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节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作者 岁岁无恙 文案: 1. 被骗相亲后,舒杳在地铁上遇到了七年不见的高中同学沉野。 曾经,她的闺蜜和他的兄弟甜甜蜜蜜,他俩这助攻只能尴尬对坐、相顾无言。 而现在,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他们撞衫了。 庆幸的是,沉野看着并不记得她。 舒杳心里暗喜,正准备拿包跑路,眼前突然有人经过。 那人踌躇着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们几眼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你俩还在一起呢?!情侣装挺浪漫啊!我又相信爱情了!” 舒杳:“……?” 2. 面对五花八门的相亲,在求助和求饶之间,舒杳选择了求婚。 “我对婚姻没有期待,既然撞衫照已经成了情侣照,而且你也有这需求,不然我们合作一下?” 沉野悠闲地靠着桌,问她:“你看上我什么?” 舒杳胡扯但镇定:“你偶尔变幻莫测的精神状态,挺迷人的。” “……” 沉野同意了。 理由是他欣赏骂人高级的人。 3. 婚后,俩人相敬如宾。 所以舒杳一直以为,他对她的喜欢是从婚后开始的。 直到许久之后的一次聚会,玩真心话时,沉野的朋友被问到生平最无语的一件事。 他毫无犹豫地指着沉野说:“一年前吧,大半夜的,连发了十条语音跟我炫耀说他要结婚了。” 其他朋友听到后纷纷惊讶地掏出手机质问:“你到底群发了多少人?” “没多少。”沉野懒洋洋往后一靠,有些遗憾地补了一句,“可惜我家狗没有手机。” 舒杳:“……” 狗怎么用手机? 舒杳看了下旁边欠欠的男人。 哦不,好像也可以。 tips: 1.温柔但冷情x忠诚拽系小狗,先婚后爱x暗恋成真 2.双c双初恋,轻松小甜文,但女主原生家庭不太幸福,雷这个的慎入。 3.撞衫不纯是巧合,七年不见也只是女主视角! 4.修文狂魔,请支持正版,盗文内容不一致。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成长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杳,沉野 ┃ 配角:黎穗,周景淮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狗男人的暗恋,牙尖嘴利 立意:不妥协于现实,勇于追逐热爱 第1章 【你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一起看恐怖片吗?】 收到赵恬恬的消息时,舒杳正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把桌上这碗红烧肉扣对面的男人头上。 餐厅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唯独靠窗的这一角,寂静得令人窒息。 她想,如果自己犯了罪,应该由法律来惩罚她。 而不是让她被骗来和一个油腻的普信男相亲。 舒杳面无表情地低头回复:【正在拍呢,回去给你首映。】 赵恬恬:【?】 问号跳出来的同时,一道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从餐桌对面传来。 “舒小姐怎么一直在看手机?看来是我的吸引力没有手机大?” “嗑哒” 手机屏幕暗下。 舒杳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大概有两百斤,浑身上下,从衣服到鞋,都带着显眼的奢侈品牌logo,打量的目光明晃晃的,丝毫不加隐藏。 舒杳是一个比较相信第一印象的人,而眼前这个男人,从最开始,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却数次聚焦到她胸口的时候,就被她列入了“不必联系第二次”的名单。 所以,她也无意再多浪费时间。 她维持着体面,好声好气地说:“李先生,今天这顿饭,如果知道是相亲,我一开始就会回绝我舅妈,不知道我舅妈是怎么和你介绍我的,但我对相亲没有兴趣,所以也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男人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拨弄着手上的金戒指:“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那何必这么排斥相亲呢?我妈说,你以前没有谈过恋爱?那就更应该多认识异性啊。”他一副过来人的姿态,眉头轻挑,语调意味深长,“女人长期没有男人,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舒杳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李成伟话里那呼之欲出的带有颜色的暗示,令她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印象跌到谷底。 她一脸真诚地回答:“会更快乐吧。” 舒杳的外表,就像她的姓,看起来舒舒服服的,五官小巧,肌肤胜雪,就像一株淡雅的玉兰,很美,却没什么攻击性。 她的红唇微微扬起,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即便素面朝天,又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灰色运动装,依旧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李成伟姑且“原谅”了她的冷淡。 他拿起旁边的水壶帮她倒水,倒完后,一副“你别逞强”的表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是你没有尝过有男人的快乐。” 舒杳没来得及闪躲,忍着不悦,在餐桌下用湿巾擦拭那个被他拍过的地方。 “李先生怎么知道我没尝过呢?” 李成伟脸上的笑容有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舒小姐,谈过几个?太多可有点拉低印象分哦。” 舒杳本来觉得,即便是被骗来相亲的,但对方如果并没有什么错,她理应给予适当的尊重,毕竟对方可能并不知道真相。 可李成伟这话,以及之前的种种表现,都让她觉得这份尊重不给也罢。 “李先生不觉得第一次见面问这种问题,太冒犯了吗?” “抱歉,我这人比较直白。”李成伟喝了口咖啡,眉头一皱,嫌弃地放下了,“你要是对我有什么好奇的,也可以直接问我的,不过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太一样,要是男人活到33,一个前女友都没有,也不正常不是?” “我对李先生的情史不感兴趣。”舒杳温声问,“李先生会做饭吗?” “不会。”李成伟理所当然地说,“做饭这种事,一般不都是女的做的嘛。” “那真是可惜了。”舒杳把手里的湿巾叠好,放在桌角,“我就想找一个长得帅、有钱还爱做饭的,每天等我回家的时候,就有香喷喷的一桌饭等着我,多幸福啊。” “……”李成伟沉默片刻,“没事,咱家也不差这点钱,到时候雇几个厨师不就行了,别说你,就算以后有五六个孩子,也都顾得过来。哦对,舒小姐喜欢小孩儿吗?” “不喜欢。” “没关系,生了之后就会喜欢了,我妈说女人都这样。” 舒杳闭了闭眼,忍无可忍,决定放弃素质:“那李先生喜欢被戴绿帽子吗?” “你什么意思?” “不喜欢也没关系,戴了之后说不定就喜欢了,您可以找别人试试。” 李成伟脸上的笑,无影无踪。 再漂亮的脸蛋,也没有办法挽救他此刻对舒杳的负面印象。 他抓着手机,蹭地站了起来,刚被餐桌掩藏的啤酒肚一览无遗:“我妈说你温柔可人,我才愿意抽时间出来见一面,没想到这么自私又没素质,那没必要再聊了。单亲家庭,条件又一般,不就靠着一张脸,装个屁。” “李先生谦虚了,我的装可装不下……”舒杳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他硕大的啤酒肚,最后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吐出一个字,“您。” 李成伟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先不说之后会有什么风暴,起码在这时候,舒杳心里还挺爽的。 她日常的工作没遇到过什么奇葩,今天也算大开眼界,见识了生物的多样性。 一桌子的菜都没怎么动。 舒杳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悠闲地吃了个饱,才慢慢悠悠散步到了地铁站。 夜深了,奔波一天的行人都满身疲惫,地铁里人不少,却很是安静,有人玩着手机,有人闭眼休憩。 舒杳找了个空座,刚坐下,就看到手机上有两条舅妈在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杳杳啊,真是对不起,我不该撇下你一个人先走的,但我也是想给你们创造空间,你妈跟我说,你快26了,让我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催了我好几次,这回正好我有个小姐妹她姐姐的朋友的儿子,听说人不错,年纪虽然大了点,但身材高大,家庭条件很好的,人也孝顺。】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这种相亲的形式,但是你也要理解你妈,26放辅川没什么,但你妈在镇上,26还没结婚的姑娘,已经是要被人议论的了。你别有太大心理压力,就当交个朋友,行不行?】 舒杳突然有点懂了媒婆们的营销逻辑。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节 身材高大,不一定高,大概率胖。 孝顺,不一定人品好,大概率是妈宝。 舒杳不知道怎么回复,面对李成伟,她可以毫无顾忌,但有些东西,一旦被套上“我都是为你好”这个帽子,就很难处理了。 她索性放弃。 之前迫于母亲的压力,她加过几个男生的微信,但聊过几次后都礼貌拒绝了,没有见面。 今天起了这头,之后她的生活,只怕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脑子里一团乱,心口更是像被一团棉花压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舒杳长呼一口气,余光察觉到,在地铁门关闭的前几秒,有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她正沉浸在烦躁的思绪中,一开始根本没在意,直到一截熟悉的灰色裤管出现在目光所及。 灰色运动裤管旁边有两道细细的白边,跟自己今天选的裤子一模一样。 舒杳摆弄手机的动作停下,视线从对方的裤管缓缓往上。 一双大长腿,被崭新的运动裤包裹着,继而是拿着手机的,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右手,肩膀平直,穿着身平平无奇的运动装都像模特街拍。 她本来应该有闲情逸致欣赏一下的,舒杳想,如果俩人没有撞衫的话。 她故作镇定地抬眸,在看清对方的脸的瞬间,更是愣在了当下。 沉、沉野?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男生也看了过来。 一低头一仰头,俩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目相对。 和七年前比起来,沉野的五官变得更有棱角,薄唇高鼻梁,眉眼轮廓像精雕细琢过。 他的左手插在运动裤兜里,一双眼冷冷淡淡,却又透着几分慵懒。 真好啊,舒杳想,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工作,看着还这么有少年气,不像她,二十几岁的年纪,四十几岁的精神状态。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这场景,是不是有点尴尬?她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 舒杳正纠结着的时候,他却先一步收回了目光,看起来并不记得她。 这谁能不说一句是i人的“劫后余生”呢? 舒杳瞬间少了一半的心理负担。 车厢里就剩下她旁边的一个空座。 他很快过来坐下。 一旦把他当陌生人,舒杳就没那么在意了,眼神落回手里的手机。 沉默而平和地过了四站,地铁途径人流量最高的市中心,缓缓停下。 “让一下、让一下——” 和舒杳相隔四个座的位置有人起身,拨开过道上的人群,往门口走。 那人寸头、黑框眼镜、一米九左右的身高。 有点眼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当年沉野他们班上的体育委员刘阳。 怎么的,今晚地铁里是在办辅川三中同学会吗? 舒杳无语地想。 不过她和刘阳,当初还没有她和沉野熟,所以刘阳应该更不记得她了吧。 就在她这么理所当然认为的时候,刘阳本来已经经过舒杳面前,却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后退两步,惊喜出声: “我靠!沉野、舒杳?!” 地铁里不算吵闹,因此他的声音,立刻吸引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来。 但刘阳并没有意识到,视线在他俩之间来回打量之后,热情地感慨道:“我天呢,你俩还在一起啊?情侣装够浪漫!我又相信爱情了!” 舒杳:“……?” 哪浪漫了? 你相信什么? 不是,怎么就“还”了? 第2章 舒杳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却又觉得他的话,最奇怪的点是在另一个地方。 “你为什么说,还?”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你们高三不就……”刘阳疑惑地挠了挠后脑勺,听到地铁里响起关门提示音,于是顾不得她,急匆匆摆摆手:“我先下了,下次再聊。” 刘阳可是蝉联过高中三年运动会男子50米短跑冠军的人,一下就没影了。 舒杳:“……” 广告牌飞速掠过,外面漆黑一片,倒映出俩人面无表情的脸庞。 沉野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双腿悠闲地微微敞开,兀自摆弄着手机。 怎么说呢,意料之中。 毕竟以前大家就说,沉野不爽的时候,可能会随机创死个别人,但绝大多数心情还行的时候,他会选择平等地无视所有人。 此刻刘阳和她,估计就属于被无视的那批。 只是,刘阳到底为什么会误会?明明俩人那时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甚至称不上朋友。 他们只是徐昭礼和赵恬恬play里的一环,两个帮忙把“约会”掩饰成“同学聚会”的工具人。 在舒杳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沉野大多数时候都冷冷淡淡的,要说印象最深的事情,还是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在那个昏沉的、骤雨袭来的夏日傍晚。 那天,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 雨水没有解去丝毫闷热,不远处的小吃店里,确定了去向的学子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而一路之隔,细细的雨丝冲刷着破旧的砖墙,空气里充斥着些微血腥味。 少年身上的黑色t恤湿了肩头,额前碎发抵在睫毛上,挂着水珠,右手手臂上的些微殷红,被雨水冲刷,留下淡淡的擦伤伤口。 他甩了甩手,不以为意。 舒杳撑着伞站在巷口,微眯着眼睛,起初没认清人,只看到一个轮廓。 那时候学校里有些男生爱耍帅,喜欢大冬天穿短袖,下雨天不打伞,所以舒杳第一反应是:这人多少有点毛病。 直到男生越走越近,俩人视线对上,舒杳看到对方漆黑的眸子里,藏着肉眼可见的不爽。 在此之前,舒杳对沉野没什么负面印象,可此刻,她却觉得沉野的眼神,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正如他的名字,沉闷,野性,像隐藏在暗夜里的狼,说不准什么时候把你吃干抹净。 舒杳有些慌乱地移开眼神,向他身后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倒着一个男生,男生脸上布满雨水,表情狰狞。 但毕竟认识太久,这个她倒是立刻就认出来了,是她的竹马以及“男朋友”——周北川。 在前一天,她刚听周北川提起,之前篮球队训练的时候,沉野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太好,他觉得沉野迟早会找他麻烦,没想到今天就…… 舒杳的右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 也就是在那一刻,沉野从地上捡起早已湿透的黑色书包,拉开拉链,直接把手里一个脏兮兮的黑色礼盒扔了进去,冷漠经过她身边。 随着他一脚踩下,几滴污水溅起,沾上了她的裤管,有一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死灰复燃。 她紧攥着伞柄,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沉野的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视线微微往下一扫,落在那手机上,低沉的嗓音被雨水浇透,察觉不到一丝感情。 他说:“想报警就报吧。” * 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但想到当时的画面,舒杳的第一反应还是“危险”二字。 她努力地往一旁挪了点距离,但又不想被人看出很努力,没有丝毫波澜的表情,和肢体形成鲜明对比。 可能因为刚才刘阳跟个显眼包似的,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即便他离开后,舒杳也能感觉到,有个别人好像在打量他们。 她放弃了挣扎,反正只剩下三站,下车之后又是一个美好的明天,还是省点力气吧。 地铁运行的杂音掩盖了沉默。 她低头看着手机。 直到身旁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你和赵恬恬还有联系吗?” 舒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沉野在说话,她抬头看向他:“有,我们是舍友,怎么了吗?” “徐昭礼要结婚了,准备给她寄邀请函,但没有地址。” “他,给恬恬寄邀请函?”舒杳不能理解,“额……新娘不介意吗?” 沉野嗤笑一声:“八百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 也是。 赵恬恬男朋友都谈过几个了,估计也不会在意这夭折的初恋。 “他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下个月。” 地铁即将到达她的目的地。 舒杳握着杆站了起来,浅浅笑了一下,客套又疏离:“那我回去问问恬恬吧。” * 舒杳回到家,赵恬恬正坐在地毯上赶论文。 齐肩的短发被洗脸发箍全部拢起,她脸色凝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嘴里念念有词:“没事儿!我精神状态好得很啊!下辈子做只猴子吧别做人,什么恋爱,什么减肥,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论文!”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节 “……” 舒杳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没事,都是正常现象。 毕业季的研究生么,哪有不疯的。 赵恬恬抽空瞥了她一眼,终于终止了放飞自我。 “你到底咋了?什么恐怖片啊?你也没和我说清楚。” 舒杳身心俱疲,把包一扔,趴在了沙发上。 “我舅妈不是请我吃饭么,说大女儿要高考,想跟我聊聊经验,结果我到了才发现是相亲。” 赵恬恬瞬间停下了打字的动作,回头:“你舅妈真的诡计多端啊,之前明着给你介绍被拒绝,现在都暗戳戳整上这一出了?” “她也没办法,我妈催得紧。”说到这儿,舒杳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母亲舒美如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家没有。 倒是没问相亲怎么样,估计是觉得要给他们一点时间,舒杳照常回复:【到了。】 赵恬恬探过头来,看到她和母亲的聊天界面,惊讶道:“你和你妈每天的聊天内容都只有‘到家了?到了’吗?看起来像复制黏贴。” 舒杳无奈苦笑:“我一个人在大城市,她不放心。” “为什么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没结婚前,我在她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看得出她并不太想谈论母亲,赵恬恬把话题带回了相亲上:“那你晚上见的那个男人怎么样啊?” 舒杳简单复述了一遍。 赵恬恬气得论文也写不下去了:“这什么男人啊,我所有前男友的缺点加起来都没他多。” 一晚上了,舒杳第一次被逗笑,她费力捞过茶几上的巧克力,拆了一片,掰下一半,苦涩伴着些微甜意,多巴胺让大脑清醒了不少。 赵恬恬接过了她手里另一半,边吃边吐槽:“说实话,就我交这几个男朋友来看,还是学生时代找的靠谱,年纪越大,遇到奇葩男的几率越大。” 舒杳笑:“学生时代,你说徐昭礼啊啊?” “其实想想,他虽然二b,但性格确实还行啦。”说着,她转过身,继续奋斗自己的论文。 舒杳想起沉野的话,一根手指点点赵恬恬的后背:“哎,你知道徐昭礼快结婚了吗?” “嗯?”赵恬恬啪嗒啪嗒地打着字,“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 “我刚才遇到沉野了,他管我要你的地址,说是徐昭礼想给你寄邀请函。” “那你给了没?” “没有。” “为啥?” “我这不是怕你不想去么。”舒杳趴在抱枕上,声音有点发闷,“而且好几年没联系了,突然给地址,总觉得不太安全。” “你的防备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强!”赵恬恬打趣道,“那可是沉野哎!远扬地产二公子,不差钱不差权的,他能骗咱什么啊?” “可我是在地铁里遇到他的,而且他穿得也很平价啊。” “嘶——”赵恬恬若有所思,“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就听说他和他哥哥关系不太好,父母又偏心,所以家里的钱轮不到他也有可能。” “偏心?” “你没听过吗?高中的时候大家都看不惯,他哥上那么贵的国际学校,还专车接送,但沉野和我们挤一个教室,还总是自己骑车上学,哦对,好像还有人说,他们家出去旅游,基本都是三个人,从来不带沉野。” 舒杳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安静的客厅里,唯有赵恬恬啪啦啪啦的打字声响彻耳畔。 舒杳闭目养神,很快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际,一声震动将她吵醒,她微蹙着眉头看了眼手机,是一个名为“later”的微信好友发来的消息。 内容只有一个句号。 她的微信上经常有人靠群发消息清理单向好友,为了省力群发句号的也遇到过,所以她并没觉得多奇怪, 要是知道对方是谁,她一般会无视,但这位“later”实在太过陌生,对方好友圈也空空如也,找不到一点有用信息。 舒杳垂着眼皮思索片刻,想着如果是合作方,得修改一下备注防止误删,于是礼貌问了一句: 【请问您是?】 第3章 舒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想起昨晚莫名其妙发句号那人没有回复她。 没礼貌。 但她朋友圈里不熟悉的人太多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急匆匆抱着笔记本进了会议室。 博文艺术网记者部在帝都、辅川等几个城市都有分布,所以一周一次的例会,都是视频会议,由位于帝都总部的总编主持。 助理周悦没来几个月,每次临开会,都是一脸战战兢兢,垂头丧气。 她双手捧着一个保温杯,下巴抵在盖子上,嘟嘟囔囔:“杳杳姐,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情绪这么稳定的?” 舒杳将笔记本翻过一页,不甚在意地说:“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周悦:“……” 舒杳扫她一眼,见她只带了笔记本没拿笔,就顺手从包里取了一支给她:“你只是助理,又不会被骂,担心什么?” “谢谢。”周悦微笑着接过,解释道,“没……担心,就是你们被骂,我看着也挺揪心的。” “没事儿,总编只是性子直,其实骂过之后,她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 “杳杳啊。”对面的林瑞阳突然打断了她们的话,舒杳抬起头,只见他虽一副关心的样子,但眼里的得瑟,却遮掩不住,“我看了你上周的稿子,写得真的很好,有时候我确实是不太理解大众的取向,这么好的稿子阅读量居然就这么点,是不是你的选题太冷门了?” 林瑞阳虽是她的前辈,但看不惯她已久,时常阴阳怪气,舒杳都清楚,只是碍于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基本懒得搭理。 她点点头,姿态非常虚心:“确实冷门。” “你资历比较浅,等再工作几年,有了人脉,选题上的选择性就更多了,总编应该也能理解。” 她继续点头:“确实资历浅。” “……”林瑞阳抬手蹭了蹭鼻子,果然觉得没意思,不说了。 寂静的会议室内,只剩下唰唰的写字声。 屏幕刚切换到辅川分布,画面一角的总编低头翻阅着资料,连头都没抬。 “林瑞阳,你觉得你上周的文章怎么样?” 林瑞阳瞬间端正了坐姿:“上周我主要是联系了业内著名的壁画修复师钟老进行专访,文章在网页及公众号推送之后,效果都还不错,公众号阅读量突破3w,网站点击量也突破了2w。” “不错?”