报复,很有可能会下死手,和他合作是唯一的出路。” 听到他在解释刚才她问的问题,阮语收回手走到他身边,把马扎拉近他一点,才慢慢坐下去。 晚上山里有些冷,呼呼的山风吹过,夹杂着的全是水流的清凉。 阮语手有些冷,五指收紧了钻进周辞清的手掌,这才汲取到所需的温暖。 “你不能骗一下他,然后回头把他弄死吗?”阮语对手上的伤耿耿于怀,“他把你的‘命’折腾成这样,你还给他掉馅饼。” 夜并不安静,虫子一边叫着一边到处跳跃,弄得草丛沙沙作响,而阮语委屈的声线在大自然的活泼二重奏里格外沉闷。 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向上挑,惹得周辞清忍不住去掐她的脸。 “healy的确不是最好人选,但我急着要摆脱这座大山,只能找他这种不要命的倔驴,帮我铲平所有障碍。”他拇指摩挲过她的下颌,眼里的笑意如海水退潮,“阮语,我再也不想因为生意的事和你吵架了。” 粗糙的指腹划过她有些凉意的脸,不痛,但似乎带着一笔印记,在她肌肤之上久久不散。 周家虽以赌发家,但能站在食物链顶端,靠的是军火贩卖。 这条路周家人走得很辛苦,每个经手的谁不是手上沾满鲜血,脚下踩着白骨走上来的? 所以他们不允许有人分走这个蛋糕,若有觊觎者——杀无赦。 因为一旦失去依靠,等着周家的将会是无尽的反噬。 例如仇人的报复,或者面临牢狱之灾。 周辞清作为周家家主,也是船运公司的法人,一旦出事,等待他的必然是终身监禁的结局。 不然他不会这样草木皆兵。 可他不想再这样了,他也想坦坦荡荡做人,和阮语一起走在阳光下,还她一个应得的美好未来。 阮语听懂了,她伸手去摸周辞清另一只手,也学他一样摩挲他的虎口,然后一步步入侵,知道与他十指紧扣。 “哥哥,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她侧过脑袋,将自己的脸贴在周辞清掌心,举起叁根手指,“我发誓。” 周辞清随她的手指在他掌中挠扰,然后慢慢收紧。 没得到回应的阮语不满地瞪着他:“接下来你该亲我了。” 就在她闭上眼睛之时,旁边的水壶煞风景地大叫起来,阮语被生生吓了一跳,气得她抬脚就要用石头把火踢熄。 “踢翻了你就洗冷水澡。” 阮语立刻蔫了。 看着周辞清在束口袋里抽出一个折迭水盆抖开,又走到溪边装了一半的冷水回到篝火旁边,顺手扔了几颗压缩毛巾进去。 阮语看得眼都直了,而后噘嘴冷哼:“这架势肯定收拾了不少时间吧,一点也不紧张我。” 又被哐哐扣上几顶帽子,周辞清把热水倒进去,试到温度适宜了才把水盆移到阮语脚边:“这是我的必需品,每个房子里都准备了这么两个行李箱,拿起就能走。抬脚。” 诧异于这件过于奇怪的事,阮语完全没有发现被他抬起一只脚:“为什么?” 脱掉她的鞋袜,周辞清将她两只脚放进温水里:“爷爷在世的时候,他会让我出任务或者带队训练,在野外生存是最基础的一门课。” 交货的地点通常设在隐蔽的地方,为了不被跟踪,他们通常都要在野外生活几天,等到彻底安全才会交易。 聊起过往,周辞清难得生出些少年意气来,看着繁星闪烁的天空,眼睛也似乎有光迸发:“最记得一次交易在雨林,当时对方有内鬼引来了警察,我为了隐藏躺在草丛里,结果躺没一会儿,一条金花蛇爬到了我面前。” 似乎真的惊险万分,周辞清有些激动,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解:“你知道这种蛇吗?它们虽然毒性不强,但还有一个名字,叫飞蛇,能准确地滑翔到目标之上,被它盯上是件难缠的事。” 阮语被他勾起兴趣:“然后呢?” “然后?”周辞清眼神黯下去,有意无意地去躲避阮语的注视,“我当时饿了整整一天,在对峙到快变成斗鸡眼的时候,我找准机会抓住了它的七寸,把它蛇胆挖出来吃了。” 这就是过去的他,茹毛饮血,无惧生死,恣意得不知天高地厚。 可一看到阮语听完后霎时变白的脸,又觉得这些事情其实挺不堪回首的。 阮语出生在文明的社会,会怎么看他这种野蛮如原始人一般的野兽? 然而…… “蛇胆什么味道?”阮语很快又恢复正常表情,凑近低头摊开毛巾的他,“是苦的吗?” 他在水中的手一顿,而阮语却并未察觉,托着下巴叹气:“我高中就有一个野营社团,我还加入了。不过我妈怕我出事,从不让我参加社团活动。” 一声浅笑打断了她的畅想,阮语气恼地用脚踢水,踢得周辞清的衬衫上洇开了好几块水渍。 “笑什么笑!没见过听妈妈的话的乖宝宝啊!” 几滴水溅在睫毛上,周辞清抬臂去擦,笑容一直挂在唇边不散。 “我没有在嘲笑你。”他的手重新回到水中,轻轻按在她的脚背上,抬头去望月练下的阮语,有种尘埃落定的安谧感。 “我是高兴。” 绵柔如云的毛巾也不如他手温柔,在水波荡漾和水声潺潺之间,阮语听到轻如鹅毛的话滑入心底。 周辞清垂首,却怎么也遮掩不了眼角眉梢的弧度。 “因为你终于愿意和我分享以前的自己了。” —— 首-发:po18vip.in(po18uip) 67.眼里星空「juseshuwu」 野外的条件实在简陋得可以,哪怕周辞清全副武装也无法让洗澡这件事变得方便点,只能打水进遮挡布里随便擦擦身子就算完事。 周辞清还带了睡袋,把防水垫往床上一铺,双人睡袋一扔,简陋的木床板终于有了床的雏形。 不远处的吊脚楼还通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阮语抬腕看了看时间,身后立刻有人贴了上来。 “海上的星空好看,还是山里的星空好看?” 阮语信任十足的向后倒去,仰着脸亲了亲周辞清的下颌线,故意小声道:“哥哥眼睛里的星空最好看。” 周辞清失笑,正要蹭蹭她还有些湿的鬓发,不想阮语却分开他的手,转过身环上他的脖子。 “十二点了。” “嗯?” 见他是真的没反应过来,阮语立刻埋进他的颈窝,深深吸一口他身上的草木香:“哥哥,祝你生日快乐。” 寿星公总算记起这么一件事,周辞清怔愣了一下,肌肉随着心慢慢松弛,在抱紧她的同时用嘴唇在她上扬的眼尾擦过。 此时无声胜有声。 阮语不满又不悦地叹气,想用手指推高他的嘴角:“这个生日是不是你过得最糟糕的一次?” 她回想过去几年周辞清的生日。 “有蛋糕,有大餐,有舒适的大床,有温暖的浴缸,还有无数的娱乐节目……”越数越伤心,阮语气馁地倒在他怀里,“要是我一直跟着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周辞清垂眸看蔫蔫的她,凑前轻轻地在她眼皮落下一吻:“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次。” 因为她终于成为了他的周太太。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他倒着往后走,然后带着阮语一并坐在床上。 似乎是昏暗闪烁的灯光增添了不少情趣,阮语有些情急,一倒下便要去解他的衣扣,狡黠得像一只捕猎成功的小狐狸:“虽然什么都没有,但我们可以拥有一场畅汗淋漓的性爱……” “阮语……”周辞清无奈抓住她的手,“你确定真的要在这种地方做?” 粗糙的水泥地板唤回了阮语的理智,她哀嚎一声,整个人躺在周辞清身上,闷着声音咬牙切齿:“我迟早弄死healy这个小赤佬!” * 接连几日,healy都没有提起合作的事,而周辞清也似乎忘了这一茬似的,每天早上起来就带着阮语进山,下午就回到营地和healy“亲切交流”。 例如山寨货鄙夷正品昂贵且冰冷,不像他手工制作的有价值,而正品鄙视山寨货低端违法,用破铜烂铁做的枪就是一堆垃圾。 但往往是嘴笨的healy输得一败涂地,然而每次要像以前一样想动手打人的时候,都会被周辞清一记冷眼唬回去,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他比自己最擅长的装卸枪械。 “听说周家的子弟从小就把枪当玩具,闭上眼睛都能装卸所有枪械。” 说着,healy叫来一个手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手下立刻鞠躬离开。 “我刚学会走路就拿着枪到处跑,我就不信你能比得过我!” 做生意无非都是销售,要做一个及格的销售员,自然要把货物了解个透彻,装卸是最基本的功夫,自然不在周辞清话下。 阮语遇见周辞清的时候,他已经是掌握大局的家主,为避风头,他很少再拿起武器,她也就没有机会看到他炫技。 “哥哥,”她扯了扯周辞清的衣袖,担心他基本功已经荒废,“m1911我闭上眼睛都能装起来。” 所有有关暴力的知识,周辞清都教授过她。 “别担心,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周辞清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顺势起身俯视healy,“就是手工这种低端技艺的误差肯定大,对我这种玩惯正品的人不太公平。” “放屁!” 再一次被鄙夷,healy气得弹起来:“劳斯莱斯也是手工敲出来的,你怎么不嫌弃它!” 阮语实在看不过去,大声替周辞清反驳:“劳斯莱斯又不是破铜烂铁!你真会给自己抬轿。” “我也有不是破铜烂铁做的!” 背后的二人开辟新的战场,周辞清漫步走到栏杆前,看着刚才下楼的人,在经过第叁排棕榈屋的时候突然右转,钻进了一人高的芦苇丛中。 不过须臾,摇晃的芦苇花消失不见。 * 手下很快就回到吊脚楼,手里还拿着两把m1911. healy把其中一把扔给周辞清:“先拆后装,这应该难不倒周老板你吧?” 周辞清看了一眼,也不拿起来:“让你一双眼睛都能赢。” 说完,他自己开始数数:“叁、二……” 最后一个数落地,两人同时拿起地上的手枪,在一声清脆的卡弹声中,弹匣同时落地,枪管再也用力拉扯之下瞬间脱离枪身。 大件的零件已经全部被卸下,小零件要细致慢慢拆解。 周辞清看着对面咬牙切齿拆卸的healy,修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拧下一个个零件,有序地将它们收入掌心。 “拧错方向了。”看见healy急得要把击针定位片硬拔出来,体贴提醒,“弹膛你也没拆出来,别以为我没看见。” 不管是比赛还是考试,最考验的永远是心态。 除了把玩枪具,上赌桌锻炼也是周家子弟日常的训练。 哪怕接下来要输到倾家荡产,表面还要云淡风轻,吓退对手。 不到最后一秒都不知道花落谁家。 果然,被这样紧紧盯着的healy慌了,一直流畅的动作猛地停下,再想追上周辞清的动作,可惜手已经开始颤抖,之后也只会越来越乱。 眼看周辞清已经把所有零件拆下并且开始拼装,healy再也坐不住了,不顾手指疼痛,直接把铰链轴拔出,未磨平的尖片顿时划破他的皮肤,鲜血直涌。 周辞清挑眉,视线落在上面,healy更是气急,正要继续硬拆下下一个零件时,周辞清却突然把已经装好一半的枪扔到了地上。 “装错了,认输。” 装到一半的枪旋转滚到healy盘起的腿边,他静了一秒,也愤怒地扔下手里的零件,起身一把揪住周辞清的衣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老子用不着你施舍胜利!” healy脾气生来就暴躁,动刀动枪乃家常便饭,被周辞清那么一气,马上又变回那只没有理智束缚的野兽。 阮语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推开他的手:“你这个输不起的发什么疯!放开他!” “我没事。”怕弄伤阮语,周辞清用手挡开她,阴沉着一张脸开口,“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输给对手,你猜你会有什么下场?” 见healy已然杀红了眼,周辞清干脆和他一样,伸手扣住他的喉咙,逼他因窒息转向清醒:“我很清楚你们这里的规则,谁强谁上位。要是你在这里输给我,丢了面子,你猜他们会不会联合把你搞下台?” 阮语并没有远离,一字一句威胁听得一清二楚。 哪怕衣领已经被揪得不成形状,周辞清依旧泰然自若,而被扼住咽喉的healy终于慢慢醒悟,勾缠蒙蔽着他理智的蔓藤慢慢收回,捏着柔软衣领的手也一点点松开。 周辞清比他更快松手,退后一步起身,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架势。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 healy:我总感觉有人在pua我。 周辞清:假装正在看风景。 首-发:po18.vip「po18uip」 68.曲颈天鹅(h) 六点一过,太阳便完全沉入地平线,只留曼妙的霞光在人间散发余晖,绕山而建的小屋都有橘黄色的灯火从窗户弹出,暂时遮掩起这里的杀戮之气。 自知理亏的healy在饭后送来两桶热水,周辞清每晚都是在山涧小溪解决洗澡的事,这两桶热水自然全都专属阮语。 时隔四天终于泡上一次热水澡,阮语侧身坐在木桶里,手扒着木桶边缘让周辞清替自己按摩。 不知道是不是山林的宁静能让体内的欲望暂时偃旗息鼓,周辞清修长的手指拂过冰肌玉骨也不曾有过一丝缱绻,耐心细致地用水替她冲刷掉身上的疲倦。 “周辞清。”水温暖煦,按摩的动作轻柔,阮语枕在周辞清放在桶沿的手背上,趁他水中的手深潜的时候,用大腿阻止他离去的动作,“我昨晚装睡了,你是不是趁机把手伸进里面了?” 滑腻的肌肤加上柔软的水,周辞清轻而易举就能逃脱她的桎梏,继续往下替她按摩紧致的肌肉。 “我只是报复你前晚把手伸进我内裤套弄的事。” 两人都没能占领上风,阮语气不过,单手捧起一点水泼向周辞清,本来已经湿掉一大片的衬衫变得更加透明,紧贴在肌肤智商,连腹肌的轮廓也看得一清二楚。 成功恶作剧的她噗嗤笑了笑,可一看到被她无辜泼中的行李箱又忍不住耷拉下来。 “好想回家啊……”她起了点身,把下巴搁在周辞清膝盖上,“想念柔软的被褥,想念大浴缸,想念大厨的粤菜……” 夜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周辞清感觉到水温有些凉,起身拿过床上的浴巾:“今晚风有点大,你别感冒了。” 替换的衣物早就放在床上,阮语披上浴巾扶着周辞清的手从木桶里出来,张开双臂任他拭擦。 温暖的水并不能使长年累月的茧软化,粗糙的指腹和掌心擦过阮语柔软敏感的地带时,那只温柔的手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床上。 “周——” “嘘……” 警告用的话语才刚开了个头,周辞清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看到门缝有一道黑影覆盖,压低声音缓慢说道,“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摘下右手尾指上的刺刀戒指套进阮语的右食指上,再次开口就换成了高棉语:“这枚戒指不仅是武器,里面还有gps定位系统的芯片。只要戴着它,不管在哪里,周家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这番话太像托孤,阮语顾不得背后还有硬物硌住,急忙双手捧住周辞清的脸:“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嘘……” 周辞清再次将手指按压在她唇之上,继续用高棉语说:“在外面监视的人听得懂中文。” 阮语立刻屏住呼吸。 healy并没有给他们留太多隐私空间,他们每次出去,身后总有叁四个人跟着。 虽然没有全程紧跟,但当他们跨越某些地界的时候,那些眼线总会迅速现身阻止他们前进。 只是阮语怎么也没想到,healy如此防备,连他们在房间休息也要派人监视。 看到黑影有靠近的迹象,周辞清将身体压得更低,小声在阮语耳边低语:“听着,今晚是我们唯一不流一滴血逃出这里的机会。平时一共有四个人监视我们的房间,但今天我警告过healy之后,现在只有一个人做这项工作。” 阮语一惊,反应极快地抓住了重点:“你和我说的合作只是为了欺骗监视者?” 周辞清嘴唇一弯,手指拂过阮语白皙圆润的肩头:“我确实有合作的想法,去吴家也是因为这件事。但是在healy伤害你之后,这会变成一件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的手滑到阮语的小臂上,上面的淤青未散,甚至还有晕开变大的趋势,愈发狰狞。 “还疼吗?” 知道周辞清没有放过healy的意思,阮语郁结在心头的怨气顿时消散大半,反手握住他游弋在她伤口上的手,轻轻摇头。 相比于伤口的疼痛,她更在意今晚的行动。 “你打算怎么做?需要我动手吗?” “怎么敢劳驾周太太动手。”周辞清扯下她的浴巾,扶在她大腿上的手迅速上移,直直深入她的蜜穴,捏住她的花核重重一搓,立刻有湿意涌出。 “唔——” 他的动作太猝不及防,阮语支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睡袋,在极为幽静的环境中摩擦出暧昧的声响,和柔媚入骨的呻吟。 果然,在她发出那一声娇吟后,门外的身影狠狠一颤,再也不复刚才的笔挺。 周辞清的手指还在她体内,缓慢而细微地抽动着,耐心地引出她的淋漓。 他坐在阮语身侧,用手臂分开她的大腿,顶撞的手指沾上春液变得滑腻无比,另一只手环过她的细腰,轻柔地搓挲着她的蓓蕾,直至花蕊硬挺绽放。 “舒服吗?” 光线昏暗的空间狭窄,安静得一点声音就能传达万里之外。 门外还有视线在窥探,阮语身体被羞耻地打开着,承受周辞清带来的欲望,羞愧与渴望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早已放开的声音难抑得不停颤抖。 她抬头看着周辞清,他脸上并无情欲之色,猜到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缠绵,便一把抓住他的手,隐忍着喉咙里所有娇喘和吟哦:“不要,不要……” “别怕。”周辞清低头咬住她粉嫩的耳垂,用舌头舔舐她极为敏感的耳廓,“舒服就叫出来好不好?” 他抽出粘湿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搓她的花蒂,听到她如呜咽般的求饶,笑得胸腔也在微微震动。 “我们阮语真乖,哥哥摸一下就湿成这样。”他将阮语推倒在睡袋上,架起她的双腿折到胸前,让花穴完全展露在自己面前,“这么多天没干你,淫穴是不是又欠插了?” 他拇指探进湿润的蜜缝,找到深处的点狠狠一按,阮语立刻缴械,哭闹着大喊:“不要,啊……不要弄那里!” “不要什么?”周辞清再次用力碾压她的花核,沾着湿液掌心揉弄她的外唇,“不要怎么又把腿张这么开?是不是哥哥的满足不了你,要多找几个男人填满这个骚穴?” 说完,他抬手对着阮语的臀肉就是一巴掌,痛得阮语溃然尖叫。 周辞清是绅士的,克制的。阮语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他说过这种带着侮辱性的dirtytalk。 而且这些话他是用中文说的。 果然,感觉到阮语的抗拒后,周辞清再次俯身凑近她的耳朵,开口又是低沉的高棉语:“等一下我从窗口出去解决监视的人,你负责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这个房间里来,顺便在睡袋里把衣服换好。” 几乎紧贴的距离让他的气息完全入侵阮语紧张的神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溃不成军。 拨弄的手指还在作祟,阮语一开口,声音便能酥掉人半边身子:“我,我要怎么转移他的注意力?” 周辞清正越过她肩膀替她扣上内衣扣,听到她颤巍巍的发问,忍俊不禁地挑眉:“还不知道吗?” 他牵过阮语的手按在她工装裤上隆起的弧度,张嘴咬住她的颈侧,嗜血的獠牙啃咬着她瓷白泛粉的肌肤。 让他想起放在书房博古架上一件梅森瓷器,那是他大学时期去德国旅游时购物的。 一只通体雪白的曲颈天鹅,展翅之上缠绕着色彩清新的蔓藤,而藤蔓之上有百花绽放,栩栩如生。 他抓住想要逃离的手,顺着她流畅的肩线往下,拉下内衣含住绽放的花蕾:“单凭的你叫床的声音,就能把我听硬了。” —— 首-发:po18.vip「po18uip」 69.高级猎手 窗户的位置就在床头柜之上,周辞清起身之前低头再次索取激励之吻,然后脚踏床板跳上柜面,双手攀着凹陷的边缘,在青筋勃起的一瞬间跳上了窗台,纵身跃下,消失在闪烁的夜空之中。 深知周辞清的利落果断,阮语没再耽搁,拿过衣物钻进睡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观察这门缝外那个骚动的身影,在难耐的呻吟声中迅速穿戴整齐。 “唔,哥哥太大了,要被捅坏了……” 门与床之间还有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掩,阮语穿好袜子后,正要从睡袋里出来穿鞋子,残损的木门发出垂垂老矣的嘶哑叫声。 没想到这人会大胆至此,阮语下床的动作一顿,正要按出戒指的刺刀,木门就被轰然撞开。 “谁!” 阮语立刻跳下床做出进攻的姿势,结果帘子一掀开,负责监视他们的男人跪趴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后脑溢出,不一会儿就把深灰色的水泥地染红。 手握石块的周辞清跨进门槛,看到她握在胸前的拳头,面无表情的脸才露出一丝戏谑。 “吓到了?” 他将石块扔到门外,单手提起男人的后领将他翻过来。 “你出门以后往前跑,经过第叁排棕榈屋的时候你会看到右手边有一块比其他草丛要高的芦苇丛,你从那里上山,我后面再追上你。” 营地里还有半数的灯明亮着,阮语怕周辞清要做些危险行为,立刻停下往外跑的脚步:“要走一起走!” 周辞清抿起的嘴唇闪过一丝颤动,很快,他又轻松一笑:“我解决掉这个人就去找你。乖,我不会抛下你的。” 时间就是生命,阮语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踮起脚尖在他脸颊留下一吻:“你快点来找我。” “一定。” 看着阮语的狂奔的背影消失在斜坡之下,周辞清回过头,看着男人紧闭的眼睛,扬起没有温度的笑:“下辈子记得早点学会什么不该听,什么不该看。” 说完,他高高举起紧握的拳头,狠狠砸向昏男人的眼眶,鲜血顿时溅洒了一屋,和他白皙平整的拳头。 * 风似乎又强烈了几分,夹着浓厚的湿气,在灯光下漂浮起一层薄薄的雾,把一盏盏灯光笼罩在迷离中,就像溪边婆娑飞行的萤火虫。 吊脚楼前的棕榈屋一共十排,此时已经全部陷入黑暗中。 阮语在风里狂奔,在山风灌满她肺部的时候,周辞清口中的芦苇丛终于出现在眼前。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阮语回头望,周辞清的身影还迟迟未现,但吊脚楼右侧突然有光亮起,她一咬牙,踩住被踏平的泥阶爬了上去。 拨开层层高耸的芦苇,阮语终于看到出路,一条平整的泥路,上面还铺着磨得整整齐齐的石板,石板上还有两条滚轮磨损的痕迹。 就是这么一点犹豫的时间,身后突然响起窸窣的草动。 阮语正要回头,一只冰冷的手果断捂住她的嘴,在她张嘴要咬下去的时候,熟悉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 “抓到了。” 轻悠的芦苇花弯腰亲吻她的脸颊,阮语闻到血腥在山涧草木中淡淡散发。 她手肘往后一撞:“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一直很正经。”周辞清扶着她的臀部利落一托,直接将阮语推上路面:“可是宝贝,我高估你逃命的速度了。” 阮语恼怒回头:“那是因为我在等你!” 气息交缠间,被瞪的周辞清不以为耻,凑上前去亲吻她的鼻尖:“你要相信,我永远都能追上你。” 在阮语踩上那条故意铺成的小路后,周辞清也借着芦苇草的力和她站在了同一块土地上。 阮语四周看了一圈,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周辞清蹲在地上看石板上的磨损痕迹:“今天下午healy的人从这里拿出两把完整m1911。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他们这里棕榈屋很多,但是都是用来制造零件的,一把真枪的影子也找不到,说明这里肯定有一个拼装的工场。” 手电筒一照,地面上的轮胎痕如同水落石出,一直延伸向一点钟的方向那里是一片密林。 路线已经找准,周辞清收起光线起身牵起阮语的手:“这里是加工最后一步,一旦接到订单,healy肯定会从这里拿货运下山,我们只要沿着他的路就能出去了。” 二人跑进密林,原本茂盛的草木渐渐变得稀疏,周辞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有,”开了个好头,周辞清眉目疏朗了不少,“今天上山的时候,我看到周家的人驻扎在山下了。” 风呼呼地从耳边奔腾而过,阮语感觉到他在摸自己食指上的戒指。 “我们离开邮轮后,会有人一直观察着我的位置信息,一旦偏离我行程里的路线,不管我在哪里,他们都会派人来找我。” healy太低估一个庞大的家族对家主保护的严密性。 听完他的解释,阮语回想起他进入这里走的每一步,不得不佩服他的缜密的心思和能屈能伸的心态。 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周辞清就像蛰伏的蝎子,一开始提出合作的意愿稳住healy,然后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把诚恳和悠闲的姿态渗透进这些暴徒的心里,让他们彻底放下警惕后,立刻露出尾部的毒刺,杀人于无形。 “所以你下午的认输不是为healy面子,而是想用他的愧疚心理撤掉对你的监视,让你有机可乘?” “恩威并施是训下的最好办法。”周辞清踢开挡路的树枝,“包括那场比赛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阮语在马夸山上也是这样对待许时风的。 名师出高徒而已。 —— 周辞清:本人,钓系男子。 阮语:本人,钓钓系男子女子。 70.月上梢头(h) 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连手电筒的光也无法穿透这层大雾,里面的水气多得全部沉在路上,把所有痕迹都遮盖在白茫茫之中。 “不能再走了。”不得已,周辞清只能停下来,“等太阳出来或者等周家的人找来再走下一步。” 夜间是蛇虫鼠蚁出没的时间,阮语在周辞清的托举下爬上了旁边一棵独木成林的大榕树上。 阮语小时候也爱爬树,因为家门口就有一棵大树,过于好动的她放学回家必定要爬上那棵树远眺一整片白墙青瓦。 而今天完全不同,举目望去,只有无尽黑暗与迷雾,仿佛一失足就万劫不复。 直到背后有温暖传达。 “在想什么?” 周辞清坐在她身后,阮语毫无防备地往后倒进他的怀抱,因为她知道不管怎样,周辞清都会接住她。 “要是有月亮就好了。”她抓住紧扣在她小腹前的十指,在昏暗中抚摸他折起的骨关节,“我以前幻想过要跟喜欢的人坐在家门前的大树上,让他看看我小时候看过的风景。” 还没等她回头观察周辞清的表情,来路的方向突然闪过一片亮光,一股不属于山峦的风袭面而来,飘散弥漫的水雾也因此变了形状,像躲避什么一晃而过,然后爆炸的余响随着大树的震动蜿蜒而来,在死寂中向天咆哮。 “很浪漫。”周辞清仿佛没听见那一声炸响,将头埋进阮语的颈窝,“而在血色中缠绵,才是我能想到的最终极的浪漫。” 周辞清将手探进阮语外套的衣摆里,连带她的手一起一手攥住她跳动的心脏。 隔着速干衣,周辞清掌心的温度也能灼烧起她的皮肤。 他的手不断揉捏不能掌握的浑圆,听着阮语在他耳边的喘息和舔舐,又将她的小腹往后一按,用坚挺抵住她的臀部。 “邵震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看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们找过来,不必辛苦找路下山了。” 终究还是厌恶那层隔膜,周辞清扯下低领的速干衣,手指伸进她的内衣夹住已经硬挺的蓓蕾,摩擦时连边缘的蕾丝都在撩拨他的情欲。 他另一只手解开阮语裤带,急不可耐地拉下她的内裤揉弄她带露的花核。 “既然有这么多的时间,不如让哥哥灌满你的小穴,好不好?” 可怜的耳垂被他咬红,红得似乎能滴出血。阮语一声声呜咽求饶就像军号,引领他进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唔……”阮语腰肢一挺,周辞清的手指便能更加深入。 那只刚为他沾过鲜血的手此刻化成柔软的欲望,不断侵袭着她想要清醒的意识。 “哥哥不要弄了,求你……”她想要拉开周辞清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一起穿过内裤进宫探索奥秘。 “不要了?那怎么行。”周辞清叁根手指没入,沿着她的颈侧一路往下湿吻:“你舒服了,哥哥还没舒服呢。” 他抽出手指放进嘴里,然后掰过阮语的脸低头将津液渡给她。 这几天他们虽然同床共枕,但也甚少有亲密行为,现在一碰到阮语滑软的丁香,那些占有欲便如火山爆发,捏住她的下颌,贪婪地追逐着她顽劣的舌头。 “宝贝,帮哥哥弄出来好不好?” 虽然是询问,可他一开口就抓过阮语的手拉开自己的裤链,把那根叫嚣已久的巨龙释放出来。 夜风从未升温,阮语被他深深吻着不能动弹,濒临窒息,只能被他控制着握上他的粗大。 青筋的轮廓粗犷的刺激着她柔软的掌心,阮语下意识要放下,可周辞清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包裹住她的手开始慢慢套弄。 “真乖。”周辞清松开唇舌的桎梏,等阮语重新获得空气补给后再次低头闯进她的口腔肆虐,“等回到家,哥哥再用大肉棒填满宝贝好不好?” 黑夜似乎能引出所有欲望和暴戾,阮语承受不了周辞清嘴唇上的凶猛,晶莹的唾液从嘴边流出,握住巨龙的手开始僵硬麻痹。 但哪怕身体拼命抗拒,但她的情感也不允许结束这一切。 喘息的声音越来越重,周辞清握着她手套弄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虫鸣再度奏响,越来越短促,越来越响亮。 终于在一声释放般的低吼过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只有大雾在渐渐退散。 树枝还在咿呀地叫,阮语碾了碾手上的浊液,不顾呼吸急促,又抬头去亲吻周辞清的嘴唇。 周辞清敛起野兽般的狂烈,安抚似的用嘴唇轻蹭着她。 “难受吗?” 她摇头,侧身身子靠在周辞清身上,滚烫的气息包围着她的身躯,她用干净的那只手按在他的胸膛,衬衫下的心脏跳动比她还要快上几拍。 远方又传来爆炸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阵疾快的枪声,也不知道这里的土地吸入了多少鲜血滋养这里的草木。 “阮语。” “嗯?” 周辞清抓起她沾稠的手,从裤袋里拿出一方丝帕,仔细地拭擦着那些污物。 “我好想等不及你报仇成功了。” 那些激烈的战斗声逐渐停歇,阮语看着他眼睛里的急迫,好像猜到了他的所想。 “那你打算……” 一声窸窣的异响打断了阮语的揶揄,两人同时往下望,一个慌张踉跄的身影撞散起雾,然后被脚下的枯枝一绊,重重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又一阵强风吹过,healy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眼前的参天大树上,一男一女姿态暧昧的坐在横向的气根上,睥睨着无比狼狈的他。 —— 周辞清、阮语:为什么我们每次做爱都有人来打扰?!!! 作者:这明明是事后(抠鼻) 首-发:po18.vip「po18uip」 71.不速之客 看着树上悠然自得的二人,healy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羞耻和愤怒如滔天巨浪,扑面而来的同时将他所有理智淹没。 “周辞清,你骗我?!” 周辞清没有立刻回应,确认阮语的手擦干净以后,随手把丝帕塞进裤袋,好整以暇地俯视一身血污的healy。 “邵震做事还是有所欠缺,竟然让头目逃出来了?” 见他毫不心虚直接承认,healy更是愤怒:“周辞清你这个小人!枉我还害怕你被误伤,特地跑去找你,结果是你毁我家园灭我兄弟,我要杀了你!” 从小在深山野林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爬树,见healy踢掉鞋子就要上树,周辞清轻松一跃,顺势一脚将healy踹倒在地。 “起来。”他军靴踩在healy的肩膀,将想要起身的他狠狠一压,“你害阮语受过的伤,我要你都尝试一遍。” 原本打算一直在树上看好戏的阮语一愣,不想被压制的healy突然一个翻身跳起来,拳头直奔周辞清鼻梁冲去。 周辞清反应极快,弯腰一躲,长腿直接扫向healy毫无防备的下盘,再次将他踢倒在地。 愤怒是点燃人体潜能的火星,此时的healy早就被怒火燃起包围,刚被踢倒又立刻起身继续攻向周辞清。 和healy这种天生天养的纯粹暴力不同,周辞清学的更多是技巧,在绝对的攻击速度和力量之下很难发挥所长。 见周辞清一直在后退,阮语再也无法安心袖手旁观,等到healy走到自己脚下,也学着周辞清纵身一跃,一脚踹向healy毫无防备的后背,再次将他踢倒。 healy差点忘了树上还有一个人,见自己毫无尊严地被一个看似柔软的女人踹倒在地,张牙舞爪就要扑向阮语。 知道周辞清不可能收复不了这头凶手,阮语出手便更加放肆。 她比在场两个人都要灵活,见healy像头狮子一样冲上来,她往右一跨,在他扑过界的时候再次抬腿踹中他的后背。 不等他反应过来,阮语一把拎起healy的后领,怒喝一声用力将他扯起,然后狠狠撞向旁边凸起树根。 “啊——” 惨叫声惊走在树上休憩的飞鸟,一下拉扯撞击的爆发力透支了阮语所有力气,她微微驼背,呼吸急促,气血上涌。 “你该庆幸我戴着求婚戒指。”找回流失的力量后,阮语上前踩住healy的手臂,像周辞清俯视他人一样傲视她的手下败将,“如果没有,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痛不欲生。” 挣扎着要起来的healy终于一动不动,阮语长舒一口气,连忙转过身要和周辞清邀功。 而就在她正过身子的时候,周辞清唇边的笑意遽然消失,拔腿就要跑向她。 “趴下!” 阮语下意识回头,但脸不过刚侧向右边,周辞清已经来到她身边,用身躯挡住她空无一物的背部,一手将她推倒在地。 “砰——” 一声枪响近在耳边,身体落地的瞬间,阮语的手突然被泼了一滩温热,枪声在迷雾森林里回荡,响亮变得绵长,最终消失不见。 她急忙翻身,healy手中的枪已经被踢掉,周辞清迈步向前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在惨烈的哀嚎中再次抬腿,对准healy的肚子一踹,直接飞离叁米远,像保龄球一样撞在叁米之外的大树上。 腹腔和腰椎的剧痛让healy彻底失去还击的能力,周辞清看也没看他一眼,捡起脚边的手枪退出弹匣,里面一发子弹也没有。 “周辞清!” 阮语急忙起身跑到他身边,刚抓起他的左手,流淌不止的温热液体便沾满了她整个手掌。 “你中枪了?”她急切又无措地拉起他衣袖,动作没轻没重,周辞清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他按住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揶揄快急出眼泪的阮语,“宝贝,你也轻一点啊。” 阮语拿出手电筒一照,他白皙的手臂爬满了赤红的血痕,蜿蜒着一路留到她的手上。 她想严厉地呵斥他这种流氓行为,可一开口眼泪就迫不及待地要粉墨登场,只能借脱衣服的动作掩饰:“你还有心思说荤段子!把手伸出来我帮你止血!” 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滴进血液里,周辞清被拉到地上盘腿坐好,看着阮语撕下外套袖子替他绑紧上臂,随血液流失的温度似乎又聚集回来,融化他被杀气冰封的心。 “阮……” “周少,你们在哪里——” 强光穿透浓雾照在狼狈的二人身上,阮语下意识要把受伤的周辞清护在身后,没想到他先一步将她搂在了怀里。 “别怕,是阿辰的声音。” 阮语只穿着一件短袖速干衣,周辞清冰冷的手贴上她皮肤时,冻得她不由得一颤。 她回头,周辞清白皙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如果不是他意志强大,恐怕已经晕了过去。 “哥哥,”她捧起周辞清苍白的脸,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说,“你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他没有回答,反而抓住阮语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怎么办?我好像比想象中更爱你。” 光束凌乱地扫过,周辞清慢慢涣散的瞳孔终于能看清阮语的脸。 泪痕挂了满脸,还要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发出声音。 不疼吗? 他很想这样问,没有问出口,因为没有力气,而且还有不得不说的话。 “阮语。”他无力地倒在她的肩头,按住她的长发细语,“我为你流了这么多血,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偿还……” 肩膀的重量突然一坠。 “周辞清——”撕心裂肺的叫唤惊扰了整片森林的生命。 那一刻,阮语似乎感觉自己的灵魂抽身而去,只留下肉体僵硬在原地。 鲜血已经蔓延到她跪着的泥地下,怀里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她紧紧抱着已经晕厥的周辞清,拼了命似的要拖他起来。 “你不要睡过去,我现在就带你下山!”浓雾中的强光越来越亮,她拖着身上沉重的身躯前进大喊,“章正辰!章正辰!” 终于,被呼唤的人跟着强光跑过来,阮语仿佛看到了救星,拖着一动不动的周辞清踉跄向前。 “你救救他!求求你快叫人救救他!” 看着阮语远远称不上健壮的身躯背着周辞清咬牙往前,哪怕眼白被泪水的刺激下便得通红,依旧坚毅地盯着前方,再吃力也要带着周辞清寻求唯一的出路。 这一刻章正辰听到,心里有些坚定的信念开始塌方了。 * 遥远的暹粒,许时风拎着行李箱走下tuktuk车,刚从钱包里拿出五美金,身后就有人喊了他一声。 “时风回来了?” 是已经回来好几天的刘工。 邮轮到达马尼拉后,全船的人皆可自由活动,离开菲律宾的交通费用全由周家来承担。 刘工记挂着队里的工作,逗留了一晚就飞回暹粒,而许时风一心要找到阮语带她离开,就请假在马尼拉辗转好几天。 但注定一无所获。 他戴上平静的面具掩饰疲惫,诚恳道歉:“是。这几天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工作了。” “说这些干什么。”刘工故作反感,招手让他进来,“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倒是有两位客人因为要等你耽误了时间。” “客人?” 许时风来这里不久,怎么可能会有上门来找的客人。 拉着行李箱脚步匆匆走进别墅,刚绕过玄关的酒柜,果然有两个不属于csa的人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们出现得太过不合时宜,许时风不免有些激动与抗拒,像是质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 首-发:po18.vip「po18uip」 72.冷眼旁观 刚要站起来的吴观山被这么一番嫌弃的话堵住了,无助地看了看周围的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 而幸许时风很快也找回了状态,又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阔步迎上去让他先坐下:“你们要过来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 许靖雅打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和遮瑕,也遮盖不了因失眠而变明显的眼带和黑眼圈,放下茶杯嗔他:“还不是因为你前几天急急忙忙打家里电话,说希望我爸帮你送个人回国,我们这不就过来帮你打点了呗。” 许时风拳头一攥。 他在电话里讲的是希望叔祖给暹粒的领事打个电话通通气,其他由他来解决就好,从未想过这夫妇俩会亲自过来柬埔寨。 但的确是他疏忽冲动了。 找吴意侬这件事他一直没有消传回去,吴观山恐怕早就坐不住。现在他一通电话回去,不就给了他们夫妇二人过来的由头? 现在他恨不得立刻买两张机票把这两个人送回国内。 “而且……”许靖雅笑得意味深长,“姑姑知道你工作忙所以一直没时间帮我找人,我跟你姑父知道后,还是决定亲力亲为了。” 许时风想要拒绝,可刚张嘴,许靖雅又红了眼睛,开口又是断续的哭腔:“若若昨天才做完透析,一下病床就哭着要找爸爸妈妈,我真的恨死自己,恨死自己为什么没有合适的肾给她!” “靖雅你冷静点,这怎么关你的事呢?”吴观山连忙制止她自残的动作,紧紧地抱住失控的许靖雅,“要怪也是怪我。要不是我,你孕初期就不会酗酒,你和若若就都能健健康康的。” 看着两人自导自演的好戏,许时风从未有过的厌恶。 姑姑孕初期为什么会酗酒?不就是逼吴观山离婚娶她吗? 表妹的经历他非常遗憾且痛心,但是就如阮语所说,吴意侬就不是人了吗?凭什么要她一个受害者放下仇恨,无私奉献? 第一次,他没有出声安慰,冷冷地坐在沙发旁观一切。 刘工并不知道个中利害,在许时风没有回来之前,许靖雅就给他看过小若若的情况。 说实话,很不好,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瘦的小女孩,脸色蜡黄憔悴,鼓鼓的脸蛋不是肉而是水肿,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想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你们要找人?”刘工不忍看到一对父母为儿女这样痛哭,“我倒是认识当地一位人物……” “刘队!” 许时风高声打断,哪管面前的人是自己的领导。 刘工认识的当地人物寥寥可数,无非就是周辞清和阮语。 他绝不允许这两个人出现在阮语面前! 许靖雅对这位侄子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许时风有不少内情,立刻以长辈之姿制止:“时风,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早知道吴意侬在哪?” “我没有什么意思。”许时风完全豁出去,将家丑外扬,“我当然心疼若若的病情,但用吴观山前妻女儿的肾去救若若,你们还能不能再恶毒点!” 被小辈这样呵斥,许靖雅气得说话都磕绊起来,拍案而起:“我就知道你故意隐瞒消息!我要找吴意侬怎么了?我现在没钱补偿她吗!她要是不愿意,我们还能绑她上手术台不成?” 吼到最后,许靖雅又跌回沙发上捂脸大哭,愤怒又悲哀地控诉许时风:“我们也只是想多找条路救若若,你做表哥的就真的想看到她死在你面前吗!” 吴观山只不过是许家的赘婿,一直没什么话语权,哪怕被许时风这样当面咒骂,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劝:“时风,我们真没有要逼小意捐肾的意思。她和若若血缘关系不深,不一定能成功配型的,我们只是想多找些寄托,不至于在看到若若受苦时什么都帮不了。” 许时风从来不擅长吵架,吴观山的手抓过来的时候,他立刻抽走,后退一步厌恶地看着他。 “你也知道血缘不深,为什么还要去打扰她?还是你觉得她看到背叛家庭的父亲又来索取会很开心?” 吴观山顿时失言,急遽地回头寻找强势的妻子出头。 可到底是自己理亏一方,也不想再在外人面前被讨论隐私,许靖雅只能小声嗫嚅,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也只不过为了若若……” 敌对愤恨的气氛能把流动的空气凝固,刘工看着对峙的叁人,似乎帮谁都有道理。 清官尚难断家务事,他一个小小的队长,又能说上什么话。 “时风。”他打破僵局,到底还是被许靖雅的视频动摇到心中那把秤,“就算不是找那位姑娘,我们也可以去找周少。他人脉那么广,肯定能知道很多黑市医生,说不定就找到匹配的肾源了呢?” “刘队,你怎么也这样草菅人命?”许时风震惊于他的说话,“难道黑市里的肾就不是人的肾吗?” 这许靖雅可就不服了,推开抱住自己的吴观山大骂:“什么叫草菅人命!你许时风就在草菅自己表妹的人命!黑市里全是等钱救命的死穷鬼,少一个肾怎么了!我花大价钱买他们的肾是在做慈善知道吗!” 说罢,她立刻起身去抓刘工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刘队长,我求你,带我去见见那位周少了,求求你了!” “别别别。”刘工连忙扶起要下跪的许靖雅,悲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现在就去联系他,你先坐下喝……” “不用打了。”许时风无视许靖雅横过来的怒目,极力维持着面具般淡然自若,半阖充满失望的眼睛,“我刚从西苑回来,他不在里面。” —— 许时风:我也是能硬起来的! 我之前住院的时候,旁边就是一个尿毒症的患者,看上去真的很痛苦,每天辛苦得哼唧哼唧的,当然同病房的我也很辛苦,被吵得几天睡不好觉。 73.苦涩糖分 营地里的情况比阮语想象中还要惨烈,不仅是healy一方,周家也有不少人负了伤,连收拾残局的人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当然,最严重的还要数他们的家主。 邵震一直在山下待命,知道周辞清中枪,立刻准备好所有手术器材上山,等周辞清一出现,手术就能立刻进行。 简陋的手术室外,阮语和章正辰并肩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他伤势还没痊愈,身上还绑着护腰,剧烈运动之后痛得冷汗直冒。 “吃吗?”他递给阮语一根巧克力,等她伸手接过时又故意恶心她,“我晚上吃饭剩下的。” 刚碰到巧克力的手一顿,腻烦地推开了他。 他开怀大笑,硬把东西塞到阮语手里:“开玩笑的,快吃吧,周少的手术可能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流了这么多血,怕是大血管都出问题了。 他们带来了几台柴油发电机,此刻营地里灯火通明,再也不见以往的简陋。 “你不恨我害你骨裂吗?”阮语将巧克力含在嘴里,等待苦涩和糖分融化。 章正辰伸了伸后背,就这么小一个动作,就能让他痛出冷汗。 怎么不恨?在来这里之前他都在恨。 只不过,在看到阮语背着周辞清半边身子,用尽全力奔向他的时候,和她眼泪婆娑求他救周辞清的时候,他突然就不恨了。 窃听器到底是不是阮语的他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一度觉得阮语接近周辞清是有利所图。 但看到她绝望又充满期望的眼睛,和那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 如果不爱,如果要害周辞清,阮语怎么可能有这种紧张到如同生共死的眼神。 反正又改变不了周辞清的想法,干脆盲目追随算了。 “恨什么。”他用力推了阮语肩膀一把,“你正辰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阮语做出一个呕吐的表情:“谁叫你哥了,臭不要脸。” 两人又恢复到以前插科打诨的状态,但一看到手术室的门有松动的迹象,立马同时起身,争先恐后地挤兑着一起上前。 “你走开啦,信不信我踹你腰。” “该走开的是你,要不是你经验不足,怎么能给那家伙开枪的机会!” 邵震一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两人针锋相对,拳脚相向的场面。 他好气又好笑,喊了他们一声:“虽然这里不是医院,但也请安静点,别打扰伤患休息好吗?” 终于,推来推去的二人停下动作,统一动作似的凑前问:“他怎么样了?” 说完阮语立刻按住章正辰的肩膀,踮起脚尖往里看,恨不得也把邵震推开钻进手术室。 邵震反复揉搓手里的免洗消毒液,体贴让路给阮语张望:“手术很成功,虽然大血管有破裂的迹象,不过因为手术止血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得到邵震的肯定,阮语迫不及待地跑进手术室,掀开帘子就看到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周辞清,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如纸,但总算是醒过来了。 “哥哥!” 她飞扑过去,本想抱住他撒撒娇,可一看到他手臂上包裹着的厚厚纱布,又心疼得蹲在床边握住他的手。 “疼不疼?”她摸了摸露在纱布外的碘酒色皮肤,“我一直在外面担心你。” 失血过多,周辞清还有点晕眩,连摇头都成了难事,只能反握住阮语的手安抚她:“不疼,麻药劲还没过。” 没做过这样的手术,又想了解他更多,阮语化身成好奇宝宝:“那要是过了怎么办?”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周辞清忍不住要调侃她,“过了就用你的亲亲来止疼。” 还会开玩笑,那就是真的没事了。 阮语又气又羞,收紧五指夹住周辞清的手,可一听到他哼了一声,又心疼得立刻松开。 “弄疼你了?” “你说呢?” 周辞清躺平闭眼,不理她。 从未见过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阮语噗嗤一笑,蓄在眼底的余泪趁机逃脱,低落在纱布上。 不过她可以肯定,这滴泪,肯定是她今晚流过的最不苦涩的一滴。 她扶着窗沿站起来,然后在周辞清灼灼的目光中俯身,离他嘴唇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慢慢合眼,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周辞清的唇珠。 “这样还疼吗?” 不是周辞清不想睁眼,而是阮语这一吻结束得太快,他根本没有时间沉浸下去。 不过阮语没有离去太远,小巧的鼻尖还能碰到他的鼻梁,一呼一吸都能汲取她的馨香。 “还有一点。”他指了指没被吻到的下唇,“这里,还有里面,都疼。” 阮语哑然失笑,又往前靠近他一点,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周辞清身上,感受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意有所指地摸摸他赤裸胸膛上的淤青:“身上不痛吗?” 得到的不是害羞的回应,周辞清扬眉:“当然疼,浑身都疼。” 没受伤的手放肆地撩开她衣摆,抚摸她弯曲的腰背,顺着凸起的山脊一路往上,停在碍事的内衣扣上。 桎梏就要解开,然而就在下一秒,没关紧的门被粗暴地一脚踢开。 “周少,西苑那边有电话过来,说csa的刘工想找你帮个忙。” “啊——” 阮语的衣服已经被扯到了腰上,一听见有人进来,连忙推开周辞清的手往后退,没想到咚的一声撞到了身后的衣柜,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来。 近在眼前的温香软玉霎时消散,周辞清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一双厉眸扫向罪魁祸首:“有让你进来吗!” 看到阮语像自己一样撞到腰椎是件值得幸灾乐祸的事,可章正辰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周辞清一声喝退,赶忙自行消失。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从来没有进来过——” 听到声音越来越远,阮语吐出一口气,握住周辞清向她伸出的手,才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 周辞清看着阮语抿起的嘴唇,觉得她越来越不能在自己面前掩饰情绪。 他抬手想摸摸她脸上的污痕,而她心思却好像飘到了远处。 阮语垂眸,落点不知道放在哪里,声音变得很低:“我好像猜到刘工为什么要找你了。” —— 阮语:姓周这小子到底有几副面孔? 突然觉得,我小标题好像都比书名起得好(没有说这个成语不好的意思) 74.换我干你(微h) 算算时间,许时风应该也差不多替她走下一步棋了。 她布下的天罗地网,也是时候收回来了。 见阮语恍惚走神,周辞清不满地牵过她的手,十指紧扣:“很激动?” 阮语被他强势的侵入唤回神,知道周辞清是她报复的唯一依仗,立刻矮身用头顶了顶他:“刚经历完你的生死未卜,你觉得我还有精力为此激动?” 这个回答显然很称周辞清的心,他避开伤口往后挪了挪,在狭小的病床空出一块地方:“上来。” 阮语不动,因为空出来的地方旁边就是他手上的左臂。 看出了她的犹豫,周辞清干脆用左手去拉她。 “诶诶诶——”阮语连忙后退,撇嘴,“你不嫌我毛手毛脚就行。” 放下挡板,她坐在床边脱掉鞋子,上身往后一倒就枕在周辞清事先放好的枕头上。 眼前是破败的房瓦,缺口像会吞噬人的血盆大口,阮语不想去看,翻过身去,周辞清正温柔地看着她。 “在这种环境做手术很容易感染吧?” 周辞清没有逞强,点头:“所以天一亮,我们就回暹粒。” 这么快?! 看出阮语的退缩,他很想笑:“怕了?”但又觉得会让阮语觉得他在笑话她,又换了另一种说辞,“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能是天色足够黑,足够遮掩人性的弱点,阮语便愿意大方暴露自己的懦弱。 “有点。”她眼睛落在周辞清的喉结上,伸手去摸了摸,“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虎,方法没想好,计划没写好,只会愚蠢的叫嚣着要报仇,可真有了这么个机会,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发泄愤恨。” 那柔若无骨的手还在他的喉结上徘徊着,周辞清纵容着她:“何止是有点。” 想到他们头两次在书房的见面的事,不得不叹服阮语的勇气。 “从未有过”这个标签能打通很多条路,但这些路有好也有坏,好坏都有同样高的风险,人们都没有勇气跳起去获得。 “要发泄还不容易?”周辞清替她一一列举,“地下室的刑具,书房里的酷刑集,要是这些都不够痛快,还有各种类型的枪供你选择。直接打要害可以,一枪一个洞放血也行。” 阮语沉沉的笑,收回被他声带震动过的手,穿过他的手臂环住他的腰:“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我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他挫骨扬灰。” 可现在她不敢了。 周辞清没看出她的怯懦,反而调侃:“这不是挺有计划的吗?” “可这样做会脏了我的手。”她将脸埋进他颈前,上面还有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还带着树林里草木的味道,让她生出无限眷恋。 她将嘴唇贴上他的喉结,又补充:“脏了我们的手。” 轻扫她后背的手停顿下来,然后温柔地将已经闭眼的她纳入怀里。 “我不怕为你再沾任何一点腌臜。” * 天微亮的时候,周辞清果然发起了低烧,他本人迷迷糊糊的没感觉,还是贴在他身上半睡半醒的阮语先发现的。 早就猜到有这一着的邵震立刻拿上消炎针,章正辰则安排车辆立刻出发去宿雾机场。 周辞清有私人飞机,不大,但能做一室一厅的格局。 艰难险阻颠簸着回到了宿务机场,周辞清情况更坏,原本还能睁眼说说话的,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又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终于上了飞机,邵震指挥着旁人把周辞清抬上大床,嘱咐了阮语几句注意事项就领人离开,给二人留出个独处的空间。 周辞清还没有睡醒,阮语便趁机到套间的浴室洗了个澡,热水冲刷下来的时候,她终于感觉粘稠感从身上剥落。 浴室里挂着大大小小的毛巾,阮语披上浴袍,又把洗手台上的小毛巾用热水浸湿,打算给周辞清擦擦身子。 因为异常的体温,周辞清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只是潮红得不正常,加上他因难受而紧皱的眉宇,脆弱如易折的柳枝,和已有裂纹的琉璃。 他衫裤上都有泥土和灰尘,阮语解开他所有纽扣帮他擦身,正要把裤纽也解开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非常用力。 阮语抬头望去,周辞清眼睛还没睁开,想必是身体比脑子行动得要快上几拍。 果然不多时,他缓慢睁开双眸,不甚清明,体温的高热让他反应变得迟缓,过了好几秒才明白他握住的是谁人的手。 “我睡了多久?”周辞清要起来,阮语忙上前替他竖起枕头,让他好躺一些,“没多久,还不到一个小时。” 见到他还有些无精打采的,阮语建议:“要不要先洗个澡?”她指了指放在电视柜上的保鲜膜,“用那个缠一下就可以洗了。” 卧室的门上了锁,阮语便再懒得关浴室的门,任由水气氤氲出房间,缠绵在床边。 周辞清左手不能动,也不能沾到水,阮语便让他坐进浴缸,然后她在外面替他洗头。 “你之前中过枪吗?” “那必然是不可能的。”有泡沫流下来,周辞清闭上眼睛,额头贴在阮语的小腹前,舌头钻进她的肚脐,“这世上我只为你一个人挨过子弹。” 所以他才会说那番话——我比我想象中更爱你。 加压过的水冲走头顶所有的白沫,阮语关水跨进浴缸,挤了点沐浴露在掌心,一寸一寸地抚摸他的身躯。 正如他所言,他身上没有太多的伤疤,又因为长年累月躲在阴处,白皙又细腻,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人难以释手。 周辞清立正不动,看着她的双手从自己颈侧作起点,一路往下,滑过锁骨,落到胸前,发烫的掌心揉搓起他两点茱萸,然后才舍得继续下滑,直到停在他小腹下的毛发上。 虽然她的手把他大部分观感掠夺而去,但他却始终把眼睛定在她脸上,看着她从坦荡变得游移羞怯,最终停在乐园入口处。 他没有任何动作,揶揄:“怎么不继续了?” 果然下一秒,阮语就双手握住了他,可没揉弄几次,又飞快移到他腿根,松开了手。 “我去冲……” 最后一个字被堵在了嘴里,阮语被他拉进了怀里,那只说好不能动的手利索地扯掉她早已松垮的腰带,将那碍事的浴袍扔到了脚下。 “诶,你别乱动。”阮语手忙脚乱地阻止他的动作,“伤口会裂开了怎么办?” 浴缸里打滑站不稳,注定要周辞清用双手去扶住她的腰。 做这些事时他总是不分轻重,抻到伤口也是不可避免。 “怎么办?”周辞清惩罚性地咬她肩头,“不知道怎么办还敢来撩我?” 阮语承认刚才自己色迷心窍了,只不过周辞清不肯给予她认错改过的机会,完全不顾忌自己的枪伤,单手将她托起,阮语便默契地张开腿夹住他。 呼吸声变重,周辞清看在近在咫尺的嘴唇,和眼下起伏的丰满。 “还要继续吗?” 狂放笔立的巨龙就恣肆地抵在她的穴口,显然不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 巨物慢慢入侵,阮语难抑地哼了一声,随之扔掉花洒,双手勾住周辞清的脖子吻上去。 眼睛明亮而火热:“这次换我来干你。” —— 不出意外,倒数第二场大肉要来了…… 精彩x影视:「po18hub.com」 75.俯首称臣(高h) 说的时候斗志昂扬,可真正到了床上的时候,阮语却犯了难。 不敢上前,也不知该如何开始。 既然他的小姑娘要自由发挥,他哪有不允许的理由,赤呈地靠在相迭的枕头上,看坐岔开腿坐在他膝盖上犹豫不前的阮语。 幽谷已经有溪水流出,阮语双手撑在他腿上,饱满的胸部被手臂一挤,显现出一道深刻的沟壑。 勃发的巨龙更是难耐,连青筋也在蠢蠢欲动。 实在没有办法,阮语可怜巴巴地俯身向前,深沟滑过他的巨大,伏在他胸躺之上:“你来教我。” 平坦的小腹压着他挺立的性器,周辞清欲望已逼近爆发边缘,把他用来遮盖野蛮的文明的外衣彻底撕碎。 “多容易的事。”他单手托起阮语的下巴,泛红的眼睛里满是邪佞的火焰在跳跃,“平时哥哥怎么让你舒服的,你就怎么报答哥哥就是。” 这次阮语终于彻底入戏,做足一个好学生的派头,思索半秒后,把屈起的长腿伸展开,拨开长发含住嘴边的茱萸。 灵巧的舌头舔过赤珠,周辞清放在她大腿的手猛地攥紧,但还是抵挡不住溢出的闷哼,低沉地传进阮语的耳中。 就像一声激励,原本还犹豫的她愈发卖力舔舐,按在他胸口上的手也不闲着,二指夹住他的乳头,像他对待自己一般轻轻揉捏。 呼吸声在暂时空调停歇时变得越来越响,阮语感觉有一只手放上了她的臀,然后滑到她腿间,拨弄早已潮湿的花蕊。 “原来喜欢哥哥这样舔你?” 他声音被情欲沾染,一开口便低哑得犹如大提琴,尾音微微上扬,诱人得不行。 动作和话语双管齐下,本身就羞得不行的阮语直接丢盔弃甲,说着就要起身:“不弄了不弄了……” “又想半途而废?”周辞清不允许她有这样的坏习惯,手指深入她的口腔,立刻就被柔软的舌头缠绕住。 已经成为肌肉记忆般熟练。 “做人不能偏心。”他又化身有教无类的老师,绷紧左边的胸肌,立刻隆起一小片高原,“还有这边没有承宠。” 阮语笑笑,掐了一边手边的他的腰侧:“我看你应该归天秤座的,什么都讲究公平。” 周辞清不以为耻:“做生意的人怎么允许亏本,我弄你的时候,可是舔了叁处的。” 又开始说荤话,阮语起身打他,又被一手抓住按在胸前,薄唇贴近她的耳廓,低沉地开口:“而且舔穴才是最让你舒服的,是么?” “你还说!” 那几根在花穴里进出的手指还在撩拨着春水流动,在她反驳的一瞬间突然用力,按得阮语忍不住夹紧双腿,意乱地含住那颗硬挺的红豆。 她因难耐用了点力,周辞清被她咬得吸了口凉气,只能把湿淋淋的手抽出,换成揉捏她挺翘的臀肉。 “哥哥的奶好不好吃?” 舌头滑过乳头的时候,周辞清感觉自己在下沉,而被挺立擦过柔软的阮语只想用力点征服,再用力一点…… 旋涡终于足够把人卷入海底,阮语松开吮吸的嘴巴抬头,眼中的欲望比周辞清还要深邃。 她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望着周辞清的表情,手钻进两人之间,直至抓住的那头挺立的巨兽,一汪盈盈的秋水倒影着薄唇紧抿的人。 头一次,她主导二人的爱欲,看着周辞清情难自禁,又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模样,连血液都忍不住沸腾。 她往下退了一点,然后坐在周辞清的大腿上,看着他迷蒙的眼睛,将巨杵慢慢推入穴口。 深呼吸急促响起,阮语又立马将其退出,用拇指在他敏感的头部慢慢碾磨。 “哥哥……”她抬脚踩在周辞清胸上,用脚趾在他乳头上打转,一边套弄着他充血变色的性器,“我害怕了,不敢放进去了。” 周辞清被她勾得箭在弦上,看着她戏弄的表情,喘着粗气也要教训她:“阮语,我们不止这一晚的。” 现在得罪他,以后还有得受的。 像只纸老虎,阮语咯咯地笑,又往前坐一点,将凶兽握住,一点点坐下去。 “嗯……” 才刚吞食到一半,阮语就难受得停下下滑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再也不肯深入。 “哥哥,”她进退不得,单手撑在他小腹,双眼带水地看着周辞清,“我进不去了……” “进得去的。”周辞清抚摸她的后腰,慢慢地引导她坐下去,哄到,“你试过把我全吃下去的对吗?” 巨龙被慢慢一点一点纳入,娇柔地呜咽也一点一点变快。 周辞清仿佛被一个塑料袋套住了头,头顶还有一根气管把里面的气慢慢抽走。 阮语的内壁因紧张而紧缩,夹得他不能动弹,又温润无比,令人窒息,甘愿死在这潭桃花中。 “放松点,宝贝。”周辞清艰难地维持着清醒,连受伤的右手也用上,掐住她的腰继续入侵,“你想要我的对不对?” 阮语小声啜泣,然后松开扶着巨兽的手,狠心一下坐了上去。 “唔——” 两声沉闷的呻吟糅杂在一起,一声痛苦,一声满足。 凶猛的野兽被收入笼中,周辞清甘心受她所困,湿润的软肉宛如折磨人的刑具,紧紧吸着他硬得发疼的性器。 阮语开始摆动腰肢,让粗大在自己来回顶撞摩擦自己的敏感点,每一下都能击溃她建筑起的理智高墙。 适应了他的粗长后,阮语手撑在他绷紧的腹肌上,用掌心感受他收缩的形状,微微抬臀,让他更好更深地进入自己。 包裹感从龟头一路下滑到耻根,如此反复,大脑皮层的快感快要突破极限,转换成骇人毁灭感。 周辞清抬手抓住她摇晃的胸,阮语立刻发出一声娇媚的呻吟,上下的速度更快。 “哥哥,好舒服……” 快疯了。 周辞清顾不得手臂上的伤,两只手掐住阮语放肆扭动的纤腰,让自己深深嵌进她的花穴,顶撞她柔软的花心。 他的手一路上走,抓住顽皮跳动的雪乳,让挺立的花蕾岁抖动摩擦他的掌心。 “嗯——”又一下深深地碰撞,周辞清忍不住低吟一声,在阮语的腰掐了一把,然后用力一搂,从床上坐了起来,含住在手上被捏得变了形的酥胸,用力似乎连浅淡的瞳色都有了妖冶的红。 阮语闭着眼睛想逃,周辞清立刻放过被揉虐得硬挺的花珠,扶住阮语的后脑再次吻上去:“宝贝好深啊,以后哥哥都在下面让你骑好不好?” 香汗,春潮,浊液糅杂在交合处,在一次次碰撞中发出滋滋的暧昧水声,阮语扶住周辞清的肩膀往后仰,即将冲破身体的快感淹没她所有观感。 “哥哥,我要到了……” 硕大的头部再一次顶中花心,阮语痛苦的地叫了一声,无尽的清液带着黏浊迅速从穴口汹涌而出,一下就浸湿了二人合欢之下的大片的床单。 春水还在不断流淌,阮语枕在周辞清肩头,随着他呼吸的起伏微微喘气。 “累不累?” 温柔的手轻轻托了托她下滑的臀部,带动里头那根也撞了撞她还有些麻痹的甬道,刺得她忍不住哼唧了一声。 “你,你别乱动……” 沉沉的笑声带着戏谑与揶揄,周辞清牢牢将她抱紧,又顶了顶她还在出水的小穴:“原来宝贝身体里还藏了这么多水,下次也这样骑哥哥好不好?” “不准说!”阮语气恼地捂住他的嘴巴,想要离开又舍不得那种被填满的感觉,又重新倒在那个宽阔结实的胸膛里。 已经是中午时分,舷窗照进一道道金色的光,把没有任何配色可言的冷硬房间照得温馨动人。 小心翼翼的吻细碎地落在她脸上,鼻尖,嘴唇上,各代表亲昵,宠溺和示爱,犹如朝圣之路上五体投地的信徒,用爱意灌溉他信仰的神。 该是遇到了气流,机身往下沉了沉,又沉了沉,紧密结合的那处情不自禁收紧,欲望的火索再次被点燃。 阮语听到耳畔的呼吸声突然变重,抬手大方地捧起周辞清的脸亲吻:“这次我还在上面……” 感受过极致深入的周辞清自然乐意至极,张嘴让她的小舌探进来,甘愿俯首称臣。 —— 终于写到女上了! 小说+精彩影视在线:「po18uip」 76.奶油蛋糕(h) 周辞清回暹粒是秘密进行的。 从机场回西苑的这段路,他被迫抛弃新购置的g65,坐上一辆负责采购的皮卡,晃晃荡荡地在飞沙走石的路上回家。 一连叁天,刘工的电话都准时准点打来,但每次都由管家接听,而周辞清则坐在旁边看文件。 而在第四天,一直准时的电话姗姗来迟,被游泳回来的阮语正好碰上。 这次周辞清没有在电话旁边,他和阮语坐在沙发上,十指插进她的湿发中,牙齿粗暴地咬着她的下唇,以惩罚她那只已经钻进他内裤里的手。 仿古式的电话响声如激烈敲打金属拨片般刺耳,被压在沙发上的阮语吓得一激灵,连忙推开他:“你,你让管家进来接电话……” “不叫。”周辞清推高她的短款t恤,没有任何束缚的胸部便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像摆在橱窗里的草莓奶油蛋糕,看客们恨不得一口吞下。 敏感的乳头被用力吮吸着,阮语难耐地叫了一声,结果又被堵住了嘴。 这次的周辞清比任何一次都要粗鲁,含住她的下唇狠狠一咬,然后立刻去捕捉想要逃跑的上唇,依样地咬下去,直到有血腥渗入二人的口中。 阮语也不甘示弱,右手按在周辞清隆起的胯下,伸出舌头去挑弄他的上颚。 果不其然,强硬的攻势立刻变缓,阮语趁机收回舌头,引诱敌人进入,然后在周辞清舌尖抵上她内壁时,狠狠咬住他的舌根。 “啊!” 不止舌头受罪,嘴唇也被阮语磕了一下,鲜红的血顿时染红了周辞清稍显苍白的唇。 “阮语。”他舔了舔这些血腥,甘之若饴,拇指擦过她的蓓蕾轻轻打转,让她软化在自己手上。 