总编嗤笑了一声,突然拍桌。 周悦被吓得浑身一震,手里的笔掉落在地,滚到了林瑞阳那侧,被他捡起。 周悦伸手接过,默不作声地把头埋低。 舒杳瞟了眼,又把视线聚焦到大屏幕上。 “上周撞上我出差,想着你是老记者,经验足,我就没细看你的稿子,结果呢?哎我就不明白了,怎么都这年头了,还能问出‘你怎么平衡工作与家庭’‘会不会想念丈夫’这样的弱智问题,这很重要吗?你觉得她背井离乡十几年,是为了换个地方想男人?” “因为她为了修复壁画,受地理条件限制,曾和丈夫异地十多年,我觉得读者应该会好奇这些事。”林瑞阳欲言又止,“采访的数据也证明,大众的确是对此感兴趣的。” “这些问题,我找个初中生都能问得出来,你干了这么多年,面对一个人生经历丰富到可以出本书的大佬,还是只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林瑞阳,那你这几年到底学了什么?” 总编气势如虹,一句句质问,让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你给我去看看舒杳前几周的采访,人家比你晚进公司,写的专访含金量却是你的不知道多少倍,你给我好好学着点,要是下次的专访还只能问出这种问题,我看分部主编这个位置,也不用斟酌了。” 林瑞阳本以为自己只有被表扬的份,却没想到被骂得狗血淋头,他满脸难堪地低下了头:“好。” “那你最近有什么想法?” “除了上周定的选题,这周日,红美术馆的匠心展即将开幕,根据展品目录,其中有江岸的作品,我准备盯一下,看能不能约到他的首个个人专访,虽然这位艺术家还算初出茅庐,但他是李家寰教授的关门弟子,潜力还是比较大的。” “江岸?我倒是听过。”主编显然对此挺有兴趣,右手的笔转了两圈,往后一靠,似在沉思,“但是我记得这人从来没公开露面过,甚至连江岸都不是他本名,照这趋势,展览应该也不会露面,你能联系上?” “我和这个展览的策展人关系不错,应该可以拜托帮忙联系到,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那行,循序渐进吧,这个选题过。”总编翻了翻手里的资料,“舒杳,你的稿子我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时候啊,选题上可以再那么接地气一点,因为你要知道,我们的很多读者,他不是那么专业的人士。” “好。”舒杳点头。 “之前林瑞阳提了没约到专访的那个选题,我倒是觉得不错,是什么游戏来着?”见林瑞阳没反应,总编催促着又喊了他一声。 林瑞阳张了张嘴,语气低沉,听着有些不甘愿:“宝物记。” 舒杳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没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一旁的周悦倒是很了解:“我知道,我最近就在玩这个!是骤雨科技前不久推出的一款卡牌手游,据说公测第一个月流水就超过了五个亿。游戏以江南为背景,主角都是文物拟人的,比如调兵遣将的虎符。一般是由两半组成,所以卡面是一对穿着铠甲的双胞胎。” 说完,周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 她缩缩脖子:“不好意思,说多了。” “没事。”总编难得和蔼,“说的不错,这个游戏最近确实热度很高,我刚看好像又上热搜了,舒杳,我建议你也去了解一下,林瑞阳没约到专访,你这边也可以努力努力。” 林瑞阳脸色不太好看,欲言又止。 舒杳知道他在意什么,直白道:“总编,既然是小林哥先看中的选题,还是让他来吧。” “这……” “但这个游戏,我会回去玩儿的,看看能不能从其他角度找到选题。” “行吧,还是那句话,辅川的分部主编迟迟没定,你俩好好表现,近期应该可以出结果。” 舒杳和林瑞阳都没接话,却心知肚明,这一两周的稿子质量,或许将直接决定,这个位置归属于谁。 散会后,林瑞阳就急匆匆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 舒杳顺手把总编推荐的《宝物记》下载了。 舒杳玩过一些卡牌游戏,是被赵恬恬带的,但后来觉得谈恋爱实在吸引不了她,就卸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节 步骤上有共通之处,所以这个游戏对于她来说,摸索并不困难。 精致的画面,动听的音乐,很快把她带入了那个古色古香的世界,直到周悦扯了扯她的袖子。 舒杳偏过脑袋,见她庆幸地感慨:“杳杳姐,你真有先见之明,没接瑞阳哥那个选题。” “怎么了?” “听说上次瑞阳哥特意去他们公司约的专访,但是连老板的面都没见到,到秘书那一步就被拒了。”周悦摇摇头,“这公司,不好搞。” 舒杳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无所谓,我倒是觉得这游戏本身,也有不少内容可写。” “比如呢?” 舒杳笑了笑:“还没想好,之后再说吧。” “嗯。”周悦回头看了眼大门,“瑞阳哥这次的选题看上去很不错,你可不能输呀。” 舒杳的右手快速点击着屏幕,轻缓的语调,温柔却笃定: “等他交稿再说吧。” 周悦不解,但见她沉迷游戏,便也不好多说,自己在旁边整理起展览资料。 舒杳很快玩到第二卷 ,即将攒满二十连抽,正准备抽个爽的时候,手机上突然跳出跳出一条赵恬恬的消息。 赵恬恬:【什么情况啊?你不是说只是遇到吗?怎么还搞上情侣装了?】 舒杳一头雾水地打开她分享来的链接。 找衣服bot:【#这是哪个牌子的运动套装#网友投稿,昨晚在地铁里遇到一对颜值巨高的情侣,求问他们穿的是哪个牌子的运动套装?好好看!】 本来是一条找衣服品牌的微博,但慢慢的,大家关注的重点就偏移了。 【不会是品牌方找的模特摆拍吧?这颜值也太高了。】 【这么久都没人知道俩人的身份吗?这届网友不合格!】 【我看又是俩网红预备役,诡计多端的品牌方。】 【也太甜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吻下巴哎!】 …… 舒杳:“……” 明明只是角度问题啊! 这一刻,她几乎把过去十几年的网上冲浪经历都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没在网上发过自拍,也没和人吵过架,更没做过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 舒杳用“撞衫”俩字简单地和赵恬恬解释了。 赵恬恬问她准备怎么办,这条微博热度还挺高。 舒杳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找沉野商量对策,但是点开微信,她翻了一圈,突然陷入迷茫,沉野是哪个来着? 由于工作需要,她的1086个好友里,有太多没有备注的点头之交,她虽然没有删好友的习惯,但隔了七年,她又换了手机没有聊天记录了,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想了想,她只能求助赵恬恬:【你有沉野的微信吗?】 赵恬恬:【没有啊,我帮你问问。】 赵恬恬人缘不错,很快就给她转了一张微信名片,昵称叫:later。 不管是昵称,还是那q版小狗头像,都有点眼熟? 点进去之后: 哦,难怪眼熟。 舒杳抓了抓头发,盯着那句“请问您是?”发呆。 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一晚上的功夫,就转到她这儿了。 舒杳如临大敌,带着上战场一般的心态给他发了消息:【hi~】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右手不自觉地转着一支铅笔缓解焦躁。 她其实很清楚,就这绯闻而言,澄清了也不会有人信,毕竟“在地铁上和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撞衫了”这种话,听起来就很像是编的。 但对于沉野来说,夹掉一条微博应该不是难事吧? 乐观畅想着的同时,手机屏幕上终于跳出沉野的回复—— later:【请问您是?】 舒杳:“……” 第4章 这条微博最后是靠舒杳自力更生私信博主,才得以删除的。 赵恬恬看完她和沉野这有来有往的对话,盘腿坐在地毯上笑得有点癫狂。 舒杳抬手合上了她的下巴:“有这么好笑?” 赵恬恬喝了口水,脸还是通红:“这真的符合我对沉野的刻板印象。” “什么刻板印象?” 赵恬恬举起三根手指,一根根往下折:“一个字,拽,两个字,记仇,三个字,我上男。” 舒杳差点被口水呛住:“什么……难?” “我配不上的男人,简称,我上男。” “……”哦,是她想得太脏了。 赵恬恬把记录往上滑了一下,发现只有这四句,于是用手肘拱了拱她:“哎?你俩这七年都没聊过啊?” “聊过我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也是。” 赵恬恬耸耸肩,手里的手机突然亮起。 快乐生活:【幺幺,刚才你舅妈和我说,对方说你相亲的时候一直在玩手机,而且说话非常没有礼貌,你都快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要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呀,我们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有个安稳的生活。】 被看似温柔实则强势的话气到,赵恬恬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她啪啦啪啦打了一段怼人的话,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赵恬恬愣愣看着舒杳:“这……你妈?” 舒杳接过手机看了眼,沉默片刻后,手指在键盘上移动了一会儿,却最终没有发出,按灭了手机。 “又没到26,就催这么急?”赵恬恬惊讶地问。 “我妈的说法是,确定恋爱总要一段时间吧?恋爱个一两年结婚,就快三十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回你妈吧?” 舒杳也想不到方式,最后只能逃避。 她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瓶赵恬恬新年时候买的红酒,完全没有情调,直接往玻璃水杯里倒满一杯。 酒本来不是舒杳喜欢的东西,单纯因为她不喜欢苦味,但现在她却想试试所谓“一醉解千愁”的感觉。 红酒从喉咙口一路烧到胃,舒杳觉得身体里像是藏着一团火,酒劲慢慢上头,一些平日里从来不会细想的、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涌入脑海。 她靠在赵恬恬肩膀上,低声嘟囔:“我觉得,我要不索性找个男人假结婚算了。” 赵恬恬:“为啥要假结婚?真结婚不好吗?” “哪里好?”舒杳对婚姻的悲观,从来都藏在心里,此刻才开玩笑似的表达出来,“死后能快速锁定嫌疑人?” 赵恬恬转过身面对她:“不是你转换下思路,那万一你之后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舒杳脸色微红,摇了摇头:“遇不到的。” “你别这么肯定嘛,你以前不还遇到过,那个……周北川?虽然我那时候觉得你是现代版王宝钏。” 舒杳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周北川这个话题,倒是因为这想起了另一件事:“恬恬,高中的时候,有传我和沉野在一起的吗?” “沉野?”赵恬恬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怎么可能啊,除了我和徐昭礼,还有人知道你和沉野认识吗?而且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你和周北川是一对啊。” 照理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那为什么,刘阳会以为她和沉野在一起呢? 舒杳百思不得其解。 还没想明白,手臂被人拍了拍,赵恬恬问:“哎,如果真要找人结婚,你要找啥样的?” “是假结婚。” “哦,假结婚,啥样的?” “聪明一点可以配合演戏,话少一点我不喜欢聒噪,性格独立一点,平时不要互相干涉,条件不能太差,不然我妈不会同意。” 赵恬恬满脸震惊,脱口而出:“你他爹的看上沉野了?” 舒杳:“……?” “他不是每条都符合么!而且你看啊,反正你俩现在在网友心目中是一对,你俩又都没有澄清,这不正好。” 平心而论,不管是智商、性格还是家境,沉野都是一个极其合适的人选,最重要的是,她还对他的人品有所了解。 但是…… “我说我要结,他就跟我结了?”舒杳无奈地笑,“正常男人都想着要老婆孩子热炕头,谁愿意假结婚啊。” “也是。”赵恬恬撇了撇嘴,“而且他要想和他哥争,只怕婚姻也只能是他的跳板。” 舒杳无奈叹了口气。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不幸福的家庭,总有各式各样的不幸。 见舒杳心情这么低落,赵恬恬眼珠子一转,拍拍她肩膀:“不然这样,我们去遛狗吧?狗狗,人类心情的治愈师!” 舒杳笑:“哪来的狗?” “最近网上不是流行帮人遛狗么。”赵恬恬打开某音,“我们也可以帮别人遛。” 舒杳本身是个挺喜欢狗的人,但因为觉得自己照顾不好,所以这几年一直没胆子养一个小生命。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节 但是…… “不会是骗人的吧?”舒杳防备心起,“比如用狗狗骗女大学生到家里,或者人贩子,风险太大了。” “可能会有这种浑水摸鱼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很真诚的啦,我们可以约在小区外见面,四周还有保安。” 舒杳想了想,终于点头:“怎么找?” “你等着,我发一条,肯定会有好心人来!” 舒杳凑过头去,只见她搜索之后,在同城界面选了一条数据很不错的视频,在评论区回复: 甜甜的恬:【本人研究生在读,诚实可靠,坐标辅川,和舍友两个人,可帮遛狗!】 舒杳本来觉得有点荒谬,但没想到,居然真的开始有狗主人在她的评论下发自家狗狗的可爱照片。 品种各异,大小不同。 舒杳往下翻了翻,在看到一条通体白色、耳朵和眼周棕黄的小土狗时,眼神一亮。 她指着手机屏幕:“就它吧。” 赵恬恬定睛一看,满头问号:“这么多可爱的狗狗,你不再挑挑?” 舒杳说:“虽然多,但是基本都是大型犬,你觉得以咱俩的体力,带条大型犬,到时候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啊?” 赵恬恬:“有道理!” “而且,我觉得它比其他的可爱啊。” 赵恬恬:? 怎么有人才第一眼,就戴上了这么浓重的亲妈滤镜啊! * “再遇”酒吧二楼。 徐昭礼看着那个回复自己的熟悉头像,看入了沉思。 他最近忙着婚礼的事情,家里的萨摩耶天天拆家,他才闲着无聊,发了条视频,开玩笑说找人帮遛狗。 但是,赵恬恬为什么会评论他? 还用自己照片做头像,生怕他认不出。 “大数据也太离谱了,居然把我推给赵恬恬!赵恬恬这傻der也是,看不出这是我的账号吗?还给我评论,这要是被赵昧儿看到,我又进不了卧室了!” 徐昭礼嘎嘎乱骂,正想把评论删除。 身旁却突然传来一声:“等等。” 徐昭礼的手指陡然顿住,“什么?” 沉野把手机拿过去看了一会儿,随即掏出自己的手机,下载了某音。 徐昭礼:? “你干嘛?” “我最近挺忙的,正好需要。” “你找赵恬恬?” “老同学,比较放心。” 话音刚落,徐昭礼就眼见着沉野往赵恬恬的评论下发了一张照片。 “不是我说啊,其实找人帮遛狗这事儿还是有一定风险的,赵恬恬从来没养过狗吧?没经验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我后来想了想,还是没敢找。” “她有。” 以为沉野说的她是指赵恬恬,徐昭礼没再说什么,毕竟这么多年没联系了,赵恬恬这几年养过狗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就算沉野发了图,也不一定就能成。 徐昭礼看着那小土狗,“不是我打击你啊,你看看其他人的狗,都小公主似的,一看就吸睛,你家小土狗靠什么?” 说着,沉野的手机屏幕下方跳出一个小红点。 甜甜的恬:【你好,请问这周末可以吗?】 徐昭礼:? 沉野把手机还给他,起身回头,扯了扯嘴角: “靠对方眼瞎。” 曾经也被赵恬恬看上过的徐昭礼:怎么好像被骂到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徐昭礼对他多了解啊,养小狗的这半年,就算再忙,把狗狗带去公司,他也没托付给别人过。 怎么可能突然相信几年没联系的赵恬恬? 联想沉野最近的种种异常表现,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一团乱麻,在他费力的梳理下,终于渐渐清晰。 “等等——” 徐昭礼堵在沉野面前,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眯着眼,似看透一切,“你跟我说,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私心?” 沉野笑了下:“你觉得呢?” “我靠!果然被我猜中了!”徐昭礼叉着腰,急得暴走,“其实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我说呢!叫你打游戏你都不出来,每次赵恬恬约我,喊你一遍就出来了!原来如此啊……我把你当助攻,结果我才是那个助攻?” 沉野并没否认。 徐昭礼抚摸着心口缓了缓:“你那时候就看上了?” 沉野:“嗯。” “真特么绝了!你怎么能看上赵恬恬?!这以后我夹在中间不尴尬?” 沉野:“……?” “徐昭礼。”沉野认真地问,“做过智商测试吗?” “没有,我做那玩意儿干嘛。”徐昭礼翻了个白眼。 “去做做吧,最高纪录是没希望了——”沉野拍拍他肩膀,悠哉悠哉地说: “最低纪录,咱博一博。” * 双方约定的时间是周六下午一点到三点。 为了舒适,舒杳还是穿了那套灰色的运动装。 出租车距离小区门口越来越近,周遭经过的车辆,价格也越来越高。 “要不说你眼光好呢,这地儿房价,得六位数一平米了吧?我算看出来了,不光有钱人不露富,有钱狗也不露。” 赵恬恬扒着车窗啧啧感慨完,用手肘怼怼舒杳:“记得微笑,要展现出我们学生,噢不,虽然你已经不是学生了,但也要展现我们的礼貌和友好。” 舒杳看着她,双唇微微弯起,扯出一个满分的商业微笑。 然而这微笑,在下了车看到站在小区门口的人时,彻底僵住了。 沉野也穿着那套灰色运动装,恍若从几天前的地铁上穿越而来,只不过身旁多了条可可爱爱的小狗。 “沉野?!” 赵恬恬满脸惊讶,但碍不住她自来熟:“好巧啊,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吧?没想到居然遛到了你家的狗。” 沉野一如七年前那般冷淡:“是挺巧。” 舒杳的目光在他那件灰色运动装上停留了一会儿。 不是。 她这种社畜,平日里不怎么运动,所以只备了一套运动装也就算了,他怎么回事儿? 舒杳弯着唇,眼神里满是真挚和好奇: “你们有钱人,一辈子也只买一套运动装吗?” 第5章 “你们有钱人,一辈子也只买一套运动装吗?” “我们有钱人呢——”沉野晃悠着手里的牵引绳,尾音也晃晃悠悠似的拖着,“一般喜欢一次买十套一样的。” 舒杳:“……” 你牛! “没事没事,都是老同学,缘分嘛。”赵恬恬立刻伸手解围,朝他递出手里的研究生证和学信网打印截图,“这是我的资料,押在你这儿。” 沉野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直视舒杳:“你呢?” 舒杳一怔:“两个都要吗?” 沉野面不改色,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舒杳失语。 她往包里掏出工作证:“我不是学生了,这行不行?” 沉野接过之后,把牵引绳交给了舒杳,小狗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副困倦的模样,直到被牵引绳牵动,才悠悠掀起眼皮,但还是一动不动。 不愧是沉野,连养的狗都是一副平等无视所有人的样子。 舒杳蹲下,试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狗定睛看她两眼,像是突然来了精神,“蹭”一下站了起来,抬腿往前,挤在她和赵恬恬中间的位置,蹭了蹭舒杳的腿。 舒杳弯着腰,挠挠它的头顶,小家伙看上去还挺喜欢,半眯着眼睛乖巧得不行。 赵恬恬好奇地问:“它叫什么呀?” 沉野:“土狗。” 赵恬恬:“我不是问品种,问名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节 沉野:“也叫土狗。” 舒杳和赵恬恬双双愣住。 “……”对上小土狗无辜的脸蛋,赵恬恬嘴角一抽,“形象,挺形象。” 一直到沉野转身回家,赵恬恬还没从这名字带来的震撼里走出来。 她顺手接过舒杳手里的牵引绳,但小家伙却一直粘在舒杳脚边,全程围着她转,怎么也不肯离开。 赵恬恬打趣道:“才第一次见,它怎么这么粘你啊?” “不知道。”舒杳蹲下身,挠它的下巴,仰头看着赵恬恬笑,“但我觉得我确实和它挺投缘的。” “呵。”赵恬恬悠悠道,“我看你是和沉野投缘吧。” * 俩人带着狗狗去了街心公园。 舒杳抱着它坐在草坪上,从包里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狗粮。 赵恬恬对着这和谐的画面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向狗主人抱平安,但准备发送的时候才想起来,刚才居然忘了向沉野要联系方式。 不过正好前些天帮舒杳去管别人要过。 赵恬恬找到那名片,按下好友申请,但十分钟过去了,沉野还没有通过。 赵恬恬拍拍舒杳的肩膀,说:“我把照片发你,你帮我转给沉野吧,我加他好久了,他还没通过。” “行。”舒杳没有细想,挑了几张只有狗狗出镜的照片发过去。 又十分钟过去,狗主人没有回复。 赵恬恬无语:“沉野对我们也太放心了吧?手机都不看。” “他看,只是不重要就懒得回。”舒杳拍拍狗狗的屁股,它就识相地从她腿上蹦了下来。 赵恬恬不信:“你怎么知道?” 舒杳脱口而出:“他以前就这样。” “不是。”赵恬恬一副柯南发现真相的样子,虎口抵在下巴,眯着眼睛,“以前没看出你俩这么熟啊?” 初夏的太阳穿过树荫间的缝隙,落在眼前,明晃晃一片。 “称不上熟吧。”舒杳看着那明暗相交处,模棱两可地回答:“只是,以前你和徐昭礼在那儿甜甜蜜蜜的时候,我看到过好几次,他看消息但是不回,有一次好奇我就问了,他说懒得回。” “他连这都懒得回,那天为什么回你,你不就发了个hi?” 舒杳想了想:“你不是说了么,记仇呗。” 舒杳手里的绳子被扯动,小狗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一仰头,兴奋地冲了出去。 舒杳一个没注意,被带着跑到了路边。 那里,有个小姑娘牵着一条通体雪白的博美迎面走来,博美脖子里还系着蝴蝶结,整个一狗狗界小公主。 舒杳低头看着狗狗目不转睛的样子。 终于明白过来。 敢情是看上人家了。 舒杳扯了扯牵引绳,狗狗却一动不动,舒杳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以防万一,她把眼下的情形拍了张照发给沉野求助。 【怎么办,它好像陷入爱河了。】 涉及到狗儿子的终身大事,这一回,沉野很快回复了:【没事,等会儿就自己爬上来了。】 怎么听着这么习以为常的样子? “……”舒杳盘腿坐在草坪上,眉眼弯弯摸它脑袋,“你主人看上去不近女色,怎么养了条花花狗子啊。” 小狗听不懂。 小狗眼里只有小公主。 但小公主看上去心高气傲,完全没有把旁边的小土狗放在眼里。 不多时,又有一位大叔牵着一条边牧加入了战局。 小公主显然被吸引,两条颜值绝配的小狗摇晃着尾巴,彼此贴贴。 而小土狗只能落寞地站在一旁,尾巴耷拉了下来。 舒杳又拍一张:【完蛋,小公主找到心仪对象,它好像伤心了。】 沉野:【它没伤心。】 舒杳:【可是它尾巴都耷拉下来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野:【在想怎么插足。】 舒杳:“……” 狗狗哪有这么多坏心眼? 舒杳也不走,就这么好奇地等着,等着等着,眼前博美和边牧的氛围,突然急转直下。 身体弓起,怒目相对。 像是反目成仇的小情侣。 舒杳手里的牵引绳就在此刻被牵动,小狗顺势加入了战局,蹭蹭博美的脑袋。 而后对着边牧狂吠。 和刚才懒洋洋的样子判若两狗。 最终大叔牵着边牧遗憾退场,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边牧,开玩笑说不争气。 一旁赵恬恬双手捧着脸,啧啧感叹:“好家伙,原来是护犊子小野狗一枚啊。” 舒杳看着草坪上贴贴的小狗,忍俊不禁。 赵恬恬又感慨道:“你别说,这狗吧,还真是谁养的像谁,沉野要是谈起恋爱来,估计也这狗样。” “好端端的怎么还骂人呢。” “我这可不是骂人啊,这是褒奖。”赵恬恬用手肘撞了撞她,“哎,我最后八卦一个问题啊。” “什么?” “你俩这颜值天造地设,他还完美符合你的选老公标准……” “是假老公!”舒杳立马纠正。 “行吧行吧,反正,你对他心动不?动的话我帮你助攻!就当感谢你俩当年的助攻之恩。” “怎么算心动?” “就是,心跳加速,耳朵发烫,不敢直视。” 舒杳沉吟片刻:“我毕业答辩的时候有过这种感觉。” 赵恬恬:“……” * 乱七八糟的心情被狗狗治愈了大部分。 深夜。 舒杳躺在床上翻看白天拍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还狗的时候拍的。 小家伙蹭着她的裤管,怎么也不肯走。 最后被沉野强行抱进了小区。 她虽然喜欢狗,却也觉得极难得遇到这么合眼缘的小狗。 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懊恼。 早知道离开的时候,顺便和他预约一下下次遛狗的时间? 舒杳点开和沉野的聊天界面,犹豫着打下几个字:【你还……】 但还没打完,电话突如其来。 在看到备注时,那种无力感,又卷土重来。 舒杳删掉打了一半的消息,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才按下接听,准备接受母亲作为过来人的“思想教育”。 却不想这一次,舒美如开口时,却不似平日里的严肃,反而像是带着几分欣喜。 “睡了没有?” “准备睡了。” “那先别睡。” “……” “你有男朋友了怎么不早说呀?要不是你舅妈看到照片发给我,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 舒杳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应该是那张地铁上的偷拍照。 