电话越来越响亮,吵得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他凑近阮语的耳朵低声道:“这个电话由我来接。” 说完,他从沙发上起来,越过椅背拿起电话。 阮语没有上前,坐在原位,却为了听清楚电话里的声音,连被推到胸上的衣服都忘记扯下来。 刘工的声音她听得并不真切,只能依靠周辞清的回答猜测。 “是的,前几天都不在暹粒,在菲律宾度了几天假。” …… “嗯,不忙,您请说。” …… 之后周辞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低头把玩着电话下压着的蕾丝桌布,不知道在走神还是认真听。 “可以,两点钟过后我都有空,你带人过来就是。” 听到这里,阮语的心立刻纠起,看着他礼貌说完再见,放下话筒回头看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滞。 此时的阮语狼狈得有些过分,先不说她露出的大片春光,单看她慌张又假装镇定的模样就足够令人驻足欣赏。 “是刘工吗?” “是。”周辞清坐回刚才的位置,伸手将她捞回怀里,“他说有位朋友想在柬埔寨找一个人,所以求我出点力,帮帮他们。” 说话时他眼睛一直不离阮语的脸,看着她从沉着变得不悦,最后愤怒得咬牙切齿,变化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还挺委婉。”阮语冷笑,“我以为他们会直接个你要一个肾。” “找一个肾有什么难度。”周辞清将她的衣服拉下来,亲亲她要紧的下颌,“但是他要的是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给他。” 嘴唇不断往前,最终吻到阮语的嘴角,他直起身子,继续往里探索,把刚才没有享受到的美味一一细细品尝。 只可惜阮语已经走神,一点回应他的意思都没有。 * 叁天的时间足够让阮语把计划做好,她打算让周辞清先稳住吴观山等人,做出一个“必定尽力而为”的友好姿态,等到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得到解决的时候,她再闪亮进场。 “你吴观山想要一个匹配的健康肾脏?那承受我承受过的所有苦难再说吧!” 当时周辞清看着她手臂平举,指尖对着对面的白色球形地灯,一如要代表月亮消灭人的月野兔。 他说完,阮语立刻露出惊诧的表情:“你竟然还知道美少女战士?” 她上前凶恶地揪住他的衣领摇晃:“说!小时候跟哪个小女孩一起看过了!是不是关以沫!还是还有其他女孩子!” 无辜的周辞清举起双手投降:“你去年天天叨念要看这个的事忘记了?” 猛地想起是有那么一件事,阮语又软进他的怀里,谄媚地亲他抿起的嘴唇:“那就辛苦哥哥陪我一起演戏了。” 周辞清笑得像只狐狸:“好说,只要导演钱给够,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晚阮语知道了,柔软的被单摩擦力也不容小觑。因为直至今天,她的膝盖上还有被擦伤的红痕。 —— 虽然大肉没有,但肉沫还是得上的! 77.久仰大名 刘工很少守时,大多数时间,他都选择提前一点到达,加上这次有心急如焚的吴观山夫妇,便把这场会面提前了不止一点时间。 阮语站在直对大门的叁楼观景露台,看着那辆洗过但还是陈旧的皮卡开进慢慢展开的大门,抿了一小口伏特加。 辛辣滑过喉咙直冲脑门,阮语从未有过这样的清醒。 看着皮卡停在喷水池前,后座车门迫不及待打开,下来的果然是她那位久违的恶毒父亲。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这个父亲。 吴观山一直很有绅士风度,阮仪也是看中他这一点才嫁给他,而婚后的他也一直非常尊重妻子,连下车都要亲自把人扶下来,手还不忘挡在车顶,生怕她会碰到。 现在他对许靖雅也一样。 只不过还多了些卑躬屈膝的意味,十足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哪里还有当年那个按住她脖子想扇她巴掌的凶狠模样。 看着四人全部下车,行色匆匆地绕过喷水池走进两块草坪之间的石径,阮语再次抬头把酒杯的澄澈饮尽,低头却撞进了一双望过来的眼睛里。 许时风。 真难得,隔了这么远,这么匆忙的脚步,都能发现她有意遮挡的身影。 * 马夸山上那双载满热泪的眼睛又浮现在眼前,许时风顿住脚步。 即使只看到一角飘扬的裙摆他也知道,科林斯柱后站着的肯定是阮语。 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到西苑的理由:不想见周辞清,不想助纣为虐,更不敢面对阮语…… 可这一切的怯懦、羞愧、心虚都在拿到那抹衣角后通通化成灰烬,只剩下被掩盖住的想念,疯狂叫嚣。 想见她,想见她…… 不等前路叁人发现,他再次迈开脚步,学着他们奔赴的仓促脚步,一往无前。 路还是那条路,绕过正厅走上楼梯,再经过两层旋转后,终于抵达第叁层最为幽静的地方。 门也还是那扇门,等管家敲开沉重的木门,书房内部的环境如画卷般展开在他们面前,里面的光线昏暗如昨,不需介绍就深刻诠释着这是一个深渊的存在。 “周少,人都带到了。” 近十天被迫放下所有工作,周辞清手边积了成山的文件,刚签好一份文件,扔到一旁的同时敷衍一声应了个“嗯”。 “不好意思,事情有点多,招呼不周。”周辞清指了指沙发,“各位请坐。” “没关系没关系。”刘工受宠若惊,接过管家递来的杯碟后开门见山开始介绍,“周少,这两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朋友,吴观山,许靖雅。” 周辞清停笔抬眸,看了一眼脸上写满焦急的中年男女,忍不住笑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干脆扔下笔全心全意演好阮语朝思暮想的这场戏。 他略微颔首:“幸会。” 被注视着的吴观山忽然觉得背脊发凉,连忙扯出一个狗腿的笑:“周先生,久仰大名。” “岂敢。”周辞清舒适地靠在大班椅背,包裹着纱布的左臂展露在众人面前,一双凤眸上挑,散漫地盯着吴观山,“我才是久仰的那位。” 若吴观山不是阮语的“杀父仇人”,他还得叫一声岳父呢。 * 摸不透周辞清意思,吴观山愈发难受。 书房的门打开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待客的地方会如此阴郁,仿佛是野兽的血盆大口,人一进去就会被撕咬得四分五裂。 等到看到书桌后的人,他的心又松了一下——这么年轻的人,有什么可惧怕的。 可就是这么一位比他年轻一大轮的人,一双锐眼似乎能穿透一切,运筹帷幄,把他内心的一切腌臜与龌蹉看得无所遁形。 面前这个人,真的会帮助他吗? 不过短暂的寂然,一心想要速战速决的许靖雅便坐不住了,用手撞了还在呆滞的吴观山,干脆自己上前:“周先生好,相信刘队长之前已经跟你说过我们的来意了。” 周辞清不置可否,绅士地抬手:“许女士不妨再复述一下你的请求。” 望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许靖雅有过一丝退却,可想到还在医院受苦的孩子,还是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我丈夫和前妻离婚时闹得不太好看,母女俩就跑到这儿来了。这些年我们两夫妇都觉得挺对不住她们母女的,所以想托周先生能不能帮我们联系到她们。” 许时风听不下去了,扬声揭穿她的谎言:“你就不能诚实点,直接说你想要吴意侬的肾吗!” “你给我闭嘴!” 许靖雅气极了,刘工来之前就跟她说过,周辞清为人脾气怪得很,一方面是个黑市霸主,做着无数道德与法律不被允许的事,但另一方面他义字当头,最看不惯不仗义的事。 出轨后还问前妻女儿要肾这件事,怎么听都是不忠不义的事,周辞清极有可能会拒绝。 然而在许靖雅忐忑不安的时候,周辞清仿佛没听见许时风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找人这件事我不太擅长,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专业的。” 他对管家招了招手,不知为何而生的愉悦从扬起的唇边溢出:“叫太太过来。” —— 哒哒~又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时候了! 78.火上浇油[1400珠加更] 平静的一句话,五个字,却让四个人露出了叁种表情。 狂喜,震惊和疑惑。 没想过周辞清会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许靖雅激动得紧紧攥住吴观山的衣袖,和与自己已经奔波了几百个日出日落的丈夫分享此刻的喜悦。 “观山,我们若若有希望了!” 吴观山也十分亢奋,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太过嚣张展示自己的躁动,只用力回握住妻子的手:“是的,我们真的要感谢周先生……” “不必。”周辞清及时制止他们感恩戴德的举动,双手扣起放在交迭的长腿上,“等我太太正式答应你们的请求再道谢也不迟。” “太太”这个称呼刺耳得很,站得最远的许时风每听一次就皱起一寸眉头。 阮语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周辞清对她做了什么? “周先生办事效率真高,在邮轮上还是未婚状态,度个假回来就能跟外国人领到结婚证了?” 近几年打着涉外结婚的旗号做贩卖人口生意的事情实在太多,柬埔寨公民想和外国人结婚,必须在当地办理结婚手续,程序繁琐,审查时间极长,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在完成。 当然,不排除周辞清这个人有手段,但许时风就是想膈应一下他。 可周辞清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挑衅,疑惑地哦了一句:“阮语跟你说她是中国人?” 听到这个姓氏,吴观山心头突然一震,一个可怕的想法伴随着不祥的预感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 “对了。”周辞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吴观山抱歉一笑,“我太太道德感比我高,如果你找那个女孩是为了取肾她肯定不会帮忙,或许你在黑市医院里买一个会简单得多。” 吴观山眼睛一亮,那些担惊受怕的感觉顿时消散。 说实话,他宁愿花大价钱在黑市买一个合适的肾,也不愿意去求吴意侬。 一来他知道自己这位女儿有多恨他,就算她真的答应去配型,也肯定要给他设诸多阻拦,好好折腾他一番。 而且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失踪了几年的人,谈何容易。 就算他有耐性一直等下去,随时有生命危险的若若能等得到吗? 想毕,吴观山再次露出谄媚的笑容,双手作揖弯腰:“那就先谢过周先生了。” 周辞清摆摆手,书房门再次被敲响。 “哥哥,是我。” 木门是紧闭的,隔着厚重的酸枝木,隔得很远,哪怕有着一把柔软如水的声嗓,依旧铿锵有力。 随着门锁转动,来自室外的光投进幽暗的书房,在地毯上留下一线金黄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而后不断扩大,尘埃随即中有了形状,在光芒中跟着流动的空气缠绕互斗。 而后一只藏蓝色的manoloblahnik踩上阳光铺设的大道上,双排扣的西装裙下,流畅紧实的腿部肌肉为白皙长腿增添了几分力量的压迫感,走近的每一步都带着挟制的味道。 终于,阮语整个人踏进书房,她背着光,里面的人并不能第一时间看清她的脸。 周辞清把玩着手中的砗磲手串,在阮语一言不发反手把门关上的瞬间宣布:“她来了。” 他的厄里倪厄斯,他的复仇女神,来了。 “砰——” 门关上的同时,茶几被猛地撞了一下,随便放在玻璃台面上的茶杯应声而下,滚烫的茶水霎时浇湿地毯上那朵怒放的妖冶的黑玫瑰上,让那些黑色变得更加幽深。 幽深得狰狞。 “你、你……” 光线被隔绝在外,阮语的脸终于在众人适应的黑暗中渐渐显露。 她故意化了浓妆,戴了她不常戴的美瞳,从不僭越的眼线飞扬而起,衬得一双英气的眼睛分外咄咄逼人,只轻轻扫一眼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看清后,阮语平静的脸上裂出一丝冷冽的笑容,微微抬起下巴开口:“各位,好久不见。” 说这句话的时候,阮语没有看吴观山,反而是看着那个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许靖雅。 得益于周辞清的地位,她已经很久没试过这样被无礼地对待过了。 她在这些年里锻炼出战斗用的矛与盾,可这些可笑的人还停留在过去,还觉得她是那个按着打的那个小女孩。 阮语缓步走上前,直逼许靖雅走去,越来越快。 “你、你想干什么!”许靖雅被她凌厉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最后被身后的凳子一绊,直直倒在那张软椅上,不得不大声反抗,“你离我远点!” 阮语停下脚步,双手抱胸,鞋尖直指许靖雅的脚,是防备,也是进攻。 “许阿姨你真的很好笑。”阮语歪着头看惊恐得狼狈不已的许靖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您都很喜欢让我在自己的地盘里滚远点。” 周辞清还是那副隔岸观火的清闲模样,好心提醒:“那是我太太的专座,你妨碍她坐下了。” “她是你太太?!” 许靖雅看向书桌后的周辞清,摸不清他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真相。 “说到这个份上了,许阿姨还是不肯让座吗?”阮语冷笑,自言自语道,“果然鸠占鹊巢这种事做多了会上瘾吗?” “你说什么!” 许靖雅恶人先告状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谁鸠占鹊巢了?坐你一个椅子就在那里冷嘲热讽,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对待长辈的吗!” “这跟我妈没什么关系。”看不出喜怒的阮语奋力踹倒许靖雅身后的座椅,铁制的椅背哐当撞上旁边的沙发,直直倒在吴观山脚边。 在慌乱的尖叫声中,阮语抬眸看着那个还没回过神来的男人,不加掩饰的憎恶完全写在脸上:“你不能要求一个出轨男人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家教。” 时隔近六年,父女再次见面,吴观山对上阮语充满仇恨的眼睛,第一感觉还是胆战心惊。 那年他这母女俩赶出出租屋时,被人按在地板上的阮语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凶狠,毒辣,仿佛一把刀,刺进他的胸膛,将他的心剜出踩烂。 那时候的他不以为意,一个小女孩能做翻出什么风浪?况且他们还有血缘关系,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个曾经在他怀里膝上玩耍撒娇的女儿会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可现在,他不敢肯定了。 书房陷入和晦暗光线如出一辙的死寂,周辞清嫌火烧得不够旺,随手在几乎窒息的火焰中浇上滚烫的油:“那么,你们还打算让我太太帮忙找人吗?” —— 周辞清:我期待多年的画面终于出现了!!! 阮语:话说,我这算养成系吗? 79.毒蛇吐信 书房里还有两个局外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争执吓得不明所以,但偏偏主导这场戏的二人都不想这么快揭开谜底,硬要把阴阳怪气四个字诠释得清清楚楚。 管家在阮语进来后就离开了,歪倒在地的软椅无人热心扶起,阮语缓步走到书桌前,直接坐在了台面上。 “他们要找的是人吗?”阮语翘起二郎腿,绑在右大腿上的腿环从裙摆下露出,斜着眼睛看如临大敌的夫妻,“恐怕是惦记着我的肾吧。” “小意……” “闭嘴!” 听到这个称呼,阮语想被点燃了什么激动情绪,脸色一变大声呵斥,“别用这个恶心的名字来叫我!” 吴意侬是吴观山亲自想的名字,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定好了。到时候不管生出来是男还是女,都要起这个名字。 我喜欢你。 多么浪漫的一个承载,可惜通通都被这个起名者破坏了。 “你有什么资格再想起这个名字!为什么要用虚伪的表情站在我面前,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垒在书桌一脚的文件夹被阮语一手扫落在吴观山面前,她跳下书桌再一脚踹向已经瘫倒在地的软椅。 这次她再也没有留情,朝天的凳脚直冲吴观山而去,撞得他连退几步。 “吴意侬你疯了是不是!”许靖雅再次被她的暴力吓得不住大叫,“他可是你爸爸,你打他是要遭雷劈的!” “那你们俩叫人把我按在地上打的时候怎么没被雷劈死!” 阮语已经杀红了眼,伸手一把揪起许靖雅的衣领,像一头正在捕猎的狮子,随时要将猎物脆弱的颈部咬断。 “许靖雅,我妈妈被你的人打到腕骨骨折的时候,我就发过誓。”阮语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已经吓到腿软的许靖雅按在墙上,死死掐住她的咽喉,看她不停挣扎。 “终有一天,我要把你身上每一寸骨骼敲碎!” “阮语!” 背后接连有人叫她的名字,唯独没有周辞清在其中。 阮语咧出一个诡谲的笑:“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她扭头看向不敢上前的吴观山,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尿毒症折磨至死,我要你们也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完,她一把推开许靖雅,转身走向吴观山。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见状,吴观山连忙跑到这里唯一的救世主面前跪下:“周先生,我们不要小意去配型了,也不会再伤害她了。您能不能大发慈悲,在黑市帮我们找一个合适的肾源救救我的女儿。” 所有人,包括阮语,都没想到吴观山会做到这个份上。 见阮语真的停下脚步,知道自己求对人了,他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女儿透析的视频给周辞清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若还不到六岁,还没感受过世间的美好,周先生您舍得看着她就这样死去吗?” 周辞清没看手机,只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连交迭的二郎腿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欣然接受他的下跪。 “你确定?” 明明是一个问句,可吴观山却听出了威胁与陷阱的意思。 他侧目看了看身后的阮语,那只放在腿侧的拳头紧握着,连青筋都清晰可见,已经做好随时将他击倒的准备。 “我确定,只要周先生帮我找到一只合适的肾源,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辞清扬眉:“什么都可以?” “是!”吴观山硬着头皮,“不管多少钱,我都可以出!” “钱?”一声讥笑在几近凝固的空气中流动,周辞清倨傲地双手抱胸,“我是缺钱的人吗?” “黑市里更适合以物换物。”他审视的目光移到许靖雅身上,鞋子却抵住吴观山的腰,“你们夫妻之中选一个人出来割肾换肾。” “你们都他妈一群变态的疯子!” 喉咙的痛还在肆虐,许靖雅听完周辞清的话,扯着嘶哑的嗓子边走向大门边大喊:“我现在就去报警,把你们这一群没良心的黑社会全部抓去坐牢!” “咔擦——” 子弹上膛的声音细微而利落,在许靖雅话音刚落的同时清脆响起。 周辞清把枪口对准门口之上的吊灯:“西苑明里暗里有无数保镖,你走得出这里再给我豪迈放言也不迟。” 许靖雅不敢再动,连已经握上门把的手也应激似的藏到身后。 周辞清从不为难听话的人,再次拉动枪身将子弹退膛,然后低头看仍旧跪在脚边的吴观山,笑了。 “说实话,如果你第一时间跪的是阮语而不是我,我倒可以考虑免费送你一个健康合适的肾脏。” 阮语看着周辞清用枪抵在吴观山下巴,那些报复成功后的快感在一瞬间升到顶峰,像夜空中爆裂绽放的烟花,从眼里一直到大脑皮层,都被这些璀璨冲击着。 许靖雅说得对,现在的她是一个疯子,疯子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她迈开脚步走向周辞清,施施然坐在他腿上,让下跪的吴观山直面自己。 很可惜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羞耻心,故意低头躲闪,让阮语无法看到他的窘迫。 “你当初那么急着要离婚,也没有跪下来求我妈。”阮语脚跟触地,尖尖的鞋头来回上下摆动,“今天却为了女儿的一个肾,愿意跪在另一个女儿面前乞讨,真是个好爸爸啊。” 她想极尽嘲讽嗤笑,眼眶却不听话地酸痛起来。 刚来柬埔寨的日子,她还会梦到小时候一家叁口的开心回忆。 吴观山会撑船,每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都会带她们母女坐上乌篷船,在家门口的水道上来回穿梭。 而阮仪则会用竹篮装好叁个人的饭菜,等到烈日当空的时候,吴观山把船拴好,叁个人就在乌篷里吃着粗茶淡饭,笑声永远能随着水流奔向各方。 那是阮语永远不会忘记,也舍不得忘记的日子。 所以她才这般痛恨吴观山,恨他破坏她所以为的世间最美好——那些东西明明都是他亲手创造的,为什么要这么狠心把精心绘画的斑斓捏碎成齑粉,让她的念念不忘变成一个可耻的笑话! “许时若会有今天也是你们的报应,你们破坏家庭的报应!她受多大的苦难也是你们咎由自取,你们活该!” “吴意侬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声诅咒铮铮撼入许靖雅的心里,她气急败坏地冲向阮语,斑驳美甲化为利爪抓上前去:“你敢诅咒我女儿,我要杀了你!” “姑姑,你冷静点!” 许时风终于反应过来,拦腰抱住暴跳如雷的许靖雅。 阮语恍若未闻,眼睛死死盯着不敢抬头的吴观山,看到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嗤笑:“哭?你有什么脸哭!” “你小女儿被病魔折磨几年很可怜?还是你在许家只能低声下气当只狗很可悲?”阮语站起来,揪住吴观山的衣服逼他抬头直视自己,“那你有什么想过我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在这种地方过非人的生活,不需要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凭什么我可以璀璨无比的人生要为你的不忠买单!为什么——” 清脆的回音在偌大的书房里沉浮,阮语看着吴观山脸上的红肿,比她刺痛的手掌还要严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变成一件乐事,无暇发现身后的周辞清在听到她的话后一瞬间白了脸。 如果不是吴观山逼他们出国,成绩永远名列前茅的她可以考上最优秀的高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认识各种优秀的人,或许也会遇到和宋毓瑶一样热心公益的人,在朗朗乾坤下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不是每天担惊受怕,游走在死亡边缘,与不知沉睡与否的雄狮同床共枕,夜夜都要害怕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她原本可以不这样的! 人生最痛苦的是原本我可以,却无辜被剥夺了光明的前途,被迫走上通往深渊泥淖的歧路。 他吴观山有什么资格掉眼泪! “对不起,小意,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阮语一手将吴观山挥倒在地,拔出别在大腿上的左轮直指对着吴观山的眼睛,“当年在乡下,是你让人按着我的头,告诉我哭是没有用的。” 阮语瞪着吓得魂飞魄散的吴观山,抬脚用力踩住他的肩膀阻止他后退:“跑什么?不是想求我卖你一个肾吗?” 枪口抬起,阮语平稳举起的手移到书桌后被许时风紧紧抱住阻拦的许靖雅,欣赏她暴怒的表情霎时变成惊愕慌张,宣告游戏规则:“你们夫妻俩辩论一下,到底谁才是第一个犯错的人。” 阮语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露出充满毒液的尖牙:“争论出是谁先犯错,谁就把肾交出来。” —— 首-发:po18.vip「po18uip」 80.至亲至疏 一个巴掌拍不响,吴许二人都是共犯,谈什么先错后错。 吴观山要依仗许家,哪怕许靖雅对他再差,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她不信,在危及生命的时候,自私的吴观山还会这样逆来顺受。 就类比探春评价贾府,他们这样的关系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才能一败涂地! 阮语就是想看他们这对恶心的男女自斗自乱。 果然,发令枪一响,还瘫倒在地的吴观山迅猛起身,立刻指责还在犹豫的许靖雅:“小意,你不能忘记小时候爸爸对你有多好,爸爸带你爬树带你游船,连出门做生意都带着你们母女俩的照片,如果不是许家逼我,我肯定不会抛弃你们的!” 许靖雅被这番无耻的话惊住了,她还想着要不要自己付出,一来挽救女儿,二来不想丈夫为难,结果吴观山先把她送出去了。 “吴观山你还要不要脸!当初是谁死皮不要脸天天蹲会所门口‘偶遇’我!又是谁哭着骗我说跟前妻没感情,遇到我才知道什么叫真爱的!”叁番四次受刺激的许靖雅发狠推开抱紧自己的侄子,抓着吴观山就要跟他扭打,“要不是你故意戳破避孕套,我又怎么会怀孕!你才是那个罪人!” 吴观山被捶得眼冒金星,过往几年受过的憋屈气一下子全盘倾泻,一怒之下也还了许靖雅一巴掌。 “放你的狗屁!我跟你哥哥好好在谈生意,是你自己下贱送上门,怪得了谁!” “就算如此,这些年你软饭吃得这么爽,现在要你一个肾怎么了!” …… 一时间,宁静的书房变成残酷的格斗场。 阮语后退一步,坐回周辞清腿上,心情是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 她回头笑眯眯地看周辞清,软着声线问:“这叫不叫礼乐崩坏?” 许家是书香世家,要是被他们家老爷子看到这两人在地上内讧扭打,骂骂咧咧的样子,恐怕得当场气晕过去。 周辞清随意扯了扯嘴角,似乎非常不耐烦这样的喧哗,正想拿起电话按下内线叫守在门外的保镖进来,阮语却突然起身,窈窕走近还在拉扯的二人,背在腰后的手握着手枪,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腰椎。 “吵出结果了吗?”阮语用枪隔开如在无人之境的二人,笑看披头跣足的人被吓得顷刻浑身僵硬。 她看向吴观山:“这就是你抛弃妻女也要找寻的真爱?”而后又将枪口指向许靖雅,“这就是你在背后要受尽流言白眼的理由?” 说罢,她嗤笑一声:“看清楚吧,这就是你们可笑的‘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顺境逆境都不离不弃’!” 阮语按住二人的后脑逼他们直视对方,阴恻恻问道:“看到对方最丑陋的真面目,是不是恨不得立刻一拍两散?”她再次笑得诡谲,“但我猜你们不会,因为你们还会硬着头皮过下去,告诉我,我的猜测是错的,哪怕你们过得有多痛苦,你们都可悲地要演戏给别人看,告诉别人你的选择是对的!” 内心被赤裸裸地剖析,许靖雅羞愤挣扎:“你放屁!我们离不离婚轮不到你来管!” “最好是这样。”阮语一手推开两个人,让他们毫无防备地撞在一起,说出最恶毒的诅咒,“我也不想你们离婚,我要你们在艰难疾苦的日里,看着彼此越来越面目可憎,痛苦过一辈子!” * 四位“贵客”被保镖请出书房,被阮语毁得杯盘狼藉的书房又浸入一贯的沉静。 她坐回周辞清腿上,而他手指划过那枚蓝宝石戒指,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我答应过你的帮你报仇的。现在吴观山就在你手上,你想对他做什么都行。”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周辞清低头亲了亲她茫然无辜看着自己的眼睛:“不管有多过分,甚至出了人命,我都帮你兜底。” 阮语站起来,左腿越过周辞清的身体,跨坐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亲吻他绷着的下巴。 “我不会的。”阮语呼吸绵长,抱着他的脖子轻蹭抚慰自我爆裂过后的伤痛,“你舍得为了我弄脏手,可我舍不得。” 吵闹的声音渐行渐远,书房里又只剩下二人呼吸的声音。 阮语闭眼将脸藏进周辞清的衣领,享受战斗过后难得的安宁。 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周辞清目光幽深,却没有焦点,疲惫地靠在大班椅上,像一件被抽走灵魂的精致木偶,了无生气。 半晌,他回拢视线,拍拍趴在他身上的阮语:“我要有个视频会议。” 阮语从他身上起来,看着地上铺满被她扫落的文件,知道他确实很忙,只能恋恋不舍地后退落地。 “那你几点可以结束?” 周辞清顺势坐直身子:“会议时间可能有些长,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出去转转顺便吃个晚饭。” 看见她立马鼓囊起的委屈左脸颊,他轻笑,抬手蹭了蹭那块软肉:“不是说这几天吃腻了清蒸和水煮吗,放你一晚上自由也不喜欢?” 伤口还没恢复,周辞清只能乖乖戒口,每天吃的东西清淡得连和尚见了都要嫌弃,差点没把阮语吃得看破红尘出家。 所以一听到这话,她眼睛亮了亮,捧起周辞清的脸用力亲了一下:“那我今晚帮你带一杯牛油果shake!” 厚重的木门开了又关,光短暂地光顾了一下这个漂浮着杀气的死寂之地,又迅速抽身离去。 周辞清看着台面上的左轮,拿起一份文件挡在上面,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在原有的短信页面上打上一行字。 【早上取消的会议如期进行。】 ——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戴墨镜) 暹粒街头很多shake小摊,我一个朋友喝了一杯,回到酒店疯狂菊花残,周老板保重! 81.再见霓虹 即便宋毓瑶要离开柬埔寨,但设在这里的办事处不会取消,ycafe也会按照原来的形式继续经营下去。 只不过用熟用惯的人不会留在这里,而是跟着宋毓瑶一同前往东欧。 阮语站在门外往里看,店内的人全是生面孔,似乎在告诉她,这里所有的隐秘都告一段落,与她再无关系,不必担忧前尘往事。 正午的太阳无比毒辣,阮语推门进去,果然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没有,只笑着用英文问她需不需要现在点餐。 阮语应了声好。 这一次,也是头一次,她喝到的香草拿铁是有精美拉花的,送来的华夫饼也不是烤焦的,摆盘精致,小巧可爱的冰淇淋球碟边,上面还有能多益裱出的简陋笑脸。 看着那个轻松的笑脸,阮语有些下不去手,正要把盘子转到另一面时,旁边的玻璃被敲得咚咚作响。 阮语吓了一跳,回头见到许时风抿着嘴唇站在外面,指了指她对面空着的位置。 他要进来和她谈谈。 阮语放下叉子,长吐出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对面的椅子很快被拉开,阮语把放在桌子中间的花瓶移到自己左手边,给许时风腾出一个位置。 “你要喝点什么吗?” 许时风摇头,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交缠的手指都透露着他此时的紧张与不安:“我想跟你谈谈,不会耽误……” “好啊。”阮语叉起一块华夫饼递给许时风面前,“但你要替我分担点,不然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 明明他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个,现在被阮语这么淡淡威胁,位置似乎又对换过来了。 他分开紧扣的十指,接过阮语握住的钢叉,不可避免地碰到她柔软的手指,又立刻收了回来,藏在桌底下。 “你是不是见到我的第一面就知道我的身份?” 撒娇起不了作用,阮语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淋上蜂蜜的华夫饼:“如果你不提吴意侬,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 桌底下的拳头倏地握紧,许时风脸上闪过一丝他不能控制的懊悔,嘴唇颤抖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后悔了?” “没有。”他决然否认。 可眼底的失落是实打实的,根本骗不了人。 当吴观山喊出那声“小意”后,他就后悔了。 当然更多是被欺骗后的伤感和羞耻。 后悔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自以为想到是个接近的好方法,然而在阮语眼里只不过是小丑挑梁。 让他忍不住开始想“如果”——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他和阮语是不是会有其他发展? 