热度很高的原博删除之前,已经有两三个营销号二传了图片,舒杳没精力一个个去私信,就只能抱侥幸心理,想着评论转发都是个位数,看到的人应该很少。 没想到……舅妈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 “妈妈让你相亲也是为你好呀,你要早点跟我说你有男朋友了,我干嘛还浪费这个时间。” 舒杳本来想解释的,但舒美如的这句话,却让就在嘴边的话,活生生被咽了下去。 最近正是她的升职考验期,她不想被催婚分散了注意力。 反正母亲不会来辅川,更不认识沉野,不如就先混过这阵子,等之后再和她说已经分手就行了。 深夜的时候,人本就容易冲动。 舒杳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 “刚在一起没多久,想着等感情稳定了再和你说。”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节 “你这小孩儿!行吧行吧!”舒美如听起来确实很开心。 这让舒杳的情绪变得有点复杂,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心虚得仿佛背了个更大的包袱。 “那男孩子是干什么工作的啊?什么学历?”舒美如又问。 “国、国外留学回来的,工作……”舒杳不知道,只能硬编。 脑子里跳出的第一个答案是程序员,因为她隐约记得,好像在哪个同学群里看到有人提,沉野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 但是,程序员,她妈可能都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也大概率不会满意。 舒杳破罐破摔:“事业单位上班的。” 母亲果然没有任何意见:“那挺好,挺好,等感情稳定点,带回来见见。” “好。” 又聊了几句,舒杳挂断电话,深深吐出一口气。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沉野那张堪称无可挑剔的脸。 她心虚地把被子往上一扯盖住了脸。 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他的名字。 他应该…… 不会知道的吧? 第6章 心虚。 非常的心虚。 匠心展开幕当天,在商场门口,遥遥看到沉野走进旋转门时,舒杳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字。 他今天看起来像是工作时间抽空来的,一身定制西装,勾勒着颀长的线条。那双腿包裹在西装裤下,看起来比她命还长。 她本来以为,从下地铁的那一刻开始,俩人就又是分散在这偌大城市里的两个陌生人了。 却没想到,就像蝴蝶效应,那一次撞衫,居然带来了无穷无穷的连锁反应。 昨晚面对母亲的胡编乱造在脑子里重复播放。 舒杳安慰自己,红美术馆虽然位于商场顶楼,但商场里那么多店,他可能只是来吃饭的呢? 这么一想,舒杳又淡定多了。 电梯上行,直至走进展厅,舒杳都没有看到沉野的身影。 虚惊一场。 展厅里灯光柔和,右侧展柜里的红色展布上,摆放着一件件花丝镶嵌作品,在灯光的照耀下,泛起金色的光。 金与红的映衬,一派雍容华贵。 但展厅里记者并不多,甚至有些人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兴趣,他们靠在墙壁上摆弄着手机,显然只是象征性出席一下。 但这其中,林瑞阳倒是个异类。 他正用心地拍摄着每一件展品,间隙抬头,看到舒杳,他的表情明显一愣,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微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眼里却带着戒备。 “杳杳,你怎么也来了?” 总编把宝物记的选题给了她,估计已经令林瑞阳不满,所以才有点草木皆兵。 舒杳淡声解释:“只是感兴趣过来看看,我不写这个选题。” “哦。”林瑞阳说,“没想到你还对这些手工艺感兴趣啊。” 舒杳没接他话茬,只轻轻“嗯”了一声。 一点整,开幕式正式开始。 策展人导览结束后,除了个别记者在展厅里席地而坐开始写稿,更多人直接就离开了。 小众的技艺,不出名的手艺人们。 好像并没有花大力气报道的价值。 见策展人在一旁和馆长说话,林瑞阳没有去打扰,但目光却一直追随着。 舒杳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花丝镶嵌是相对比较小众的技艺,这个展览能出的选题不少,我觉得你没必要纠结在专访上。” “你是觉得我约不到?” “不是你约不到,是江岸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采访。” 林瑞阳不屑地轻哼:“这种话,不过是你们这些资历不够的记者用来掩饰能力不足的借口,在我这儿,没什么人是约不到的。” 其实在此之前,情况也的确如此。 林瑞阳虽然文字功底一般,但胜在社交能力强,人脉也广,作为记者,这是不可否认的优势。 不少难约的采访对象,在他的努力下,都成功约下来了,比如上周的壁画修复大师钟老。 所以,他信誓旦旦,也可以理解。 林瑞阳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服了,谆谆教诲道: “艺术家嘛,都清高,何况是这种初出茅庐,没受过名利诱惑的艺术家,但人都是这样,只要保证能给他吃到甜头,没人会不心动,以后说不定,求着让人采访。” 尊重他人命运。 舒杳在心里告诉自己。 好不容易等馆长离开,林瑞阳立刻朝策展人走了过去。 舒杳听不到俩人在说什么,只眼见着林瑞阳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 很显然,他碰壁了。 舒杳把手里的门票放进包里,转身离开。 殊不知就在她走出门的同时,策展人周枚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那位是……” 林瑞阳没理解周枚的注意力怎么突然被转移,他点头哈腰道:“枚姐,这是我同事。” “你同事?”周枚好奇地问,“叫什么呀?” “舒杳。”林瑞阳开玩笑道,“枚姐你怎么对她这么感兴趣?你俩认识?” “倒是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眼熟而已。” “哦哦。”林瑞阳把话题又拉了回来,“枚姐,我刚才说的,您要不再去帮我沟通一下?” “瑞阳啊,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是江岸真的不接受采访,甚至别说采访了,就连我和馆里对接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枚姐,您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干嘛,咱俩认识这么久了,能帮你的我肯定帮,但这次确实是有心无力。” “那您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你这不为难我么,这要是到时候被追究起来,我这工作还要不要做了?”周枚的手机震动,她低头看了眼,急匆匆道,“刚开展,我这边事儿还挺多的,咱下次再聊吧。” 这话说到这儿,明耳人都能听出其中的拒绝意味。 林瑞阳只能强颜欢笑:“行,下次请姐吃饭。” 周枚摆摆手走了。 林瑞阳却越想越不是滋味,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手背上青筋毕现。 受到打击之后,思路反而更清晰了些。 一起工作两年多的时间,舒杳的性格,她多多少少是了解的,在无关自己的事情上,她很少发表论断。 那刚才,她为什么会如此信誓旦旦,江岸不会接受他的采访? 他咬咬牙,追了出去。 幸好,商场比较大,舒杳还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林瑞阳微喘着跑到她面前,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是不是认识江岸?” 舒杳点头:“算是。” 林瑞阳的态度渐渐软了下来:“那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上他?杳杳,我已经和总编保证过了,这次一定要完成采访。” “抱歉,小林哥,我做不到。” 俩人平时工作交集不多,也没什么需要拜托彼此的事情,所以林瑞阳没想到,舒杳看着温温柔柔,拒绝起来却是如此果断。 “你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林瑞阳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嘲讽。 舒杳却不以为意:“做不到,也不是很想做。”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瑞阳的怒火。 “我说呢,你开会的时候怎么不直接说。”林瑞阳冷笑道,“原来是为了现在来看我笑话?” “我没想看你笑话,我刚才提醒过你了,你丝毫不信,不是吗?那我开会那天提醒,你就信了?你只会觉得我在总编面前不给你面子、质疑你的能力。” “舒杳,你别整天装的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说到底,你不也想要分部主编这个位置吗?我完不成选题,你就可以踩着我上去了。” “我是想,但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升职。” “能力?靠你什么能力?”林瑞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讽刺道,“哦对,我听说骤雨科技的老板都是男的,靠你这脸和身材,或许还真能拿到他们的专访,那这位置,可就非你不可了,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和陈总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舒杳没有动怒,她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总的电话。 “嘟、嘟——” 手机里铃声响起的同时,她抬头看向林瑞阳,目光沉着,语调淡然: “什么事?别对着我一个人说,和陈总也说说,我倒是好奇,和陈总关系匪浅的到底是谁。”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节 林瑞阳瞬间变了脸色,趁着陈总还没接电话,他蛮横地试图夺过舒杳手里的手机。 舒杳避开手,却不小心,手背撞上他的脸,“啪”一声,跟扇了他一巴掌似的。 电话无人接听,手机屏幕再度陷入黑暗,周遭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瑞阳一脸懵,舒杳也本能地愣在了原地。 她这算打人了吗? 可是不得不说,有点爽。 “咳咳。” 一旁突然传来咳嗽声。 舒杳顺着声音看去。 沉野站在大概三米开外,右手插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俩人,而一旁刚咳嗽出声的助理,正捂着嘴,满脸尴尬。 生平第一次打人就算了,居然还被沉野看到。 而且刚才林瑞阳那些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也会信吗? 舒杳出神的时候,林瑞阳终于反应过来,他左脸泛红,怒火冲天地指着舒杳:“你他妈敢打我!我告不死你!” 他偏头看了眼“目击证人”:“兄弟,你可都看到了啊!帮我作证!这疯女人敢打人!”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沉野神色淡淡地问身边的助理:“黄山,你刚才看到了吗?” 黄山挺直腰板:“没有,我只看到一个男人辱骂一个女生。” “巧了。”沉野嗤笑一声,“我也是呢。” “你们!”林瑞阳的表情僵硬了几秒,恍然大悟,“认识是吧?行!” 他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反正这么大的商场,不怕没有证据。” “坏了。”沉野冷淡提醒。 林瑞阳嘲讽道:“你说坏就坏?商场你家开的?” 沉野动了动脖子,右手拿过助理手里的一个蓝牙耳机盒,猝不及防地往左上角一扔。 “嘭——” 他的力道很大,耳机盒和监控壳一起掉落在地,里面的摄像头也七零八落。 沉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扯着一抹无所谓的笑:“现在坏了。” “……” 虽然早就知道沉野就是这种没有规矩能束缚的人,但亲眼看见,舒杳还是忍不住惊了。 她本能地环顾四周,生怕保安把这么嚣张的人拖出去,却发现保安就站在几米开外,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她转念才想起,哦对,这商场,好像就是沉家的产业? 那都不用四舍五入,还真是他家开的。 林瑞阳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虽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看他穿着打扮还带个助理,也知道不好惹,而且面对这185以上的男人,他身高体型都处于下风。 最终,林瑞阳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拿出最快的手速猛戳电梯下行键。 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 而舒杳,心虚的感觉掩盖了生气。 她佯装淡定地微笑:“好巧。” “嗯。”沉野偏头和助理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助理很快从另一部电梯下去了。 舒杳把地上的碎片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拿着那个瘪了一角的耳机盒说:“监控和耳机盒,我赔吧。” “不用。”他伸手接过,把耳机盒揣进兜里,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扫了眼闭合的电梯门,“他谁?” “哦。”舒杳笑了笑解释,“我同事。” “为什么吵架?” “工作上有点冲突。”舒杳模棱两可地带过,“没事。” 电梯上得格外缓慢,好不容易又到了,舒杳赶紧走了进去。 沉野紧随其后。 电梯里刚开始就他们两个,但等下了两层后,人多了起来,俩人便默契地不再说话。 舒杳被挤在最后一排,靠着墙壁,手臂和他只有大概一个拳头的距离,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隐隐的柠檬薄荷味。 不像香水,不知道是衣物香氛还是什么。 味道清新凉爽,和隔壁满身烟味的男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舒杳不自觉往他那边挪了挪。 好不容易,电梯到了底楼,人群鱼贯而出。 俩人并肩走出电梯,沉野这才又开口:“我刚才好像听到,你想采访骤雨科技的老板?” “啊?”舒杳摇头,态度坚决,“没有,我不想。” 沉野:“……哦。” 舒杳欲言又止:“你连这都听到了,那后面的是不是也……” 沉野:“没有。” 舒杳:“你不用骗我。” “我没有骗你。”沉野依旧是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呢,很忙,要是乱七八糟的废话也得听进去的话,那我的耳朵可能要进icu。” 门外,春日的风迎面而来,天气却分外阴沉,远处的天像水墨晕染开来,灰蒙蒙一片。 舒杳深呼一口气,即便沉野的话让她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可心底却依旧沉甸甸的,也像压着一团乌云。 林瑞阳刚才的那些恶心话,的确让她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力。 前不久,她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有的记者和总部领导有关系,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手段,所以才能这么快升职为资深记者。 她觉得对方指的是自己,但因为没有指名道姓,她挑明的话,在别人看来只会觉得她对号入座。 而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谣言,她无法自证,也不想去自证。 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可是不在意,就能让谣言消失吗?并没有,它们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甚至成为了某些人心中的真相。 呼吸不可控地变得急促,舒杳觉得,自己急需什么渠道,把这种烦闷发泄出来。 眼前有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下。 车窗开着,驾驶座上是沉野的助理。 见沉野打开了后坐车门,舒杳攥着手,脱口而出: “那个……你还需要人帮你遛狗吗?” 第7章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舒杳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对任何东西都不会上瘾的人。 奶茶、游戏、盲盒……这些被赵恬恬列为“八辈子都戒不掉”的东西,舒杳也曾经喝过玩过,但都说断就断了。 然而,这种能力,在沉野的狗狗身上好像翻车了。 舒杳安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那么合眼缘还喜欢和她贴贴的狗不多,她可以为了狗狗退让。 而且,现在母亲误会沉野是她男朋友,和他搞好关系,有利无弊,说不定坦白的那天,他还可以原谅她这种不上道的行为,甚至帮她圆个谎什么的。 她沉默着,等待沉野的回答。 沉野回头,问:“还是你和你舍友?” 以为他是觉得两个人带安全一些,舒杳心存忐忑:“我舍友毕业季比较忙,今天应该没空,我一个人可以吗?” 沉野似思索片刻,走到另一侧开门,而把这边的让给了她,语气勉强: “也行吧。” * 这次去已经称得上熟门熟路。 沉野住的小区,绿化覆盖率极高,大门进去是一个园林式的开放庭院,小桥流水,太湖石玲珑嵌空,是独属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独栋别墅之间距离得有几十米,中间种着不知名的花草,泛起阵阵幽香。 一看就是寸土寸金的地儿。 兴许是被豪华蒙蔽了双眼,等到了他家门口,舒杳才如梦初醒:不对啊,上次是在小区门口接的狗,这次怎么直接到家了? 不过这几次接触下来,舒杳好像逐渐找回了曾经高中时和他相处的状态,防备心慢慢减弱,就没在意,脑子里想更多的还是刚才和林瑞阳的争执。 沉野回头,看到她绷着一张小脸:“还是很气?” 舒杳沉默片刻,像在认真反思:“我觉得刚才还是发挥得不够好。” 沉野笑了:“要不咱开回去再吵一遍?” “浪费油钱。”舒杳还挺节俭,“反正在公司总能遇到,还有的吵。” 沉野:“……” 门一开,狗狗就飞奔而来。 看到门外的舒杳,它显得格外亢奋,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尾巴摇得像是螺旋桨,下一秒就能窜出去。 舒杳接过他手里的牵引绳,正打算牵着狗狗往外走,却没想到它突然停了脚步,任舒杳怎么拉都不动。 舒杳有些疑惑:“它好像不想出去。” 沉野低头看了眼,了然地说:“没洗澡,怕出去丢脸。”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节 “……”不愧是帅哥的狗,偶像包袱这么重。 沉野又把牵引绳接了回去:“等我二十分钟。” 他牵着狗狗进了屋,过了会儿,不知道是担心她无聊,还是意识到她的防备,沉野把浴盆、狗狗沐浴乳之类的东西都拿到了庭院里。 狗狗站在专用的浴盆里,浑身湿漉漉的,沾满了泡沫,头顶不算长的毛发被人颇有兴致地搞了个造型,跟小丘一样高高顶起。 整个一冲天小土狗。 舒杳无语,想都没想就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管:“你几岁啊?” 沉野起身,靠在旁边的围栏上,一条腿撑着地,一条腿弯曲着,语气揶揄:“它喜欢。” 信你个鬼。 舒杳在心里吐槽。 小狗漆黑的双眼圆鼓鼓,一脸无辜地等着。 舒杳小心翼翼帮它把身上的泡沫冲掉。 等冲到头顶的时候,小狗一个劲地躲,像是生怕自己那用毛毛堆起来的酷炫冲天炮被推倒了。 “你还真喜欢这造型啊?”舒杳一边无情摧毁,一边吐槽,“和你爹一样,都是直男审美。” 沉野嗤笑道:“我直男审美,你那天还和我穿一样的。” 舒杳:“……” 天气阴沉,四周像蒙着一层灰幕。 昏暗中,舒杳拿过一旁的毛巾,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到了沉野的侧脸,她突然想起那条“情侣照”微博底下,大家吹的彩虹屁,什么刀刻般精致的侧脸,比大家的人生规划还要流畅的侧脸。 她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沉野投来一个不解的眼神。 舒杳一边用毛巾帮小狗擦身体,一边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在网上看到咱俩的照片,就那天在地铁上被偷拍的。” 沉野把电吹风插上,不知道是哪个牌子,噪音极小,完全没有掩盖他低沉的嗓音。 “没有。” 舒杳本来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微博已经删了,事情也没有闹大,就不必再提了。 至于拿他当挡箭牌的事情,还是等俩人的关系再拉近一些,再和他坦白吧。 “轰隆——” 一声春雷,风雨欲来,庭院里瞬间变得越发昏暗。 舒杳大无语,她今天是遇到水逆了吗?本来心情就不好,想遛个狗,还遇到突如其来的大雨。 雨滴啪啦啪啦地砸上地面,这下,谈不上什么防备心了,舒杳赶紧抱起狗狗,冲进家里避雨。 坐在客厅地毯上,她整个人也像被雨水淋湿的纸张,蔫蔫儿的,提不起精神。 沉野去关了落地窗,转身回来时,顺手按下了开关。 “啪。” 冷白的灯光倾洒而下,舒杳抬头时,看到的是沉野平静的面容,而他身后,雨幕似一道分割线,隔绝了外面的电闪雷鸣。 大概是刚才进门晚了,他的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沾着些微水珠。 这一瞬间,舒杳的大脑有些恍惚。 同样是下雨天,可舒杳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那条雨中小巷,反而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是高三刚开学不久。 放学的时候,一场秋雨来得猝不及防。 刚开始是绵绵细雨,舒杳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快点跑到公交站台就可以了。 结果没想到半路上雨势突然变大,即便她无奈在校门口的保安亭停下,身上的衬衫校服也已经湿了个透彻。 白色衣料下,内衣隐隐可见。 舒杳靠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口取暖,却依旧没能阻拦身旁一个男生若有似无的偷瞟。 一次两次三次…… 舒杳索性松开了手,转过身,目光冷淡而坦然地接受对方的注视。 反倒是那个男生怂了,眼神避开。 “看啊,怎么不看了?” 男生嘴里低声念叨:“怕被人看就多穿点啊。”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屁股一凉。 男生慌忙转头,才发现舒杳居然趁自己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拿着美工刀把他的校服裤子划开了一道。 他慌乱地捂住裤子,遮挡里面的红色布料。 舒杳收起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这么怕被看啊?那怎么不多穿一条呢?” “艹。”男生爆出一句脏话,右手握拳,摆明了要反击。 但还没触碰到她,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个篮球,生生朝着男生的脑袋飞了过来。 “嘭” 篮球砸得精准,又掉落在满是雨水的地上。 男生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脑袋,满脸狰狞地瞪了过去。 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浑身的气势荡然无存。 “沉野?” 男生喃喃自语,跟瘪了的气球似的,别说反抗,一句话都没说,就灰溜溜地攥紧裤子跑了。 舒杳这才有空打量不远处的男生,他撑着一把黑伞,身上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些许,连额头前的碎发,也湿漉漉的。 那时候的舒杳,刚转学到辅川三中没几天,认识的人极少,自然也不知道这个沉野是谁。 虽然少年浑身上下的冷淡气质,的确令人忌惮,但因为他帮了她,舒杳并没有觉得多害怕。 她捡起那湿漉漉的篮球,男生也走到了她面前。 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认认真真把篮球擦干,而这过程中,对方始终一言不发。 “谢谢。”舒杳微笑着把篮球递到他面前。 沉野没有接。 他把伞合起,靠放在她身旁的墙壁上,随即把身上的校服脱下递给了她。 舒杳低头看了眼,十分感动。 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 而此时此刻,沉野同样给了她一件外套,只不过这次,不是递,而是直接扔过来的,生生盖住了她的上半身。 舒杳本来还挺费解,拿开外套时,却一下明白了。 她抱着小狗进屋时,小狗身上还是湿的,以至于她胸口的衣料,也湿了大半。 舒杳有些微尴尬,拿着吹风机进浴室把自己整理好。 出来时,沉野换上了家居服,正坐在地毯上陪小狗扔球玩儿,嘴里叼了根棒棒糖。 舒杳扫了眼茶几上的包装纸,是柠檬薄荷味的。 难怪在电梯里,他身上香香的,原来是棒棒糖的味道。 舒杳这才想起来,高中徐昭礼和赵恬恬在旁边甜甜蜜蜜,而俩人尴尬对坐的时候,他也会吃棒棒糖打发时间,估计是觉得无聊。 