是的,哪怕知道阮语面对他时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是虚情假意,他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因为每一次与她独处的时光,无一不是心跳加速的。 深巷里、奔驰上、泥泞的停车场、后花园的树下、奔向黎明的哈雷摩托、马夸山的日出、舞池里的起舞,和海风呼啸中的他自以为的救赎。 原来都只是猎人给猎物设下的诱饵,偏偏他如珠如宝地捧在怀里,不知那些糖果上面早已涂满了毒药。 许时风看着对面的人,她长发披散,洗下铅华的嘴唇破了点皮,更显楚楚可怜。 危险的总是迷人的,哪怕知道阮语是只毒蝎子,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如果我那时候没有提那个名字,我们有发展的机会吗?” 第一次在许时风口中听到这么大胆冒昧的问题,准备吃东西的阮语手一抖,华夫饼上的奶油便趁机沾上她的脸颊,有些滑稽。 她忙要抽出纸巾,许时风比她更快一步,直接拿着纸巾就去擦她脸上的奶油。 他动作有些僵硬,显然是逼着自己做这样唐突的事。 阮语低头,任他的手指隔着纸巾温柔地触抚着自己,而自己则来回摩挲瓷白的杯环:“许时风,如果你没有提那个名字,我不可能去勾引你。” 说完,她抬头看着错愕的许时风,脸上是再也遮挡不了的灿烂笑容,夺走他的纸巾攥成团扔到一边。 “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少一点后悔感?”她试探。 你看她,多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把人心当回事儿。 许时风收回空落的手,似乎是烘焙咖啡豆时的苦涩味感染到他,那紧抿的嘴唇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无奈极了。 “所以周辞清对我的恶劣,也是因为你的要求?” 他不信周辞清会闲到针对一个的被阮语耍得团团转的复仇工具人。 “是。”阮语搅动拿铁上标志的心形,让沉在杯底的咖啡沾污奶泡,“因为这是我们的交易,我陪在他身边,他帮我报仇。”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愿意进行这个交易吗? 许时风想这样问,但他没有,他并不想阮语知道,那个杀伐果决的男人到底有多纵容她,又为什么会这样纵容她。 “你和他……真的结婚了?” 浅褐色的咖啡飞溅在餐巾纸的小花上,阮语下意识去看右手上的戒指。 “我以为你要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许时风的苦笑更甚:“我不至于看不出来。” 说着,他忽然抬手伸到阮语面前,果不其然被她下意识往后躲开。 “你看。” 阮语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被你吓到了,不是抗拒你。” “阮语,我感觉得到你的抗拒。”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只手刚才隔着纸巾抚过阮语的脸,她僵硬的触感似乎还在上面,“说实话,你演技有点不行,我拥抱你的时候,你总是一动不动。” 他以为她在害怕被发现,其实只是不够亲密的表现。 其实他有无数个看穿谎言的机会,只是他每次都侥幸地自以为是。 见他久久没有下文,阮语又问:“你恨我吗?” “不恨。”许时风望向窗外,“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就算你连坐把整个许家都记恨上,我也不怪你。” 那个目眦尽裂的阮语,疯狂大笑的阮语,还有控诉时却忍不住眼泪的阮语,都只让他心疼,还说什么怨和恨。 “但我恨我自己。” 阮语抬头,对上的是一双无奈得苍凉的眼睛。 许时风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软弱,闭上眼睛往后靠:“因为就算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还是舍不得恨你。” * 入夜,消沉了一整个白天的酒吧街再次亮起霓虹漫天,音响发出震撼的重金属乐曲,沿途熙熙攘攘,连停留都成为一件难事。 离开ycafe时,阮语想起前店员提起过的templebar的中文女驻唱,想着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点上一首她耳熟能详的中文歌。 或许是书房那一记复仇花光了她积攒多年的运气,中文女驻唱已经辞职,不知去向。 “要不换个地方吧?” “就在这里吧。” 许时风仰着头,当初阮语坐的位置还空着,那晚的霓虹和现在并无差别,只是楼上的人站在了他身边,准备与他共进晚餐。 应该是要庆幸的,至少……他拥抱过屋顶上的明月,总比遥遥远眺要来得好。 —— 许时风:我退场,我装的~ 82.自入桃园『po1⒏mobi』 阮语回到西苑的时候正好八点,书房前还有保镖站着,说明周辞清还在里面开会。 进了bar就没有不喝酒的理由,夙愿已偿的她更是放肆,把菜单上所有的酒都点了一遍,一轮喝下来,哪怕神智清醒,身上也全是难闻的酒气。 关上卧室的门,阮语将裙子解开扔在地上,边走边脱掉内衣内裤,等到双脚踏进浴室时,身上只剩淡淡的一层香水味。 一个人的时候阮语更喜欢用淋浴,低于体温的水打在灼热的皮肤上,游走在血液里的酒精并未能收起攻击性,反而一点点击退她以为坚定的清醒,耳边的声音忽远又忽近,水气烟霞变成舞动的轻纱,就像沉入一场迷幻的美梦。 刚把头上的泡沫冲干净,阮语听到有开关门的声音,知道是周辞清回来了,立刻拨开脸上的水珠,关掉水龙头就要出去。 手抓住浴袍的时候,阮语起了个坏心思,五指松开,洁白蓬松的浴袍立刻掉在湿漉漉的地上。 “哎呀——”她浮夸地叫了一声,然后软下嗓子喊,“哥哥,我浴袍弄湿了,可以帮我把床上的睡裙拿进来吗?” 浴室的门只是虚掩着,阮语听到周辞清从床上起来,磨砂玻璃上映着他挺拔的身影慢慢靠近,最后停在门后,只伸进来一只勾着睡裙肩带的手。 阮语静默了一秒,穿上拖鞋走过去,用力把玻璃门拉开。 门外的空调风吹走浴室湿热的潮气,阮语缩了缩脖子,也不看那条裙子,踮起脚尖落入周辞清怀里。 他似乎已经洗过澡,深灰色居家服下的躯体还带着流水的凉气,肌肉松弛着,是放松后的体现。 “外面凉,你先穿好衣服。” 阮语不满他这幅公事公办的模样,倾身去蹭他难得疲软的家伙,嘟着嘴去亲他泛青的下巴:“哥哥进来,我就不用出去了。” 缱绻的吻并没有把石头软化,周辞清扯过放在旁边的毛巾披在阮语肩头,后退一步踩回木地板上:“我还有事情要忙,你擦干身体换好衣服再出来。” 怀抱突然落空,面前又变回冰冷的玻璃门板。 阮语不满地撅起嘴,随便把睡裙往身上一套,开门就要出去。 周辞清从不把工作带回睡觉的地方,现在也是。 他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哪怕身边就是温暖的橘黄灯光,他还是像一座光秃秃的石山,坚硬又突兀。 “你在看什么?” 阮语爬上床,抓起周辞清的手臂钻进他怀里。 而这次她并没有被赶走,周辞清碰到她还站着水珠的手臂,顺手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只不过眼睛却一直不离密密麻麻的书页。 他翻过另一页才有空给她一个回答:“俄语版《战争与和平》。” 阮语小时候就不怎么爱看书,看母语尚且能强行接受,看到乱码一样的文字,脑子也跟着天旋地转。 “书能比我好看?” 身上忽然一凉,周辞清从书页中抬眸,踢开被子的阮语身上只穿着一条吊带睡裙,没有内衣聚拢的丰满依旧挺拔,雪白之上还有他留下的齿印。 她换了个姿势跨坐在他腰上,慢慢解开他的纽扣,两只小手探进他的睡衣里,轻轻摩挲着两块结实的胸肌:“今晚也想骑着哥哥,用小穴吃哥哥的大肉……” 臀下的猛兽终于苏醒,阮语跪在床上,双手捧起自己的乳送到周辞清嘴边,酡红微醺的脸上笑意天真:“还想让哥哥吃奶,但是不准用力咬……” 她醉了,不然不可能说出这些话。 周辞清放下书,牵起她托在胸下的手:“很晚了,我帮你吹头睡觉好不好?” “不好。”她把手拉到两边脸颊,反手让周辞清的手背贴上自己脸,“今天我太开心了,你肯定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这是周辞清第一次看见阮语喝醉,有些可爱,不由得弯弯抿了一整个下午的嘴唇:“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阮语大声打断他,然后又软进他怀里,眼巴巴地看着她,直到笑容漾出一丝狡黠才再开口,“你只有进入我的身体,才会知道我有多开心。” 说完,她往后一倒,黑色的长发铺散在洁白的床上,裙子太短,浅粉色的皮肤大片露出,就像akoya珍珠莹白动人的皮层,碰一下都是一次损伤。 “哥哥……”阮语一双眼睛从未有过的柔媚,就像刚刚学会化为人形的雪白狐狸,动作青涩又带着天生的媚意,怎教人不去动心。 她将裙摆卷到腰上,一只腿岔开踩在床上,另一只伸到周辞清膝上,那块幽秘的桃花源入口显露山水,邀人进人。 周辞清不为所动,拿起遥控把风速调低:“我要在书里找新报关单的填写暗号,你乖乖别闹。” 说完就真的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书,翻开继续找寻。 看着他被顶起的裤裆,阮语笑了笑,手指试探着插进湿润的甬道,低低的吟叫着:“唔,好舒服……” 手指不断进入,上下挑弄着收缩的肉壁,等到渐渐有黏滑的湿液流出,阮语便抽出手指去揉弄空虚的花蒂。 痛苦的呻吟和急促的喘息骚扰着周辞清极力想要平静的脑海。 阮语越来越过分,那条腿不断往前,直到碰到他高耸的性器才甘愿停下,毫无章法地用脚掌轻踩他的欲望。 “哥哥,来帮帮我好不好……” 周辞清放下挡在面前的书,阮语迷蒙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见他不再负隅顽抗,又将腿张开,任由他观赏。 两根手指在淋漓的花户里进出着,花穴的嫩肉被她的笨拙翻出一点,可怜又无辜。 “周辞清,你不想来尝尝我吗?” 阮语撑起上半身,一头长发散落肩头。 她把长发撩到背后,半露的酥胸此刻大方裸露在外,挺拔的红梅在她手臂的摇摆中微微颤动。 春水淌湿床单,阮语平躺下来,一手揉弄花核和阴唇,另一只手抓住柔软的乳房,或重或轻的揉捏着。 “唔……哥哥,我好难受……” 阮语嘤咛着,呜咽着,难耐地扭动挺起自己的腰肢,像极了缠人的蛇。 禁果在树上摇摇欲坠,引诱旁观的他伸手接住。 周辞清还是不动,眼睛有欲火升起,但身体还是不动如山。 阮语不禁相信,就算欲火有实体,包围他全身,此刻的周辞清宁愿被烧死,也不愿起身将她压在身下深入律动。 她起身爬到周辞清腿间,一手将放在床边的书踢到地上。 “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83.谋害亲夫 周辞清瞳孔微扩,闭眼亲了亲她的肩膀自证:“没有,只是开了一天的会,有些累。” 阮语当然不信他的鬼话,这人叁天不睡觉还能生龙活虎,开个会怎么可能让他累到清心寡欲? “我不信,你肯定在跟我耍脾气。” 周辞清这次没有否认,勉强地扯了扯唇角:“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阮语翻身躺回自己的枕头上,望着天花板上的斑驳的昏光思索了几秒,十分确定:“没有。” 房间是有真空了一秒,声音被完全隔绝。 “那不就行了。”周辞清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时间不早了,我到书房去找,你自己乖乖睡觉。” “周辞清!” 他刚要起身,阮语猛地从床上弹起,双手箍住他要离去的腰。 “你气我跟许时风去吃饭了?” “没有。”他还没有幼稚到这种程度。 “那你是嫌弃我在书房时做得太过了?” 周辞清沉默了几秒:“什么太过?” “指责得太多,暴力得太过。”阮语连忙起身将他抱紧,“你要是敢嫌弃,我就敢谋杀亲夫。” 手中的书啪嗒一声掉在柔软的地毯上,阮语臂间一空,下一秒就被人压在了床上。 “你刚才说什么?” 面前那双眼睛浑浊得像山野里一潭绿得发黑的死水,怕他真的会离开,刚才的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她得想一想才能捋顺。 等想起了,她唇角立刻勾起,分毫不怕面前那双眼睛浑浊得像山野里一潭绿得发黑的死水,双手搂住周辞清的脖子软软叫到:“老公……” 尾音拖得极长,而后全部被周辞清吞进唇舌里。 他泛青的下巴擦过阮语娇嫩的皮肤,她故意去躲,然后被无情地拉回来,刚才受冷落的酥胸被灼热的舌头卷过,阮语便忍不住闷哼出声。 “诶呀,疼……”阮语气他方才的无动于衷,恼怒地推他,“你别弄了,刚才不是很嫌弃吗?” 臀肉被无情地捏了一把,周辞清隔着裤子顶了她一下,眼中那层薄薄的云雾消失不见,直映心底那团烈火。 “再叫一声?” “不叫!” 阮语翻过身就要爬走,结果没走几步,又被他拉住小腿拖了回去。 “诶诶诶!你温柔点!”阮语报仇似的要去捏他的手臂,用鼻音哼了一声,委屈地别过脸,“看你的书去吧,我要自己睡觉。” 周辞清愉悦极了,躺在她身边温柔地亲吻她的脸颊:“没有男人在看见春色无边后还能心无旁骛的。” 他侧身强硬地抱住阮语,一个翻身,那软玉生香便趴在了他怀里。 “乖一点。”见阮语还想溜走,他立刻打同情牌,“再动我就要找邵震换药了。” 果然,阮语立刻不动,但也只是直挺挺地趴着,脸也埋在他的颈窝,一动不动。 “周辞清。” 委屈的声音闷着,更显可怜。 “你真的想娶我吗?” 周辞清梳开她湿发的手顿住,然后落在她赤裸的香肩上:“我妈都兴致勃勃结束环球之旅回来见儿媳妇,你说我是不是想娶你。” 阮语哼了一声:“那也只是阿姨想儿媳,而不是你想要阮语。” 房间又陷入沉默,阮语在书房里说的每一句控诉还在周辞清脑海里回荡,时不时刺痛他的神经。 非人折磨。 原来她是这样看他的吗? 他第一次反省自己和阮语的关系。 那天在邮轮露台他就怀疑过,阮语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只是一场戏。 他逼阮语一同坠入他所在的地狱,恶劣地想让她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这样的周辞清,真的配得上阮语的爱吗? 他不知道。 所以他才懦弱地用根本不紧急的工作逃避这个答案。 然而为逃避开辟的道路也并没有让他好过,章正辰告诉他,警方掌握了周家这些年走私和军火贩卖的的证据,确凿得能把他送进监狱。 最糟糕的是,他们安插在警局的卧底都不知道证据是什么,更别说证据放在哪里,完全无从下手去销毁,或者是为自己做无罪推定。 那个无主的窃听器又浮现在他眼前。 多疑与他共生,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他的思想,心里那把天平又开始左右摇摆,寻求一点平衡。 “阮语,下午阿辰……” 他低头,撞入阮语懵懂的眼睛里,当视线接触的时候,她眼睛莫名一弯,自己噗嗤的傻笑了起来。 “对不起。”看出他的怔忪,阮语害羞得又躲回他颈窝,懊恼又羞赧腻着他,“看到你就想笑了……” 也许是酒精还在发挥作用,阮语撒娇似的抱住他:“你继续说,我不打扰你了。” 周辞清说不下去了。 阮语教会他的那些慈悲,现在又及时地帮他踩下刹车。 这么好的气氛,为什么要提煞风景的事。 他抱住阮语的腰起身靠在床头,让她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不知不觉中换了个话题。 “下午阿辰告诉我,他要结婚了。” 这不是他说谎,章正辰说完坏消息后,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笑嘻嘻地给他递去一张请柬,上面写着他和阮语的名字。 并排的。 “咦?”阮语咻地坐直,难以置信,“哪位菩萨大发慈悲肯要他这头野猪?” 自阮语进来开始,她和章正辰的口舌之争就没有停过,哪怕有过再大的龃龉,都极快握手言和,继续插科打诨。 周辞清才不禁自我安慰,若他是当局者迷看不清,那章正辰这种旁观者也觉得阮语没事,他还计较什么呢? 他从书里拿出请帖递给阮语:“奉子成婚,委屈那位姑娘了。” 阮语翻开请柬,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周辞清放在一起,正要窃喜一番,忽然又想起什么,扭头贼兮兮地看着抱住自己的人。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生闷气了。” 周辞清挑眉,这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阮语还能知道什么? 请柬被扔到枕头上,阮语分开腿坐在周辞清腿上:“你是不是气章正辰比你先结婚生子?” 从未想过的答案。 周辞清噗嗤失笑,双手扯她还带着红晕的脸颊:“在你心里我是会计较这些事情的人?” 捏扯的力度并不大大,挠痒痒一样。 阮语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去亲周辞清的嘴唇:“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周辞清没有回答,张开嘴让她顽皮的舌头进入,然后含住她细腻的嘴唇,一寸一寸入侵,手也一点一点将她纳入自己怀里,点燃欲熄欲燃的火焰。 “周辞清。” “嗯?” 阮语睁开眼睛,不安分的手已经伸进灰色的睡裤,握住灼热的巨龙。 脸上的红云似乎在积聚,团团浮在她眼下,坠得她不得不垂下明亮的眼睛开口:“不如你去复通吧。” —— 不结扎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84.铃兰香槟 成为家主以后,环绕在周辞清身边的狂蜂浪蝶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胆,甚至还有敢在他酒里下药,想借春风一度怀上孩子,上门逼宫。 周家需要强大的继承人,不管是不是私生子,只要确认是周家的血脉,一律要带回周家抚养,孩子的母亲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抚养费。 周辞清不想糊里糊涂被捆绑住,于是做出一件非常大胆的事——结扎。 当时很多长辈都极力反对,说周家家主不能无后,而且结扎这件事传出去太丢周家的脸面,他们绝不允许周辞清做这样荒唐的事。 但周辞清就是做了,说他并无生儿育女的意愿,等他无力掌管家族时,会过继旁系的孩子作为继承人。 此承诺一出,那些反对的人哪里还管得上你周辞清生不生,最好第二天就命不久矣,好让自己的子孙坐上那个宝座。 *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连呼吸的空气里都只有彼此的味道。 周辞清想在阮语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表情,但他看到的只有期待、忐忑和藏不住的腼腆羞涩。 许是他神情太过凝重,饶是微醺的阮语也经不住他这样注视,捂着脸就要爬到床的另一边。 “睡了睡了,当我没说过!” 被子才掀开,阮语还没来得及藏进去,柳腰又被一条强壮的手臂捞了回去。 “但我听到了。” 周辞清将还想挣扎进入被子的人搂回怀里,可阮语还是不愿直视他,又把脸藏进他的颈后。 一直以大胆着称的人现在只敢躲着不敢开口,周辞清觉得好笑,揶揄一句:“是不是喝醉了。” “对,喝醉了。” 然而没过几秒,连耳朵也憋得通红的阮语又抬头坐好,不太服气地反驳自己:“其实也不是很醉。” 周辞清笑出声音,拨开她到处乱蹭时站在脸上的头发:“你想要一个孩子?” 虽然阮语从来不说,但他还是知道,他们二人对生儿育女的意愿都是负数,听到她的提议,他又不确定了。 阮语仰着脸任他摆弄,思索了好几秒才开口:“你要听真话?” 周辞清恶狠狠挑眉,掐住她的腰起身就要把人压在床上:“你还敢在我面前说假话?” 许是顾忌着手臂的伤,阮语并没有被他压得很重,只是那灼热蓬勃的巨兽不可避免地抵住了她毫无遮挡的入口。 她咯咯地笑,抬臂搭在周辞清肩头:“说实话,我不太想。一来我怕痛,二来我不想有人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哪怕那个人是我们的爱情结晶。” 爱情结晶。 周辞清细细咀嚼这个词组,阴沉了一整夜的眼睛总算有了一点火光。 一点能照亮迷雾的火焰正慢慢燃烧,弱小的火舌慢慢升腾——随着阮语接下来说的话。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这件事的,我还想到要找哪个设计师帮我设计婚纱,我们婚礼的形式是什么,还想你会不会乖乖听从摄影师的刁钻要求,陪我拍婚纱照。” 周辞清手指着脑袋,嘴边一抹他没发觉的微笑其实已经存在已久。 “嗯,还想了什么?” 阮语摊开手掌,一根一根手指数过去:“我想在西苑办一个小型婚礼,在东侧的小花园可以,要是能在园林里更好。人不用请太多,你知道我最烦应酬了。然后婚纱的话,zuhairmurad的风格会比较符合西苑的建筑风格。哦对了,龙凤褂我们要回国内定做,我家旁边有个阿姨做了一辈子的嫁衣,要个好彩头……” 说得正上头,周辞清轻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阮语一顿,又羞怯得把脸埋进那副结实的胸膛,含糊道:“我是不是表现得太恨嫁了?” 周辞清再也憋不住,笑了出声音,恨不得立刻与她分享自己的喜悦,低头去问她叽叽喳喳了整晚的嘴巴。 “不会。”他轻轻含了含她的唇畔,然后松开,再张嘴深入,“我希望你继续想,最好想我们要进什么养老院,选怎样的骨灰盒,选怎样的墓地合葬……” 阮语反客为主,再次压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一点用舌头缓慢地探进,等他张嘴将自己含住,低声呢喃:“那我还想周先生在婚礼当天,坐在一架叁角钢琴前,给我弹奏《婚礼进行曲》,钢琴上最好放着铃兰捧花,还有两杯香槟。” 说到最后,她的嘴唇游弋到周辞清耳垂,像是威胁,又似调情道:“只弹给我一个人听……” 湿滑的触感扫过耳廓,周辞清身体一颤,来自喉咙深处的低哑呻吟溢出,床单也被他抓出深深的印痕。 阮语发现了他的反应,嘲讽的窃笑和她的气息一同冲进耳道,丝丝痒痒,撩人心弦。 周辞清不愿被她看低,猛地挺腰起身,单手将阮语托起,在戛然而止的笑声后替她补充:“我们现在来演示一下。” 书房就有一架钢琴,虽然他在成年以后就没有碰过,但对谱随便弹弹还是没问题的。 况且,他的主题并不是弹钢琴。 半天过去,狼藉的书房已经变回原样,那架叁角钢琴在孤独的灯光下等待二人光临。 周辞清没有走过去,走到吧台之前,把阮语放到高脚凳上:“酒你来选,我先过去试试音。” 虽然有人定时打扫维护,但不经亲自经手,周辞清怎么也不放心。 他想尽量给阮语一个完美的体验。 —— 最后一场大肉来了~ 然后我就要开始我的小诗飞刀了(不是) 85.琴声妙曼(钢琴play) 等周辞清走进休闲室,阮语跳下高脚凳走到酒柜前,惊觉下午时满满当当的酒柜里少了好几瓶酒。 “哥哥,你下午喝酒了?” 琴声顿挫,阮语踮脚拿酒的动作也是一晃,然后就听到他不甚在意道:“阿辰说他高兴,就让我陪他喝了几杯。” 零碎几声琴音高高低低,渐成曲调,阮语随手拿了一瓶香槟,也没管牌子年份,拿下来就把锡箔纸撕开。 “那你跟他说,我们的份子钱就算在就里面了。” “砰”的一声,软木塞被气压喷出,阮语拿起两只笛型香槟杯,想了想又放下一只,随着流淌的节拍绕过屏风,周辞清端正坐在琴凳上,随手把垂落在额头前的碎发拨到脑后。 阮语走到琴边,正好看到周辞清的手背半圆拱起,流畅的伸指肌腱随他放松的动作忽隐忽现,轻柔的衣袖滑到手肘后,四声庄严的琴声响起,自小臂而起的青筋瞬间显现,仿佛会生长的藤蔓,每一次松紧过后,都能看到他蓬勃的力量。 音调缓缓变得悠长浪漫,阮语视线向上,看着他领口下的锁骨,看他笔挺身躯,最后看着他认真的脸庞。 他弹的是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那双耍刀弄枪的手在黑白之间优雅跳跃着,他一贯淡然的眼睛和表情也随着浪漫的乐声下动容,唇角扬起,沉醉春风。 感觉到注视的目光越来越大胆,周辞清抬头:“想学吗?” 酒瓶半空,阮语的脸颊又添红妆,眼里载着盈盈秋水,只一眼就令人心甘情愿堕入这汪澄澈。 “好啊。”她举杯走到周辞清身边,也不逼他松开踏板,长腿一迈,又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晃了晃气泡充盈的酒液:“喝吗?” 琴声已经停下,周辞清还没回答,阮语就自己喝了一口,站起身来,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伸出舌尖慢慢把跳跃的酒液渡到他口中。 酒的花香在二人口腔里盛放,炸裂的气泡在互相追逐的舌头上刺激着观感。 阮语捧着周辞清的脸不断进攻,挑起他被音乐抚平的欲望,不断往前坐,直到完全覆盖住他慢慢挺立的性器。 “老师给我……”她扯开周辞清衣襟前恼人的纽扣,扯开他的衣袖,轻薄的睡意落在地毯上,无人在意。 她的手游走在光洁的肌肉上,周辞清气息渐重,按压在她背后的手顺着她凹陷的脊沟下滑,最后捏住她两边臀瓣,让手指深入她湿滑的甬道。 “唔——” 阮语抬了抬屁股,双腿缠才上周辞清的的腰,身体旋即一轻,琴声如银瓶乍破,凌乱而响亮响彻空辽的书房。 想象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冷硬的琴板被周辞清的手隔档住,但阮语也同时被他制在身前,不得逃离。 周辞清睁开眼睛,纵容火种灼伤眼前的万物。 “在这里可以吗?” 他手扶着硬得发疼的器物,抵在阮语入口,硕大的头部已经被嫩肉包裹着,只等一声令下,便能所向披靡。 身下的琴键冰冷,阮语亟待火焰温暖,她双手攀着周辞清的肩膀,细腰一挺,自己将那巨物吞入穴中。 压抑的嘤咛在耳边冲击,周辞清双手用力撑在琴上,绷紧的琴弦集体一颤,发出杂沓的噪音。 噪音也曼妙。 阮语低头看着进出的玉茎,抬头,是周辞清幽深的目光。 她指甲嵌进他的肩膀,在细碎吸气声中啃咬他赤裸的手臂。 “哥哥,再深点,再顶深点……”她发顶乱蹭着周辞清的颈窝,迷乱舔舐他跳动的脉搏,却也不忘进来这里的前因。 阮语手臂收紧,小腹紧贴周辞清律动的下身:“婚礼的时候,哥哥也要这样把我压在钢琴上肏……” 耳边的振动堪比嘴唇和舌头滑过他的皮肤,周辞清身体一颤,再次用力将性器顶入,钢琴立刻发出哀鸣,连空气也被震撼得战栗。 “还不改口?” 周辞清松开撑在琴键上的手,摸向阮语淋漓的花门,揉捏那颗红肿的花核,捏得她娇啼连连,“刚才叫得不是很顺口吗?现在怎么不叫了?” 他把阮语从琴上拉下,转过她迷茫的身体,用挺立的欲望轻蹭着她的外唇,边啃咬她通红的耳垂。 “老师说好要教你弹钢琴的。来,扣紧老师的手。”周辞清将她十指放在白色琴键上,然后自己把手轻轻放上去,在阮语迷醉在摩擦的酥麻时,挺腰狠狠一送。 “啊——” 琴键被粗暴按下,发出悲怆的鸣叫,连回音都在震荡。 阮语被他从身后被不断撞击,粗大的器物发狠似的碾进她的花心,重重地捣,重重地闯,恨不得将她灵魂贯穿,流出甘甜的春水。 “不要了,我不要了,你慢一点,不要入那么深……” 周辞清按住她的小腹往后推,让她更紧贴自己:“那知道要叫我什么吗?” 踮起的脚已经发软,阮语不得不扶住琴键,被迫弹奏着自己急促的呼吸。 “哥哥,啊——”被撞得酥麻的敏感点再次被狠壮,阮语叫出声音,却得不到身后的人半分垂怜,只能改口,“老公,不行了,我要到了……” 热流涌出,阮语娇呼下意识要夹住。 潮热顷刻包裹着极度敏感的茎身,听觉与触感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周辞清喉咙一紧,贴在阮语小腹的手收不住力度,往自己身上一按,在大雨倾盆的时候尽数释放。 琴音尽,唯余低泣与他的喘息,在无限夜色中勾勒线谱与音符。 周辞清伏在阮语身上,手抓紧她过于剧烈的心跳,嘴唇贴在她颈后,细声开口:“其实我期待你说想在教堂举行。” 阮语的声音还有些喘,意朦胧,眼朦胧:“为什么?” 他胸腔震动,吻住回头的她的嘴唇,将滑出半截的茎身再次插入花户,再次与她拥抱缠绵。 “因为……我更想把你压在管风琴上做爱。” 传说管风琴的声音能直达神的意志,他想借琴音告诉天神,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 首-发:po18.vip「po18uip」 86.瓜田李下 这几夜的琴声都是到凌晨的光景才歇止。 周辞清一天比一天忙,阮语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生面孔进入书房,每个人都提着公文包,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等到黄昏离开时,他们的表情又变得疲惫不堪,还夹杂着一丝丝紧迫的烦躁。 虽然没有人跟她说发生了什么,周辞清每晚也准时跟她吃饭做爱,但阮语还是能在细枝末节里感觉到风雨欲来的震动感。 例如,她明明在第二天晚上就把吴观山和许靖雅放走了,还是周辞清亲自叫人去开门的。 可没过几天,在他们结束第一次“弹奏”后,周辞清红着脸问她要怎么处置地下室里的两个人。 阮语愣了愣,从他肩膀上起来:“我们之前就把他们放走了啊……” 周辞清也同样一愣,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忘了,里面关的是其他人。” 然后她才知道,短短几日里,地下室关的人已经换了几批,而周辞清已经疲惫到连记忆都开始出现了错乱。 阮语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能让周辞清焦头烂额到这种程度的,她知道了也必然帮不上什么忙,何必艰难从泥潭中抽身后又走近瓜田李下。 而后,她主动将周辞清压在钢琴上,让体内的巨兽撑开她花穴的皱褶,捧着他的脸细密地问着,让他享受难得的放松。 既然下定决心要跟着周辞清进入黑色的世界,阮语注定要刷新自己的叁观,彻底为之改变,她过往认为的黑白是非将要全部颠倒。 过程很艰辛,而幸周辞清并没有迫切地要求她短时间内完全接受,她就继续做自己,等环境把自己潜移默化。 但宋毓瑶总会来干扰她的选择。 她即将启程,但在这之前,还要忙着要和新的地区负责人交接,其头疼程度不亚于周辞清的焦头烂额,不得不每天和阮语抱怨,说要是你不离职那该多好,有时候还会借着酒意求她回到组织。 但每到这个时候,周辞清就会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上床抱着她说幸好你还在。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潜移默化起了作用。她想,世界上还有很多人会去解救那些被拐卖的女孩,不缺她一个志愿者。 但周辞清需要她。 他孤独,疲惫,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还需要她。 所以她想留下。 不可否认,她对周辞清上了心,所以不可能做和他理念相反的事情。 哪怕要一路走到黑。 组织的工作已经走到了尽头,但csa的这一条路还没走过。 刘工不止一次跟她提到过,csa一直缺人手,专业性强的当地人才更是可遇不可求,经常开玩笑似的说要队里的小伙子教她学cad,教会了就免试收入编队。 阮语一直很心动,无奈没有时间,每次都只能推托说下次下次。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便联系上刘工说了这件事。 刘工很高兴,但比刘工更开心的是许时风。 阮语才挂断电话,许时风的信息就过来了,说她有空可以到驻地找他,因为他是队里制图水平最高的那个。 只是很不幸的,这条消息被周辞清发现,他一手夺过阮语的手机扔掉:“你老公十年前就玩得炉火纯青的东西还要去求一个外人教你?” 阮语疯狂摇头,只可惜周老板此刻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脱下西装外套盖住明亮的灯罩,无情地扯下她的内裤,在喟叹声中勇猛闯入。 第二天阮语日上叁竿时才醒来,床的另一边已经凉透。 翻开手机就看到和许时风的对话框里多了一条回复——【不需要,我老公的水平比你高多了!】 真是幼稚。 * 不过周辞清确实是个称职的老师,每次看到阮语坐在电脑前皱眉,都会走过去耐心地上手指导她。 只是这些机会变得越来越少,周辞清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她每次经过看到的都是紧闭的房门,静谧得像一潭幽林里的死水。 可今天,阮语刚从csa驻地回来,竟然难得看到了书房的门半开着,章正辰嘴碎的声音还大喇喇地传出来。 “这香槟味道不行,阮语什么品位啊,甜死腻死了。” 书房门开着等于任她进入,阮语眉毛跳了跳,拎着电脑一脚踹开房门:“喝着别人买的酒还逼逼赖赖,你要脸不要啊?” 章正辰差点噎到,连咳了几声才能说话:“你进来不敲门啊?” “你说我坏话怎么也没事先告诉我!”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周辞清搂过已经走到身前的阮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浑身是汗,快先去洗个澡。” 虽然是这样说,可他一点儿也不嫌弃,将风尘仆仆的阮语搂紧,在她被晒得通红的脸上亲了亲。 “这个不急,我有个图需要你帮我看一下,我怎么都画不好。”说着,她从包里拿出电脑。 电脑还没关机,屏幕一打开上面就是她绘制的图。 “就这里。” “真是个好学的好学生。”周辞清一语双关,勾了勾她的下巴,然后把电脑放在台面,手才划拉了几下触控板,眉头又皱起来,“你这电脑太慢了,回头我给你换一个。” 阮语还坐在他腿上,听到老板发福利,张臂就要腻进他怀里:“等我做完这个平面图也不迟,你先帮我清理一下。” 当着手下的面被使唤,周辞清也不恼,退出软件开始帮她清理硬盘。 “周少。” 大开的房门咚咚响了两声,阮语抬头望去,又是一张她并不熟悉的脸,同样提着公文包请示周辞清。 “有消息传回来了,这次应该千真万确。” 阮语回过头去,周辞清的眼睛还认真地放在电脑屏幕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帮她清理电脑来得要紧。 君子不立危墙,阮语从他腿上下来:“那我先过去洗澡,电脑先放你这里清理。” 周辞清果然没有挽留她,嗯了一声,起身送她到门口:“今晚我尽量早点结束陪你。” 阮语仰着脸闭上眼睛,眼皮立刻有温热柔软擦过。 她也垫脚去亲周辞清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更希望你现在就结束。” 周辞清只是笑笑,没有给予回复,待她走出书房的地界时,厚重的木门缓缓关闭。 阮语无意中转头,里面的周辞清已经背过身去,渐行渐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在门缝消失的那一刻,彻底和他隔绝到两个世界。 * 大门紧闭的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幽暗之中,周辞清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清理阮语的电话。 “卧底那边有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手下上前一步走到章正辰旁边,从口袋拿出手机,“时间紧迫且处境危险,卧底并没有拿到原件,只拍到了电脑页面的照片。但根据图标显示,那些所谓的证据应该是音频。” 手下顿了顿:“而且卧底打开音频听过,确认过里面的声音,确实都是周少和其他人谈话的录音。” 抬起准备点击的手指顿了顿,周辞清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反而是章正辰迫不及待地起身去拿手机。 放大图片反复看,章正辰都看不出有什么端倪:“都是些乱码,不过后面那串数字有点像日期?” 他准备把手机递给周辞清分析时,抬头却发现他脸色沉得像被腐蚀过的铁石,被电脑白光一照,犹如一张被填满皱褶的枯萎白纸,易折易碎。 “周少?” 他放低声音提醒了一声,周辞清却像逃避一样闭上了眼睛,转过大班椅就要起身离开。 “这里有个隐藏文件夹我不会打开,你来试试。” 说完,也不管章正辰有没有动身,站在关闭的百叶窗前,用坚固的躯体背对整个森冷的房间。 “这有什么难的。”以为周辞清只是过于疲惫,章正辰快步过去坐上他的凳子,点开工具栏,一系列操作完毕后,那个隐藏文件夹还是一动不动。 章正辰嘶了一声:“阮语搞什么鬼,她这隐藏方式太麻烦了,或许还会加密,你等……” 他猛地顿住,霎时明白周辞清为什么会恐惧解开这个隐藏的文件。 那个找不出主人的窃听器,在柏威夏丢失的串珠,包括这个过度保护的文件夹。 都指向同一个人。 打开管理员界面,章正辰快速输入几串命令,按下回车,那个乱码一样的文件夹名称立刻弹了出来。 答案就在眼前,章正辰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将光标移到文件,用力双击,数十个音频文件次第弹出。 “周少……” 不需要看手机再确认,章正辰也认得出那些古怪的乱码。 他看向那个逆光的背影——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挺拔还是一如既往的挺拔,为什么他看到的全是落寞感? 周辞清睁开眼睛,窗隙间,阮语从拱门里走出,笑容灿烂,跑向负责采购的阿姨聊起天来。 应该又在嫌弃菜式太过清淡吧,不过今天他特地让厨师做一道避风塘炒蟹,是给阮语的一个惊喜。 他闭上眼睛,做好被现实鞭挞的准备:“说吧。” 章正辰正对电脑屏幕,一个字一个字比对,在分贝陷入谷底时,他放弃寻找那个错误的答案。 他拳头慢慢紧握,咬牙逼着自己宣判死刑:“一样的。”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一声嘲讽的冷笑颤抖着,在灰暗中震荡出苦涩的声波。 —— 首-发:po18.vip「po18uip」 87.笼中囚雀【juseshuwu】 阮语一路跟着采购的阿姨到厨房,想看看今晚要吃什么的时候,阿姨又被一通电话叫走,说还有东西需要立刻去买。 电脑不在手边,阮语也无聊透顶,回房间洗掉身上从吴哥窟带回来的沙尘,出来就看到床上又放了一条礼服裙。 单薄,柔顺,泛着细腻的光感。 裙子上还放着一张白纸,遒劲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而美中不足的是停顿的地方太多也太久,难免会有笔尖震动的痕迹。 【今晚七点,穿上这条裙子来会客大厅见我。】 可能是家族中繁琐的礼节成就了周辞清,他在某些重要时刻或者事件都会把仪式感做足,哪怕他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 这是规条下长大的人的习惯。 距离七点钟还不到四小时的时间,阮语摸了摸被汗水濡湿又干透的头发,扔下cad的书转身又回到浴室。 花费整整一个小时,阮语带着一身水气走出浴室,开始翻找那些被藏在柜底的化妆品。 吹好发型,她换上礼服裙走到镜前准备上粉底,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满眼雀跃,心怀期待,不自觉愣了片刻。 她这样像不像被驯化好的金丝雀,每天被关在笼子里给主人唱歌,只为博得主人一次青睐。 举着化妆刷的手垂落,阮语这才看见cad的书被压在琳琅的化妆品下,露出来零星几个专业字眼,在苟延残喘地朝外呼救。 眼前闪过几双渴求的眼睛,阮语认得出,这是她第一次见宋毓瑶时,她视频里刚被解救出来的小女孩的眼睛。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她也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 或沉重,或泪盈于睫,还有对生与新的期望,每一双都能震撼心灵。 阮语连忙合上眼睛,让自己沉入万丈深渊。 她为其他人付出得够多了,是时候为自己而活,哪怕是沉入肮脏邪恶的地狱。 因为那里有人等着她,拥抱她,在爱她…… * 礼服裙并不隆重,没有任何装饰,米白色的丝绸经过设计师的剪裁,宽松的领口,细腰微掐,鱼尾设计,流畅地贴在阮语的胴体上,随着她摇曳的身姿仿佛有了生命力。 阮语穿了双小猫跟,滴滴答答地敲击着古老的地砖,一路上都没碰到一个人。 会客厅大门敞开着,她侧身走进去,富丽堂皇的大厅被温馨的烛光包围着,长桌上摆满飘着香味的珍馐,而周辞清就坐在长桌的尽头,孤独地坐在花团锦簇之中。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这样悉心照顾着,阮语走进大厅,站在旁边的佣人立刻上前帮她拉开凳子。 “怎么不开灯?” 西苑前身是一个法国贵族建造的庄园,周辞清的爷爷购下后,屋里的软装没有改变过,吊顶上的巴洛克风格水晶吊灯是阮语最喜欢的老物件。 周辞清换了一件黑衬衫,衣领随意地敞开着,和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昏暗点不好吗?”他嘴角无力地扬了扬,“太亮了就不怕被看得太清楚?” 阮语并未留意他的神情,着桌上全是需要戒口的东西,眉头立刻皱起就要训斥:“说好要戒口叁个月,你怎么……”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周辞清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凯撒沙拉,“我有另外的。” 不怪阮语眼尖,实在是避风塘炒蟹的颜色太过鲜艳,她随便扫过一眼就能看到。 “吃不了没关系。”她夹起一块蟹肉放进嘴里,然后起身走到周辞清面前,侧身坐在他腿上,等把蟹肉咽下去了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我吃完以后你亲亲我就可以啦。” 周辞清靠着椅背,垂眸打量阮语的脸庞。 她似乎精心打扮过,颈上散发着丝丝的花果香,像一个熟透的蜜桃,只等树下的人采撷。 阮语从来说到做到,哪管周辞清答不答应,搂着他的脖子就要亲上去。 当他的气息扫过鼻尖时,阮语猛然一顿,急忙后退。 “躲什么?”看见她仓惶的神态,周辞清愉悦地笑了笑,虽然手还被她的后背压在桌沿上,脸上却没有半分痛楚的痕迹。 背后的拉链已经被拉开大半,阮语急得脸颊通红,用手挡在胸前又气又恼:“还有其他人呢,你不要在这里……” “怕什么?”周辞清并未动容,唇边的弧度冰冷无情,捏住链扣的手也没有收回的意思,“我被你一丝不挂放在众人面前这么多年,现在也轮到我把你剥光,放在聚光灯下任人欣赏了吧?” 阮语身体狠狠一抖,与生俱来的求生欲趋使她不断要逃离。 然而她的脚尖才刚触地,周辞清按在她背后的手用力一推,二人的距离立刻缩短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越来越快,激烈得像一头咆哮的狮子。 他从桌上拿过手机,手指愤怒地划过几下屏幕,然后将扬声器放到阮语耳边。 几声嘈杂的电流声过后,周辞清沉稳的声音突兀而起。 说的是英文,标准的英音。 他语速很慢,哪怕说的是生死攸关的事,他还是淡然自若,仿佛在聊天气,聊美食,就是不像在聊杀伤。 “我记得我警告过阁下吧?要是到期了我还没收到那批石墨炸弹的尾款,我不保证你能顺利躲过每一次暗杀。” “威胁?当然不是,我从来不对任何一个客人动粗,哪怕他欠了我六千万美金。” “好的,明早起来后,我会让手下到银行查账。” 音频结束,周辞清又调出另一个,继续放在阮语耳边。 这次他不再是在讲电话,章正辰的声音也同样在里面。 “都他妈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需要我们的武器时就叁跪九叩,现在和平了就想着拔掉我们的牙齿,生怕我们造反。” “周家只为求财。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但如果他们不听,我多的是办法让他们感受阵痛。” “……例如华人大规模罢工停工。” “只要我周辞清在的一天,没有人能动摇周家的根本。” —— 相信我,真的一点也不虐,到最后可能还会有人喊甜(没错,就是本人) 首-发:po18.vip「po18uip」 88.死神镰刀 看着阮语煞白的脸,周辞清放下手机:“熟悉吗?” 阮语嘴唇都在颤抖,拉链敞开的后背也起了一层薄汗。 为了尽可能提供有效信息给宋毓瑶研究,她几乎把每一次的窃听音频都录了下来,用u盘带给宋毓瑶。 决定退出组织后,她本想彻底删除录音,可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来,后来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未来,全然把过往的危险抛诸脑后。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在放在她身上最适合不过了。 见阮语愣住不说话,周辞清也不恼,打了个响指让管家把电脑拿上来。 “你电脑里出现这些音频无所谓,我可以当你是过于爱慕我,恨不得时时刻刻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 他把卧底拍到照片举到阮语面前:“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电脑里的东西会出现在警局!” 长桌上青翠欲滴的沙拉被一手掀翻在地,周辞清倏地起身,掐住阮语的脖子将她按在桌上:“阮语,事不过叁,我已经对你仁慈了两次,你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泛着冷光的西餐刀就在鼻尖之前,仿佛下一秒就会用力插进她的眼眶里,取她性命。 刀锋离得太近,阮语看不真切,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东西会在警方手上。 周辞清的手此刻不为杀戮,只是想将她控制住,她就着这一线生机,艰难开口:“我没有做过这些事……” “没有?那这些音频都是电脑硬塞给你的?”周辞清的表情刹那暴怒,握着西餐刀的手狠狠往下捅,“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宠爱就把我当傻子!” 并不锋利的刀刃凭着力量插入厚实的桌面,不偏不斜,就在阮语肩膀上方,握刀的那只手上全是隆起的青筋。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镰刀。 阮语敢肯定自己的电脑没有人碰过,那么警方拿到音频的途径只有一个。 宋毓瑶。 答案似乎已经明了,阮语更是绝望。 再一次,她被摆上较量的天平——一边是自己的命,另一边是组织里所有人的命。 她可以告诉周辞清,是宋毓瑶泄的密,可换来的是整个解决组织的覆灭。 阮语一直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可真要她舍小家为大家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宋毓瑶是她最好的朋友,组织里很多都是她解救出来的小姑娘,有些是自愿回报加入的,但更多的是找不到亲人,或者不被亲人接受的可怜人,一旦失去组织的庇护,她们只能再度流落街头,被迫再次走上旧路,还要受到周辞清的打击报复。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 “窃听器是我放的,录音的人也是我。”看到周辞清眼中暴起的怒火,阮语吓得加快语速,“但我没有要收集你的犯罪证据,更不是警方的卧底!” 窃听的重点是关注道上做人口生意的人,她和宋毓瑶等人没想过,也不敢想插手周家所有事宜。 可窃听器又不是过滤器,必然会把周家的腌臜事一并录下。 现在这些音频,已经是阮语剪辑过,滤去大部分见不得光的信息。 但哪怕只有这些,也足够周辞清到监狱里走一遭。 “你说这些话时不觉得好笑吗?”周辞清不想听她任何狡辩,“你不为收集证据为什么要窃听?之前拼命否认的事为什么现在又承认?你对我说的话有过一句是真的吗!” 熊熊燃烧的怒火遮盖住周辞清的眼睛,焚烧掉他脑海里所有理智与风度。 收到卧底发来的消息后,他天天烦恼着怎么找出证据,怎么销毁,怎么为自己脱罪——阮语这么期待婚礼,他一定要尽快解决这件事,帮她把幻想中的画面一个个完美呈现,他要阮语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可到头来他发现,竟然是阮语要亲手将他送上法庭审判。 他这是在干什么? 听到章正辰说“一样”以后,他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到底在为什么而努力?他努力是为了谁?这个努力是否有一丁点意义? 传达消息的手下并不知道电脑里放着什么,他不想声张,冷漠地把手下赶出了书房。 那一刻的他还在为阮语的安危担忧——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阮语是背叛者,她下场只有一个。 死。 章正辰非常震怒,发誓要把阮语控制住让她尝尝绝望的滋味,可吼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声线里还带着哽咽。 “为什么?我们对她不好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章正辰恼怒地垂着书柜,同时也在委屈着。 周辞清回答不上来,他拉动触控板,把页面拉到最底。 如章正辰所说,乱码后的数字极有可能是日期。 他看到最后一个文件,那里的日期前四个数字是201x。 那一年,他彻底拥有了阮语。 然后他笑了,手支在鬓角挡住眼睛,哈哈大笑,笑出了蒙在眼前的薄雾。 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阮语接近他,说爱他,和他发生关系,都只不过是为了获得他的犯罪证据。 多可笑。 他以为得到的天荒地老,和他付出的情深似海,都只不过是泡影,一些抓不住的虚幻。 全是笑话。 他脱力地坐回自己的座椅,看着被推倒在地的阮语。 “你不要撒谎,告诉我,”他捏住阮语的下巴,看她被眼泪淹没过后的双眼,“你来到我身边,真的是因为爱我吗?”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89.同归于尽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 阮语坐在地上,看着周辞清近在咫尺的脸,却从未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的远。 他脸上没有表情,因为光线昏暗,浅色的瞳孔变得深邃无比,又像被囚禁的海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大海的囚笼。 无望又期盼地翻腾着。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了,因为她的答案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可能是打开囚笼的钥匙,只会把暗海的海水激怒。 她只能重复自己的辩白:“我没有出卖你,更不是警方的卧底。”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答案已经清晰,可怜的餐具被桌布带倒在地,周辞清站在一地狼藉之中,看着红酒溅在阮语白净的裙上,触目惊心。 “你又在装什么可怜?”周辞清恨透了她泫然欲泣模样,“在宋毓瑶家里还没装够吗?还是邮轮上还没哭够!你还想耍我多少次!” 但更恨自己下不去的手。 这双手扣动过无数次扳机,握成拳头时沾过无数人的血,偏偏在掐住阮语那纤细的脖子时收了力。 “我没装。”阮语抬头看着周辞清,不带一丝恐惧或者无措,“我也没有骗你。我要是真的是卧底,何必等到现在才把音频交过去!” “因为你大仇已报,彻底利用完我,所以将我送进监狱,还你一个璀璨的未来!” “我没有!” 两人的嘶吼混在回音里,似乎连紧闭的窗外也微微震动。 阮语有口难言,被周辞清这么冤枉,眼框立刻红了一圈:“你一定要把我对你的感情说得那么不堪吗?” “是我说的吗?”周辞清逼近她,逼她只能抬头仰视自己,讥讽道,“阮语,你这样演戏不累吗?扯下你虚伪的面具,像控诉吴观山一样对我,说我是个日日夜夜折磨你的恶魔,要我还你一个璀璨的人生啊!” 阮语被他推坐在凳子上,柔软的靠背并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冲击,反而是周辞清的话惊醒了她某些不以为意的记忆。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在这种地方过非人的生活,不需要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凭什么我可以璀璨无比的人生要为你的不忠买单!为什么——” 难怪那晚的周辞清如此反常,一切都有了答案。 酒后会吐真言,脱口而出的大多是真话。 阮语不否认自己对现状非常不满,但她真的有在慢慢接受黑暗的侵蚀,让这里的黑暗洗刷自己叁观,哪怕过程艰辛,她都甘之若饴。 因为这里有周辞清。 “想起来了?” 阮语抬头,眼前的周辞清面目模糊,但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此刻他的表情有多么的讽刺。 “你就因为几句话就否认我对你所有的爱慕吗?” 周辞清一愣,冰封的眼眸有过一闪而过的动容,很快又被摁熄在茫茫黑暗当中。 “你这样说,我也想问你个问题。”他拿起已经冷掉的避风塘炒蟹,“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我少了你吃的还是喝的?还是在床上把你弄得不够爽,你要用背叛来回报我,用谎言来玩弄我!” 炸裂的巨响让烛光也为之一震,破碎的瓷碟碎片跟着面包屑和螃蟹散落一地,决绝又狼藉。 不少碎片溅在阮语的脚上,阮语就站在这片狼藉里,红着眼睛坚定道:“周辞清,我爱你。” 抓起红酒瓶的手猛地顿住,周辞清皱着眉头死死盯着阮语的脸。 “又想……” “不是演戏,也不是谎话。”阮语赤脚一步步走向他,直到走到他面前,能够将他抱紧,“我爱你。” 扶着酒瓶的手依然没动,周辞清任她抱着,无情地开口:“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你放不放过我,和我爱不爱你是两回事。”阮语收紧手臂,耳朵贴在他震动的胸腔上,“我不能告诉你窃听的原因,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卧底。你要把我关进地下室折磨,或者送我一颗子弹,我都不怨你,因为这是我欠你的。” “你以为我不敢?”他捏住阮语的后颈逼她扬起脸,“你以为这些话还能让我心软?” 说完,他自己缓缓起身,那些与生俱来的冷傲结成盔甲,武装起他溃不成军的意志:“不过你这样说,倒是让我有了些头绪。” 他拉好被扯乱的衣襟,慢条斯理地扣上袖扣和纽扣,斜睨着衣衫凌乱的阮语:“你情愿死也不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想必对你意义重大。” 看见她的瞳孔剧烈一震,周辞清又笑了。 他缓步走到想要后退的阮语面前,伸出一只手捧起她的脸,落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一点一点加重力度。 “你第一次窃听是叁年前,而那年出现的人只有一个。” 周辞清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在这之前的每一晚,他安抚性的触摸,可现在阮语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自己被冰冷的鬼魅缠绕着。 “宋毓瑶。” 死神向地面重重敲击镰刀,周辞清的手开始往下移,将她已经偏倚的肩带扯下肩膀:“爬床这件事也是她教你的吧?说什么正义之师,不过是皮条客和妓女罢了。” “周辞清!”阮语挥拳直向他的脸,可还没抬高多少,就被一手截住。 “生气了?”周辞清的手包裹住她的拳头,利落一折,阮语便被他按在了餐桌上。 礼服裙已经被拉扯得七零八落,露出大片的春色,伶仃的肩颈处还留着他这几夜留下的爱痕,像一张张讽刺的脸,嘲笑他过往的愚钝。 他露出厌恶的神情:“但你有什么资格生气?这是你咎由自取的,我全心全意奉献你不要,偏偏要背叛我,出卖我!” 这时,他又变回那个残暴无情的周家家主,微挑起一抹冷漠的笑:“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我要你看着那些人被我抓回来,一个个折磨至死,然后……” 他俯身抚摸阮语僵硬的脸庞,尾巴上的毒刺高高扬起:“我会亲自送你上路,让你看看不再爱你的周辞清,有多么恐怖。” “你敢!” 周辞清看着一贯柔弱的阮语竖起浑身的刺,有些玩味:“还能逼出你的真面目,我还有什么不……” 话语间,阮语突然举起手边的烛台,狠狠往凳边破碎的酒瓶一砸,立刻闪身上前,踮起脚尖搂过他的脖子将他拉到面前,闭眼亲了上去。 火星闪过,烈酒上立刻熊熊燃起半人高的火焰,已经分崩离析的大厅瞬间亮堂起来。 她撬开周辞清抿起的嘴唇,用力咬了一口:“如果你敢,我们就同归于尽……” 血腥渗入嘴里,周辞清眼睫微颤,一把推开了想更进一步的阮语。 “闹够了?”他擦掉唇边不知是谁的血迹,平静的双眼没有任何波动,“阮语,别说是一个吻,就算你脱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看你一眼。” 说完,他绕过即将燃尽的火堆,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大门。 “周辞清!”见他真的要走,阮语急忙大喊,“你不要我了吗!” 急切的脚步并未如她想象一样停下,周辞清走到大门,一手拉开门把,待走出去以后,反手嘭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守在门边,表情深沉的邵震。 “周少。” 见他出来,邵震立刻站直。然而周辞清却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招手叫来佣人,指了指背后的门:“进去把火灭了。” 听到这么个危险的字眼,邵震趁着大门打开的瞬间往里看了一眼才继续刚才的话题:“周少,大太太被抓了。” 西苑的人都叫周辞清母亲大太太,哪怕她在丧夫以后基本不进出周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辞清烦躁的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到达岘港后一直在邮轮码头等候,但还没等到大太太,一个小孩就拿着张纸过来,上面写着大太太在他们手上。” 周辞清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现在出发吧,争取天亮之前把人联系上了。” 看着大步往前的周辞清,邵震稍稍一愣,快步追上去:“你二叔在岘港有不少旧部,但都是些老弱残兵,正辰过去解决就够了,你留下来和阮……” 周辞清猛地停下脚步,鹰隼般的厉眸眯起,立刻捕捉到邵震脸上转瞬即逝的恻隐。 “怎么?”他别有深意反问,“要我留下利落解决掉她?” 邵震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辞清表情沉下,威胁性地开口:“当我走出这扇大门,就代表和她没有任何瓜葛,明白吗?” 身后的门同时打开,周辞清以余光往旁边扫了一眼,那只正要跨出来的脚顿住,僵在了半空。 —— 这次不虐了吧! 90.同下黄泉 没有周辞清的西苑是寂寥空落的。 阮语站在大门,穿堂风吹起她污秽的裙摆,夜幕中两盏车灯照亮已经停止流动的喷泉,而周辞清就站在这两者之间,低头整理着他的背带枪套。 他有很多件黑衬衫,现在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大厅里穿的那件,被背带一勒,遒劲结实的肌肉立刻在绸缎上显露线条。 一切准备就绪,周辞清穿上西装外套跨进车里,站在外面的保镖立刻帮他关门。 红色的尾灯闪了闪,如暗夜黑武士的rs7发出霸气的轰鸣,一秒加速驶出尚未完全打开的铁艺大门。 就算眼睛不能达到阮语也知道,这一整个过程,周辞清的视线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过。 轰鸣声越来越远,虫鸣又重新回到耳边。 从会客厅里出来后,周辞清就不允许她接近半步,无论她怎么呼喊,都仿佛没听见一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来跟她说话的还是得到指令的管家,他递来一条钥匙,一条客房钥匙。 叁年前她刚住进西苑时住的房间。 西苑的里到处是指纹锁,原本阮语的指纹可以打开西苑任何一个房间,但从此刻开始,她只能进出有钥匙的这一间。 “周少说,叁天以后如果阮小姐还在,那么西苑所有的佣人都会赶出去。” 阮语笑了,不是笑周辞清赶尽杀绝。 而是她连一句阮姑娘都不配得到了。 * 时隔叁年,阮语又回到了原点。 西苑很多房间,就算没人住着,佣人也会每天进去打扫卫生,当阮语推开门时,里面没有难闻的潮湿腐朽的气味,只是过于冷清,连光都是惨白的。 不像她和周辞清的房间,有她精心布置过的痕迹,连昏黄的灯都带着栀子花香薰的味道。 锁好门脱下邋遢的裙子,阮语爬上柔软的床,任黑暗将她包围。 坐以待毙和疑神疑鬼都不是阮语喜欢的成语,她翻出宋毓瑶的微信开门见山。 【我暴露了,周辞清知道我监听的事了。】 叁、二、一。 不过叁秒时间,宋毓瑶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吵杂不已,全是语速极快的英文,还有不少电话响声,夹在一堆争辩里,混乱不已。 “怎么回事?你现在还好吗?不是要跟我说遗言吧?”话音刚落,那边便是急乱倒塌声。 宋毓瑶是个很好懂的人,直肠直肚,最不懂撒谎,她的惊讶不掺任何谎言,全是担忧。 “放心,我死也要找你垫尸底。”阮语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再次给自己脱罪,“暴露是个人的问题我难辞其咎,但泄密绝对是你那边的问题。” 而要是没有泄密,暴露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你的意思是组织里出了卧底?” 宋毓瑶一点也不怀疑阮语的保密工作,反而是自己这边的漏洞和空子数不胜数:“能动我电脑的人太多了,等处理完这边的事儿,我回一趟暹粒逐一排查,必须把那二五仔给找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不管什么地方都怕有叛徒,哪怕双方都为正义而战。 谁又敢肯定,对方没有存点私心呢? “不过……” 阮语正要挂电话,电话那头的宋毓瑶声音突然降下来:“飞出暹粒的机票和护照我随时都帮你准备着……” “我欠你太多了。” 真空似的静默在电话间蔓延,阮语手腕上的擦伤隐隐作痛,一点点侵蚀着她摇摆的意志,泪珠一眨眼就滚落。 没等到她的回答,宋毓瑶又问:“阮语,你后悔加入我们吗?” “不后悔。”阮语没有任何思索时间,脱口而出,不得不苦笑一声。 所以她也欠了周辞清很多,不怪他会说出“利用”二字。 利用他的势力报仇,利用他的消息行动,利用他的宠爱叁番四次欺瞒。 “所以我想再试试。”她举起手借月光看戒指内闪烁的火彩,里面似乎载着一片一望无际的海。 如果周辞清真的要她死,那就死在他怀里。 但在断气之前,她必定一同把他拉下黄泉。 —— 首-发:po18.vip「po18uip」 91.誓言失言 叁日限期说过就过,阮语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周辞清,每天就坐在大厅看书制图,守株待兔。 可守了两天她都没等到周辞清的归来,反而撞见了要出去的章正辰。 作为周辞清心腹中的心腹,章正辰对她的恨不会比周辞清少。 果不其然,走进大厅的他看到阮语坐在沙发上看书,晒得黝黑的脸立马沉了下去,转头就要绕路走。 “章正辰!”阮语扔下书追上去,边跑边喊,“你是要去找周辞清吗?” 虽然知道章正辰恨透了她,但阮语还是把装傻进行到底,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追到他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住:“捎上我一起吧!” 章正辰被这样一拦,不得不停下脚步,用极致的厌恶睨着面前死皮赖脸的人。 “捎上你继续监听?”章正辰故意在她面前掏烟点火,然后狂妄地把烟吹到她脸上,“你他妈当我脑残?” 阮语连呛了几声,把眼泪都给熏出来,边挥开烟雾边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他人在哪里吧?” 章正辰再一次把烟吹她脸上,撩开衣摆拔出腰间的枪,粗鲁地抵在阮语的太阳穴上:“我告你妈。我警告你,你再不走开,老子一枪打爆你的头!” “你打吧,有种就开枪。”阮语扬起脸,视死如归,“要是你觉得你杀了我周辞清会不跟你追究的话就动手吧。” 被威胁的章正辰更加怒不可遏,用力拿枪口顶住她的脑袋:“你不配提这个名字,更不配用他来威胁我!” 他愤怒的原因不仅是威胁,更是阮语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要是周辞清真的不放过阮语,那她昨天就应该死在那个堂皇的大厅里,等浅色的花瓣沾上她溅出的血,在一声枪响后拉下人生帷幕。 叛徒只被赶出西苑? 死在地下室的那些卧底都要在地狱里喊冤。 “你是不是还很得意,一个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一边是冰冷刺骨的枪,一边是滚烫的烟头。 阮语就被夹在这冰火两重天之中,接受章正辰暴戾的指责。 “你当然有成就感,不仅把他玩弄得毫无原则,还把他送进监狱,这他妈谁敢想这么大啊!”章正辰看着她骤红的眼圈,心里更是火大,“这五年里周少委屈过你吗?还是你要求的没给你做到?阮语,我他妈养条狗五年都有感情,会对我摇尾巴,你身为一个人却连狗都不如!”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感情!” 如果没有感情,她早就跟宋毓瑶离开这里。 一个人睡的这几个晚上她夜夜都在做梦,梦见维港,梦见庙街,梦见霓虹不落的弥敦道。 他们沿着3.6公里的街道一路往南,路过珠宝店一条街的时候,还有些橱窗没有关闭,她就拉着周辞清到窗前,指着里面的皇冠想问他好不好看。 可一回头,她背后空无一人。 从梦中惊然乍醒,醒来的地方依旧只有她一个人在。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电话给周辞清,可回应她的一直都是已关机的冷漠提示。 阮语推开章正辰的手:“你有什么资格批判我和他的关系,难道这五年全是他在付出吗?我就没有为他牺牲受伤过吗!” 阮语始终忘不了地下室鲜血满地的画面,耳边还时不时会响起那些人受刑时发出的恐怖哀嚎。 章正辰只是冷笑:“那不是你自己选的路吗?周少提醒过你无数次,踏入这里就等于踏入地狱。你既然自愿进入这里,就该接受这里的规则,摒弃你过去那些所谓正确的事物。如果不能,你就从这里滚出去!” “能赶我走只有这里的主人。”阮语逼近他,“带我去见周辞清。” 那一刹那,章正辰似乎从阮语脸上看到另一张脸的存在。 压迫感,冷静,不可置疑,都与周辞清如出一辙,都令他同样心惊。