没想到他现在还有这习惯。 沉野看着挺有闲情逸致,但小狗的兴致却明显不高,眼神和肢体都透露着一种“算了,你想玩儿我就陪你玩玩儿”的敷衍。 舒杳蹲在它身边,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今天好像不太开心,是身体不舒服吗?” 但是刚才洗澡前还好好的啊。 沉野:“因为你把它的发型毁了。” 舒杳:“……” 这么记仇吗?还真是谁养的狗像谁。 她担心地问:“那怎么让它开心起来啊?” 沉野:“抱抱它。” 舒杳半信半疑地把小狗抱进怀里,抚摸着它背上的柔顺毛发,脑海中的记仇俩字,让她联想起微信消息的事,不由觉得有点抱歉。 “对了,之前你为什么突然给我发个句号啊?” “……”沉野说,“清理一下好友。” 果然如此。 “抱歉啊,你换了名字和头像,我确实没有认出来,所以才问你是谁的。” “嗯。” “那后来,我给你发消息,你是不是也没认出我来?”舒杳眼睛一眨,给足了暗示。 是吧,一定是吧。 都是老同学,给点面子。 “不是。”沉野把嘴里的塑料棒随手扔进垃圾桶,回答得理所当然,“单纯记仇。” “……”舒杳再次确定,不愧是父子。 舒杳低头看着小狗,挠挠它脑袋,它就呜咽呜咽地蹭她手臂。 这一刻,烦闷的心情,好像又被治愈了大半。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节 本来因为下雨失去了遛狗的机会,舒杳已经打算离开了,但她突然发现,在客厅里陪小狗玩儿,好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会儿,小狗好像累了,躺在她大腿上闭着眼睛,呼吸和缓。 舒杳不敢挪地,又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于是突然想起《宝物记》的日常任务还没做。 她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 玩了几天,这种日常任务对她来说已经得心应手,但很快,她又发现了难题——她卡关了。 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 舒杳不服气地换卡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成功。 就在她想去把卡面升级的时候,沉野不知何时从卧室打完电话回来了,瞟了眼她的屏幕。 “别用千里江山图,换诗文壶。” “有什么讲究吗?” “属性侧重不一样,搭配起来效果也不一样。” “……”舒杳知道有卡面属性这种东西,但是她从来不研究,搭配全看卡的等级,以及卡面是否顺眼。 换了卡,果不其然顺利通关。 “你也玩这游戏啊?” “玩过一阵。” 玩这游戏的,确实也有不少男生,所以舒杳并没有特别惊讶。 沉野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怎么会玩这游戏?” “还不是为了工作,这游戏最近这么热门,我们也得蹭蹭热点。”舒杳无奈叹气。 “不好玩?” “也不是,还不错吧,但是带着工作的心态玩儿,趣味性大打折扣。”舒杳的双手在地图上不断移动,边打边回,“而且,虽然卡面非常美观,但目前的人物,基本都是大众较为熟知的文物,比如千里江山图、清明上河图,对于我这种职业挂钩的人来说,太熟悉了,吸引力就变得没有那么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沉野的目光顿了顿。 “还有呢?” “嗯……还有就是有些冷门人物的设定有点单调和片面化,比如长沙窑的诗文壶,设定是穿着土黄色长衫的绅士,卡面泯然众人,网上都没什么人提,所以我刚才也忽略了,但其实就文物本身而言,长沙窑的诗文壶上出现过很多脍炙人口的情话,比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如果能把情话大师这个梗加到这么严肃古板的人物身上,感觉是不是蛮有反差的?” 没听到沉野的回答,舒杳抬头,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好像犯职业病了。” “没有,很有想法,下次我让他们改进。” 舒杳惊讶:“你?” 沉野握着杯子靠在沙发上,淡淡笑着,慵懒又不羁:“他们不是每个月都会给玩家推送调查问卷么。” 舒杳:“……” 她上一次听到类似的话,好像是赵恬恬说自己参与了一个3434亿的大项目。 后来知道她只是双十一的时候,在某宝上买了两双筷子。 * 陪狗狗玩到阵雨渐渐停歇。 舒杳打算回家。 沉野绅士地提出送她回去,但她拒绝了,他也就没坚持。 临出门前,狗狗又叼着她的裤腿不让她走。 舒杳扯着裤子,无奈摸摸它脑袋:“我下次再来。” 它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舒杳刚转身,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了,你上次说徐昭礼结婚的事情,我问过恬恬了,她说没关系,可以去,我等会儿把收件信息发你。” “……”沉野点头,“行。” 门开了又关。 一人一狗站在门口,盯着紧闭的门板,谁也没有动。 几秒后,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和徐昭礼未婚妻赵昧儿的聊天界面。 屏幕上空空如也。 自打加了好友就没聊过 他简短地发了条消息:【婚礼,能加两个位置吗?】 赵昧儿:【谁啊?】 沉野:【赵恬恬和她朋友。】 赵昧儿:【徐昭礼n年前的暧昧对象?大哥你要是不想我们结婚明明可以直接说的,还辛苦你满世界找人。】 沉野:【卡号。】 赵昧儿:【得嘞!马上安排,坐哪桌随您挑!坐徐昭礼脑袋上都行!】 第8章 因为没有完成采访江岸的任务,林瑞阳果不其然在周会上遭了一通骂。 而舒杳关于宝物记里的文物元素的文章,却被圈内圈外各种大号疯狂转载,引发了一波高热度。 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像外面的天气。 阴沉沉的,不见日光。 林瑞阳是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门被甩在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小王战战兢兢地道歉:“瑞阳哥,对不起,是我没好好检查。”【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林瑞阳双手叉着腰,表情冷凝:“就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九点都能写成十九点,你转个屁正!” 小王脸色一白,瑟瑟发抖:“对不起,瑞阳哥,我下次不会了。” “找人事去结算,你明天就可以走了。” 作为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前辈,大家从未见过林瑞阳发这么大的脾气,除了舒杳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 直到林瑞阳抓着一包烟出了办公室。 周悦依旧心有余悸,抚了抚心口,同情地说:“瑞阳哥也太惨了,其实他那篇文章,我觉得写的还挺好的。” 周悦说的也有点道理,林瑞阳的那篇文章,放在平时,完全是及格线以上的。 但问题就在于,他一开始夸下海口,把总编对文章的期待值拉到了满分,最后就形成了落差。 而总编最生气的,估计也就在于这一点上。 舒杳不甚在意地收拾着桌上的资料。 周悦还在低声嘟囔:“不过小王更惨,他是跟我一起进来的,明明下个月就可以转正了。” “还好当时我选了你。”周悦挽着舒杳的手,嬉皮笑脸道,“心软的神!我前前后后犯了那么多错,你也没有计较过,杳杳姐,谢谢你。” “得了。”舒杳虚瞪她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手机上跳出一条赵恬恬发来的消息,是两封打开的婚礼请柬,分别写着她们两个人的名字。 舒杳有些意外:【还有我啊?我就不必了吧。】 赵恬恬:【为什么?】 舒杳的答案很现实:【因为我的礼金,极可能没有收回来的一天。】 赵恬恬:【徐昭礼没啥好,但在这方面还算大方,后面写了,不收礼金,就当一起去玩玩儿嘛。】 舒杳沉思片刻,最终答应了,想着既然不收礼金,那就送个礼物吧。 * 婚礼定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傍晚时分,正在门口迎接宾客的徐昭礼看到赵恬恬,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不是,你怎么……”他着急忙慌地举手想打报告,却被赵昧儿活生生按了下去。 赵昧儿看起来是个很有性格的女生,传统意义上,婚纱好像一定要是白色,但此刻的赵昧儿,却穿着一件黑色的镂空绣花婚纱,腰肢纤细,红唇耀眼。 让她看起来有种暗□□的感觉。 舒杳用余光瞟了眼赵恬恬,心里打起了鼓,从刚才徐昭礼的反应来看,邀请函似乎并不是他寄的。 新娘为什么给新郎的前女友发请帖? 一些不安的想法,在赵昧儿坦然的眼神里,很快烟消云散。 她红唇轻扬,落落大方地和赵恬恬握手,“你好,我叫赵昧儿。” “赵恬恬,真巧,咱一个姓哎。”赵恬恬笑了笑,递出手里的礼物,“你们不收礼金,我就和杳杳一起准备了一份小礼物,希望喜欢。” “谢谢。”赵昧儿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非常精致的金手镯,表面金丝镂空,花瓣栩栩如生。 她惊喜地睁大了双眼:“你们这,比礼金贵多了吧?” “还好的。”舒杳微笑着解释道,“手镯上是百合花,祝你们百年好合。” “太好看了!谢谢。”赵昧儿问,“你是叫舒杳吗?” 舒杳:“嗯。” “我看过你们班的毕业照,你俩那时候就好看,我还和徐昭礼说,得亏他那时候土了吧唧的,不然可能还真轮不到我。” 赵恬恬被夸的高兴,脱口而出:“说真的,但凡当时他愿意放弃他那丑了吧唧的大红色运动鞋,我都不会和他拜拜。” “……”徐昭礼瞪大了眼睛,“靠!赵恬恬!你那时候明明哭得梨花带雨,说是老师找你谈话,迫不得已才跟我断联系的!” “是吗?”赵恬恬嘴角一抽,“不好意思啊,我当时怕记不清人,对每个男的都那么说的。” 徐昭礼:“……”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1节 只有徐昭礼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等俩人被服务生带进宴客厅后,徐昭礼还面露不忿。 赵昧儿凉凉瞥他一眼:“哟,看起来挺难过啊?” “难过。”徐昭礼摸了摸心口,“让你知道了这么丢脸的真相,你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赵昧儿打了下他的肩膀,笑骂:“神经。” 徐昭礼顺势搂住了她的腰:“不是,说正经的,老婆,你怎么会有赵恬恬的联系方式,还请她来?不介意啊?” “拜托,都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谁会在意啊。”想到卡里那串数字,赵昧儿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更何况,有钱不赚是傻瓜。” “什么钱?” 赵昧儿翻出和沉野的聊天记录。 徐昭礼陡然想起那天晚上。 沉野莫名其妙去了趟地铁站,回来之后,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悠哉悠哉靠在沙发角落里给人发消息。 按他之前对沉野的了解,沉野只有心情极差或者压力极大的时候才抽烟,一般心情好的时候,他更爱棒棒糖,尤其是柠檬薄荷味的。 只是他心情称得上好的时候,也不多。 就比如近一两年,他就完全没见过。 所以徐昭礼瞬间觉得闻到了大瓜的味道。 他刚凑过去,就看到沉野在和一个蜡笔小新侧脸头像的人聊天,最新消息是他刚发出的一个句号。 上面好像还有一段简短的文字,但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徐昭礼没有偷看,注意力被顶部提示吸引。 【对方正在输入……】 “哟,秒回啊,我老婆只有跟我暧昧期的时候才秒回,她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徐昭礼乐呵呵地调侃着,沉野却没理他,目光沉沉落在那屏幕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头音乐声嘈杂,包厢里却安静如考场。 下一秒,对方的回复跳了出来:【请问您是?】 四周突然冷得像冰窖。 那一刻,沉野看向他的目光,让徐昭礼觉得,他嘴里叼的好像不是棒棒糖,而是49米的大砍刀。 而从那天开始,沉野就有了种种反常行为,比如突然找人帮遛狗,比如给赵昧儿打钱加座位、比如又开始时不时吃棒棒糖…… 所以,沉野喜欢的不是赵恬恬,难不成…… “老婆。”徐昭礼急切地问,“你有舒杳的手机号吗?” “有啊,我不是给她寄了邀请函么,你问手机号干嘛?”虽然不理解,但赵昧儿还是把手机号翻了出来。 徐昭礼点开微信,搜索手机号,在那个蜡笔小新头像跳出来的同时,所有的事情都连上了。 “我靠。” 他呆愣愣盯着手机,直到赵昧儿拍了他一下:“你想什么呢?” 徐昭礼如梦初醒,看着不远处宴客厅里正在和其他人说话的伴郎沉野。 他微抬下巴,示意赵昧儿看过去:“老婆,你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叫什么吗?” 赵昧儿满脸不解:“沉野啊,你当我傻?” “不。”徐昭礼摇摇头,“此刻,他叫沉稳痴情·aka·纯情战士·一点不野。” “……”赵昧儿歪着脑袋,眨巴着妩媚的双眸,好奇地问,“老公,你做过智商测试吗?” 前不久被沉野攻击的心理阴影还在,徐昭礼呵呵:“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才不去!” “那就好。”赵昧儿摸着心口,松一口气,“结果猜也能猜到,就不用浪费这钱了。” 徐昭礼:? * 宴客厅里。 舒杳和赵恬恬的位置在角落,同桌的都是徐昭礼的高中同学。 舒杳坐下后,对面的一个男生很快和她打了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们也来了。” 男生剃着板寸,身形高大,小麦肤色,舒杳客套点头:“好久不见。” 一副还算熟络的姿态。 然而坐下后,她立刻在餐桌下偷偷扯了下赵恬恬的袖子,压低声音问:“这是谁啊?” 赵恬恬凑到她耳朵边:“钱浩森,我们班上的啊!当年还追过你,你都不记得了?” 舒杳摇头,是真不记得了。 宴客厅里人声鼎沸,赵恬恬没一会儿也被旁边的人拉着聊起了天。 舒杳无聊地四处观望,看到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郎新娘从小到大的照片。 照片里的赵昧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被妈妈抱在怀里,站在一座古桥口。 舒杳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如果她没记错,这应该是黎水镇上的千年古桥。 黎水镇是一座千年古镇,近年来凭借旅游业,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但与此同时,游客体量超过了容载量,自然而然也引发了一些文物古迹保护的问题。 舒杳这几年一直在追踪这个问题,手头还有一篇深度报道没写完,现在看到这照片,她又想起了被稿子支配的恐惧。 她摇摇头,决定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放自己一马。 照片切换到了儿时的徐昭礼,穿着一身大红棉袄,笑得仿佛一个铁憨憨。 俩人渐渐长大,在视频播放到高中时期的照片时,赵恬恬和旁人的聊天也结束了。 “哎。”舒杳用手肘拱拱她的手臂,“你那时候和他结束,真的是因为嫌他土啊?” “也不完全是吧。”赵恬恬回忆片刻,“主要也是因为,我是个颜控。” “可是徐昭礼那时候,挺帅的啊。” “单拎出来是还行,要怪就怪他要实诚了,那时候约会每次都要带着沉野一起来,他俩摆一起之后吧,我越看徐昭礼越不入眼了。” “你……” “哎!可不是啊!沉野那性子,那长了刺一样的嘴,不是我的菜,但是颜控嘛,你懂的,不妨碍我欣赏他的美貌。”赵恬恬撇撇嘴,目光示意,“你看,三个伴郎,一模一样的西装,两个像卖保险的,一个像走t台的,我那时候看他俩就这感觉。” 舒杳忍俊不禁,却又不得不承认,赵恬恬的话有点道理。 沉野这个人,不管放在哪里,好像都是一眼就能吸引别人的存在,除了长相和身段,还有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冷淡却不高高在上,懒散却又不吊儿郎当,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自我和坦荡。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在看,沉野突然偏过头来,俩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遥遥撞上。 舒杳赶紧低头,看起来很忙地抓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偷看被抓包的尴尬。 身边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也就这样飘进了她耳朵里。 “沉野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我听说他在国外的事业风生水起的啊。” “你不懂,这就是豪门,第一章 :回归,从哥哥手里夺回家产。” “第二章 呢?” “豪门联姻后,霸道沉少夜夜宠。” “……” 舒杳差点被水呛住,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咚”的一声,一束追光直直打向门口,俩人的口撰小说被迫停更,宴客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在所有人的瞩目中,赵昧儿身边没有父母,一个人伴随着音乐,缓缓走向了舞台上的徐昭礼。 掌声响起,赵恬恬问她,看到这种场面,有没有增长一点对爱情的自信。 舒杳笑笑不语。 她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矢志不渝的爱情存在的,她见过,也祝福过。 她不相信的只是——这种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就是时间长了些。 结束的时候,舒杳肚子里已经填了三大杯橙汁。 觉得肚子鼓囊囊的。 她去了趟洗手间。 洗手池前,温热的水流过指间,舒杳抽了张纸巾,慢悠悠擦着。 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回头一看,是刚才坐在她对面的钱浩森。 “怎么出来了?宴客厅里太吵了?”钱浩森热络地问。 “不是,我洗个手。” “哦。”钱浩森笑呵呵又说,“毕业之后,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吧?你那时候成绩那么好,现在工作应该也不错吧?” “没有,普通社畜。” “肯定还是比我们这些累死累活拼提成的好得多哈哈哈——” 舒杳耳朵里,钱浩森的笑声慢慢变得轻缓。 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正往洗手池前走的沉野。 沉野淡淡瞥来一眼,没什么情绪。 但也不知为什么,钱浩森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掏出什么,往舒杳的裙子口袋里一塞,低声说:“有空加我微信。”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溜了。 “……”明明是普通的老同学寒暄,现在却显得有些奇怪和暧昧。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2节 沉野默不作声,洗完手,又从她面前经过,却像是想起什么,转头问她:“结束后,徐昭礼他们会回赵昧儿的老家开派对,让我问你和赵恬恬要不要一起。” “我们……就不去了吧。”舒杳尴尬笑笑,“毕竟也都不太熟。” 不太熟。 沉野点头:“行。”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舒杳暗暗松口气,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 今天的裙子料子单薄,口袋里有东西硌到了腰,舒杳想起钱浩森离开前的举动,掏出来一看。 是一张名片。 顶部印着几个烫金大字—— 安心保险,为您服务。 舒杳:“……” * 舒杳回到宴客厅,赵恬恬还坐在原位,低头看着手机,脸色凝重。 她担心地过去,推推赵恬恬的手臂:“怎么了?” 赵恬恬抬头,一脸心疼:“我感觉你今晚要加班了。” 舒杳:“……别咒我。” 赵恬恬把手机往她面前一塞:“你自己看。” 舒杳顺势低头,屏幕上是一位游客发在自己私人微博上的视频,视频里火光冲天,烟雾缭绕,伴随着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和惋惜。 【我天!黎水古桥着火了!】 第9章 【我天!黎水古桥着火了!】 这条微博已经被转发了好几千次,但还没有相关媒体进行报道。 舒杳瞬间严肃起来,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恬恬,我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这么晚了,你怎么去啊?” “打车吧。”从这里去古桥,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程,但她刚才喝了点酒,唯一的方法只剩下打车。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点,还能不能打到愿意开去那偏僻小镇的车。 “等等!”赵恬恬突然拉住了她。 “怎么了?” “我想起来,刚才他们说,婚礼结束后新人和朋友要去新娘的老家,新娘的老家,好像就是在黎水镇?”赵恬恬眉头紧锁,“大晚上你一个人打车去,太危险了,他们现在应该还没走,你直接搭车呗。” 舒杳不得不承认,赵恬恬说的有道理。 省时省钱还安全。 她主打一个听劝。 舒杳赶紧跑出酒店,万幸的是,一辆熟悉的婚车就停靠在门口。 她气喘吁吁地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一张熟悉侧脸,被路灯昏黄的光雕刻得更加棱角分明。 沉野看着她,却不置一词。 舒杳有点尴尬,毕竟自己刚才回绝得那么毫不犹豫,现在回旋镖就扎自己脑袋上了。 “额,你们是要去黎水镇吗?” “嗯。” “能不能捎我一程?我有个紧急的工作要赶过去。” “我们好像——”沉野偏头,微微思索,“不太熟?” “……”舒杳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当天能报仇,就绝对等不到第二天。 “我当时的意思是,和其他几位伴郎伴娘不太熟,你,我怎么可能不熟呢对吧!都是老同学。”舒杳一点不慌,笑起来,温柔又真诚,丝毫看不出是在自圆其说。 沉野倒也没有为难她,示意她上车。 舒杳往后看了眼,现在后座是空着的,但既然那么多人去,等会儿后座肯定会有新郎新娘,或者她不熟的那些宾客坐。 思前想后,她选择了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 却没想到刚上车,沉野就把车启动了。 舒杳疑惑:“不等他们了?” “他们已经先走了。” “那你刚才是在?” “醒酒。” “?”舒杳立刻抓住了安全带,“你喝酒了还开车?!” 沉野车速不减,淡淡瞥她一眼,像是被她蠢笑了。 舒杳才意识到,他根本是在逗她。 沉野的车速很快,每每在超速边缘试探,却又永远卡得精准。 舒杳怕分散他的注意力,不敢多说话,只闷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 工作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总编:【黎水古桥的新闻,有人去跟了吗?】 舒杳正想回复,群里却先跳出一条—— 林瑞阳:【在去的路上了。】 舒杳手指顿住。 新闻没有所属权,谁都有报道的权利,但是一个部门,工作重心总有分别。 黎水镇,在此之前的两年多,一直都是她的关注重点,林瑞阳从来没有插手过。 现在俩人都去,无疑有些浪费资源。 但她还是回复了:【我也在路上了。】 林瑞阳:【杳杳也去了?抱歉啊,我看这消息出的时候,你没反应,还以为你已经睡了,又想着大晚上你一个女生开这么远的路,不安全,所以就去了。】 此刻领导面前的林瑞阳,和那天在商场里张牙舞爪的林瑞阳,就像是两个人。 舒杳:【没事,到了再说吧。】 她无声叹了口气。 一旁沉野随口一问:“怎么了?” 舒杳撇撇嘴:“隔空喝了一杯巨浓的绿茶,难喝。” 沉野轻笑一声:“那就泼回去。” * 舒杳到的时候,古桥大火已经被扑灭。 透过车窗往外看,只剩下一片废墟,黑漆漆的,就像是一块块随意堆放的煤炭。 这种感觉,很多人不懂,觉得只是一座桥而已。 但当认真认识过它的历史,知晓过它的经历,明白桥背后蕴含的含义,它就早已不仅仅是一座桥了,更是一段历史的凝缩。 舒杳曾很多次走过它,翻阅过无数和它相关的资料,电脑里的稿子,甚至还只写了一半,可是现在,它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她脸色凝重,甚至忘了和沉野道别,急匆匆想推门下车的时候,沉野突然喊住了她。 舒杳回头,看到沉野从座椅前的储物盒里拿出纸笔,快速勾画了几下。 舒杳不解:“这什么?” 沉野把纸递给她:“赵昧儿家的地址,结束了就过来。” “我找个民宿吧。” “热门旅游景点,又遇到这种事,你觉得只有你一个记者来?” 舒杳抿了抿唇,接过:“谢谢。” 离开了安静的车内,外头是一片喧嚣。 舒杳没有带电脑和录音笔,仅靠着一个手机,且全程只能一个人采访、记录、拍摄,导致进度缓慢,结束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一点。 四周一片漆黑,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一些围观群众的手机手电筒,提供了一些光亮。 她靠在一旁的大树上,捡查了一番手机上的现有资料,确定没有遗漏才离开。 沉野画的地图虽然简单,却非常精确,她照着指示,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往右拐进小巷,又经过一家已经歇业的小茶馆,赵昧儿家,就已经映入眼帘。 