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他烦恼如何脱身之际,专门用来联系周辞清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 电话刚接通,周辞清烦躁的责问立刻就如炮弹袭来:“老杨在门口等你十五分钟了,你是爬进书房拿文件再爬出来吗?” 他一介粗人,音量总爱开到最大,阮语果然听到,伸手就要抢:“给我!” 早料到她会如此,章正辰迅速后退,同时开口:“没什么,出来时被阮语拦住了。” 趁周辞清还在沉默,阮语立刻上前大喊:“周辞清,你别想叁言两语就抛下我,凭什么一个解释机会都不……” 不等她说完,周辞清再次淡漠开口:“你顺便帮我把手镯带回来,那是周家的东西,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阮语一怔,更加用力去抢章正辰的手机:“周辞清,我说了我不走,我要见你,我想见你!” 看着阮语狼狈无助却还要拼尽全力争取的模样,章正辰心里从未有过的爽利:“蓝宝石戒指要拿吗?” “章正辰你闭嘴!” 她什么都可以还回去,唯独求婚戒指不可以。 那是唯一有据可依的爱意,最庞大的爱意证明,她不能归还。 归还了就代表一切都没有了。 “周辞清,凭什么你可以要求我抛弃美好与你下沉,你却不肯冒着危险让我留在这里!” 更何况她已经拔掉了自己爪牙,他为什么不能再给一次机会? 想象中的沉默没有发生,周辞清立刻给予肯定的回复:“阮语,是你没有完成承诺,又凭什么要我一再让步?” 阮语心头一窒,下一刻她听见有人把誓言书更改成失言的声音。 “戒指是我私人买的,不必归还,就当是给阮小姐的分手礼物。” —— 首-发:po18.vip「po18uip」 92.死性不改 宋毓瑶把自住的那栋别墅送给阮语当新婚礼物,说她真要被周辞清赶出家门,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阮语当时脱下鞋子就要打她那张乌鸦嘴,不曾想眨眨眼就应了验。 给宋毓瑶打电话报备的时候她果然哈哈大笑,说自己的第六感比占卜的还准。 可最后她又不禁叹气:“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阮语用筷子戳着烤串丸子,一静下心就浮现章正辰愤恨指责的模样。 “阮语,我们和你就不可能是一路人。你向往青天白日,我们只能在地底潜行,不能见光。别勉强,你放过你自己,也放过周少,我不想看着注定叱咤风云的他,余生只能在监狱度过!” 宋毓瑶丝毫没有发现她异常的沉默,不停叨叨:“你不是在给csa干活吗?泡了那个姓许的,许家也不差,就结婚后你要叫吴观山姑父还是爸爸啊哈哈哈哈!” “我要重新加入组织。” 笑声戛然而止,宋毓瑶停了好一会儿才能再开口:“你没开玩笑?” 阮语有很多话想说,想说章正辰的粗鄙无礼,也想说周辞清冷漠无情,可最后她能说出的也就一句:“我只是遂他的意,重新走到太阳底下。” 缄默更加深沉,宋毓瑶忽然也觉得自己陷入了叁观的拉扯中:“阮语,我怕你后悔,等我回来再商量商量好不好?” 阮语苦笑:“我就是怕我会后悔。” 所以才把自己赶上绝路。 * 最终宋毓瑶还是没松口让阮语重新加入组织,说就算要加入,也不可能让她留在东南亚,所以一切等她结束美国的工作再行定夺。 但阮语并没有就此放弃,她还记得秦旭阳说过郊外一条小村还有很多失踪女孩没有找回,她便赌气般天天到那儿踩点走访。 可每次往返,她都自虐似的让tuktuk车司机绕到城市西面,故意路过她再也无法踏入的西苑门口。 无聊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不过上天关了一扇门,还是仁慈地给她留了个窗户透透气。 那是她走访的最后一户人家,处于村子最边缘的地带,铺在房顶的棕榈叶大量脱落,滑落到蓬门前,每一根枯草都昭示着主人的捉襟见肘。 据村里人所说,这家人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两夫妇生了一对姐妹,靠几亩水稻田养活全家,而姐姐就在外打工赚钱供妹妹读书。 然而今年暑假的时候,妹妹却失踪在去打暑期工的路上,直至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家中二老无人照顾,姐姐只能从辞工回家,除了照顾缠绵病榻的父母,还要继续寻找妹妹的踪迹。 但以他们的家庭条件,想要找回失踪家人就如同天方夜谭。 记录下那位失踪妹妹的特征和当日情况后,日已西斜,村子里没有路灯,姐姐怕阮语会迷路,提出要送她到村口。 刚走出那个破败的房子,姐姐绞着粗糙的手指忐忑道:“阮小姐,我怀疑我妹妹还在暹粒市区。” 她说有一次经过cornerrod,看见里面一家按摩店里有个女孩的身形和她妹妹非常相像。穿着原本她想进去看看,结果守在店面的男人凶巴巴地将她赶走,还打了她一顿。 姐姐绞着粗糙的手指忐忑道:“有一次我经过cornerrod,那里有一个没有任何装修的按摩店,里面有个女孩子穿着吊带裙和超短裤,被一个外国男人搂着,身形和她妹妹非常相像。 她原想上去看看,结果刚靠近就被店里的男人把赶走,还被打了一顿。” 说完还把衣袖拉起来,皮包骨的手臂上有大块的淤青。 “我刚才不敢说是怕被父母受不了。阮小姐,我求求你,我妹妹不能在那种地方,她才十六岁……” cornerrod不长,道路两旁林立着各种正经或不正经的按摩店,一到傍晚就是男人的天堂,阮语早就听说过那里的恶臭。 一路走出村庄回到马路,她眼前总会闪现那对年迈的夫妻愁苦的脸,和他们硬塞到她手里的那包糙米。 那是他们叁口人一周的口粮。 起码在那一刻,她就是这家人的救世主。 她下定决心,又加了一张美金给司机:“今天不绕去西边,去cornerrod。” * 夕阳最后一点光被夜幕吞噬,阮语一只脚刚踩在路上,猥琐的口哨声便四面八方响起。 阮语目不斜视,故意露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那些声音果然顿时消失。 姐姐说她看见的店在一个巷口旁边,店门前挂着一个叁色旋转灯,灯下放着一把折迭椅,通常都会有一个瘦得跟猴似的男人坐在上面。 阮语停了下来,右前方果然有那么一家店,只是折迭椅上并没有坐着人。 将匕首藏到袖子里,阮语缓步走过去,刚去到巷口就听到呜咽似的求饶声,和男人难听的咒骂声。 声音离得有些远,小巷子也千转百回的,阮语站在巷口,并没有看到人影。 她悄然进入,求饶声变成痛苦的呻吟,伴随着男人粗鄙的咒骂越来越近,终于拐过一个转角时,墙角一对交迭的男女就在眼前。 女孩看上去并不大,内裤被褪到膝盖上,正极力地反抗着。 阮语眸光一沉,袖子里的匕首滑到手中,刚要大步上前,后脑骤然一痛,眼睛在天旋地转中沉入无尽的黑暗…… * 越南,岘港。 周辞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未能凝结的鲜血从别墅草坪一路流到大门,他皱眉看了一眼,踩着血流一路往上,仿佛看不见草坪小径两边的尸体,直入印满血手印的大门。 屋内也是一片狼藉,无数精美的盆栽被子弹击碎,植物根茎分离,尸横遍野,向来者展示鏖战的酣畅。 破门的声音轰然响起,周辞清跟着声音往里走,掀开珠帘正好碰上从梯间小门里走出来的舒蕊。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加牛仔裤,经过长达几天的绑架,衣服上难免沾到些灰尘,但难掩风韵,走起路来一点也不见狼狈。 “妈。”周辞清随意打了声招呼,抓起她被绑出勒痕的手腕看了看,“他可真不给面子给你这位大嫂。” 舒蕊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继续往外走:“你这个话事人当得太糟了,你爸还在的时候,我可没试过被绑架这么丢脸。” 确实丢脸,这都第二次出现这种纰漏了。 周辞清虚心认错:“确实。在二叔第一次觊觎我的位置时,我就该赶尽杀绝。” 舒蕊脚步一顿,回头看一脸认真的儿子,到口边的责怪便说不出口了。 “辞清,我是让你做事不要太狠绝,凡事留一线。” 周辞清完全不赞同:“那其他人会给我留一线吗?” 他眯了眯眼睛:“父亲刚死二叔就立刻对我出手,你真的觉得他清白无辜吗?如果我不狠绝,今天倒在血泊里的人就是你和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上位后做事过绝,会落到腹背受敌的处境吗?” 周辞清拒绝回答:“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不想做无谓的假设。” 双标至极,舒蕊无话可说。 到底是母子重逢,她也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感情,挽着他的手走出别墅,不禁叹息:“我还以为阮语能把你这性子改改呢。” 准备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周辞清转向拉来一边看热闹的章正辰,顺便把碍事的手机交给章正辰:“二叔在林家人的掩护下逃了,我跟大部队前进,你送我妈回去,有事直接联系队长找我。” 他二叔能迅速获知舒蕊的位置,西苑内部肯定有内应,他追踪的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的位置。 当事人匆忙而去,舒蕊立刻看向旁边的章正辰。 “怎么回事?一提咱们阮小姑娘他就跑?” 被杀气腾腾的眼神这么一盯,章正辰连忙举手投降:“接下来半个月你都要在岘港,躲避暹粒那边对我们的审查。而那位小阮姑娘……” 他颇幸灾乐祸:“就是罪魁祸首。” —— 宋·动不动爱送朋友房子·毓瑶 93.任你处置[juseshuwu] 刺骨的冷水无情泼在身上,阮语骤然惊醒,在光漫入眼底的时候,剧痛也从后脑传达到四肢。 耳鸣不断,阮语想抬手去按按耳朵,稍微一动就发现手脚都被刺痒的麻绳绑着。 “看来一盆冰水还不够呢,不如再来一盆提提神?” 刻薄的声音仿佛从虚空中传来,阮语用力闭眼再睁眼,又一盆带着冰块的冷水当头泼来。 坚硬的冰击中她的额头,阮语忍不住骂了一句。 “吴太太的眼光还真是始终如一,玩腻了有家室的老男人,改玩半只脚踩进棺材的老毒枭了?” “闭上你那张臭嘴!” “诶——”披拉抬臂阻止要起身的许靖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阮语,“有这么一张嘴,难怪快结婚了周少还是不要你。” 阮语的脸一沉,厉声反驳:“也比你这奸淫掳掠的人渣要好。亏你还敢坐在佛像之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你下的。” “该下地狱的是你!”披拉面露凶悍,原形毕露,“阮语,柏威夏那事你害我人财两空,我不下地狱,如何对得起我们死去的那些兄弟!” “你们这种畜生死有余辜,我只恨那晚没有把他们全部杀绝!” 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阮语的骨气不允许她向披拉这种渣滓求情,继续恶毒嘲讽:“举头叁尺有神明,你这种败类迟早横尸街头,不得善终!” 这种不痛不痒的诅咒披拉早已听到免疫,他起身走到阮语面前蹲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我看你这个好人也没什么好下场,自以为在帮助别人,到头来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他按住阮语的脑袋就往地上撞,然后再次扯起她的头发,笑笑:“不过毕竟一场相识,我也不能为了点钱财人手就要了阮姑娘的命。” 头皮似乎要被扯掉,带动着后脑还未消散的痛,阮语眼前又开始涣散。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交出你一个肾……” 阮语想也不想:“我选第二个。” 看着许靖雅顿时沉下去的脸色,她痛快大笑:“就算被碎尸万段,我也要你家庭破碎,亲眼看着亲生骨肉惨死在你手上!” 磕破的额角有鲜红的血如注流下,将阮语那张姣好的脸庞斜分两半,在她一声声狞笑之中变得越来越疯狂。 相比于愤怒,许靖雅听着这渗人的狂笑,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被赶出西苑后,她和吴观山在回去的路上就吵了起来。 患难并没有让他们看到真情,反而应了阮语那句“面目可憎”。 觉得丢了大脸的吴观山再也不想待在暹粒,当晚就飞回国内照顾女儿,剩她一个孤苦伶仃地留在酒店里流泪。 然而就在她以为穷途末路之际,披拉找上了她。 “我知道你跟阮语有仇,刚好我也是。现在阮语已经被周辞清抛弃,只要你能帮我把她抓回来,我就帮你在黑市找一个合适的肾脏。” 许靖雅听完后狂喜,她知道这是和恶魔做交易,但为了若若的一线生机,她豁出去了。 她让披拉找来一位被拐的当地女孩,然后和她家人说,只要能把阮语骗到cornerrod,就会把女孩归还。 现在目标达成,许靖雅却觉得自己抓住的也是一个恶魔。 被那双阴冷的眼睛盯得头皮发麻,她高声掩饰心虚:“你不交出肾脏,看着亲生骨肉死在面前的人只会是阮仪不是我!” 阮语冷嗤:“说第二个吧。” 显然,披拉更满意她这个选择,笑出八颗发黄的牙齿:“最近我良心发现,改行做制药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毒品与药品一字之差,也是一线之差。 披拉拥有大量化学原料,要做制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近我的团队研发了几种新药,正愁找不到人试验,不如阮姑娘就来当第一只小白鼠?” 他松开阮语的头发站直,立刻有人拿着铁盒走到他身旁。 小小一个针筒,里面装着澄澈的液体,在白炽灯的冷光下没有半点柔软,全是肃杀。 “别怪我没有事先说明,这药连动物测试都没有过,打进你身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确定要继续?” 面前的人不是周辞清,阮语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威胁是假的,针筒里面会是生理盐水。 但她宁愿死,也不要许靖雅得偿所愿。 她闭上眼睛,等待命运安排:“打吧,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活着出去。” 不多时,湿润清凉的触感在上臂打转,阮语睁开眼睛,上臂传来一阵刺痛,冰凉的针剂注入体内,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见她开始难受,披拉哈哈大笑,一脚踢中她小腹:“阮语!你在邮轮羞辱我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也有落难的一天吧!” 剧痛传来,阮语还未来得及忍受,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氧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稀缺。 呼吸越来越急促,她大口喘着气,拼命挣扎,那一刻她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想用力挣脱身上枷锁,哪管脆弱的皮肤已经被绳索磨得血肉模糊。 放肆的嘲笑四面八方传来,可阮语却看不到笑声都来自谁的口中,只隐隐约约见到面前有人影飞速掠过,她一个都抓不住。 眩晕感奔腾而来,四肢疲软无力,她怒吼一声发泄,痛苦得只能以头抢地,用痛制痛。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又有鲜血爬过脸庞,阮语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感觉到有人走近自己,然后背后的绳结被抓住,一手提起。 “今天算你幸运,明天我们再来试真正能要你命的药。” 意志力起了作用,阮语咬牙驱散眼前的发黑看清的一切,只见一个身影蹒跚而至。 “既然阮姑娘这么爱拯救被拐卖的少女,今晚你就和她们交流交流感情吧。” 头发再次被粗暴扯起,阮语被迫抬起头。 “纳猜。”披拉又笑出他那一排黄牙,“今晚她任你处置。” —— 首-发:po18.vip「po18uip」 94.海市蜃楼 被拐卖来的少女一律住在地下室的小隔间里,每个不到叁平方,里面只有一张邋遢的床垫。 阮语被提着扔到地下室那潮湿肮脏的地面后,自暴自弃地躺在上面,任由污水将她沾湿,一动不动。 等旁人全部离开后,纳猜搬来一张凳子坐下:“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叁十年河东叁十年河西。” 阮语懒得理会他的落井下石,闭上眼睛缓解目眩:“要动手就赶紧,不然今晚我自杀了你想报仇都没地方报。” 女孩们还没回来,整个地下室安静得只有滴水的声音,纳猜笑了笑:“我怎么会对救命恩人动手?” 阮语斜看向他,见他手臂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不由得轻嗤:“被打得半身不遂还谢我,你受虐狂?” “话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你打到我半身不遂,要前往柏威夏的我不是死就是坐一辈子牢。”纳猜把自己的新纹身展示给她看,“现在资历比我高的都没了,上位的我不应该感谢策划抓捕行动的你?” 又是无聊内部斗争。 阮语翻过身咬牙忍受源源不断的头晕胸闷:“我不需要你的人情,但如果你硬要给,就对准我的心脏开一枪。” “你不想见周辞清了吗?” 蠕动的身形霎时顿住,纳猜继续:“说实话,你现在一心求死是不想被披拉折磨,还是不想让周辞清看到你狼狈而死的模样?” “闭嘴!” 终于找对了方向,纳猜徐徐诱之:“距离天亮还有不止十个小时,你有足够的时间向外界求救。” 阮语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而后迅速熄灭:“你为我通风报信无疑是叛徒行为,若被发现你不死也脱一层皮,我不信你会大方到这种程度。” “这不是大方,是胆小。”纳猜拿出手机递给她,“我跟披拉不同,不认为你和周辞清真的断干净了。” 当初被打的时候,他真的认为自己会死在铁皮屋,只因他用手碰过阮语,周辞清就要剁掉他两只手。 若没有披拉求情,他大概率已经到地府报到了。 这样偏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要是披拉这次真把阮语弄死了,他们这群人还能苟活于世吗? 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给自己找条出路。 见阮语还在犹豫,他又继续游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但以他那种性格,你要死也必须是死在他面前,不可能由其他人动手吧?” 昏暗再次陷入死寂,阮语还是不肯转过身来。 纳猜也明白在此情此景下要阮语相信自己是件困难的事,正想放弃,一直沉默的阮语却突然开口。 “0124xxxxxx……” 纳猜愣神了几秒,而后立刻明白这是周辞清的号码,立刻起身按出那十位数字,拨出。 应该是私人手机,接通的声音刚响了两声,对方立刻接起。 “喂?” 纳猜心中一喜,连忙回应电话那头的人:“是周辞清吗?” 他才开口,蜷缩成团的阮语一震,极力翻过身想要靠近他。 怕闹出太大动静被外面的人发现,他连忙制止阮语艰难前进,手拢在嘴边轻声说:“阮语出事了,披拉明天……” “关我屁事。” 一声干脆的咒骂过后,冗长的忙音占据了纳猜所有听觉。 纳猜怔住,举着电话的手不知道该放下还是举着。 “怎么样了?他有说什么吗?” 他低头,被五花大绑的阮语只能侧躺着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小心翼翼,又蕴藏着无限希望与激动。 但这些期盼都好似海市蜃楼,一碰就会烟消云散。 看见纳猜逐渐僵硬的笑,阮语已经猜到了答案,又缓慢的、无望的将自己缩回去。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头好晕想睡觉。” 沾了污水的衣服紧贴着她瘦削的后背,伶仃的蝴蝶骨像受伤的翅膀,疲惫地垂落着即将枯死。 “他没有说话。”纳猜眼望屋顶,违心道,“他听到后立刻就挂电话赶来了。” 果然,他刚说完,阮语猛地转过身来,被疼痛折磨得浑浊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真、真的?” 他看着阮语的脸,看着上面滚落的泪珠,勉强挤出一个笑:“真的。” 虽然他不知道周辞清会不会赶来,但这一刻,他不忍心看海市蜃楼消散。 他想延续花朵的生命期限,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夜。 —— 我也不忍心虐女儿 95.迷迭香枝 挂断电话后,章正辰想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把电话拉黑,突然背后有人猛拍他的肩膀,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谁?!” 看见他反应这般大,周辞清忍不住皱眉:“大惊小怪的,做亏心事了?” 明知他是在开玩笑,但章正辰还是听得心里发虚,挠挠头岔开话题:“你找我有事?” 而幸周辞清并没有追究他反常的理由,嗯了一声,越过他走上二楼。 二楼尽头是主卧,但现在已经被他改成监控室,里面放着各种电脑和显示器,开了空调还能感受到机器运行时散发的热气。 “周少,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周辞清解开袖口扣挽起衣袖坐下,言简意赅道:“等。” 章正辰听得一头雾水,房间里每一台电脑前都坐着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等”是暴风雨前夕的刻意平静。 “阿辰,别干站着,过来陪我喝杯热红酒。”舒蕊也在房间里,用小勺子翻动着小电热锅里的红酒,“辞清找了好几家人才找到迷迭香枝呢。” 章正辰坐在她对面,双手接过瓷杯喝了一口,毫不犹豫放下:“怎么一股怪味?” “真不识货,那是新鲜的迷迭香味。”她叹了口气,像是不经意的惋惜,“要是阮语在就好了,她最懂我,加新鲜迷迭香这配方她教的。” 章正辰看向周辞清,舒蕊也是。 然而周辞清还没给出反应,一个手下突然站起来:“周少,警察来了。” 周辞清睁开眼睛,一双锐目如丛林准备狩猎中的豹子:“叫邵震进来。” 键盘和鼠标的声音都告一段落,舒蕊也关掉沸腾的声音。 须臾间,紧张笼罩起整个房间,章正辰看向放在沙发扶手上的书,摸向腰后的枪。 虽然他不知道周辞清在等什么,但他知道有猎物已经入网。 很快,敲门声响起,邵震沉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周少。” 同一时间,屋内所有人拔枪上膛,整齐划一地将枪口对准即将开启的大门。 “咔擦——” 门开了,邵震昂首挺胸走进来,这次他没有穿白大褂,也没有戴眼镜,一双眼睛深沉如水潭,平静但内里能容纳风卷残云。 被多个枪口对准,他没有一点讶异,和平日进入周辞清书房时一样,踩到地毯就收起脚步,没有任何僭越的行为。 但背地里,他做了比阮语还要深入探究的事情。 “邵医生。”周辞清平静笑笑,又改口,“或许应该叫你一声邵警官会更合适。” 邵震不说话,只是笑意渐深,继续等待周辞清说话。 十年的默契,他知道周辞清还有话要说。 “我有点好奇,你给我们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试想过要人为制造些‘医疗事故’?” 邵震摇头:“医者仁心,站在手术台时的邵震,只是邵医生。” 进来之前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前一刻他的同事全副武装在别墅外警备,下一刻就有人来叫他去周辞清房里,他不信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以告诉我,我哪里出了差错吗?” “我和阮语闹翻的那晚。”周辞清不想提起,又不得不仔细回想当天发生的事,“你看她的眼神很怪异。” 恻隐,愧疚,像看一只无辜受牵连的小动物。 那时候邵震早就知道他和阮语是因什么要分道扬镳。 “你看人从来都是不带情绪的,你会这样看她,说明你在心虚。” 邵震笑了:“周少对阮语的一切果然都很上心。” 分辨不出这事嘲讽还是真心话,周辞清只当没听见,继续说:“但单凭这点肯定不足够定罪。直到我前几天去追二叔和林家的人,他们告诉我,在下邮轮不久,林家走私的一批货物被拦截没收了。这件事他们只在邮轮上提及过,所以认定是我陷害他们。” 周辞清眯起双眼看向旁边的章正辰:“这让我想起在公司地下室的事。你原本可以更早出手救下阿辰,但就是故意要等他受伤才上来阻拦,为的就是得到和我一起上邮轮打探消息的机会吧。” 周辞清只信任章正辰一个,所有能接触到其他家族高层的交际都只会带他出席,而今年一换成邵震就出事,这一点也不像是巧合。 “还有今晚。”周辞清拿出一张写着地址的字条,“其实我心里不止你一个怀疑对象,所以我写了几个假地址给你们这些人。而警方今天除了到这里找我,还去了你纸片上的那个地址。” 邵震和几个高层是后来才到的,坐的都是不同的航班,根本没有机会面对面交流,通风报信。 而周辞清虽然提供了地址,但是并没有要他们自己摸过去。 这些被怀疑者一出机场,立刻就被周辞清派去的人接上车,带到这个人烟罕至的地方软禁。 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谁又清楚目的地的地址与纸片上写的是否一致。 现在轮到周辞清好奇了:“你下飞机之后,我们的人已经搜过你的身没发现有追踪器,你到底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眼镜。”没有被完全看穿,邵震笑容放大,“这么多年你似乎都没有发现,其实我没有近视。” 周辞清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 他取过舒蕊放在树上的热红酒:“所以你们是怎么劝服阮语加入你们的。” 结局再失望也好,他也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难道他对她的千般万般好都不及一句正义万岁? 他不愿甘心。 邵震摇头:“阮语从来都没有加入我们。” —— 猜猜下一个遭虐的是谁? 96.踏血寻梅 搭在沙发上的毛毯被无情攥紧,攥得那只苍白的手青筋尽露。 “不可否认窃听和录音的人是她,但我同事不是在她身上得到的音频。”邵震看向依然呆滞的周辞清,“还记得孙宁这个人吗?” 周辞清勉强回神,默念了这个名字两次,是有那么一点记忆。 “记得,就是死缠着我和我爸不放的那个查走私的警官吧。” “是他。”邵震点头,“在你这边失利后,他被调派到国际刑警组织,负责跨国人口贩卖的案件,而宋毓瑶则是解救被贩卖妇女的ngo创始人,他们俩一拍即合,合作无间。在一次闲聊之中,孙宁知道宋毓瑶有窃听音频,便偷偷从她电脑里拷走了。” 眼看周辞清的脸色越来越差,邵震连继续开口的底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孙宁的出尔反尔,今夜就有人懂欣赏舒蕊的热红酒。 而周家一行来岘港也不是为了躲避官司牢狱,或许只是来简单的度个假。 闲不住的阮语应该会赤脚跑到沙滩上,踩着涨潮拉周辞清进海浪沉浮,然后章正辰带着未婚妻在沙滩上看他们奔跑,跃跃欲试。 但这一切都注定不可能再发生。 邵震觉得可惜,但职责要求他认为匡扶正义四个字更值得拥有。 周辞清茫然了,他眼神空洞,连手都在颤抖:“所以……她不是叛徒?” “我不清楚。”邵震只能说他准确掌握的信息,“阮语是里面负责收集情报的人,这些年她绊倒过无数个人口贩卖集团,如果她有心周家出手,警方不可能现在才获得犯罪证据。” 赤红色的液体从透明杯中打翻,铿锵落地,溅湿整条地毯,连周辞清裤脚也不能幸免。 但他已经无心理会。 “所以披拉在柏威夏的生意真的是阮语破坏的?”章正辰幡然醒悟,“那完了,完了,那通电话应该是真的了……” 周辞清冷眼横去,想起他刚才在外面拿着手机鬼鬼祟祟的模样,立刻起身抓住他的衣领:“什么电话?” 衣领本来就紧,现在被周辞清这么一抓,章正辰感觉连呼吸都不畅。 他把手机举到周辞清面前:“刚、刚才有一通陌生的电话打过来,说阮语出事了,是披……” “为什么不告诉我!” 吼声震耳欲聋,周辞清一把将章正辰按在墙上,死死扣住他的喉咙:“听到她出事了还要隐瞒我,你是不是嫌命长了!” 腹部被一记无情重拳击中,章正辰闷哼一声,血腥立刻从口中涌现。 “辞清,你打他也没用!”舒蕊忙上前拉开杀气腾腾的周辞清,“通话记录还有吧,现在拨回去看看,说不定只是恶作剧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周辞清抢过章正辰紧握的手机,翻出最新一条通话记录打过去。 似乎真的是很紧急的事,电话响了不到两秒,对面立刻接起:“是周辞清吗?” “是我。”对方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周辞清就知道这不可能是恶作剧,“阮语现在在哪?你是谁?” “我是纳猜。”那边似乎在戒严,纳猜把声音压得极低,语速飞快,“披拉把阮语抓到了cornerrod一个大型仓库的地下室,具体地址没有,但仓库有冷冻库,这附近只有这一个,你认准了。” “记得要快,明天披拉就要给阮语打未经过试验的药品,一针下去,神仙都救不活!” 一口气说完,通话中断,轮到周辞清听冗长的忙音。 怒气正迅速积聚,蓄势待发。 周辞清放好手机,转身就要拿起沙发扶手上的书——里面装着一把格洛克17。 “周少!”负责监控的手下突然站起来,“那些警察已经到达大门外,要按计划进行吗?” 按照原计划,当警察到达此处,周辞清就会用邵震作为要挟,要求警察放他离开。 但此时,所有计划都要为阮语让路。 他穿好背带枪套,走到保险柜前取出里面的子弹:“我要回暹粒,我要救阮语。” 哪怕兵临城下,他命悬一线,也要用尽全力,回到阮语身边。 “周辞清你是不是疯了!” 看着他把所有子弹都带上,章正辰勃然大怒:“你忘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你出去周家就塌了,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毁掉整个周家吗!” 周辞清仿若未闻,反而看向门边的邵震:“孙宁也在外面吗?” “在。”邵震点头,“我现在立刻让他联系暹粒的同事,让他们立刻出发到那个仓库找人。” 他和周辞清不在同一阵营,但人命关天,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所谓的正义,要求周辞清立刻投降就范。 只是他也不知道孙宁会不会帮这个忙。 毕竟他对周辞清虎视眈眈已久,现在终于找到机会将他绳之以法,会相信他们说的话去救阮语吗? “周少。”他又变回那个西苑的忠心耿耿的医生,“你可以用我来要挟孙宁帮忙。” 一切准备就绪,周辞清看了他一眼,嗤的笑了。 “你是我见过最失败的警察。” 即将胜利之际还能倒戈。 将匕首插在腰后,周辞清望向床边的舒蕊:“妈,我走了。” 这一去不知何日才是归期,再见面也不知道会在何方,又以怎样的面目相见。 舒蕊眼睛红了,想到回到丈夫去世的那一天。 那是个晴朗的初夏早晨,准备出门上班的丈夫和平常无异,走之前还不忘亲吻赖床的她,温柔地说:“老婆,我走了。”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擦掉不听话的眼泪,用力扯出一个弧度,摆摆手:“去吧,早点把我儿媳带回来。” 周辞清微笑点头,转身离开房间。 “不准走!”腹部的剧痛还在肆虐,章正辰扶着沙发大喊,“周辞清,你出了这扇门,就背叛了整个周家,背叛了所有为你拼死拼活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你对得起我们这些为你出生入死的手足吗!” “她没有把音频给警察,不代表她是清清白白,你为了这样一个叛徒要背叛整个周家,值得吗!” 终于,撕心裂肺的呐喊叫停了周辞清离去的脚步。 他没有转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阿辰,我对阮语说这么多决绝的话,不是死心,更不是想让她死心。” 证据确凿,他难逃一劫,等待他的可能是牢狱之灾,也有可能是仇家落井下石的报复,所以他现阶段能做的,只有把阮语推离漩涡之外。 即使他们有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我也希望她能有一个无比璀璨的人生。” 不像他,出生就注定永属黑暗,无法翻身见光。 难抑的哭声细细地传遍整个沉默的房间,周辞清再次迈开脚步,背后的人再次怒吼:“我再说一遍,你敢踏出这个门口,我就立刻开枪!” 话音刚落,子弹上膛,但周辞清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大步跨出房间。 “周辞清!你给我站住,别以为我不敢开枪!” “砰——” 火药的硝烟扬起烟霞,周辞清身形一顿,净色的羊绒地毯再次被赤色染红。 而这次,是叁十七摄氏度的红色,洒画出点点鲜艳的梅花。 “辞清——” 挺拔的身形踉跄倒下,像遒劲的树枝,画下踏雪寻梅图最后一笔。 —— 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97.汹涌的海 直到天微微亮,许时风还是没有收到阮语的回复。 一周前他给阮语安排了制图考核,今天就是提交作业的日子,可从昨天开始,阮语的账号就好像停滞了一般,不管他发什么消息,都像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她不是这么没交待的人。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失眠了一整夜的许时风轻手轻脚起身洗漱,手指刚碰到门把,外面忽然有脚步声走过。 “披拉先生做事哪能不放心,我肯定打扮得漂漂亮亮来看戏。” 许靖雅的声音。 许时风手一顿,收回按下门把的力。 吴观山回国后,他终归不忍心看姑姑只身一人在酒店,便把她带回了驻地暂住。 一开始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但这几天,她几乎都是半夜才回到这里的。 披拉这个名字他有极深的印象,如果说周辞清是斯文败类,那他就是人渣败类,许靖雅又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不过他们共同认识的人只有一个——阮语。 脚步声不断远离,许时风毫不迟疑开门追出去:“姑姑,你这么早去哪?” 已经走到一楼的许靖雅身形一震,连耳坠都用力摇晃了一下。 她穿得极为考究,半点不见之前的落魄。 “没、没什么。”她很快掩去心虚的表情,转身,“倒是你,昨晚看你房间半夜还亮着灯,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时风尖锐反问:“你昨晚为什么这么晚才回驻地?为什么你会认识披拉?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交易!” “要死啊许时风!”许靖雅惊慌地甩开他抓过来的手,“没大没小的,还一大早噪音扰民,肯定又是那个死丫头把你带坏的!” 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许时风就知道阮语的失踪和许靖雅脱不了关系,不顾尊卑礼仪,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我再问你一遍,阮语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那死丫头去哪了!”许靖雅奋力甩开他的手,嘴上不停威胁,“我是你姑姑!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我告诉你爸!” 他猝然松手,还在用力拉扯的许靖雅一个脱力,咚的摔在了地板上。 “你真的造反了!我现在就给你爸爸打电话,要他好好管管你这个逆子!” 两个人都没有要低调处理的意思,还在睡梦中的各个成员都被吵醒,一个个开门出来窥探。 许时风不要脸她许靖雅要,见门一扇扇打开,她手忙脚乱站起来,扶了扶稍稍散开的发髻,咬牙狂言:“我现在有事要忙,今晚回来我再跟你……” “砰——” 刚打开的门被重重关上,许靖雅的手差点被这骇人的力度夹住。 背后似乎有寒意扑来,她颤巍巍抬眸,那副温柔了二十多年的眉眼此刻变得冰冷深沉,似乎是一片汹涌的海,随时能将她卷入风暴之中撕扯。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阮语在哪!” * 地下室每一个小隔间都有人在住,阮语作为后来者,只能住在潮湿的楼梯底下,一晚上都被滴落的水惊醒无数次。 比持续不间断的药效还要折磨人。 幸运的是,有大胆的女生走出隔间,为她披上一件破旧的薄外套。 头顶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熹微的光一道道驱散阴暗,阮语不由得贪婪地抬头感受。 “阮姑娘,昨晚休息得怎样啦?” 铺满灰尘的木楼梯被踩踏出发霉的白灰,通通落在阮语的头上。 近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再加上针剂的威力,别说落了满头的灰,就算现在有人上来踹她一脚,她也没有力气叫嚣。 不负所望,走到她面前的披拉再次起脚,在她条件反射要闭上眼睛时又突然收回去。 “难得啊,阮姑娘竟然服软不闹事了?” 刺耳的讥笑声回荡在压抑的空间里,阮语甩了甩脑袋,寻回半秒清醒,嘶哑着声音道:“要动手就赶紧,我宁愿见阎王也不想看见你那两排烟屎牙。” 阮语落魄如斯,披拉也懒得和她呈口舌之快,蹲下捏起她的脸:“我能让你这么痛快见阎王?阮语,你害我损失了二十个兄弟,我起码要在你身上割二十刀才对得起他们!” 他一手将阮语的头推撞在地上,才结痂的伤口又被蹭出血迹,沾上厚厚的灰尘,顿时结成黑块。 “把最钝的那把刀拿过来。” 站在离门最近的喽啰应了一声,跑着走上楼梯出门。 披拉再次揪起阮语的长发:“你说是先割你的肉,还是先给你打一针?或许一边打一边割会没那么痛苦?” 阮语冲他脸上一唾,呲牙裂齿道:“建议给你那萎缩的小脑来一针,畜生!” “你——”披拉高高扬起巴掌,正要蓄力扇过去时,去拿刀的小喽啰去而复返,一路大喊。 “完了老大!” 跨进大门,他扒拉着栏杆往下大吼:“有一批国际刑警向我们这边过来,带队的还是上次在柏威夏的那个女警官,专门打击拐卖的!” 披拉骂了一句泰语,可就算十万火急,他还不忘叁番四次侮辱他的阮语。 “拿针过来!”他扯过小喽啰的衣领,“那些人还有多久才到?” “很快了,最多十分钟,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针筒送到,披拉看了后背一眼,关在小隔间里的女孩都抓着门上的栅栏,偷偷或大胆地看着他们。 “老大,这些女人带不走了,但留着也是个危险……” “还用你说!”披拉一脚踢开多嘴的人,拿起针筒一把拎起虚脱的阮语,也不管排不排气,直接扎进她的上臂。 “啊——” 药水推进时,巨大的压强扎得阮语不禁惨叫出声,还没缓过气,又被人重重踹倒在地。 “这里关着的女人一个都不许放,把仓库里所有的汽油都拿过来淋上,通通烧死!” —— 快结局了,我们许工也要勃,不对,雄起一下下了~ 98.一阙长恨[po1⒏mobi] 阮语浑身一震,是药物在起效,也是被披拉的话惊到。 没等到腹痛消散,阮语脑袋像被一记重锤击中,惨烈的嚎叫便喝停所有动静。 身体像被烈火灼烧着,每一个毛孔都透出滚烫的热气,似要把单薄的皮肤冲破撕裂。 灼烧感传达遍五脏六腑,微弱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失灵,阮语死死掐住被堵住的喉咙,用力深呼吸,却怎么也不能把氧气吸入。 汽油味越来越浓,阮语看着那些人把透明的淡黄色汽油浇遍地下室任何一个角落,那些被关着的女孩终于反应过来,拼死用单薄的身体撞击着铁门。 “放我们出来,我们不想死!” “求求你们了,放我们出来吧——” 汽油桶被无情扔掷在地上,阮语瞪着眼睛看着走在最后的那个人用打火机点燃纸条,随手一甩。 火焰翩跹而下,落在一潭液体上,大火轰的一声熊熊燃起。 燃烧的火焰迅速掠夺室内的氧气,不仅是体内,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灼人的温度。 阮语全身颤抖,每一寸筋肉都在扭曲撕裂,她想要努力爬起,但每前进一步,都被速度极快的扭痛一次次击倒,重重摔到。 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就算死,她也要战死沙场,为她的荣耀而战。 阮语扶着墙壁步步向前,剧烈的阵痛不断袭击她涣散的神智,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是酷刑。 终于,她走到了第一扇门前,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拉开门闸动作,她却要用尽全力才能抬手。 “咔——” 第一扇门顺利打开,认出是给她盖外套的人,阮语用力将人推出隔间:“快走!” 女孩被了个踉跄,回头见阮语满头大汗,咬牙切齿还继续救人,心一横,也跟着她去开剩下紧闭的铁门。 两个、叁个、四个…… 一个个女孩从火场中走出,阮语最后一次把女孩推出隔间,还没来得及抬头确认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头顶的横梁发出一声咆哮,垂直而下。 阮语闪身扑进隔间,脚跟刚收回,一声巨响带起酷热的风,沉重腐朽的木柱笨重地砸中门框,顿时弯曲倾斜。 火烧得更旺了,满目的灼热,几乎把身体里爆发的潮热也盖过去。 汗不停地流,急促的呼吸不断变得微弱,阮语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在火焰中扭曲,在热气中变形,如果不是身体的疼痛还在提醒她,她会以为这里就是无间地狱。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家门口前的那棵树上,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 旁边评弹店里传出娓娓动听的吴侬软语,在叁弦和琵琶声中,女子用柔和的声线唱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是心连心……” 画面一转,是她坐在周辞清腿上跟唱的那个黄昏,她捏着嗓子,东施效颦地开口:“但愿千秋百岁长相亲,地久天长永不分……” 他表情微怔,噙着笑意低头亲吻她的眼睛。 脸庞儿醉生春,情至缠绵笑语温。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远,身体本能的求生暂时压制着药物产生的疼痛,可阮语已经不想再站起来了。 合上眼睛到黄泉路走一转,又是充满希望的新一段路程。 何必耿耿于怀今生今世。 “阮语……” “阮语!” “你在哪里?有力气的话应我一声!” 焦急的叫唤像一只急躁的手,将顺水而流的她拽回彼岸。 阮语睁开眼睛,地下室的一切都在崩塌,一个比火还要焦灼的身影灵活避开每一个倒塌的庞然大物,举步维艰,却奋勇向她而来。 “周辞清,周辞清……” 眼泪随着她嘶哑的气音倾泻而下,她匍匐着,一点一点挪向外面。 就在她指尖要越过门框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紧紧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不是他。 信念顿时坍塌,似乎有感应一般,头顶上的砖块也跟着松动,带着火苗直直坠落。 “小心!” 许时风俯身穿过横梁扑在阮语身上,结实滚烫的砖块砸在后背,哪怕有湿透的被子隔着,也痛得他不禁闷哼一声。 水气隔绝掉大部分浓烟,阮语的窒息感得到些许缓解,正要开口,陈腐的吊顶终于不堪火热,在越发响亮的断裂时中爆裂倒塌。 “啊——” 阮语刚叫出声,护在她身上的许时风收紧手臂将她抱紧,一个翻身利落将她带入隔间的角落处。 不过眨眼的时间,一阵巨响与烟尘过后,他们刚才躺的地方已被水泥板覆盖。 “好险。” 湿被完全裹在阮语身上,她抬头,许时风白皙的脸上多了不少被火熏出来的黑痕,眼睛也被这里的热气烧出血丝,好不狼狈。 “你不应该进来的。” 许时风低头,看着被火光照映的她脸色依旧苍白,神情又沉下去:“很失望是我进来?” “我是惋惜。”阮语无力地瘫倒在他怀里,看着唯一的去路被堵住,“现在你也没办法出去了。” 许时风抱紧她疲软的身体,嘴唇印在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我报了警,宋毓瑶已经从机场赶过来了,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感觉到怀里的人越来越虚弱,他忍住要下垂的眼泪,陪她聊天,“跟我说说,出去以后你想做什么?” 阮语摇头,周身的疼痛再次汹涌袭来:“我出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放弃我,自己出去吧。” 拥抱很紧密,许时风敏感地察觉到阮语浑身都在颤抖。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冷得渗人:“阮语,你的身体怎么了?” 热度减退,阮语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一寸寸膨胀断裂,而自己似乎变成一条毛巾,被人扼住首尾两端,狠狠一扭。 “啊——” 万蚁噬心的痛密集而剧烈,阮语难忍痛苦,猛地坐起来大喊,堵在喉咙的腥味喷涌而出,溅洒在熊熊火光中。 “阮语!” 血不断从她嘴里流出来,许时风手忙脚乱地替她擦去:“阮语,别睡过去,我求求你。” “你不是说要我忘掉你吗?你要是死在我怀里,我怎么忘得了!你不能这样不守信用!” 阮语听不见了,五感通通都被剧痛侵蚀,她控制不了流淌的血,也控制不住眼前涣散的一切。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好疼啊……”她一开口,眼泪掺进鲜血,“周辞清,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又有大块的吊顶坍塌,许时风知道这里不能再逗留,用尽全力将阮语横抱起来。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周辞清,你要忍着,不能睡过去!” 阮语合上眼睛。 等不到了,她也不想见了。 她知道纳猜打的那通电话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从未这样恨过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连一点希望都要吹熄。 好不甘啊。 他就这么恨她,恨得连命都不愿意为她延续吗?这五年时间到底算什么? 那些誓言承诺又算什么! 眼前逐渐浮现这一千八百个昼夜的走马灯画面,在暹粒河的初遇,在书房的针锋相对,那个混乱疼痛的一夜。 而后的每一天都是猜忌里的步步为营与缠绵欢愉,他们是对手,也是爱人。 她有付出过真心,那周辞清呢? 房屋在崩塌,阮语也在崩塌。 “许时风。”她凑近他的耳边,“我有一个愿望,你能帮我达成吗?” “可以,你说。” 阮语抬起手,把中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摘下,松手掉进熊熊烈火。 她原以为自己会永远徜徉在周辞清给予的那片海,可结局却是自己葬身一场火海。 “等我死后,帮我把骨灰带回家乡,我不想留在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他……” 这里曾经是她的天堂,也是她的地狱。 但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是那个人赋予的。 “轰——” 又一声倒塌的巨响震动,阮语只听到叁弦的声音娓娓而来:“而今追忆到长生殿……说什么生同罗帐死同陵……” 原来地久天长,到头来只不过一阙长恨歌。 —— 明天正文完结,小说+影视在线:『po18mobi』 99.漫长雨季 多台消防车把本就狭窄的cornerrod堵得水泄不通,单车tuktuk机动车杂乱无章地停放着,繁杂嚣张的喇叭声恐怕连大气层外都能听见。 前方路况不容乐观,孙宁干脆拉下手刹:“你们下车走过去吧,这里……” 话才说到一半,后座的门就被用力从外面关上。 周辞清拄着拐杖,在车与车的间隙间穿梭前行,时不时有混乱穿插的人撞上来,他都稳当地继续前行。 “周少,要不我来背你吧,你的脚会受不了的。” 周辞清没有说话,看着不远处升起的浓浓黑烟,哪怕已经感觉到枪口又有血渗出,他还是加快脚步继续往前。 章正辰的那一枪打在他右边的小腿。 不是想要他的命,但足以阻止他继续前行。 但周辞清没有退缩,他扶着门框站起来,扯下放在椅背上的领带扎住伤口,一瘸一拐地继续走出大门。 “辞清你快停下,妈妈求你,先取子弹再过去好吗?不然你根本撑不到回暹粒那时!” 他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骇人的血痕。 大门近在眼前,他透过窗户玻璃,看到无数个枪口指向他,一丝一毫的偏差都能取他性命。 若在平时,他肯定会把其他人推出去,谁管会不会流血,会不会死亡。 但今天,他拖着已然残废的腿,推开厚实的大门,任所有危险集中在自己身上。 他勉强倚着门框,高举双手:“孙宁,求求你,让我去救我的未婚妻,我立刻跟你们回去接受制裁……” 然后轰然倒下,滚落数级阶梯,撞出一身的鲜血。 邵震来得匆忙,手上一点医疗器械都没有,要取弹只能到医院进行。 而且就算有器械,他也拿不出血输进周辞清体内。 术后不能坐飞机,孙宁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和几个队员轮流开车,借着职务便利耗时七小时跨越国境将周辞清送到暹粒。 过边境时,周辞清看着孙宁给他伪造的国际刑警通行证,苍白一笑:“你这个警察也挺失败的。” 孙宁颇为自豪:“不然我怎么把你抓住?” 要是真讲道义,他怎么会窃取宋毓瑶电脑的资料。 被火焰包围的仓库近在眼前,脚步凌乱的周辞清被拐杖一绊,狼狈地摔倒在尘土飞扬之中。 纱布不断有血渗出,周辞清看着灭火的污水流向自己,就像一双双求救的手,四面八方朝他冲来。 扔掉碍事的拐杖,他双腿站立,枪伤的痛立刻张牙舞爪地对他示威,逼他低头,逼他放弃。 他想起小美人鱼,那个阮语温声给他讲过的故事。 原来走向爱人的每一步路都会是带血的,剧痛的。 脚步越来越快,周辞清已经忘了自己带伤,感觉不到鲜血流淌的路径,直奔向烈火浓烟中的仓库,放声大喊:“阮语——” “周少,趴下!” 肝胆俱裂的吼叫从背后响彻天空,周辞清奋勇向前,只是身后四肢健全的人走得更快,直直将他扑倒在地。 “嘣——” 大火引燃了旁边的化学品仓库,巨大的烟尘快速升腾而起,冲得方圆几里的空气夹杂着爆炸的热气向外扩散。 热风刮过他的脸,里面的碎石吹进他眼里,激起周辞清一汪眼泪无处可藏。 “阮语,阮语她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找她——” 用力推开扑在他身上的邵震,周辞清支起半个身子用手爬向仓库,不过叁两下就把手掌蹭破,又印下一个个血手印。 “周少,你不能再上前了!爆炸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的!” “我不能不去,阮语还在里面,她会害怕的,我要陪着她……” 说好死也是同归于尽,她怎么可以抛下他一个人先走! 话音刚落,第二次爆炸再次炸起大片烟尘,地动山摇。 “阮语——” 这声呼唤比爆破还要震撼,飞沙走石之中,周辞清看着他的终点瞬间倒塌成废墟,那个关着他爱人的囚笼灰飞烟灭,连给他到达的机会都不允许存在。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温热滑过他的脸庞,明明没有那双他眷恋的手,明明他还没来得及拥抱他痴迷的那个人。 从岘港到暹粒,五百五十五公里,他不敢想这段路程里,阮语受了什么苦难。 她最后得知的关于他的信息,是一句无情的咒骂。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是不是在责怪他?有没有在恨他? 肯定有的吧。 可这些,明明都不是他造成的,凭什么他要落到这种收场! 他怎么甘心这样的错过。 他还想告诉她,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在岘港的每一天,他想都是带她来看看这湛蓝的大海,问她是求婚那片海漂亮,还是面前的海好看?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以再次跪下求婚。 “啊——” 沙哑又无助的叫声响彻废墟,周辞清咬牙站起来,一步一步坚定走向仓库。 视死如归。 他要进去跟她解释,解释一遍不行就两遍,他不会放走她,不会放过她! “周辞清,你停下来,你去找死吗!你他妈对老子撒谎是不是!说好给我制裁,现在自杀算什么!” “周少,你进去了周家就散了!你母亲还在等你,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 孙宁终于带着队员追到周辞清身后,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不让他前进。 烟尘尽散,徒留一地残缺的瓦砾。 朦胧中,他看见同为废墟的崩密列,那个意为荷花池的遗迹。 苔痕上阶绿,阮语坐在倒塌的石块上晃动着长裙下的腿,在光束中渐渐变得苍白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和真实发生的画面完全不同。 有水滴在他的手背,转瞬即逝的温暖。 原来那些滑过脸上的温热,是他的眼泪。 那天的阮语回头看见墙下的他,迷茫的眼睛亮了亮,兴奋地起身,颤巍巍站在墙头朝他挥手。 “哥哥,快过来接住我!” 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看得他不禁皱起眉头呵斥:“小心摔倒!” 阮语从来说到做到,也不管他离得远不远,摆了摆双臂就要纵身跃下。 他看得瞳仁放大,慌忙大步跨去接了个馨香满怀,双双倒地。 到处是嶙峋的树根和石块,稍微出点差错都能头破血流,偏偏阮语还在嬉皮笑脸,他不得不板起脸:“你就确定我肯定会接住你?” “不肯定。”知道他在生气,阮语立刻凑前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伸出尾指对着他,“所以我们来拉钩,以后我跳下来你一定要接住,而我也只会在你能接住我的地方玩闹,谁都不许食言!”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可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勾住她的尾指。 可现在,到底是谁先食言? * 大火在叁日后才彻底扑灭。 彼时周辞清已经被孙宁亲手送进看守所羁押,任周家的人怎么求,他还是不请律师不见人。 油盐不进,滴水不进。 孙宁进去他房间的时候,晦暗无光的房间里,那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周家家主坐在最斑驳的角落,胡子拉碴,双颊微微凹陷,犹如一副行尸走肉。 “我认识的周辞清,是个哪怕在死刑场也能谈笑风生,从容应对的男人。” 周辞清合上眼睛,是沉默的逐客令。 看不过他这样死气沉沉,孙宁烦躁道:“仓库里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但是搜寻的时候,我们找到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宁被猛烈一撞,衣领立刻被揪住。 “她没有死对不对!你立刻派人去找,看看她是不是趁乱逃跑了!” 孙宁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一手推开他:“你听我说完!” 好不容易把呼吸夺回来,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说:“没找到尸体不代表没死,那里发生过数场大爆炸,尸体极有可能被炸得粉碎,严重的话还会气化……”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低哑的怒吼让孙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一只愤怒的狮子,浓郁的杀气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立刻转换话题:“尸体是没找到,但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枚蓝宝石戒指。” 周辞清垂眸看着孙宁摊开的手掌。 金属环已经火烧得扭曲变形,那抹剔透的宝石蓝被高温灼烧过以后失去了原本鲜艳,变得无比沉重深邃。 他颤巍巍地拿起那枚物是人非的戒指,攥紧熨帖在心上。 看着浑身僵硬的周辞清,孙宁想安慰他几句,可嘴笨的他想不到什么话,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庭审在一个月后,我不想赢得这么容易,赢得那么不光彩。所以当我求你,见见你的家人,见见你那庞大的律师团,我想知道我这条螳臂能挡住多大的车!” “我不会见他们,全部罪状我都会承认。” 孙宁正要收回的手一顿,低头不语的周辞清缓缓抬头。 “这些年我造的孽也是时候遭报应了。”他又坐回那张折迭椅,直勾勾地看着掌心那枚不复光彩的戒指,“罪状是她亲手收集的,这是我和她暂时的最后牵连。” 不知是不是错觉,孙宁似乎看到有泪光滴落,然后他见黑暗中的人泰然一笑。 他要等她回来,亲口对她说。 “周辞清一生,只会输给阮语。” * 半年后。 经法官裁定,周氏船运公司法人周辞清涉嫌走私一案二审判决罪名成立,判处入狱五年,并处罚款一亿柬币,立即入狱服刑。 法槌一响,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家族首领就此陨落,虽短暂,但难掩其光辉。 不过刚走出法院,立刻受到大批媒体记者的围攻。 各式各样的问题数不胜数,但这位人物只回答了其中一个——“出狱后你想做什么呢?” 他一笑,眉眼温顺:“我想吃我太太做的避风塘炒蟹。如果她还是做不出来,我可以代劳。” 可惜未能见报。 * 与此同时,在数十公里以外的吴哥窟,有人在寺庙墙上的残缺口处留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漫长的雨季开始,桑香佛舍笼罩在霎时风雨朦胧中,又是一年故事开端的时节。 —正文完— —— 老周的无烧蓝宝石变有烧,疯狂贬值ing 可搭配周柏豪的《够钟》看这章。 相信大家也看得出来,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结局,因为我习惯把真正结局放在番外,不过如果有喜欢be的也可以停在这里。 首-发:po18.vip「po18uip」 番外一弥敦道(1) 在暹粒,没有华人不想进周家的工作——即使他们前任家主是个罪犯,即使工作任务是照顾这个罪犯。 所以当阮雨打败数十个候选者入职时,她忍不住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 她没有太高的学历,长相也一般,连中文也说得磕磕绊绊的,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正式上班的前一晚,周家礼数做足,特地派了车接她上班。 然而工作地点并不在那个大名鼎鼎的西苑,低调的车子从混乱的老城区驶出,一路沿着暹粒河往南走,最后停在近郊河边一栋白色的小别墅前。 司机帮她把行李拎出下车,顺道介绍情况:“周少喜静,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他,也极少出门,我平时不住这里。你这份工作说是照顾他,还不如说是照顾这个房子。” 推门进入别墅,挑高叁米的大厅空旷得吓人,目光所及的地方没有家具可言,只有一把摇椅放在露台,在阳光下小幅度摇摆。 “你的房间在一楼厨房的隔壁,平时最好别上二楼跟叁楼,其他也没什么禁忌。唯一需要注意,就是记得每天去药箱检查一下有没有止痛药。每逢刮风下雨,周少的旧伤就会复发,现在雨季,没有止痛药他根本睡不了。” 嘱咐过后,司机向她道别,空落得吓人的房子就只剩她一个。 不对,应该说还有一个不知方位的人。 面试之前她就听说过,要照顾的这位先生是周家前任家主,也是周家唯一一任有过牢狱之灾的家主。 相传他性格暴虐,杀人如麻,和现今那位温文尔雅的家主完全相反,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修罗。 阮雨一开始也犹豫要不要入职,但重赏之下怎无勇夫,看在高于平均工资近十倍的高薪上,她还是来了。 如司机所说,她这份工作更多是在照顾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 那位周先生的一日叁餐都由司机从西苑送到房间,而他的房间占据了叁楼整一层,里面什么设备都有,还直通天台,若不是出门,他根本不需要下楼,阮雨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和这位传说中手腕强硬的人物见上一面。 她愈发好奇,这位曾让周家走向巅峰,自己又锒铛入狱的前家主到底是什么模样。 而遮在叁楼的面纱很快被一位不速之客掀开。 那天正好是她的生理期,平时备在挎包里的痛经片忘记带来,痛不欲生的她想到药箱里的从不缺货的止痛片,便壮起胆子去偷偷拿一片。 就一片药,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捂着肚子走出房间,从储物柜里拿出药箱,刚戳开薄铝片倒出止痛药,身后突然有人开口。 “你在干什么?” 阮雨吓得差点把药扔掉,立马回头,身后一个男人穿着黑衬衫黑西裤站在推门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周先生?” 她不敢肯定面前的人是不是那位以暴戾着称的周家主——因为这个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杀气,有的只是淡漠与游离,加上过于阴柔的五官和脸部线条,更像一位久缠病榻的美人。 然而男人就真的应了她一声,而后开口:“有客人要来,你帮我泡一壶龙井拿上叁楼。” 老板吩咐,再痛也要起来干活。 她应了一声,正要把药放进口袋,那位周先生又开口:“算了,你吃过药自己回房间休息,那个人不配喝我的茶叶。” 说完他就真的转身离开,来去也匆匆。 客人来得很快,药效刚起,又有陌生的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 “周少,你就这样防我,连谈话的地方也不给我?” “你这样有自知之明,何必再来找我。” 不过两句话,硝烟味顿时弥漫了整栋空荡荡的别墅,阮雨从门缝往外看,周辞清手拿一本书坐在躺椅上,面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哪怕是被俯视的那个,他气势依旧把面前的人完全压倒过去。 “周少。”男人扑通一声跪下,“周家不能没有你。这叁年时间里,周家的生意不断被瓜分,所有人都不服周宴琅当这个家主,他们都在等你回来。” 周辞清毫不动容:“周家家规,谁身上有犯罪记录,谁就要被踢出家族,没有人在等我回去,少给我戴高帽。” 周家没有谁是完全清白的,但连罪状都埋不好,凭什么把家族交到你手上? “而且周宴琅是我亲自挑选的继承人,他是我二叔的儿子,装了半辈子的窝囊,一直在等他爸除掉我然后自己渔翁得利,这人当家主比我适合一百倍,所以,别再来烦我行吗?” “那些老家伙没有在等你,可外面还有无数人在等你!”男人倏地站起来,用力指向窗外,“你一审判决终身监禁不上诉为什么还有二审?那是多方博弈的结论,他们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不是想让你死,他们还等着你回去坐镇周家!” “你能提前两年释放也是他们的意思,他们想你尽快回到那个位置,你难道就不懂吗!” “我当然懂。”手上的书被粗鲁夺走,周辞清抬眸冷冷扫过面前发飙的人,“家主?说得这么好听,还不过是他们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中的掮客?他们高兴就让我活,不高兴就让我死,我这一生最后悔就是坐上这个位置!” “如果你不是家主,你以为阮语还会找上你吗?” 贸然听见自己的名字,阮雨一惊,连忙把脑袋缩回去。 缄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她以为外面的人都走光的时候,周辞清又开口:“章正辰,如果不是你那一枪,现在陪我的不会是一个衣冠冢,而是一个完整的阮语,你有什么资格说她的名字!” 打斗的声音响起,阮雨吓得连忙开门出去,可定睛一看,她以为会落下风的周辞清几下动作就把男人制服,一个弯腰就把他过肩摔了过去。 “你该庆幸我手上没有枪,否则今天就不止骨折这么简单了。” 所有争执随一声不甘的关门声宣告结束,阮雨正松口气,挡在身前的门突然被推开,周辞清漠然的脸就出现在门后。 不过他似乎没有要计较她偷听的事,又指了指放茶叶的柜子:“半个小时后泡点普洱上来叁楼,等一下会有客人来。” 周辞清来去匆匆,阮雨还没来得及点头,那副宽阔的后背又消失在转角楼梯位。 客人来得很快,她刚捧着茶具准备上楼时,玄关处站着两个体态挺拔的保镖,想来那位客人也是极为尊贵的。 这是阮雨第一次走上叁楼,才从二楼拐了个弯,一扇大门阻隔着,不过门没关,里面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堂哥,当初你说自己肯定终身监狱我才答应当家主的。现在那些人保你出狱,我当然害怕从云端跌下。你不喜权力顶端的位置,我可爱惨了。” 阮雨推门而进,谈话并未因此终结,两个男人各占罗汉床两边,隔着点着沉香的小几,一个慵懒半躺,一个盘腿端正坐着。 她上前把茶具放好,又听躺的周辞清慢悠悠开口:“你如此提防我,又何必把章正辰留在身边。” 周宴琅笑得温和无害:“没办法,我太缺人了。之前装窝囊装得太像,根本没人发现我,现在看到我踩着你上位又惧怕我,我太难了。” 洗好茶叶后,阮雨把深褐色的茶汤倒进茶杯递给周辞清,他却只让她放下:“我答应过你的事就肯定会做到。她喜欢太阳,我不会这么蠢重新回到地底下。” “你真是爱惨了阮语。” “哐当——” 斟茶的手一滑,不菲的紫砂壶摔了个身首异处,周宴琅没什么诚意地冲她笑:“抱歉,忘了你也叫这个名字了。” 她好像知道,自己能被周宴琅选上的原因了。 * 周宴琅待的时间不长,阮雨刚把周辞清的午饭摆好,脚步声又从楼梯上传来。 “堂哥,我给你准备了点好东西。止痛药这种东西打进去的比吃进去的见效快,况且这几年你应该也吃出耐药性了吧?” 阮雨偷偷往外看,两位身形相当的男人并排走着,谁也不肯让谁。 “周宴琅,我有本事托你上位,就有本事拉你下来,别一再挑衅我。” 强风灌入空荡荡的大厅,周宴琅回头看楼上的她:“看来晚上会下雨。”然后笑眯眯地拍了拍周辞清的肩膀,“堂哥,或许干燥的非洲草原更适合你定居。” —— 周辞清能全身而退的原因不能深入写了,大家可以去看看完整版的《战争之王》,就尼古拉斯凯奇的那部,电影的结局跟周辞清的状况挺相似的。 