虽然是古镇上的老房子,但显然经过翻新,白墙黑瓦,带着浓浓的江南特色。 小小的院子里,种着一些玫瑰花,此时正是盛开的时节,泛起淡淡花香。 院子的门没有上锁,舒杳推门而进,依稀听到了客厅里徐昭礼说话的声音。 还好,没有找错。 沉野应该和徐昭礼他们报备过她会来的吧?否则也太奇怪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3节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打开,赵昧儿卸了妆,换上了一件宽松薄外套,看到她,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这大晚上的。” 舒杳笑笑:“抱歉,事情发生得有点突然。” “沉野和我们都说了,你们公司也是的,不能多派一个人来吗?” 赵昧儿的话倒是提醒了舒杳一件事,林瑞阳不是说他也来了么,可是刚才,她好像全程没有看到他? 不过刚才现场混乱,又乌漆嘛黑的,没有关注到也可能。 舒杳没有放在心上,跟着赵昧儿回了客厅,客厅里的宾客舒杳基本都不认识,客套地打了招呼后,她就准备上楼去写稿了。 赵昧儿也不拦着,径直带她去了房间。 “沉野和我们说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分好房间了,只剩下这间比较小的,不好意思啊,要不然等沉野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你们换一下?他肯定不会介意的。”赵昧儿一顿,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一个大男人,住得粗糙点没事。” “不用,这间挺好的。”舒杳倒是不解,“沉野还没回来?” “嗯,我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怎么你们没有一起回来?” “我们不在一起啊,他送我到古桥那边就走了。” “啊?”赵昧儿愣住,过了会儿,又像是很快明白过来,“那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害,谁知道呢,他这种工作狂,每天都忙得很。” 赵昧儿笑眯眯道:“那你先写吧,我下去了,放心,他们刚才已经嗨唱过了,不会太吵。” “没关系的。”舒杳想,她这是借宿在别人家,哪里来那么多讲究。 赵昧儿扒着门框朝她摆了摆手,小心翼翼把门关上。 舒杳把包放在书桌一角,已经十一点十分,看起来今天是要熬夜了。 她无奈叹气,刚拿起手机准备写稿,却又想起赵昧儿说沉野还没回来的事情,就算他平时再忙,在这小镇能有什么事情? 毕竟是他送她来的,舒杳觉得自己即便出于感恩,也应该关心一下。 于是她给他发了条消息:【你还没回吗?】 还没等她退出聊天界面,那头就回复了:【刚进客厅。】 舒杳歪着身子,把耳朵靠近门口,果然好像听到楼下有人喊沉野的名字。 她放下手机,开始专心致志写稿。 采访资料齐全,参考资料完备,再加上本来了解就够深刻,这篇稿子完成得很顺利。 在博文,平常的稿件,都要先由总编审核,但一些比较急迫的除外,可以半夜先发布,再等总编早上审核。 由于没有电脑,她把文档发给了周悦,让她帮忙先发布到网站,再等明早编辑部的同事上班后,摘取到微博、公众号等其他平台。 周悦说自己还没到家,到家之后就立刻发布,让她可以先睡。 舒杳如释重负,整个人往后一倒,疲累地躺在了床上,眼眶酸涩。 肚子“咕噜”一响,嘴巴里也干燥难耐,舒杳这才想起自己好几个小时没吃没喝了。 她打开房门往下看,客厅里一片漆黑,看上去大家已经散场,但不知道是哪儿,有些光透出来,让舒杳隐约看清了茶几上的水壶。 不清楚开关的位置,舒杳也懒得找了,索性就借着这些微光亮,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梯。 原来是厨房的灯开着。 以为是他们忘了关,舒杳按着久坐发酸的腰,慢吞吞靠近,就在她的手即将握上门把时,里面传来一道沧桑又强势的嗓音——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做手术!” 第10章 “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做手术!” 虽然偷听的行为有些不入流,但这个话题,让舒杳情不自禁地停了脚步。 “知道了,奶奶,您先休息吧。” 电话挂断的同时,舒杳隐约听到了沉野低低的叹气声。 见识过多种多样的催婚手段,用手术逼迫的行为对于舒杳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开眼界的事情了。 她靠着墙等了一会儿,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推开移门。 那人闻声回头。 四目相对。 舒杳闻到了面的香味。 肚子的反应更剧烈了。 她岔开话题:“你在煮面吗?” 沉野点头,打开锅盖,把面捞出来,放进一旁热腾腾的汤里。 虽然锅里是泡面,但这汤黄澄澄的,看上去像是鸡汤,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 还挺讲究。 舒杳瞟了眼锅里的面量,暗示:“你是不是煮多了?” 沉野:“我胃口大。” “……”舒杳再次暗示,“大晚上的,吃太多不好。” “想吃就直说。” “我没有。” 沉野放下碗,反手撑在清理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带着些许压迫感,舒杳攥了攥手,诚实道:“一点点。” 沉野这才拿起碗,递到她面前。 舒杳愣了下,接过道谢。 怕影响大家休息,俩人坐在餐桌边,吃得很安静。 一碗面快吃完的时候,徐昭礼和赵昧儿,还有一位伴郎热聊着走进了客厅。 看到俩人对坐着在吃面,赵昧儿热情招呼道:“哎?你俩都还没睡啊?正好,我们买了牌和叠叠乐,玩儿吗?” “其他人不玩吗?”舒杳问。 赵昧儿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在茶几上:“嗨,还有两个完全不行,睡去了,就我们五个。” 舒杳本来对这种娱乐不太感兴趣,但是今天心情压抑,毫无困意,她觉得,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她笑着应下了。 由于人多,牌不太好分配,大家就选中了叠叠乐,见赵昧儿把那一块块小木牌一层层叠好,舒杳好奇地问:“这个好像跟我小时候玩的不太一样?” 赵昧儿随手拿起一块写有提问的木牌:“这是真心话大冒险叠叠乐,有的木牌上有问题有的没有,抽到要回答哦,全靠运气,最后叠叠乐在谁那边倒下,谁就要接受终极惩罚。” 舒杳很显然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 前面的赵昧儿和徐昭礼抽出的都是普通牌,紧随其后的她却一把就抽中了真心话—— 【竹马还是天降?】 舒杳揉捏着手里的木牌,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难,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身边要有一个男人,自然就更不用考虑竹马还是天降了。 但是单纯就这两个选择来说,比起一见钟情,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日久生情。 所以,思索片刻后,舒杳不确定地回答:“竹马吧。” 沉野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表情地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夹在指间把玩似的。 舒杳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不经意的举动,徐昭礼瞄他一眼,却赶紧招呼他选木牌,跳过了这个话题。 好巧不巧,沉野的木牌上也有文字—— 【目前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随手把木牌扔在一旁的盒子里,开玩笑似的道:“结婚算么?”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哄笑。 徐昭礼呵呵道:“得了吧你,就你这狗性子,八十岁结得了我都认你当爹。” “成啊。”沉野喝了口水,食指轻轻敲了敲杯壁,笑得漫不经心。 谁都没有当真,倒是舒杳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或许,刚才那个电话,确实让他心里有了什么决定? 游戏玩两轮,又回到舒杳手上。 这次她抽中的是随机牌—— 【回答在座任意人提出的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赵昧儿率先举起了手:“喜欢的男生类型吧。” 舒杳思索片刻,无奈笑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成熟、聪明、长得帅?” 徐昭礼的目光又不自觉朝沉野投去,只见他靠在沙发角落,右手还把玩着那根香烟,眼皮微微垂着,看不透情绪, 徐昭礼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一问究竟:“不对啊,按你这标准,你当年怎么看上周北川的?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周北川。 这个名字,除了赵昧儿没听过以外,其他四个人都是辅川三中的,所以都有所耳闻,只是过去太久,本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记忆的开关却仿佛被按下。 伴郎附和道:“我也记得,我也记得,都说你俩青梅竹马,而且你喜欢了他很多年呢,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宿舍夜聊的时候,少男心碎了一地,周北川那家伙也不知道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 徐昭礼隐约记得周北川的样貌,最多也就是普通长相,称不上帅气,脸上还有一道疤,不管是颜值还是成绩,都和舒杳不能比。 所以徐昭礼一开始没相信这传言,直到有一次,她和沉野被拉出来当助攻,四个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周北川。 舒杳对其他人都很疏离,唯独对周北川,温柔又听话。 听到周北川说还没吃饭,舒杳就立马和他们道别,跟他一起离开了,也就是那一天,他们才从赵恬恬口中确定,原来俩人是真情侣。 面对着这种陈年旧瓜,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不亦乐乎。 舒杳却只是笑笑回避了这个问题:“这好像已经三个问题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4节 徐昭礼正想继续说,却突然觉得有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活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笑着感慨道:“也是也是,等轮到你再问。” 游戏继续进行。 但舒杳掌握了游戏技巧后,明显上手了很多。 又一圈过后,轮到沉野,眼前的叠叠乐已经摇摇欲坠,绝大多数的木牌,抽掉之后叠叠乐就会毫无疑问地倒塌,少数还算坚固的,都集中在中间部分,有几处由于有三块同时支撑着,感觉抽掉中间那块是可以维持平衡的。 舒杳早早选中了一块自己觉得最有把握的,想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抽。 可惜,沉野也好巧不巧选中了那块。 食指一戳,木牌从中间部位滑落,但可能是力道没有把握好,木牌掉落的同时,整个叠叠乐也哗啦一声倒塌了。 “哇哦!”客厅里热闹起来。 舒杳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阴差阳错逃过了大冒险。 沉野倒是看着毫不在意,说:“提吧。” 赵昧儿漆黑的瞳仁转了转,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这样吧,你随便选一位微信好友,发句话。” 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什么?” 赵昧儿朝他挥了挥手机,示意文案已经发给他了。 沉野摆弄了不过四五秒,发完就啪地按灭了手机。 又玩了两轮,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伴郎首先提出困了,想着明天还要开车回辅川,大家便收拾好东西上了楼。 舒杳的手机没有带下楼,还扔在床尾,她掀开被子,捞过手机看了眼屏幕。 上面居然有一条来自沉野的消息。 沉野:【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她没注意时间,以为是沉野刚发的,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大半夜突然开始反思自己,但她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 说没有缺点太虚伪,说得狠了又怕伤他心。 舒杳斟酌过后,折中回了一句:【有时对人没什么礼貌算吗?】 沉野:【?】 他不服吗?她说的是“有时”,不是一直,“没什么礼貌”,不是没礼貌,已经很委婉了啊。 舒杳看着上方的发送时间,突然醒悟过来。 等等。 沉野这条发于一个多小时之前,那时候他们正在玩游戏啊,他为什么突然给她发这句话? 所以,这是那个大冒险? 舒杳觉得奇怪,于是把沉野这句话复制到搜索引擎里,才发现这好像是一句土味情话,而标准回答是: 【缺点你。】 舒杳:“……?” * 中午,舒杳起床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沉野一个,靠在餐桌上满是闲情逸致地喝着水。 舒杳环顾一圈:“他们人呢?” “先走了。” “啊?他们五个人挤一辆车?其实可以匀一下的。” “谁知道呢。”沉野放下杯子,捞过一旁的车钥匙,食指勾着吊环转了一圈,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可能不太想和没礼貌的人坐一辆车。” “……”舒杳微笑着,发自真心地问:“你一定没有拖延症吧?” 按他这个报仇的速度来看。 沉野果然秒懂她的意思,用车钥匙上的小狗玩偶点了点她脑袋:“骂得挺高级。” 没有办法,舒杳只能跟他上了车,为了显得自己没有不礼貌地把他当司机,她还是坐在了副驾驶。 俩人的话都不多,偶尔才聊个一两句。 中途,舒杳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一条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 舒美如和她说话一般说方言,无法转换成文字,舒杳也没带耳机,就只能减轻音量,按下了公放。 “那个姓chen的小伙子……” “……” 舒杳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像是被点了穴,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希望他没听到……希望他没听到……而且他应该听不懂她母亲家乡的方言? 这种期盼,随着沉野慢悠悠的一声询问而破灭。 “什么姓chen的小伙子?” “chen……”舒杳淡定回答,“演四郎那位演员,我妈最近在追剧。” 对于她母亲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称呼陈老师小伙子,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反正沉野看着并没有怀疑。 暗暗呼出一口气,差点穿帮的紧张感却并没有消退,舒杳甚至没敢往下听,打算回到家再回复母亲的消息。 心口砰砰跳。 舒杳点进微信订阅号,转移注意力。 刚好收到了来自博文艺术网微信公众号的推送。 由于神奇的推送机制,舒杳收到推送并不是即时的,而是已经发布了四个小时。 头条便是她凌晨写完的文章,她点进去,正想往下滑,视线扫过左上角,却不由愣住。 那一瞬间,舒杳的目光冷了下来。 因为左上角作者一栏,写着三个大字—— 林瑞阳。 第11章 与之对应的,次条林瑞阳的文章,作者署名却是她。 虽然评论区有忠实读者提出了疑问,说黎水镇的相关文章以前都是舒杳写的,这次为什么换人了,但并没有人回复。 舒杳询问了编辑部的同事,得知并不是他们在排版的时候搞混了,网站署名就是如此。 她便拨通了周悦的电话,但周悦并没有接听,好几分钟后,才回复了一条道歉消息:【抱歉啊,杳杳姐,小王被开之后,瑞阳哥还没招新助理,所以凌晨的文章,也是让我发布的,我太困了,两篇文章一起发,一不小心就弄混了。】 舒杳面无表情:【总编怎么说?】 那头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回复。 舒杳瞬间有了答案:【这么大的错误,根本没有往上报?】 周悦:【对不起杳杳姐!真的对不起,我可以做任何事弥补这个错误,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我好不容易马上就要转正了,要是这个错误被报上去,公司肯定不会留我的。】 舒杳知道,此刻和周悦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按灭手机,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了?”沉野抽空看了她一眼。 舒杳抿抿唇:“我得回一趟公司,好像不太顺路,要不你把车停路边吧,我打车过去。” “博文大厦?” 舒杳刚疑惑他怎么知道的,很快又想起来,之前帮他遛狗的时候,抵押过工作证。 她点头。 下一秒,沉野便将车子掉了头。 二十分钟不到,舒杳推门下车,却不想沉野也跟着进了办公楼。 舒杳:“你干嘛?” 沉野回答得理直气壮:“看热闹。” “……”舒杳被逗笑了,心说也行,有沉野在身边,架势大了不少,万一等会儿打起来呢。 更何况,昨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俩人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了一脸愧疚的周悦。 周悦垂着眼,眼眶通红,像是刚哭过,她拧着手,语调哽咽。 “杳杳姐,真的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把你和瑞阳哥的文章弄混的,我真的是困迷糊了,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别往上报?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人听到。 大家纷纷侧目,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杳平静地说:“周悦,这个问题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不可能不往上报。” 周悦泪如雨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杳杳姐,我爸现在还在医院住着,我这个月转正,工资提了之后就能给他交住院费了,要是上头知道了,肯定会开除我的,我爸就治疗不起了。” 同事们听完俩人的对话,联系今天的推送,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纷纷站了出来: “虽然确实是失误,但没必要闹得小周待不下去吧,小姑娘也不容易。” “杳杳,也就一篇文章的事情,你每个月要写多少篇,少这一篇不少啦。” “是啊,而且也不只是弄错了你的文章署名,瑞阳的不也被搞错了吗?他就没计较这事儿,刚才还让小周别担心,好好照顾她父亲。” …… 被提及的林瑞阳这才走到俩人面前,一副调和的姿态:“杳杳,这事儿谁都不想,但是小周确实不是故意的,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吧。”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5节 你一言我一语。 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她重重包裹,将她置于一个进退不得的地步。 好像只有选择原谅,她才配做个人,否则,就是无情冷血的怪物。 可是凭什么呢? 就在她难做的时候,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来不及了呢。” 舒杳顺着看去。 沉野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不好意思啊,看你们的文章末尾有总编邮箱,我想着这种错误要及时纠正,刚才就发了个邮件过去,不会是好心办坏事了吧?” 虽然不合时宜,但舒杳确实差点笑出声,她终于明白,昨天他那句“那就泼回去”,是什么意思。 总编的习惯,大家都很清楚,其中有一条就是,她每天午休时间都会抽空查看总编邮箱。 闻此,林瑞阳和周悦的脸色,很有默契地一白。 可已经于事无补。 没一会儿,总编就语气严厉地在群里发布了视频会议通知。 * 舒杳走进会议室后,抱着电脑的林瑞阳和战战兢兢的周悦也一前一后推门而进。 所以人都心情凝重。 除了沉野。 他姿态悠闲地靠着沙发,把“颇有兴致的吃瓜群众”这九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周悦扯了扯舒杳的袖子,尴尬问:“杳杳姐,这种会议,外人在场不太好吧?” 舒杳把手抽了回来,笃定地说:“他不是外人,是我的证人。” 一句话,堵了两张嘴。 林瑞阳坐在舒杳对面,把电脑连上投影仪,打开会议软件,但奇怪的是,画面里并不是总编,而是向来不太管编辑部事宜的总经理陈总。 陈总约莫五十来岁,西装笔挺,面容严肃:“你们总编不舒服,就由我来代替她开这个会。” 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舒服了? 舒杳心里陡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这话像极了高中的时候,主课老师对大家说体育老师不舒服,这节课就由他来代上了。 “舒杳,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不公平,但是你也要为公司考虑考虑,公司会在经济上对你进行补偿,你觉得可以吗?微信平台阅读量已经突破了100w,网站和微博那边的反馈也很好,如果删除重发的话,无疑是一种断流,而且你也知道,微信平台一天只能推送一次,这种热点性新闻,等明天再发就过时效了。” “我无法接受。”舒杳看起来一如既往地平静,“我的最低要求,是各渠道修改文章,纠正署名。” “这不就相当于告诉大众,我们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更何况瑞阳的文章,不也错署了你的名字吗?你看人家就能体谅公司的难处,不计较。” “陈总,杳杳毕竟才进公司没几年,和公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可以理解。” 林瑞阳平日里茶里茶气的,舒杳全当看不到。 此刻却没有这种心情了。 她冷哼道:“如果我的文章写成那种质量,我也想署别人的名。” 画面右下角,林瑞阳的脸色果不其然变了。 陈总拧了眉,斥责道:“舒杳,不管怎么说,林瑞阳是你的前辈!这件事,总部这边已经下了决定,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辞职。” 是总部的决定,还是他自己的决定?答案昭然若揭。 舒杳此刻终于明白了,明明要证明这篇文章的归属,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林瑞阳为什么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已经找好了庇护。 舒杳不卑不亢地说:“我可以辞职,但即便辞职,我也不允许我的稿子,被别人霸占。” “你!”陈总看硬的不行,又只能来软的,“舒杳,你还年轻,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要是和公司对着干,即便辞职了,你觉得这圈子里还有公司敢要你吗?留在公司,一篇稿子换几万块的经济补偿,何乐而不为呢?至于周悦该如何处罚,也全都有你决定。” 周悦苍白着脸,垂头:“我接受一切处罚。” “舒杳,你觉得呢?”陈总又问。 在此之前,舒杳对陈总就印象不佳,但因为一个在总部,一个在分部,接触不多,她也就没太大所谓。 但当他以一种施舍的态度说何乐而不为的时候,舒杳突然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无论如何,这公司她都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既然已经有了辞职的决定,舒杳也懒得再维护他人的遮羞布。 她抬眸,直视着林瑞阳的眼睛:“林……前辈,你敢说,这次的事情,只是周悦的失误,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陈总不可置信:“舒杳,你在说什么呢?今天的文章刚推送,瑞阳一看到就跟我报备了,还问是不是应该删除重发,怎么可能和他有关系?” 林瑞阳也是一脸懵:“杳杳,我体谅你心情不好,但是这样随便扣锅,未免有些伤感情吧?” “抱歉,我和你之间没感情。”舒杳冷淡回应。 “自她进公司,我们连聊天都没聊过,唯一一次还是今天,我因为稿子的事情质问了她。”怕大家不信,林瑞阳特意掏出手机,点开和周悦的聊天界面,然后把手机屏幕转向电脑,让陈总能看清他早上给周悦发的话。 “是啊杳杳,你看——” 陈总本来还在替林瑞阳说话,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停了话头。 并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林瑞阳察觉到什么,赶紧往投影仪上一看。 见鬼了! 