番外还有一章半,希望明晚能把“半”发出来。 番外一弥敦道(完) 深夜时分果然如周宴琅所言下起了大雨。 担心二楼的窗户还没关,阮雨摸黑走出房间,一股似有若无的酒味弥漫着整栋别墅。 沿着光一路往前,她走到大厅,光正是从楼梯顶端洒下来的,昏黄温暖,又尘埃在里面旋转,像会发光的八音盒。 她踮起脚尖走上楼梯,隔得远远看见窗户关得好好的,正要下去,楼上却传出阵阵痛苦的闷哼,隐忍着巨大的痛楚。 闪电划破黑夜幕布,狂风把豆大的雨滴扫在玻璃上,就像翻腾的海浪,把空气都灌满水气。 这是个会令周辞清崩溃的夜晚。 痛苦的声音从未间断,阮雨怕他会出事,快步跑上叁楼,轻轻叩响没关紧的木门:“周先生,你还好吗?” 房间陷入安静,阮雨等了几秒,里头终于有人声发出:“进来吧。” 光线一瞬间便宽敞,阮雨没有立刻进去,看见穿着睡衣的周辞清坐在罗汉床上,脚边洒满白色小药片。 她认出来,是止痛药。 “找我有事?” 温暖的灯色并不能渲染好周辞清的脸色,他白着一张脸,手臂挡在眼前,只因为在跟她说话才露出一点视线。 被他虚弱地审视着,阮雨有些无措,吞吐着问:“我、我,需要我把那位周先生留下的针剂拿上来吗?” 小几上的水杯空了一半,她猜到周辞清已经服了药,但看得出没有一点作用。 “不用。”周辞清扯过毛毯把颤抖的腿盖住,“那是杜冷丁,用多了会上瘾。” 阮雨不禁后怕,难怪他会说周宴琅在挑衅。 毛毯扯下的同时,被覆盖着的相册铺陈在小几上,已经被掀开,还有几张照片被抽出放在上面。 似乎都是周辞清的照片,不过边边角角的位置总有那么一部分姣好五官露出。 她看得入神,不知有人也在看她。 “这是我太太拍的照片,她叫阮语,耳元阮,语言的语,是一名摄影师。” 或许疼痛最能引出深藏的脆弱,阮雨抬起头时,周辞清正看着相册,神色温柔,眼睛似乎载着今晚的雨。 她胆子大了点,向他介绍自己:“我是雨水的雨。” 不过周辞清似乎没有要了解她的意思,拿起一张照片:“这是她在香港利东街拍的,那时正值圣诞,她说想去看那里的天使灯。” 于是他就放下所有工作陪她去了。 照片里的阮语只露出上半张脸,而后方的周辞清单手捧着一棵迷你圣诞树,无奈而宠溺地看着摄影者的背影。 “她在西苑种了很多茉莉花。因为她的家乡有很多卖花的婆婆,她们把茉莉花串成手环,给小姑娘戴上的时候,都会讲很长很长的祝福。她说叁朝回门就要回她的家乡,听听婆婆们对我们的祝福。” 阮雨问:“那你们去了吗?” 周辞清放下花海的照片,换成拿起一张在床上拍摄的照片,里面的阮语露出了左半边脸,桃红色的眼眶里充满狡黠。 那是欢爱后残留的灼热温度,把她环在怀里的周辞清脸上也有这一抹绯色。 “没有。” “为什么?” 温馨的昏黄下,阮雨看见了有点点星光闪烁,在周辞清眼底。 “因为别人都说她死了。” 阮雨猜到他的下一句——但我不相信。 他抚摸着照片上的人:“她只是在恨我,所以躲开我。” “要是她真的死了,宋毓瑶不可能在这里弄一个衣冠冢供我怀念,肯定是她的意思。她故意要我难受。” “其实枪伤可以治好,但这是因为她才留下,我舍不得抹杀。” “很偏执是不是?” 那晚的雨持续了整整一夜,阮雨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听周辞清说完所有照片的故事,包括没有照片印证的那场阴差阳错。 破晓之际,周辞清沉沉睡去,怀里是厚厚的相册,搂得紧紧的,仿佛那就是阮语本人。 那天以后,他不再蜗居于叁楼,会一早起来运动读报,坐在种满茉莉花苗的院子里,阳光下,一点一点恢复生机,还会跟她聊聊天。 周辞清的足迹遍布全球,他见多识广,阮雨总是能在他口中知道各处的风土人情,众生百态。 不可否认,侃侃而谈时周辞清是极富魅力的,就算身上少了几分辉煌时期的意气风发,依然无碍他的风华。 她问:“你去过的地方这么多,印象最深的是哪里?” 周辞清没有半秒犹豫:“弥敦道。” 他眼神又飘得很远,唇角微微上扬:“我和她去过最多次的地方,就是弥敦道。” 那里有迷离的霓虹,有袅袅的烟火气,有海风,最重要的是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不知怎的,她有了一丝嫉妒,甚至冒出过一个恶毒荒唐的念头——要是阮语真的死了,那周辞清会不会一直和她在这里? 就算得不到亲密关系,能一直陪伴她就满足了。 但美梦总有醒来的一天,某天她出门去拿周辞清的午饭,司机把一个大信封交给她:“这是小周先生给周先生的,务必一定亲自交到他手上!” 关门后,阮雨看着干净的牛皮纸,预感到天光即将破晓。 她敲开叁楼的房门,把信封交到周辞清身上:“这是小周先生吩咐我亲自交到你手上的。” 周辞清一愣,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接过信封,打开,里面是一份英文报纸。 阮雨看不懂,但她看到抓住报纸的手越来越抖,持续数分钟后,同样颤抖的声音从报纸后传出:“你出门帮我看看有没有卖螃蟹的,帮我买十只回来。” 出门之前,她偷偷回头看了周辞清一眼,他还坐在罗汉床上,灼灼地盯着报纸,那里似乎又一潭倒影着星空的涟漪湖面。 暹粒河边就有卖鱼虾蟹的,阮雨提了一竹篓回去,正好周辞清在厨房系围裙,见她回来,心情极好地笑:“你去把午饭热一热,我给你加道菜。” 阮雨愣神片刻,应了声好。 饭厅在二楼,但她没有把脚步停驻在二楼,听见油锅炸起的声音,她踮起脚尖摸进了叁楼,果然在罗汉床上看到那份报纸。 报纸很薄,只有一张,她翻开里面,一张占了四分之一版面的合照,也是唯一一张图片。 合照并不是专门的合照,更像是记者在采访中随意拍下的。 照片中央在演讲的是一个男人,华裔面孔,卓尔不凡,而他身后站了两排人,虽然都戴着口罩,但阮雨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左边第二个人是谁。 美人都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就算没有看过阮语完整的脸,她还是能肯定上面的人就是周辞清心心念念已久的人。 这是爱人间的心有灵犀吗? 周辞清认为她不会死,她就真的活在这人世间。 她把报纸放好,平静地回到二楼摆好午餐,周辞清也捧着一碟红彤彤的螃蟹上来。 “避风塘炒蟹,尝尝味道如何。” 这是他们第一次同台吃饭,阮雨应了声好,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下,还没拿起筷子,周辞清又开口:“今晚我要飞往纽约。” “这么快?!” 她反应过于激动,但周辞清并未发现,只点头:“我找到阮语了。这些年我总让手下去查反拐卖的公益团体,没想到她跑到非洲参与动物保护了。” 他完全没发觉阮雨的低落,又问:“我说过,等我出狱一定要给她做避风塘炒蟹,你吃过觉得味道如何?” 香辣刺激着味蕾,阮雨却食不知味,只能敷衍:“好,很好的。” 他笑意更深:“那我就放心去找她了。” 晚上,阮雨没有出房间,周辞清当然也不会特地来找她。 她坐在窗下,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越来越远,才起身攀着小小的窗户往外看,路上还哪里有他的踪影。 夜幕降临,却是她的晨光破晓,梦该醒了。 周辞清离开后,她被叫到西苑继续工作,在和其他人聊天时她才知道,原来暹粒河的别墅,是阮语没进入西苑时住的房子。 周辞清出狱后,一直住在那里,住在阮语的房间。 他蜗居在那里,就是为了汲取阮语留在这里的任何一点气息。 她再一次确定,就算阮语真的不在人世,她也没有任何方法更进一步。 因为那个禁地里,只能容下阮语一个人——无论任何存在形容。 工作还要继续,阮雨整理了一下衣领,藏在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竟然是周辞清发来的短信。 他问:我已经到她门前了,跟她见面的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就算看不见他此刻状态,阮雨也能想象出他如毛头小子一样恛惶无措,想上前又情怯的模样。 周辞清倾周家所有力量找了叁年都未能找到阮语,分明是她有隐藏起来的本事。 如果不是想让周辞清发现,她怎么可能让大方见报。 当然说什么都可以。 —— 阮语:当时是说什么都要被我打一顿! 写这个番外的时候,我一直浮现《英雄本色》里狄龙说:我冇做大佬好耐啦的画面。 贯穿整篇文的菜式,因病戒口的我希望有生之年能吃到一次避风塘炒蟹。 番外二吴哥窟(上) ——如果你忘不掉过去,就去一次吴哥窟,在那里找一个洞口,埋藏你的秘密。 周辞清二审宣判当天,许时风陪阮语去了一趟吴哥窟。 那时她连路都走不稳,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需要他搀扶才能走进这堪称奇迹的遗址。 来之前他问为什么一定要去,阮语打开投影仪,在病房和他看起了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结局里,周慕云独自前往吴哥窟,找了一个洞口,将自己的秘密放在里面,然后用干草堵住,再也不为人知。 她说:“临走前,我也有秘密要留在吴哥窟。” 那场震惊整个暹粒的大火并没有夺去他们的性命,在一声倒塌的巨响之后,一辆警用装甲车破墙而入。 隔着玻璃,他看见表情焦急不安的宋毓瑶在副驾驶拼命招手让他们上车。 他不再犹豫,抱紧阮语跑向那堵破碎的墙,跳进已经打开的车门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随时会崩塌爆炸的地方。 果不其然,他们才开出第一个路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从后方撼动而来。 晚几分钟,他和阮语必定会死在那里,化成齑粉,一吹就散。 车上有医生急救,阮语被送进抢救室时,他正要坐在旁边的排凳上,一条白色毛巾递到了他面前:“我发现你统筹能力挺好啊,查出我航班号后立刻让领事馆的朋友来接我,不然我还借不到警用装甲车呢。” 他随便擦了擦脸,白毛巾顿时变成灰毛巾。 “要是真的好,她不至于躺在里面生死未明。” 逼许靖雅说出地址后,他直接把驻地的公车开了出去,到达仓库前已经有黑烟源源不断涌出,几个瘦弱的少女惶然无措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察觉危险已步步逼近。 数月时间,他早已掌握日常的高棉语,听到女孩说救她们的人还在里面,他从车上拿下包文物用的厚被,打湿后披上冲进火场。 “你进火场之前,有想过我会来不及救你们出去吗?” 那几声爆炸仿佛还残存在他耳边,震得他耳朵嗡嗡地叫,眼里是手术室外长久亮着的红灯,一切都令他心烦意燥。 “我的准备,是当她生存的垫脚石,我只想过自己死在里面。” 他选择进去,就做好一去不复返的准备。 通知宋毓瑶不过是为阮语被救出后做准备,不是为了“救”这个动作。 宋毓瑶的到来,是他的“得之我幸”,没有了也没关系。 阮语曾说她命比钢硬,实际也的确如是。一个小时抢救过后,她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推进了icu。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阮语身上被注射了两针不明针剂,还在火场里吐过一次血,没有影响几乎不可能。 担心医疗力量不足,在阮语情况稳定后,宋毓瑶包下专机连人带器械搬回国内继续为昏迷不醒的阮语治疗。 宋许两家的人脉不容小觑,他们的包机刚降落,各科的专家就已经在国内最顶尖的医院等候阮语的到来。 检查结果不容乐观,阮语有内出血的情况,而且大脑某部分神经元也有受损的迹象,就算能醒过来,后遗症也是一座能压垮人的大山。 许时风管不了这么多,只要阮语能睁开眼睛,他可以用一切去交换。 或许是他的祈祷过于沉重且虔诚,老天爷慈悲了一次,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阮语睁开了眼睛。 经过医生们一番深入检查后,他红着一双眼睛走进病房,看着阮语过分消瘦而凹陷的脸,他情不自禁地上前牵起她的手。 “还记得我吗?” 后遗症之一——失忆。 阮语还带着面罩,听到他这个略带傻气的问题,扯了扯嘴角调侃:“忘了谁都不会忘记救命恩人的。” 他亲吻她冰冷的手指,终于明白什么叫热泪盈眶。 到底是年轻身体好,阮语很快就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不过几天就能在搀扶下行走,顺利在过年前指标正常出院。 周辞清锒铛入狱,自然无暇理会还在香港的阮仪和乔子安,他和宋毓瑶合计一下,干脆秘密把人接回内地定居。 时隔七年,阮语母女俩终于能在除夕吃上一顿团圆饭。 而许时风自己,在当晚也坐在了阮家人的饭桌上。 见女儿终于逃离了恶魔的掌心,阮仪高兴得从家门前地底挖出一坛女儿红,说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女儿红的含义是如此清晰,他受宠若惊,忙要摆手拒绝,可阮语却笑着按下他的手:“这可算咱老阮家最珍贵的东西了,用来赠救命恩人最合适不过。” 简单一句话,他却听得千转百回,浮想联翩,不得不再次谴责自己的龌蹉,红着耳朵应了声好。 归家路途有些远,饭后他便听从教诲留下和阮家人一同守岁。 水乡小镇对烟花爆竹的管理并不严苛,吃过晚饭的二人在水边散步,身边小孩来来回回地跑,注意到阮语追过去的目光,他主动询问:“想玩?” 阮语激动点头,先一步跨上桥指路:“永泰桥边的小卖部就有卖,去晚了就没有了!” 硫磺味的白烟随着河水弥漫了整个小镇,他叫住兴奋往前跑的阮语,勇敢伸手牵住她:“跑慢点,你身体还没恢复好的!” 热闹并没有随着夜幕沉寂,去往小卖部的路上熙熙攘攘,他紧紧握住阮语的手,一边担心撞到小孩,但更担心阮语会甩开他的手。 没有了那枚扎手的戒指,阮语自从醒来以后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过某个名字。 他们没有问阮语是不是忘记了,是的话那就皆大欢喜,不是的话…… 既然她不想提起,忘与不忘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又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他五指更加收紧,跑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然而才刚靠近,阮语突然停下,看着围满小孩的小卖部叹气:“轮到我的时候早就卖光了吧?” 他笑了笑:“欺负小孩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做,阮语眼睛弯了弯,后退一步:“那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距离小卖部还有一段距离,他才走到人群外圈,老板就宣布最后一份烟花被卖光了。 人群失望地一哄而散,许时风看着一个半大的小孩一脸喜气地抱着两捆烟花从摊位前走出来。 他上前拦住,蹲下:“小朋友,叔叔可以拿糖果跟你换仙女棒吗?” 小孩手臂收紧,摇头:“如果我没烟花玩,隔壁家小欣不会理我的。” 看来也是个“受情所困”的男孩子,许时风继续跟他商量:“那我只跟你换两根好不好?如果叔叔没买到烟花,那个姐姐会伤心的。” 小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站在树下的阮语百无聊赖地抬头哈白气,突然又低头从羽绒服口袋拿手机翻看。 “那个姐姐是你女朋友吗?” 许时风装可怜:“如果没有你的烟花,那她就永远不可能是。” 小孩的脸立刻皱巴起来,犹豫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认同分给他两根:“小欣说她长大以后会嫁给我,你好像比我更需要这些烟花,还是给你吧。” 握着两根细细的铁丝,他觉得自己又龌蹉了不少,竟然连小孩子都欺负。 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斑斓的糖果放到小孩掌心,他笑着站起来,看不见的身后突然爆发出几声惊呼—— “快来人看看啊,有个小姑娘倒下啦!” “来人啊,有没有医生啊!” 许时风猛地起身,原本阮语站着的地方已经不见她的倩影。 “麻烦让让!”他推开围观的人群,一身羽绒服的阮语倒在地上四肢不断痉挛抽搐,口吐白沫,已经失去了意识。 “阮语!” 他大喊出声,连声音都跟着身体因惊恐而颤抖,刚走到她身边便踉跄得跪倒在地上,立刻拉开她羽绒服的拉链将人侧翻过来。 出院时,神经内科的主任就跟他提过,癫痫极有可能会是后遗症之一,他一早就学会癫痫的急救措施。 或者说,任何医生说过可能发生的后遗症,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怕那万分之一的不幸降临。 果然,他不想发生的预判还是发生了。 而幸阮语的发作很快就过去,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些许神智,躺在担架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用唇语跟他道谢。 小镇上只有个县医院,连个高排数的ct都没有,等阮仪匆匆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联系上上海的医院,请求派车接阮语转院治疗。 幽静的急诊室内,阮仪的啜泣在乔子安一声声温柔的抚慰下渐渐变轻,许时风坐在尽头处的铁凳上,墙后是休息的阮语,手里是阮语一直紧紧握着不肯放的手机。 他用密码解锁,里面是一篇海外新闻。 《柬埔寨黑头目涉嫌贩卖军火案罪名成立,一审判决终身监禁,当事人拒绝上诉》。 —— 新年快乐!体力跟上了,脑力没跟上,还是只能发一半……但明后两天肯定会发完的! 小彩蛋先删掉了,到时候会在微博重新发。 前几天《花样年华》的4k修复片在金鸡百花奖首映啦,接下来不知道院线会不会上映。 番外二吴哥窟(全文完) 就算阮语绝口不提,她心里还是不能忘记过去六年的事。 不可能忘记带给她一切的那个男人。 哪怕周辞清不在眼前,他的一动一静还是能牵动阮语身体里每一根弦,弹奏出或欢乐或低沉的乐声。 这是他许时风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的。 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许时风自己开车跟在救护车后,不是里面没有位置,单纯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事实。 世上没有雁过无痕的事,更别说周辞清于阮语是镌刻的意义。 他真的能走进阮语心里吗? 但这种矫情的想法很快被现实冲刷一空,阮语癫痫发作倒地时可能是撞到了脑袋,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好几次生命体征骤降被送入icu,求生意志极低。 刚又结束一次抢救,他和宋毓瑶各自倚在医院的墙上,一个前俯,一个背靠。 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供给发泄用途。 “我后悔和周辞清说阮语死了,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接受终身监禁,阮语也不会受到这样的打击……” 纵使他们都不想把这两个注定捆绑的名字放在一起,但人为怎敌得过天定。 夜深时分,他回到病房,替阮语调好氧气管,尾指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脸颊,恍惚触碰到的是一块难以消融的厚冰。 冰冷一日不融化,阮语就无法醒来。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细声说:“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周辞清的案件有了二审,你不打算起来关注吗?” 医生说,亲人的呼唤是最好的苏醒汤,这段日子里所有人都在阮语耳边说过无数的话。 但这是第一次提到周辞清。 那晚他在医院楼下坐了一宿,陪伴他的还有一个陌生男人,胡子拉碴,眼圈青黑,在目睹第叁次急诊室生死时速后,递给他一根烟。 “我媳妇肝癌晚期,整个人跟个骷髅似的。她原来很漂亮的啊,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她最爱美了,现在变成这副模样,根本不让我见她。应该也就这两叁天了,我们的女儿也才刚上一年级,这可怎么办啊……” 许时风没有打断男人的絮叨,接过香烟任他倾诉发泄。 “那你呢?你怎么坐在这里?” 发泄完毕,男人终于想起对方也是个正在烦恼的人,打算转换角色,自己当个垃圾桶回收破烂情绪,“你媳妇也……” “不是。”他把香烟递回去,“她会醒来的,我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阮语。 他无比盼望阮语睁开双眼,又不愿意接受阮语是因为周辞清才醒过来。 人总难逃贪嗔痴叁垢,得陇望蜀。 东方既白,他沉默了整夜的手机和晨曦一同乍现。 电话里,宋毓瑶泣不成声:“阮语醒过来了,她说想见见你……” 但人又是那样地容易满足,听见阮语需要他的这一刻,他又义无反顾地冲上楼只为能再早一秒见到她。 病床上,阮语脸色依旧苍白,见他站在门口,艰难抬手示意他进来。 “我做了一个梦,里面一片虚空,什么都看不到,但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她虚弱一笑,却已经疲惫得眼睛都要闭上,“你又一次救了我。” 许时风没有说话。 到底是他的声音唤醒了她,还是周辞清的消息让她有了求生欲望? 就让他再次装聋作哑吧。 “阮语。”他微笑着露出利爪,“那下一句是不是无以为报,所以要以身相许?” 阮语脸上果然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没有痛快拒绝,袒露出自己的痛苦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再等等我,我要给你一个彻彻底底的阮语。” 而现在的她并不是。 因为她还装载着异国他乡的那位无法忘怀的曾经爱人。 许时风上前将她的头搂到胸前:“阮语,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不想你再因为他受一点伤害……” 虽然已经离开csa,但他没有和队员们断开联系。 打听得知,周辞清二审将会在一个月后开庭,他自私地隐瞒起所有信息,甚至要求旁人不得和阮语提起这件事。 终于,他还是成为了自己唾弃的那种人。 以病房为囚笼,把无法反抗的阮语锁在这里,剪断她所有外界联系。 他疯魔地想,成为另一个周辞清,阮语是不是就会死心塌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阮语的状态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能扶着轮椅在花园走动,坏的时候虽要卧床但总能找到话题跟他谈笑风生。 只是每一次都没有聊到他们相遇的那个国度。 周辞清再次庭审的那一天,许时风故意比平时晚到了一个小时,可到达病房的时候,阮语却自己一个人站在窗户下,披着一件红色的外套。 她的战袍。 他故作冷静走进去想把她扶回床上,可阮语却先一步开口:“能陪我去一趟吴哥窟吗?” 不是乞求,不是请求,吃准了他不会拒绝。 他这次硬气地没有答应,只问为什么。 阮语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投影仪,那是宋毓瑶带过来的。 是了,他永远当不了周辞清。 他没有周辞清的实力与魄力,他的存在与否威胁不了任何人,就算他要求宋毓瑶叁缄其口,在宋毓瑶耳中也不过是一阵风,吹过就算了。 只要阮语再强硬点,不可能成为他的笼中鸟。 电影落幕,阮语再一次获得主导权先开口:“宋毓瑶帮我联系了美国的医生,我打算过去治疗。临走前,我有秘密要留在吴哥窟。” 留下无法忘记的秘密,才能重新前进。 她头一次主动抱住他:“许时风,陪我走完这一遭,我什么都听你的。” * 时间紧迫,阮语连病号服也没有换就和他出发前往机场。 雨季伊始,雨水还是温柔的。 他们在暹粒河边找了家酒店,订房的时候他正要举起两只手指时,一旁的阮语先用高棉语说了要一间房。 夜幕已经降临,两人连替换的衣服都没有,脱下外套各自躺在两张床上,看电视上的动画片。 “周辞清一直很忙,但是每晚都会回来陪我。每次我在房间等他回来的时候,电视里总在播《叁只裸熊》。动画放完了,他也就回来了。” 这是阮语第一次主动提起周辞清,许时风望过去,电视的色彩映在她蒙在眼上的晶莹,迷离绚烂。 是他从未见过的色彩。 那一晚他辗转反侧,阮语却一改在医院的彻底难眠,睡得恬静安然。 这就是吾心安处的含义。 * 吴哥窟的日出举世无双,令无数旅客趋之若鹜。 阮语身体承受不了这种拥挤,他们等到旅行团四散的时候才出门。 热带国家,还不到中午便烈日炎炎,阮语顶着炽热的阳光,和他走在浮桥上,白着一张脸问:“我考考你,为什么吴哥里所有的寺庙建筑都修建得如此陡峭?” 作为曾经的csa成员,这点难度的问题根本难不住他,这只是阮语用来缓解焦灼的笑谈而已。 他回答:“因为要告诉信众,天堂难抵。” 只有奋力攀登,历经无数艰辛才能抵达天堂。 “我要把秘密留在须弥山顶,只有天知道和我知道。”阮语与他垂下的手十指紧扣,“离开这里以后,我的世界里不会再存在周辞清这个人。” 两人穿过长长的回廊,和无数雕刻擦肩而过,爬上高峻的楼梯,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到达建筑第叁层。 之后阮语没有再让他搀扶,颤巍巍地爬上石阶,在高塔下一个缺口前停下,踮起脚尖,对着岩洞说话,然后把准备已久的枯草堵在洞口,重新回到他身边。 “我们走吧。” 我们。 许时风扶着阮语走下长长的木梯,恍觉偿所愿也有空虚不甘的滋味。 * 乘坐tuktuk车离开吴哥窟时,天空又飘起朦胧的雨罩,回头望渐行渐远的吴哥窟,他忽然感觉手背又水滴落下。 他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是雨滴。 可哪有这么大的雨滴。 * 阮语是守信的,回去后的她仿佛从未与周辞清有过一点亲密关系。 不是绝口不提,而是轻描淡写,无论旁人怎么把话题扯向周辞清,她眼睛里永远只看着他一个。 可他的背景,是一片苍凉。 他无数次安慰自己,慢慢来,一步步来,感情的事急不来的。 阮语会黏着他,会主动抱他,会对他笑,此生何求? 在她出发到美国治病的前一晚,她自告奋勇要到他家里睡。 他收拾好客房的床,却被她从背后抱住了腰。 “时风,宋毓瑶说异国恋很危险,临走前我要在你身上盖个章,不能让你跑掉了。” 台灯熄灭,一片漆黑中,他感觉到阮语的气息慢慢靠近,呼吸的热气扫过他的嘴唇,躁动的小手贴上他的皮肤。 “停。” 在她的嘴唇印上的前一秒,他一手推开怀里的人,重新开灯,果然看到一个泪痕满面的阮语。 他抬手帮她擦掉眼泪:“可以告诉我,你留在吴哥窟的秘密是什么吗?” 阮语拼命摇头,他叹出一口气:“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我可以接受有所保留的朋友,但不接受这样的爱侣。” “但如果我说了,你肯定也只愿意跟我朋友。” 许时风抿了抿嘴唇:“那就当放过你我。” 仲冬的风把坚固的窗吹得砰砰作响,像被禁锢的愤怒野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阮语细如蚊吟的声音:“我说,我不恨他了……” 他早已预料。 “阮语,你答应给我一个完整的人,现在算怎么回事?”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张口就来:“还是你觉得我甘心接受一个毫无灵魂的人?” 阮语不断道歉,不断落泪。 他看着被打湿的床单,心如刀割,却只能起身离开。 阮语给他的话只有“对不起”,而不是“等等我”。 若是周辞清,恐怕在打开门之前就被她抱住挽留了吧? 自欺欺人走到了尽头,他靠着紧闭的房门,放任隐忍已久的眼泪落下。 周辞清五年后便能出狱,他现在赢不了,五年后靠什么胜出? 何必蹉跎。 * 阮语的航班在下午,他天未亮就出了门,故意躲开离别的时间,只在准备起飞前发了条一路顺风的短信。 夜色初临,他回到家推开阮语住过的房间,整洁的床上有一张纸格外显眼。 “对不起,谢谢你。你也是我心目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 他笑了笑,折起信纸放在口袋,退出不属于他的地方。 从那天以后,他只把关心阮语当成工作,每天早晚各一条短信,问病况,问天气,就是不问生活。 但阮语却变得乐于分享,说她病情一天天变好,不出一年就能康复,还控诉宋毓瑶又在奴役她,还没出院就帮她找到了工作,是一家慈善基金会,资助非洲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动保协会。 基金会老板是宋毓瑶的发小,跟她在同一个军区大院长大,叫聂云年,长得风流雅致,笑起来像浓醇的酒,就是花了点,不值得深交。 没几天阮语又说,这些聊天记录不小心被聂云年看到了,所以她被发配去非洲大草原进行一线工作,然后发来一张沙尘滚滚的照片。 沃野千里中,一身迷彩服的阮语坐军用皮卡,扛着猎枪,与狮群同行。 他终于又见到那个恣意的阮语,那个一眼就能吸引她的阮语。 那个像周辞清的阮语。 * 叁年转瞬即逝,他知道周辞清已经出狱,身边还多了一个女人,叫阮雨。 连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阮语不可能不知道。 他打开手机,阮语的朋友圈定位从肯尼亚变成了曼哈顿,还邀请他过去小叙几天。 阮语很忙,早出晚归的,两人只有吃宵夜的时候才能见面。 “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是刚调回来没多久,交接的事情有点多,明天还有个发布会,等忙完这一阵,我肯定天天陪你去玩。” 宋毓瑶和他提过,聂云年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常年开招待会,接受采访,所以基金会高层也不会沾点光常年见报,而一入职就是总监的阮语却从来不出席这些场合,生怕被人发现。 她选在这个时候出席发布会,意图昭然若揭。 他勉强挤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没关系,你邻居的小孩也很好玩。” 阮语脸色一黑:“就那个见女人就喊妈妈,见男人就喊爸爸的小孩儿?” 他点头:“他父母太忙,都是保姆在照顾,有点可怜。” 见过无数苦难人的阮语不以为意:“衣食无忧就比很多人幸福了。” 这些年来,她成为彻底的慈善人士,站在了黑暗的对立面。 * 结束发布会的阮语果然闲下来,但已经黏上许时风的邻居小孩又让她忙碌了起来。 原因是小孩带着游戏机和一米高的游戏碟入驻了阮语的家。 盛夏的街头和空调游戏选哪个? 必定是后者无疑。 这天一早,小孩玩的是二人对决游戏,被晾在一旁的许时风翻开昨天的报纸,第一页就是聂云年与公司高层们的照片。 从不在公众面前出现的阮语赫然在列。 她是真的要回到周辞清面前了。 这四年来,他见证了阮语无数次倒下又重新站起来,向着日出的方向奔跑,终于绕了赤道一圈,回到她想要的原点。 功德圆满。 门铃突然响起,但沉迷在电视前的大小朋友都都跟没听见一样,握着手柄哇哇乱叫,只能由他去开门。 “呜哇哇我的手柄——” 与此同时,大门开启,许时风才看到一袭黑色大衣的衣角,小腿就被跑过来的哭闹小孩一把抱住。 “爸爸抱抱,妈妈耍赖欺负我抢我手柄不让我赢——” 里面的阮语大声喊:“你这个不孝子给我滚进来!” 黑色的手机跌在象牙白色的瓷砖上,许时风抬头,门外的周辞清脸色煞白,目光落在他身后,连嘴唇都在颤抖。 他幸灾乐祸地想,要不要解释一下,这只是童言无忌? 恐怕阮语不想就这样放过周辞清吧。 —全文完— 打下全文完叁个字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欢呼,会激动得落泪。但没有,因为我明天又要回到医院准备第二次手术了。 写《吴侬软语》的这叁个多月里,我遭遇了现今为止人生最重的一次挫折创伤,所以它是苦难中盛开的一朵花,对我来说是无比重要的。 它见证了我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站起来,辛苦我的一路支撑,也辛苦追连载的你们不离不弃。(九十度鞠躬!) 然后再说说创作感言,其实一开始我是打算写完全be的,就是在现在正文结局的基础上,再说明阮语由始至终都没有爱过周辞清的故事。(没错,就是要虐男!) 但是写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相爱相杀其实更好嗑,所以才会改剧情。 而改剧情之后,我原本是有番外叁的。就是番外二之后,周辞清以为阮语和许时风结婚生孩子,还是想挖墙脚,共建修罗场和追妻火葬场的故事,但是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没精力写下去了。 或许以后会补,但短时间内肯定不行。(除非有编辑找上门说让我出版补番外吧。) 说起来,这文其实是差点能出版的,但是因为尺度太大被出版社打了回去,所以希望每一位读到这里的姐妹帮我宣传造势,让出版社后悔去吧哈哈哈!!! 开玩笑的,不过既然都看到这里了,大家行行好,点点收藏点点投珠,帮贪心的我点亮五颗星(果然很贪)吧!再次鞠躬,辛苦各位追更和等完结的各位,希望我们早日再见!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 首-发:po18xx.com「woo18u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