他和周悦的聊天记录,手机上的是被他删除了,但电脑上同步的并没有,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不知为何突然投到了会议软件上,微信聊天信息还在一条条往下滑动。 林瑞阳:【你发文章的时候,把我俩的署名换一下。】 周悦:【为什么?】 林瑞阳:【你说为什么?分部主编花落谁家,最终决定权在董事长手上,我虽然有人脉有资历,但缺少能让董事长眼前一亮的稿件,这次古桥的事情总部都在盯着,是我最后的表现机会。到时候你就坚持是自己不小心弄混了,其他什么都别说。】 周悦:【可是这样的话,杳杳姐肯定会很生气,她对我还挺好的……】 林瑞阳:【你不是说她最心软么,你求求情让她不要往上报就行了,你要拦不住,还有陈总帮我拦。】 林瑞阳:【她对你好,老公对你不好?】 周悦:【我不是这意思,我犯这么大错误,公司应该不会再留我了吧?我本来差不多可以实习转正的。】 林瑞阳:【不过是一份工作,等我当了分部主编,把你招回来分分钟的事情,听我的,ok?】 周悦:【好吧。】 …… 周悦陷入呆滞,林瑞阳也是脸色铁青,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把电脑关闭,可是那电脑跟突然中邪了一样,完全失控。 这太诡异了。 舒杳本能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沉野,他正姿态惬意地低头看着手机,看上去事不关己的样子。 舒杳没有多想,收回眼神,趁屏幕还没消失,迅速地拍了一张照片留底。 林瑞阳结结巴巴地朝陈总解释:“陈总,不是这样的,我……” “林瑞阳,我没瞎。”陈总打断了他,缓了缓心气神后,摆手说:“我会和总部再讨论一下,先散了吧。” 看陈总的样子,好像事前确实不知道林瑞阳是主谋,舒杳猜测,林瑞阳在陈总面前,大概也把所有罪甩给了周悦,而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地得点便宜罢了。 陈总的脸在投影仪上消失,但林瑞阳的电脑投屏并没有,反而放大n倍,霸占了整个屏幕。 舒杳和周悦也因此看清了旁边的最新联系人备注,以及最后一条聊天内容 【娇娇:老公晚安!】 【兰兰:那就到时候见咯,还是老地方。】 【心心:到底要不要结婚?】 …… 整个会议室陷入死寂。 震撼,非常震撼。 直到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嗤笑,舒杳随之看去,沉野架着腿,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抵着太阳穴,姿态懒散,目光轻蔑。 他好像向来如此,自我随性,不会忌惮于任何人,也向来不会给谁面子。 也许是这声笑彻底激怒了林瑞阳。 完全无法控制局面的他突然拿起电脑,朝着对面的墙壁砸了过去,“嘭”的一声,墙壁上被砸出斑斑痕迹,电脑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投影仪上也终于陷入一片黑暗。 舒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拿着手机起身:“走吧。” 周悦本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抬头却看到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右手抚着后颈,懒洋洋跟在舒杳身后出去了。 全程默不作声,像一头忠诚护卫的狼。 * 总部最后商量的处理结果是—— 全渠道修改文章,纠正署名问题。 她正式升职为分部主编。 林瑞阳,由于这几年对公司贡献颇多,暂且留任,但取消今年所有的提成及年终奖。 而被开除的周悦,成了最大的牺牲品。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或许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但舒杳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尤其在在得知古桥失火,居然是因为游客乱扔的一个烟头后,更觉得烦闷不堪,就像外面的天气,黑压压地透不过气。 办公室里冷白灯光刺目,舒杳盯着电脑发呆的时候,有人敲了门。 是hr张艳秋。 张艳秋把几份简历放到她面前,食指点了点:“呐,看着比较不错的几个,你看看,行的话,我安排第二轮面试。” 舒杳想起来,周悦走了,记者助理一职就又空缺了。 舒杳把简历放到一旁,左手撑着下巴,有点丧:“我等下看。”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6节 “怎么?还不开心啊?”张艳秋算是公司里的“老人”,人脉通天,各种八卦尽在掌握。 舒杳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那天的事,估计已经在公司传开了。 “其实要我说,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不然你和林瑞阳谁当分部主编,还真难说。”张艳秋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这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我和谁都没说过,你是第一个,我听说啊,林瑞阳是陈总的侄子,各方各面都打点着呢。你一个毫无背景、资历还没他老的,怎么打得过?” 虽然知道陈总对林瑞阳照顾有加,但舒杳并不清楚俩人的具体关系。想起上次在商场,林瑞阳居然能造谣到自己叔叔身上,舒杳不禁觉得有点讽刺。 还真是陈总的好大侄。 舒杳顺嘴一问:“所以林瑞阳没被开除,是陈总留的?” “一方面是陈总求情,另一方面,好像还有个原因,我那天听隔壁部门的小张说,林瑞阳不知哪来的渠道,说是和骤雨科技的人搭上了关系,就是那个《宝物记》的制作公司,你也知道对方多神秘了?从来没公开露过面——” “没有吗?不是叫周景淮吗?”之前开会提过之后,舒杳就去查了一些资料。 虽然周景淮也颇为神秘,但名字还是如雷贯耳的。 “那是面上的,听说后面还有个技术大佬,一直在国外呢。”张艳秋还在感慨:“总部那边眼巴巴着和骤雨的合作,林瑞阳要是能帮上这忙,以前犯多大的错,估计都能一笔勾销了。” 外头传来细微声响,舒杳往外看了眼,透过玻璃门,依稀看到周悦正在收拾物品,而旁边的同事们,交头接耳着。 张艳秋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其实周悦这小姑娘人挺好的,做事也认真,怎么能想到居然是个恋爱脑。” 话音刚落,周悦突然敲了门。 张艳秋抿起嘴,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用嘴型说:“我先出去啦。” 一个刚出去,一个就进来了。 周悦攥着手,迟迟不语。 舒杳起身收拾桌上的笔记本,抬眼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十分钟,你想说什么?” 周悦欲言又止,目光躲闪:“对不起。” 舒杳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周悦,你不必和我说对不起,如果硬要说的话,你或许该和曾经的自己说对不起。” “我……” “我记得你刚进公司的时候说过,你家庭条件不好,父母都希望你去考编、当老师,但因为喜欢,你不想放弃,所以我无法理解,父母都没能让你放弃,为什么一个男人却轻易就做到了。” 周悦紧抿着双唇,眼眶里再度涌上泪光,她的手绞在身前,轻微颤抖。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清醒了。”她一遍遍重复着,“我真的清醒了。” “那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大概我进公司一个月的时候,有一次我在公司加班整理资料,正好他回来拿东西,就顺路送我回去……然后开始联系的。” “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经常问你下周选题,其实也是他要我问的,但是幸好你每次都说还没想好……”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周悦猛然抬头,不确定,却又带着点如梦初醒的震惊: “杳杳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12章 周悦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能找到一个像林瑞阳这样处处契合她喜好的男朋友。 她喜欢看画展,他也喜欢。 她不吃姜蒜,他也不吃。 她习惯吃完饭后出去散散步,他也正好有这个习惯。 可现在看来,这些像拼图一般完美契合的取向,或许根本不是“正好”。 只是,俩人在公司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舒杳是怎么看出他们的关系的? 面对她的疑惑,舒杳并没有否认。 周悦不可置信又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只是怀疑,因为你似乎一直对我下周的选题特别感兴趣。要说确定,其实不算很久,在总编把宝物记这个选题安排给我的那次周会上。” “怎、怎么看出来的?” “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一个很胆小也很有分寸感的姑娘,即便你是我的助理,我们一起工作了这么几个月,我给你倒杯水,你都会说谢谢,可是那次会上,林瑞阳帮你捡了笔,你们这么不熟,你接过的时候却没有道谢。” 周悦没想到舒杳居然观察得这么细致,她羞愧地低下脑袋,但片刻后,又猛地抬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不怀好心,那为什么那天晚上,你还会把那么重要的文章,交给我代发?” 就算没电脑,她也可以拜托编辑部其他同事。 她看着舒杳沉稳的神情,混沌的脑子慢慢变得清晰。 心里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杳杳姐,你。”周悦感觉脊背发凉,喉咙紧了紧,“你是故意的?” 舒杳又轻又缓地“啊”一声:“算是吧。” “你早就知道我会调换你俩的署名?” “具体他会怎么做,我不确定,我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他要做什么,只能是稿子在你手上的时候,所以我给他这个机会。”舒杳扯了扯唇角,语调温柔,却带着凉意,“但我既然敢给,当然会做好准备,他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反过来,也是我的机会。” “他电脑失控的事情,也在你预料之中吗?” “这倒不是,所以整件事,比我预想的缩减了一些步骤。”至于是巧合还是人为,舒杳多多少少心里有数。 正好十分钟过去,时针迈过一点。 “我还有工作,先走了。”舒杳朝她微微颔首,提着电脑包快步离去。 办公室门合上的同时,周悦手里的手机一震,屏幕上跳出一条入账消息。 或许是怕她不收,所以舒杳直接把一万块钱转进了她银行卡里,而不是微信。 后面写着一句附言:借款,祝早日康复。 说冷漠吧,在她做了这种事之后,舒杳居然还愿意借钱给她,说温暖吧,又直白地标注了是借款,像是生怕她不还。 周悦整个人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时,脸上湿答答的一片。 她以前觉得,舒杳是一个很温柔单纯的人,没有多少城府。 但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 她比自己想象得要聪明太多,就像这次,如果她没有把稿子给她,林瑞阳根本就没有使小动作的机会,她虽然可以凭借这篇稿子让领导们记住,但她和林瑞阳一个靠人脉资历,一个靠工作能力,谁输谁赢,并说不准。 于是她化被动为主动,抛了鱼饵,让林瑞阳没有丝毫防备,美滋滋地上了钩,还以为自己掌握全局。 林瑞阳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才是被舒杳逗耍的鱼。 从一开始就是。 * 舒杳赶到开幕式现场,时间还没到两点。 作为省博配合国际博物馆日而推出的年度大展,这个展览从有消息出来就万众期待。 大厅里已经坐满了记者,安全线外,还站着不少围观的观众,和上次红美术馆匠心展展厅门可罗雀的景象,完全是两个极端。 舒杳刚坐下,就看到周悦发来的那声谢谢。 她没有回复。 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还愿意借钱给周悦,或许是因为,周悦刚才说的都是真话,让她觉得小姑娘的恋爱脑还有救治的余地,亦或许是,在最初的周悦身上,她看到过曾经的自己,所以依旧不希望赤诚的热爱,被贫瘠的生活所淹没。 手机又震了一下。 沉野:【你之前给土狗喂的什么牌子的狗粮?】 压抑的情绪烟消云散,舒杳在心里第一万次吐槽这个毫无感情的名字。 舒杳:【就是一般牌子的狗粮啊,怎么了吗?】 沉野:【它绝食了。】 舒杳:【?】 沉野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小狗有气无力地趴在地板上,眼前就是一碗可口的狗粮,但它却丝毫无动于衷。 舒杳在沉野家见过他买的狗粮,比她准备的贵多了。 怎么的,这是吃遍了海鲜大餐,突然想吃清粥小菜了? 舒杳打开腿上的手提包,里面正好有上次没喂完的小半袋狗粮。 她沉思片刻:【正在开幕式现场,我发完稿子,再去你家,估计要晚上……】 沉野:【那让它饿着吧。】 舒杳:【别,要不然这样?我四点左右应该会在省博对面的咖啡馆写稿,你要不带它去那儿找我?】 沉野:【行。】 * 舒杳去的那家咖啡厅,是允许携带宠物入内的。 但以防打扰到别人,舒杳还是订了一间包厢,她习惯性地把手机静音,打开了电脑。 看着趴在地板上吃得正香的小狗,舒杳再次感慨,不仅有钱人的世界难懂,有钱狗的品味,也很难摸索。 “土狗。”沉野低声喊它。 小狗闻言,乖巧回头,等着他往面前的碗里加狗粮。 “……”舒杳欲言又止,实在没忍住,“你真的不考虑给它换个名字吗?” “换什么?” “嗯……”舒杳思索片刻,“土土?” 沉野嗤笑一声,仿佛在说:你这有好听到哪里去?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7节 “不然,圭圭,两个土。”舒杳笑了笑,“垚垚(yáo),三个土。” “不行,撞名了。” “哪有……”舒杳这才意识到,是和自己撞名了,虽然她不是很介意,但别人听起来,确实有点怪怪的。 “我觉得……”舒杳看着蜷成一团的小狗,笑道,“它看起来像块曲奇小饼干。” “哦。”沉野赞同,“那就叫小饼干吧。” “……”舒杳本来想的是,可以叫曲奇。 但是小饼干也行吧。 总比土狗好听。 狗狗突然呜咽两声,像是在对他们的聊天内容表示赞同。 “你看,它看上去挺喜欢这个名字。” “小饼干?”他俯下身,摸了摸狗头,本来很正常的三个字,不知为何,在他低沉轻缓的语调里,却显得有点缱绻。 都说,长得好看的人,看狗都深情。 声音好听的人,果然喊狗也深情。 也不知道他要是有了女朋友……胡思乱想到这儿,舒杳突然回忆起自己在母亲面前编造的那个谎言。 不由开始心虚。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把通稿完成发布。 本周的工作也差不多结束。 长抒一口气,她再次打开文档,却只是盯着那大片空白,迟迟没有动笔。 沉野把小饼干喂饱了,坐在她对面:“怎么了?” 舒杳沉默片刻,好奇地问:“我之前听说,你在国外的事业已经很不错了,那你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沉野拿过桌上的玻璃水杯,拇指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杯壁。 他语调低缓,却很笃定:“因为有更想得到的。” “那之前打下的基础,就这么都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 “如果后来得偿所愿,前面那些,自然也就不足一提。” “得偿所愿……”舒杳默念着这四个字,“如果没有得偿所愿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一刻,他是自信的、孤勇的,满身的少年气,蓬勃而发。 舒杳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听过你说一模一样的话。” “什么时候?” “就高三的时候,你在雨里给我递衣服的后一天……” “纠正一下。”沉野勾着一抹笑,“是给你递衣服,但被你拒绝的第二天。” “我真的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舒杳解释了一句,才发现话题歪了,“反正就是那天,我去办公室的时候经过你们班,不小心听到的。” 当时他们班教室门窗紧闭,她还以为里面没人,结果没想到,就在她经过后门的时候,门板后居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因为前一天才有过交流,舒杳对这道自带苏感的声线印象深刻。 一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他当时的语气,也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 “所以那次,你得偿所愿了吗?”她问。 沉野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没有。” “那为什么……” “如果真的是很想达成的愿,即便失败一万次,也还是想再试试。” 试试吧。 有一道声音,仿佛在她脑子里重复这三个字。 这一刻,心里有了决定。 舒杳抿了抿唇,在空白的文档上毅然决然地打下了两个字——辞呈。 沉野打量她纠结的神色:“喜欢这份工作?” 舒杳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喜欢吗?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 她高考的时候,差了几分,没有达到舒美如想让她读的金融系的分数线,被调剂到了考古系,虽然她很喜欢,但舒美如这些年,说过无数次,早知道当年不读辅大,去隔壁的师范,起码工作好找。 为了让舒美如安心,毕业后,她找了这份工作,起码五险一金,待遇也不错,算是缓解了舒美如的担忧,让她觉得女儿在这大城市里,过得还可以。 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要说多喜欢,好像称不上。所以离职,难过也称不上,只是多少有点遗憾吧。”舒杳垂着双眸,低声嘟囔,“尤其是我刚升职呢。”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明显地在他面前表现出低落的情绪。 沉野见状,抬手按下她的手提电脑,食指敲了敲: “带你去个地方?” 第13章 沉野带她去的,是一家电玩城。 舒杳自觉是个很无聊的人,那时候如果不是赵恬恬拉着她,她的生活里估计就只有读书两个字。 甚至,她都没有来过电玩城。 放眼望去,大多都是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学生,而她今天因为开幕式,还特意穿得比较正式,白色休闲衬衫搭配黑色短裙,放在里面,就像五颜六色的油画上,突兀地添了一道黑色墨水。 在她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沉野已经熟练地换了一百个游戏币,把小小的镂空篮子递到她面前。 舒杳克服了那点不习惯,掂掂手里的篮子,沉甸甸的,可是环顾一圈,大多数项目都人潮拥挤,唯独角落里那个打地鼠机备受冷落。 “想玩那个?” 舒杳不好意思地笑笑:“但那个感觉是给小孩儿玩的。” 沉野问:“你以前玩过?” 舒杳:“没有啊。” 他直接拿过她手里的篮子,往打地鼠机的方向走了。 “那你现在还是小孩儿。” * 哆啦a梦主题曲响起的这一刻,舒杳的确有了一种自己还是孩子的错觉。 但是不一样的是,孩子会觉得眼前的地鼠可爱。 而舒杳打着打着,却完全把它们当做了发泄怒气的渠道。 去他的林瑞阳! 去他的工作! “砰”“砰”“砰” 手臂渐渐开始发酸,后背溢出一层薄汗,但舒杳却觉得整个人反而轻松了很多。 第三轮结束,舒杳的战绩成功挤进了前五。 音乐声缓缓停下,舒杳才又想起旁边的人。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你就这么干坐着吗?” “哦,还得我陪你打。” 沉野刚拿起锤子,舒杳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去玩别的。” “……”沉野气笑了,“就玩这个。” 也行。 反正这本来就写了可以双人参加。 舒杳的左手得到了短暂休息。 和舒杳的沉浸式打地鼠不一样,沉野整个人都跟在看戏一样,左手撑着脑袋,姿态悠闲,但右手速度却丝毫不输。 三轮过后,俩人成功地登上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舒杳的额头带着汗,在灯光下似撒了银粉,而她瞳仁似琥珀,眼尾微微上扬,带着罕见明显的热情。 见她环顾四周,沉野撑着脑袋问:“还想玩什么?” 舒杳指了指旁边的摩托车:“想玩那个,但是……” 她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包臀的职业短裙,让她根本没法自如地跨坐在摩托车上。 沉野的眼神微微往下一扫,又落回她脸上。 “起来。” “嗯?”舒杳不解,但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 沉野往前走了两步,胸膛触手可及,舒杳甚至可以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薄荷香。 这种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举动,让舒杳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什么东西挡住。 她低头一看,沉野用刚才脱下放在一旁的薄外套,圈住了她的下半身。 薄薄的衣料不能御寒,却足够遮挡她暴露的双腿。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8节 这次,她没有和八年前一样拒绝。 “谢谢。” 舒杳跟着他走到了摩托车旁,眼见着他一次性投下了八个币。 坐上摩托车后,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玩过这个,太烂的话你别介意啊。” “不会。” 游戏开始后,舒杳才意识到,沉野说不会可能并不是出于绅士,而是因为,他也玩得挺烂的。 俩人选择的是山路地图,中间会时不时有障碍物出现,比如羊群、山上落下的石头等等。 舒杳一开始差点被石头砸到,转头一看,沉野眼前屏幕上的小人已经躺在地上眼冒金星了。 舒杳:“……” 她没时间同情别人,摩托车继续上路,磕磕绊绊,才到达终点,过了一会儿,沉野也到了。 舒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会啊?” 沉野甩了甩手,似乎并不觉得尴尬:“没玩过。” “那你高中的时候都玩什么?” 沉野轻笑一声,不太正经:“打架?” 出乎意料的是,舒杳并没有任何厌恶的情绪表露,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点头:“那时候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 “他们?” “就学校里的人。” 沉野的右手搭在摩托车把手上,不自觉握紧又松开:“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在沉野具有压迫感的目光下,舒杳缩了缩脖子:“好吧,那时候确实是有一点……不能叫讨厌吧,就是有点忌惮。” “因为我打架?” “嗯。” 沉野的嘴巴动了动,但被音乐声掩盖,舒杳完全没听到。 “你说什么?” “没什么,还玩不玩儿?” “玩儿。”舒杳坐直身子,又怕他误会,“对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没忌惮你。” 沉野轻笑一声,右手打了个响指,指向她的屏幕,示意游戏开始了。 舒杳就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这一回,俩人都明显进步了,□□小人骑着摩托车在山路上飞驰,连带着舒杳积压在心里的那些不愉快,好像也被风吹到了身后。 两秒之差。 舒杳赢了。 她无意识地轻呼一声,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 身后有一对小情侣在等着,舒杳不好意思霸占太久,也想着或许还有更好玩的项目,于是便攥着外套下了摩托。 她解开背后的袖子,递给还慵懒靠在摩托车上的沉野:“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一会儿。” 沉野点头,眼见着舒杳走出大门,正打算从摩托车上下来,却听到有人朝他吹了声口哨。 “哥们,你这也太菜了吧,不然我教你?” 沉野回头看了那男生一眼,看起来像是大学生模样。 他轻嗤一声:“没空。” “你说你丢不丢男人的脸,连个女的都打不过。” 沉野刚准备迈下阶梯,听到这话,又生生停了脚步。 他停顿两秒,再次跨上摩托,不甚在意地: “行,玩玩儿。” * 舒杳在外面绕了一会儿才看到洗手间。 回来时,恰好又遇到了那对小情侣。 但不知为何,女生看着有些不悦,冷脸迈着大步往前走。 舒杳和他们擦身而过,隐约听到女生轻喊丢人。 男生搂着她的腰,卑微地哄:“别生气了嘛。” 以为是情侣间的小矛盾,舒杳没放在心上,走进游戏厅时,沉野正靠在摩托车上低头看手机。 舒杳走到他面前,视线扫过眼前的屏幕,突然发现排行榜被刷新了。 她明明记得刚才第一名还是两分五十秒。 因为250这个数字有点吉利,所以她印象很深。 怎么现在变成两分零三了? 想到刚才排在他们身后的小情侣,舒杳惊讶地问:“刚才那个男生破纪录了?” 沉野:“嗯。” 舒杳恍然大悟,难怪女生喊丢人,看起来是男朋友一点面子都没给。 这是什么钢铁直男! * 一百个币不久就用完了,离开前,舒杳还收到了店家送的趴趴狗玩偶,说是打地鼠破纪录的奖品。 商场里人来人往,舒杳揉捏着手里的黄色小狗,笑道:“是不是和小饼干有点像?” “比它好看。” “哪有。” 舒杳对小饼干的滤镜有八百层,正准备就它的颜值问题据理力争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嗓音—— “杳杳?” 俩人同时回头看去。 舒杳愣在原地,甚至连攥着趴趴狗脑袋的右手都忘了松开,趴趴狗的五官皱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巴巴。 “舅妈?” 舅妈提着大袋小袋,急匆匆走了过来,视线在俩人之间逡巡,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逛商场啊?” 舒杳感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天灵盖。 之前的照片本就是舅妈发给她妈,她妈才知道的,那在确认她有男朋友之后,她妈不可能不和舅妈“报喜”。 赶在舅妈再开口前,舒杳赶紧回答:“对,舅妈,你怎么在这儿?” “嗨,这不是佳佳快高考了嘛,我看她每天都心事重重的,就想着给她买双鞋,让她开心一下。”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鞋袋。 “这样啊。”舒杳表面淡定地笑笑,心里却翻江倒海。 “你们是……” “我们,刚从电玩城出来。” “哦哦。”舅妈正想继续说,手里电话却响了,她低头看了眼,笑得意味深长,“我打的车到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 “好,舅妈再见。” 舅妈走后,舒杳的心才放下。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不确定的询问:“你舅妈刚才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舒杳没想到他居然敏锐至此,抬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你的脸有多招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沉野:? 这是夸赞吧? * 回到家后,舒杳在公司后台提交了辞呈,同时也打了一份纸质版,打算明天交给张艳秋。 做完一切,舒杳如释重负。 她躺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把手往包里一伸,却没有摸到手机,在客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舒杳挠了挠后脑勺,想起在电玩城里还用过手机,那大概率就是回来的路上,她由于心神不宁,下车的时候把手机落沉野车上了。 幸好电脑上的微信从下午开始就登着,她给沉野发了条消息询问。 沉野很快回她:【我去车里看看。】 果不其然,是忘在副驾驶座上了。 舒杳:【我现在过去拿。】 沉野:【地址发我。】 舒杳:【我自己过去拿就可以了,太麻烦你了。】 沉野:【大半夜,你要是出什么事,手机还在我家,你觉得警察抓不抓我?】 舒杳:“……” 舒杳婉拒失败,只能给他发了地址。 没有手机,舒杳只能看了会儿电视打发时间,还去浴室洗了脸。 突然响起门铃声,舒杳以为是沉野到了,于是一边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边急匆匆过去开门。 “谢……”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9节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舒杳的睫毛上沾着水滴,视线有些迷糊,她用洗脸巾擦了擦眼睛,才终于确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妈?!” 舒美如提着个行李袋,踏门而进,语气带着些温柔的责备:“怎么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舒杳太过震惊,这才回神:“我手机丢在别人车里了,还没拿回来。” “还是这么丢三落四的。”舒美如扫了眼客厅,放下行李袋就开始收拾,“你舍友呢?” “她快毕业了,系里同学组织了旅行。” “哦。”舒美如没有怀疑,把桌上的外卖塑料袋一个个折好,通通放进旁边的收纳盒里。 “妈,我自己会收拾。” “你会收拾?乱成这样还叫会收拾?”舒美如轻嗤一声,没当真。 舒杳心底无奈,也知道拒绝没用。 “妈,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舅妈说佳佳要高考了,没精力照顾刚出生的悠悠,问我能不能过来帮衬一段时间,她费心费力帮你介绍对象,这点事儿我还能不答应?” “舅舅呢?他不能照顾?” “你舅舅工作忙,哪里来那么多时间。” “那你住哪儿?” “住你舅妈家啊,你舅舅等会儿下班顺道来接我。”舒美如擦完了餐桌,又把目标移向了茶几,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最近跟那小伙子处得怎么样?正好这段时间我在这儿,约他一起出来吃个饭?” 如梦初醒。 舒杳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吹一个气球,气球越吹越薄,现在已经到了爆炸的边缘。 “我们……”舒杳攥了攥手,她之前就决定了,一旦有穿帮的趋势,就必须先发制人,所以她脱口而出,“我们分手了。” 舒美如的脚步停下。 她转过身,“分手了?你舅妈说你们下午约会还好好的啊。” 舒杳:“……” 她终于明白,她妈为什么突然转道过来,原来是听了这事儿,来突击检查的。 “我们,就是下午吃完饭后吵架,分的手。” “为什么?” “性格合不来。” “有什么合得来合不来的?性格都是需要磨合的,慢慢接触就好了,哪有你这样吵个架就分手的?” 舒杳实在忍不住了:“那你当初和罗建辉磨合了这么多年,磨合成功了吗?” “幺幺,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和你爸是特殊情况,你不能因为这,就觉得所有夫妻都是这样的。” “妈,你到底是希望我幸福,还是希望我结婚?”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我希望你结婚,就是希望你幸福!你一个女生,身边没个男人,老了怎么办?” “我不需要依靠男人,男人靠得住吗?万一我找个像罗建辉一样的呢?妈,你明明是最知道婚姻不代表幸福的人,可是为什么,你却总还是要把我往里推?” “我……”舒美如这回确实被问住了。 来来回回还是那一句:“我和你爸是特殊情况,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爸一样的。” 感觉到母亲的态度缓和了一些,舒杳也努力克制自己,尽量有理有据地分析。 “妈,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你能不能也尊重尊重我自己的想法?” 舒美如没有说话,转身在茶几旁徘徊,像是在思考她的话。 突然间,脚步停住。 客厅里的温度,好像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电视里男女主甜甜蜜蜜的声音听得人心烦,舒美如啪一下就关了。 “舒杳。” 音调下沉,喊的是全名。 舒美如一般喊她小名,幺幺,而一旦喊全名,就是生气的前兆。 舒杳还没明白她为什么态度突然又变了,顺着她的视线往下,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那白色信封—— 她的辞呈。 舒美如眉头紧锁,质问道:“你要辞职?” 舒杳:“是。” “为什么?不是刚升职?这怎么突然又辞职了?” “我……”舒杳不知如何解释,“遇到了些不顺心的事情。” 恰恰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炸弹的导火索,让舒美如之前好不容易压下来的怒火,又一瞬间爆发。 她把辞呈“啪”一声扔在地上。 “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好不容易谈个恋爱,动不动就分手!好不容易找个工作,动不动就离职!” “你告诉我你以后准备干什么,啊?这么大个人了,不结婚,没工作,你知不知道这要是传出去,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婚姻和工作,你起码得有一样让我省心吧?!” 舒美如其实是软性子,连大声说话都少,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生气。 舒杳也忍不住提高了语调:“我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看我?我认识他们吗?” “你!”舒美如气得脸通红,双眸染上泪光。 她抬手一抹,失望转身,语气哽咽:“我真是管不了你了!一个人把你拉扯到这么大,还以为可以享福了,结果你就是这么气我。” 舒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她不擅长吵架,更不想和母亲吵架。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只能选择沉默。 直到母亲消气,再当一切没有发生,恢复到表面的平静。 可那些矛盾,从未被消解,一直积压在心头,等待着下一次强度更大的爆炸。 一种无力感将她重重包裹。 她靠在墙壁上,垂着脑袋,眼前发黑,就像是溺水的人,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求生欲。 “叮~” 一株浮木,将她托了起来。 舒杳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手机的事情,因为这一吵,已经几乎被她遗忘,以为是赵恬恬提前回来了,舒杳转身去开门。 然而门外的身影,却让她浑身一凉。 沉野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帽子把额前的碎发下压,有几缕抵在了眼皮上,肩膀和手臂上密密的水珠,不显狼狈,却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野性。 舒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后传来一道惊讶的询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已经和幺幺分手了吗?” 对上他诧异的目光,舒杳绝望地闭了下眼。 完、蛋、了! 第14章 舒杳此刻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思考整件事的尴尬程度, 她只想安全地把这件事带过去。 趁着背对舒美如,舒杳用口型拜托:“帮帮我。” 刚说完,舒美如就走到了她身边。 舒杳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明白, 心里正在打鼓, 却见沉野礼貌地微微俯身,朝她母亲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我是沉野, 杳杳的男朋友。” 舒杳:“……” 好家伙, 这领悟力太强了吧。 舒美如打量他几秒:“幺幺不是说, 你俩分手了?” “阿姨, 我们没有分手, 只是吵架了而已。”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模有样的,“您看这不是太生气了,手机都落我家了么, 我给她送过来, 也是为了道歉。” 舒杳:还能这样? 沉野的说辞逻辑自洽, 演技更是炉火纯青, 就连额前那微湿的发丝,都成了完美的衬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多了几分可怜。 舒美如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 怎么下午还好好的, 晚上就分手了。”舒美如让开道, 示意他进来。 沉野很自然地走到了舒杳身边,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眸低垂, 一副求饶的姿态。 摄像机都开了。 想不想的,都得演下去。 舒杳看向母亲,说:“妈,我们回房间聊一下。” 舒美如看了眼手机,怒气消了七八分:“也别回房了,正好你舅舅也到了,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聊,工作的事,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说着,她虚瞪了眼舒杳:“别动不动就提分手,好好聊。” “知道了。” 把母亲送上舅舅的车,舒杳和沉野一前一后又回了客厅。 门关上的一瞬间,舒杳感觉双脚都像是飘的,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安全着陆之后,尴尬和愧疚卷土重来,舒杳抓了抓头发,勉强开口:“那个,你听我解释……” 沉野沉沉看着她,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神情。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0节 “我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自打我爸妈离婚后,我就成为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把我看得比她的命更重要,我生病,她可以不眠不休好几天,我想读书,她就拼命赚钱,而她现在最关心的事,当然就是我的婚姻。” “我不怪她,她大半辈子没有走出过那个小镇,思维也是,但我又真的觉得很窒息,也就是这时候,地铁上的照片,被人投稿到了微博,我妈看到了,以为咱俩是情侣,我想着她要是以为我有男朋友,我就可以暂时解放,所以我就……顺水推舟……” 舒杳羞愧地低下了头,右手攥得紧紧的,脸色苍白。 沉野默不作声,眼神却严肃了不少。 一般人谎言被捅破,会尴尬会愧疚,都正常,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舒杳此刻的愧疚程度,好像超出了正常值。 “对不起,我很清楚,正常人知道这种事情都会很生气……” “我没生气。”沉野打断了她的话。 舒杳愣愣抬头:“嗯?” “我只是在想——”沉野靠在餐桌边,右手反撑在身后,不甚在意地勾着一抹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刚才或许可以表现得更好一点,即兴表演还是比较考验演技。” 他的目光是炙热的,少年气的逗弄,效果却很好。 舒杳怔了两秒,卸下一身重担,终于笑了出来,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 母亲说:“婚姻和工作,你总该有一样让我省心吧?” 赵恬恬说:“按你这要求,你直接找沉野就行了啊。” 还有最重要的那句。 沉野的奶奶在电话里说的:“你什么时候结婚,我就什么时候手术!” …… 屋外一片漆黑,小雨淅淅沥沥,舒杳的心头,却因为他刚才的话,逐渐拨云见日。 之前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一股冲动,再次破土而出。 “沉野——”她收了脸上的笑意,整个人紧张得绷直,语调却真挚而坚决。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 客厅里更安静了。 时空仿佛陷入停滞,连雨声都没法传入耳畔,舒杳脑子里嗡嗡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会有一天,冲动到跟人提出这种请求。 她补充道:“我是说,假的那种。” 出乎她意料的是,沉野脸上没有过分惊讶的表情,没有觉得她疯了,他只是淡淡问了句: “为什么选我?” 冲动的劲头过去,舒杳冷静下来之后,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局面,她以一副谈生意的姿态,有理有据地分析利弊。 “我对婚姻本就没有期待,既然我妈说婚姻事业总该有一样让她省心,那我就牺牲婚姻,换取事业的自由。上次在赵昧儿家,其实我不小心听到了你打电话,你奶奶,是不是也在逼你结婚?所以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合作……” “我妈本来就以为我们在交往,这时候提出结婚,她应该不会觉得奇怪,至于你奶奶那边,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你可以跟我说,我都能配合。” “我演技,还可以的。” 沉野修长的食指有节奏似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漫不经心问:“你说的是外部因素,我本身就没有一点让你欣赏的地方?” 这种天降大饼的感觉,简直就像高考的时候发现最后一道大题,居然是自己之前做过的原题。 她熟练地随口就来:“你聪明,可以配合演戏,平时话不多,正好我也不喜欢聒噪,性格独立,应该不会和我互相干涉,条件也挺好,我妈肯定满意……” 可能是说得太顺了,舒杳脱口而出:“以及你偶尔变化莫测的精神状态,也挺迷人。” 等等,她在说什么? 这是面对求婚对象应该说的话吗? 舒杳想就地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不知道沉野介不介意,舒杳只看到他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我去阳台抽根烟,等会儿回答你。” 这还是舒杳第一次知道,他居然会抽烟,毕竟之前,她从来没见过,只见过他吃棒棒糖。 不过她非常能理解。 正常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求婚,都需要这个犹豫的时间。 所以她只是坐在客厅里安安静静地等着。 落地窗关着,舒杳可以透过透明玻璃,看到他低头看手机的背影,阳台灯光把屏幕投在玻璃上,隐隐绰绰中藏着一道道绿色条状的痕迹,好像是微信消息。 难道是在征询别人的意见? 但沉野不像是这样性格的人啊。 她还没想明白,沉野已经转身回来了,说要抽的烟,看起来也没抽。 他轻松的神色,让舒杳多了几分底气。 果不其然,沉野说:“期限?” “随你,既然是我提的结婚,那什么时候离婚,由你提。”反正,舒杳想,她也不指望遇到喜欢的人,这个期限,对于她来说,反而越晚越好。 “行。”沉野手里的手机转了半圈,“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每两个月陪我去看一次奶奶。” “没问题啊。”舒杳想着自己是提出的一方,应该主动一些,“你两个月才去一次?老人家在医院,大概率会很希望小辈的探望的。” 沉野眉头轻挑:“那你觉得多久一次比较合适?” 舒杳本来想说一周,但又想着俩人刚谈过合作,这样显得自己太殷勤了,于是改口:“半个月吧。” “也行。”沉野伸出手,云淡风轻的姿态,“那,合作愉快?” 舒杳握住他的手,有种中了彩票的不真实感:“你就这么简单,答应了?” “嗯,你说的理由,我很满意。” 舒杳暗暗松一口气,看来他果然被前面的夸赞迷惑了,没仔细听她最后那句。 却不想下一秒,沉野的嘴角微微扬起,又补了一句:“我就欣赏骂人高级的人。” “……”不真实感骤然消失,他果然还是那个他,那个牙尖嘴利的他。 “那明天去领个证?”冲动的持续时间有限,说不准几天后沉野就反悔了,舒杳想,她必须快刀斩乱麻。 沉野犹豫了一会儿:“行吧,我尽量抽时间。” “不用和你父母说吗?” “他们从来不管我这些事儿。” 舒杳听着,心里有些不好受,想来赵恬恬说沉野父母偏心的事情,大概是真的吧。 沉野的表现,全程很平静。 答应很平静,离开也很平静。 舒杳却难得地有些亢奋,这个决定,很冲动,很大胆,问一百个人,只怕也会有九十个人会反问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可,舒杳想,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情况,比现在更差了。 * 领证这种事,对于舒杳来讲,遥不可及。 所以当真的坐到等候大厅里的那一刻,她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的迷茫。 旁边的沉野倒是淡定,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倒数似的敲了敲。 舒杳悄悄探过头,小声问:“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沉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卫衣,说:“这样的卫衣,我有十件。” “……”舒杳差点忘了,这就是有钱人。 “对了。”舒杳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昨晚我根据我们商量的,拟了一份婚前协议,我已经签名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也签一下吧。” 她思前想后,觉得毕竟是假结婚,有些东西还是应该泾渭分明些。 沉野接过,前面都是些老生常谈,比如婚后双方财产各自独立等等,有趣的是最后一条。 “乙方享有遛小饼干的优先权——”沉野轻笑一声,偏头看向她,“什么意思?” 没想到这么点私心,那么精准就被他揪出来了。 舒杳清了清嗓子,故作理所当然:“我就是觉得,虽然是假的,但我们也可以互帮互助的,你要是平时忙,需要找人照顾小饼干,可以随时找我,毕竟…每次都要找人帮忙遛也挺不方便的是不是。” 俩人就这样直直对上目光。 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距离太近了。 近到,舒杳可以清楚看清,他漆黑瞳孔里,有她的倒影。 还是沉野先把目光收回去。 “有道理。”他说。 “你还有要加的吗?” 沉野把文件翻了一页,幽幽道:“为避免影响双方及家族形象,婚姻存续期间,彼此都需要和异性保持适当距离。” 舒杳想起赵恬恬之前说,沉家连出去旅游都有狗仔拍,那这要求,很合理。 而且这对于根本没有异性朋友的舒杳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行,那我回去修改了再打印一份。” “就这样吧。”沉野直接在最后那条后面补了一句,而后在甲方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是一式两份的,但看他不方便携带,舒杳就把两份合同都收进了包里,低头继续打宝物记的日常任务。 左上角跳出几个好友申请。 这个游戏里,有一些任务是需要好友互动来完成的,所以很多人会在系统推荐里批量加好友,舒杳虽然没有主动过,但只要有人添加她,她都不会拒绝。 慢慢的,好友列表里已经攒了四十几个。 今天也不例外,舒杳按下一键添加,被其中一个id吸引—— 穷得只剩钱。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1节 但还是二级号,大概刚开始玩这个游戏。 舒杳暗暗想,可能个把月后你得改名叫:富得只剩卡。 日常任务不难,就是有点肝,舒杳动了动微酸的手腕,见沉野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样子,眨着真挚的双眸,很贴心地问了一句:“你无聊吗?要不要玩会儿游戏?” 沉野凉飕飕扫她一眼:“直说。” “我打累了。” “有什么好处?” 舒杳一脸真诚:“你可以享受到助人为乐的快乐。” 沉野:“不缺快乐。” “我给你发红包。”舒杳还是有底线的,“但是最多八块八。” 沉野轻呵一声,口嫌体直地把她手机拿了过去。 舒杳歪着脑袋:“你们有钱人,还缺这八块八啊?” 沉野低着头,双手拇指熟练地操作着屏幕:“财富需要积累,不然怎么成为有钱人。” 舒杳:“……” 好有觉悟。 她需要花半小时完成的日常任务,他十分钟就做了80%。 远处好像传来些许动静,舒杳顺着看了过去,看到一男一女,女生拿着麦克风,上面贴着【情侣观察】的标牌,而男生则架着摄影机,不知道在拍摄什么。 女生在大厅里环顾了一圈,突然双眸一亮,面露惊喜,直接朝他们快步走来。 她笑意盈盈地停在了舒杳面前,俯身问:“您好,我是情侣观察的记者,正在进行活动素材的采集,请问能对你们进行一个简单的采访吗?” 舒杳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他俩又不是真情侣,万一穿帮就尴尬了。 但同是记者,舒杳太清楚那种采访被人拒绝的无奈了。 同行何必为难同行。 她一心软,看向沉野用眼神询问他的想法,沉野淡淡说:“随你。” 于是舒杳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能打马赛克吗?” 这放别的情侣身上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眼前这对实在太养眼,女生妥协了:“当然可以!” 舒杳也就同意了。 女生果然笑意更浓:“那怎么称呼?” “我姓舒。”舒杳替沉野回答,“他姓沉。” “好的,舒小姐,我记得我在微博刷到过你们,你们是之前在地铁里被拍到的那对情侣对吧?你们今天是来领证的吗?” 舒杳硬着头皮:“嗯。” “那首先祝贺两位喜结良缘!现在已经五月中旬了,再过几天就有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你知道是哪天吗?” 舒杳脱口而出:“518?” 国际博物馆日。 职业使然,这个日子简直是刻在她dna里的。 可是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场面果不其然尴尬了。 “小姐姐真幽默哈哈哈哈哈。”女生圆场道,“我们今天是为了来拍摄520特辑的啦!今年的特辑主题是,曾经的我们。” 说着,女生给他们发了两张宣传单,上面除了“恋爱观察”这个账号的介绍,还印了一段网上流传的所谓男性的“三从四得。” 【老婆出门要跟从、老婆命令要服从……】 舒杳正低头看着,又听到女生问:“请问两位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抬起头,陷入思索。 说假话,很容易被拆穿。 但半真半假的话,可信度则大大提高。 舒杳回答道:“我们是高中同学,但不是一个班。” “哇哦~原来是从校园到婚纱的恋爱啊!”女生起哄道,“那是谁先喜欢的谁呢?” 说他先追的,好像太自恋了。舒杳正想接下这个锅,旁边的沉野却抢先一步:“我先。” “可以分享一下让您心动的瞬间吗?” 舒杳放松下来,把昨晚那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眼神还给了他。 “高三运动会。”沉野的嗓音低沉中带着慵懒,缓缓道来,“我跑步的时候,她在广播台上喊我的名字。” 记者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青春年少的鼓舞,确实很令人心动!想必当时的画面,现在想来也很难忘吧?” 沉野轻笑一声,点头:“确实难忘。” 舒杳嘴角一抽。 高三那年运动会,她的确被老师揪去广播台念加油稿。 一般运动会的加油稿都很正能量,青春无悔,奋勇向前,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唯独有一篇给沉野的加油稿,不知道是谁写的,仿佛林黛玉附体。 舒杳到现在还记得那里面的个别句子—— 哥哥要是这般消极态度,索性就别来参加,如此说来,倒是显得我们这些加油呐喊的多此一举了些。 罢了罢了,哥哥自己尽力就好,再多说,就显得妹妹多嘴惹人烦了。 这种加油稿,照理来说应该配合阴阳怪气的声调读出来,但舒杳不是那种人,她全程语调毫无起伏,冰冷如霜。 后来赵恬恬形容,说她念这个的感觉,不像黛玉,像是女版张飞在喊哥哥。 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沉野本来懒洋洋跟在长跑队伍的最后面,好像根本没有想参赛的意图,在听到这阴阳怪气和四周的哄笑后,却跟插了发条一样,从倒数第一逆袭成了第一。 舒杳当时觉得,他大概是觉得丢脸丢大发了,所以想尽快结束,尽快解脱。 “那舒小姐呢?有心动的瞬间吗?”女生的话,打断了舒杳的思绪。 虽然没有,但沉野刚才的半真半假给了她灵感。 她搜肠刮肚,终于从脑海中关于沉野的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挑出一段他的高光时刻。 “高三开学之后没多久,学校组织了班级篮球赛,我们班和他们班打,他很厉害。” “懂了!你当时在旁边为他加油是吗?哇!少年少女的爱情实在是太浪漫了!” “……嗯。” 舒杳没法说,她对篮球其实没有丝毫兴趣,当时之所以去,是周北川让她帮忙送瓶水过去。 篮球馆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舒杳拿着水站在门外,给周北川发消息,让他出来拿,周北川却说不方便离开。 她只能拿着矿泉水进了篮球馆。 里面正处于中场休息时间段,交谈声此起彼伏,她们五班以11分的优势,暂时赢了沉野所在的八班。 周北川正和队友们商量战略,背对着门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到来。 舒杳朝他们走去的时候,经过了8班的休息区,就听到几个男生在互相鼓励。 “没事,沉哥快到了,下半场追得回来。” “求求他快点到,我们靠他一定可以!” 舒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鼓励方式,不禁印象深刻。 她走到周北川身后,用矿泉水瓶碰了碰他的手臂。 周北川回过头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拧开瓶盖喝了好几口。 “哟。”旁边的男生打趣道,“旁边不就有水么?还特意送来,这么贴心啊?” 舒杳撇头一看,果不其然角落里就放着一箱。 周北川笑了笑,解释道:“我喝不惯常温的。”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声。 舒杳本能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篮球服的身影从门口跑了进来。 沉野的皮肤很白,不是那种强壮的身材却也不瘦削,手臂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舒杳感觉到,他好像往五班这里扫了一眼,但很快收回,人被八班的队员团团围住。 “我靠。”五班一个男生说,“他怎么还是来了,我还以为他不出场了呢。他刚刚那一眼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周北川拧上瓶盖,不甚在意地说:“差距这么大,怕他干嘛。” “你刚转学过来不清楚,沉野可是之前省队教练来挖过的,只不过他没去而已,之前两年,他在的班级就没输过,本来还庆幸他这次居然不参与,没想到还是来了。” 一旁的男生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往好了想,今天就算输了,我们还能混个第二名,而且大家都知道,沉野出了名的给面子,这种班级间的友谊赛,最多赢我们三分。” 周北川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舒杳知道,那是他不服和恼怒的表现。 她正准备离开,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来都来了,看会儿吧。” “我……”舒杳正犹豫,手腕处渐渐收紧,她点头,“好吧。” 三分钟后,下半场正式开始。 由于沉野的出场,观众们的热情程度猛然飙升。 篮球在他手下,仿佛一个可以被随意操控的玩具。 他目光沉着,注视着前方的周北川,一个流畅的转身避开他的防守,起跳,右手用力,篮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嘭——” 篮球甚至没有触碰到篮板,直接穿过篮框,掉落在地。 场馆里激动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2节 一个又一个三分球,沉野就这样,飞速地把11分的差距追上了,并且还在不断拉大分差。 舒杳没觉得有什么,一旁的替补队员却忍不住爆了粗。 “我靠,沉野今天怎么回事儿?吃炸药了吗?” “我也觉得他今天不太正常,咱得罪他了?”男生想了想,“肯定是你。” “我怎么了?” “前段时间运动会的1200米长跑,不是你撺掇他们班体育委员,先斩后奏把他名字写上去的?” “嘘!这事儿他应该不知道吧?那我也就是开玩笑嘛,谁知道刘阳那家伙真写了。” …… 舒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当时跑1200米时,半死不活的了。 这场篮球赛,八班最终以28分的分差赢了五班。 说不开心吧,五班是第二名。 但说开心吧,那可是28分。 赛后,沉野为什么突然不给面子这件事,成了学校里不少人口中的热议。据说,还真有人当面问了沉野这个问题,但他只淡淡表示自己太沉浸其中,没注意到比分。 与此同时,沉野这个名字,也成了学校大多数女生心中的可望而不可及。 而此刻,这个人,居然就坐在她身边,等着和她领证。 舒杳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俩人几乎都是用这种驴头不对马嘴的故事回答上了。 等记者满意离开,舒杳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太累了。 以后还是不能随便心软。 “他虽然话少,但不服输的时候特别帅。”身旁的沉野突然一字一顿地复述了她刚才的回答,轻飘飘问,“这句话,几分是真的?” 舒杳回神,想了想:“60%吧。” “哦。”还行,到及格线了。 “十五个字,九个字是真的。” 沉野:? “哪九个字。” “……你把,虽然,但不服输,这六个字去掉。” 他、话、少、的、时、候、特、别、帅。 沉野:“……” 沉野把手机还给了她,一言不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舒杳看着那即将满格的进度条,不禁觉得好笑:“你生气了啊?我逗你的。” 沉野还是不说话,修长的食指点点刚才发到的那张宣传单上的话: 老婆的话,要听得。 舒杳:“……” * 领证走流程的时间,还没有等待的时间长。 拿着两本小红本走出大门的时候,舒杳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忐忑,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释然。 她是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来的,所以沉野又把她送回公司门口。 刷了卡上楼,她还没进办公室,路上就被经过的张艳秋拦住了。 “杳杳,你账号是不是被盗了?怎么突然提交了辞呈?” “没有。”舒杳正好把包里的辞呈递给她,“是我自己提交的,这份给你留底吧。” “不是,怎么回事儿啊?”张艳秋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小会议室里,关上门,“你这升职的机会多来之不易啊!就这么放弃了,不可惜吗?” 舒杳摇摇头:“不可惜。” 共事快三年,张艳秋对舒杳说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一旦做了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她也就不多说了。 “行吧,那还是祝你未来顺顺利利。”张艳秋遗憾叹了口气,“你可是我招进来的人里最牛的一个了,上次去帝都出差,总编还说我慧眼识英,没想到这英不久留。你真不是被林瑞阳气到了,或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 “真不是。”舒杳拍拍她手臂,示意她安心,“就是想再试试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那就好,你也知道,公司人一多,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有,你别放在心上。” 舒杳笑笑不语,又和张艳秋闲聊了几句。 回到办公室,见桌上水杯空着,她放下包,去了茶水间。 茶水间的门关着,像是有人,舒杳正准备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 “真的假的?隔壁部门那舒杳和陈总真的有那种关系啊?” “反正听说是的,她出差去帝都,陈总半夜进她房间,有人看到的。而且你想想啊,要不然她一个本科生,也就两年多时间,怎么就能和工作了六年的瑞阳哥争一个主编的位置?而且居然还赢了,怎么看也是背后有人吧。” “也是,你别说,她看着温温柔柔的,那身材,还挺带感,脸又长得一绝,也难怪事业一帆风顺的。” …… 她不知道,这些传言,是从林瑞阳那流传出去的,还是林瑞阳也只是接收到这些谣言的其中一个。 但很奇怪,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但此刻,却反而只觉得可笑。 茶水间里渐渐没了声响,舒杳这才敲门而进,可能是因为隔了段时间,俩人并不觉得舒杳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反而看似礼貌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舒杳微微颔首,走到餐桌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她喝了一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那两个男生说:“哎,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一件事儿啊?”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什么事儿?” “我刚过来的时候,有人跟我说让我等会儿,说茶水间里有人在做……那种事,还是俩男的,你们见到了吗?” 其中的黑框眼镜男脸上透露出一种嫌恶:“没有吧,我们进来的时候茶水间里没人。” 另一男的啧啧两声,把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扔掉了:“算了,还是去买瓶水吧,都不知道这里的杯子有没有染上什么。” “怎么会?”舒杳一脸不解,“前后也就差几分钟,你们没见到吗?我听说是隔壁营销部的新进职员,好多人都看到了,玩得挺大。” “营销部?” 俩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脖子上挂着的营销部工牌。 “……” 黑框眼镜男先一步反应过来:“舒杳姐!你不会说的是我们俩吧?我们只是进来倒个水。” “啊,原来是你们啊?”舒杳欲言又止,贴心地说,“放心,我尊重一切性取向,但是工作时间不要做那种事了。” “舒杳姐!”男生脸涨得通红,“我们真不是!我有女朋友的!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听信那些谣言呢?” “谣言不能随便信吗?” 舒杳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就像宝剑突然出鞘那一瞬闪过的寒光。 “我看你们信得也挺随便。” 俩男生耳朵通红,一个劲道歉,最后灰溜溜地出了茶水间。 舒杳神清气爽,突然觉得有句话说的挺对,发疯之后,精神状态好多了。 离职,果然是更适合社畜宝宝体质的医美。 * 那头,沉野看起来同样神清气爽。 酒吧的服务生却是满脸愁容,看到他进门,跟找着救星似的,一下冲了过来:“沉哥!楼上有人闹事!” 沉野面不改色,像是根本不在意:“什么事儿?” 服务生一边带着他急匆匆往楼上走,一边说:“俩大花臂那常客,龙哥,听说是老婆跑了,在楼上借酒闹事呢。” “老婆跑了?”沉野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末了丢出一句,“哦,那是挺惨的,可以理解。” ? 服务生的表情,像极了网上那张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包,什么情况?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楼梯口传出怒吼和玻璃碎裂的声音。 沉野拨开眼前的人,果不其然看到一张满脸横肉的熟悉脸庞,龙哥这人,是再遇的常客,每次来都是一大批小弟傍身。 服务生们各个对他心存忌惮,但因为没闹过事儿,他们也不可能把他拒之于外。 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龙哥双眼通红,满脸都是醉意,挥舞着手里的啤酒瓶碎片:“谁都别他妈过来!谁过来我捅谁!” 徐昭礼性格好,但遇到这种人,也没什么办法,站在沉野身边压低声音:“要不报警吧?” “不用。”沉野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啤酒瓶,右手握着瓶口,在左手掌心颠了颠。 他散漫地靠在走廊墙壁上,把酒瓶朝龙哥扔了过去。 龙哥虽然醉了,反应力倒是不减,一手就接住了瓶子,本以为是偷袭,正想发怒,却听到沉野悠然自得地说:“没尽兴就继续砸。” “……”龙哥感觉大脑仿佛清醒了几分。 这还是沉野吗? 他还清楚地记得,之前在酒吧骚扰女生的男人,被一脚踩着胸口动弹不得的样子。 而沉野面不改色,连腰都不曾弯一下,就像是在对待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蝼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3节 难不成这是什么折磨人的新招数? 他才没这么蠢。 龙哥攥着啤酒瓶,浑身的攻击性慢慢消失了。 一旁的小弟赶紧冲上来扶住他,把他带进了包厢。 门关上,门外的服务生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包括徐昭礼。 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的,靠一句话就解决了? “不愧是你啊。”徐昭礼拍拍他肩膀,“你这什么新招数啊?” “什么?” “他刚要是还继续发疯,你准备怎么办?” 沉野不仅没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能怎么办,让他砸呗,发泄完就好了。” 徐昭礼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就这么让他砸?大哥,修墙壁不花钱啊?” 沉野:“算我账上。” “……”徐昭礼眯着眼睛打量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心情这么好?” “啊。”沉野点了点头,推门而进,“是不错。” “发生什么事儿了?” 沉野没有隐瞒,直白道:“去领了个证。” “哦。”徐昭礼不以为意,脱口而出,“你又考什么证了?我跟你说,你别这么卷,显得我们这些人多不上进似的。” 沉野慢吞吞的,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结婚证。” “……”徐昭礼用手背碰了下他额头,“昨晚做梦就算了,大白天还做啊?” 右手揣在裤兜里,沉野轻轻捏了捏小红本的边沿,直接把小红本放在了桌上。 罕见的不是扔。 而是小心翼翼地放。 这操作,确实让徐昭礼惊讶到了。 而这种惊讶,在他看清照片里的女人时,放大了百倍。 “我靠!是我他妈在做梦吧?”徐昭礼往自己手臂上掐了一把,“嘶。” 沉野有样学样,也掐一把。 “嘶——”徐昭礼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沉野把小红本收进口袋里,悠闲地往后一靠:“看来真不是做梦。” 徐昭礼:“……” 您不能掐自己? “原来你昨晚那些不是梦话?来真的啊?”这显得他昨晚那个“滚”字,是如此的天真烂漫且没素质,徐昭礼又问,“那怎么不直接发个朋友圈官宣?” 沉野说:“太明显。” 徐昭礼没明白太明显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沉野这人平时就神神秘秘的。 他在意的是:“那你告诉我干嘛?” “爹结婚了,可不得告诉儿子一声。”沉野悠悠看着他。 “……”徐昭礼这才想起上次真心话大冒险时的口出狂言。 徐昭礼不是那种拉不下脸的人,他不仅没觉得尴尬,反而凑了过去,手臂搭着沉野的肩膀八卦:“爹,你跟我说说,和我杳杳妈怎么突然就结了啊?你真高中就喜欢她啊?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沉野拆了根棒棒,左颊微鼓,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嗓音听着慵懒又得瑟:“打开你的x音。” “怎么?” “有个号叫情侣观察,过几天自己看吧。” 徐昭礼在搜索框里搜了一下,表情从好奇,渐渐转变成了无语—— “你他妈编也编个好的,这让我看个屁?” 沉野撩起眼皮,眼见着徐昭礼把手机直直怼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情侣观察的主页页面,赫然横着一句提示语:该账号因违反社区规则已被封号。 封号日期就在今天。 沉野:“……?” 第15章 “我靠?!我的快乐源泉怎么被封了?” 大清早, 满脸困意的赵恬恬刷着x音,一下清醒了。 舒杳把热过的三明治递给她,随口一句:“什么?” “情侣观察啊, 我以前应该和你提过吧?专门做情侣随机采访的, 总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奇葩情侣,不知道怎么突然被封了。” 舒杳一开始只觉得耳熟,咬了口三明治才想起来, 这不就是昨天在民政局做采访的号吗? 被封了? 马上就是520了, 它居然被封了? 舒杳也拿自己手机翻了翻。 情侣观察这号不过就十几万粉丝, 在百万粉大号频出的短视频网站上, 存在感并不算很高。 所以当被人挂造谣封号之后, 号背后的公司似乎也并没有再挣扎一下的欲望,不过一天,这号就淹没在巨大的网络信息量中,无人提及。 而那段采访, 似乎也没有了下文。 这难道是老天注定? 知道他们会有离婚的一天, 所以暗示他们别官宣?不过确实, 舒杳想, 这样也好,搞得越是众人皆知,离婚后就越麻烦。 “真无语!”赵恬恬气得, “早餐我都吃不下了。” 舒杳幽幽道:“你还是吃吧, 我等会儿要和你说件事。” “现在不能说?” “我怕说了你更吃不下了。”舒杳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在赵恬恬身边坐下。 “神神秘秘的。”赵恬恬加快速度, 把杯口凑近双唇。 “烫……” 舒杳刚想提醒, 赵恬恬眉头一皱,唇上滴下几滴咖啡, 沿着下巴往下流。 舒杳赶紧捞过旁边的包,从里面翻出纸巾给她擦嘴,甚至有样东西被带了出来都没有注意到。 赵恬恬擦完嘴,又喝了口凉水,舌尖依旧是麻麻的,但多少算是缓过来了。 她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吐着舌头,视线扫过一旁倒在桌上的包,突然顿住。 包口那抹红色,太过显眼,也太过眼熟。 她抽出一看,果然是一本结婚证。 “……” 赵恬恬指尖颤抖着翻开,在看到那张红底照片时,眼前一白。 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她太奶。 “你爷爷的,舒杳杳,你胆子大了啊!”赵恬恬转过身,拿出了一副正宫质问的气势,“我还以为你当初说要找个人假结婚,就是口嗨而已,你还来真的啊?!还……真的找了沉野?!” 舒杳把咖啡又给她递过去,拍拍她肩膀:“你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你昨天领证的,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和你说来着,但你这几天不是在和系里同学毕业旅行么,我怕我电话里跟你说了,你玩都不能好好玩了,就想着等你晚上回到家再和你说,结果你航班延误,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过去了。” “行,那这既往不咎,说说你俩为什么领证。” “这有点说来话长。” “你二十个字概括一下。” 舒杳掰着手指:“他被奶奶催婚,我被我妈催婚,一拍即合,合作顺利。” 舒杳笑笑:“正好二十个字。” “……”赵恬恬一口干了三分之一的咖啡,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突然领证,你妈不怀疑?” “其实……”舒杳面露纠结,“我还没跟她说。” 赵恬恬:“啊???” “不知道怎么说。” “但是早说晚说,总归要说的吧?” “也是。”舒杳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那我现在说吧。”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舒美如的电话。 赵恬恬跟黑猫警长似的,双眼瞪得像铜铃,举着握拳的双手给她加油打气。 那头几乎是秒接:“喂?幺幺啊。” “妈。”舒杳斟酌着用词,“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啊?”舒美如的声调和昨晚迥然不同,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温柔的状态。 妈妈在她面前,气总是消得很快。 舒杳知道,那并不是她个性使然,不过只是因为,她终究是舍不得和自己女儿生气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4节 也正因为如此,舒杳其实很不想欺骗她。 只是,实在没办法了…… 她的右手握了握拳,低声说:“我和沉野领证了。” 说完,舒杳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准备接受一波轰炸。 然而出乎意料的,舒美如只是非常平淡地吐出了一个字:“哦。” 舒杳:? “就哦?” “啊,不是。”舒美如像是此刻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领证?和谁领证了?” 舒杳又回答了一遍:“和沉野。” “这么仓促就领证了?”舒美如语调惊讶,“你们交往也不过才一两个月吧?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就领证了?” “本来是想……” 舒杳正想找借口解释,舒美如却自己把自己说服了:“算了,老刘家女儿和她那男朋友,好像也是,见第三面就结婚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居然就这么简单过去了? 舒杳有些不敢相信:“妈,你没生气吧?” “我干嘛要生气?”舒美如说,“幺幺,妈之前管得可能是比较多,但也是因为不放心你,希望你过的好,昨晚……我是不是凶了点?后来我回去想想,确实自己可能也不对……” 舒杳还是觉得奇怪,“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舒美如叹了口气:“我昨晚回来之后,听你舅妈说,之前给你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好像因为强.奸进局子了,你舅妈跟我道歉来着,说实在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也幸好你们没成。” “进局子了?” “是啊,听说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又突然被挖出来了,证据挺硬的,立马就抓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要是当时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指不定对你做什么事。” 难怪,母亲突然改变这么大,舒杳想。 “没事,都过去了。” “嗯。”舒美如的声音里带着笑,语调也轻松起来,“既然结婚了,就和阿野好好处吧,妈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阿野? 就一面而已,熟得太快了吧? 舒杳笑着应了声“嗯。” 原以为的风暴并没有发生,舒杳挂了电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瞬间胃口大开,又拿了一片吐司。 赵恬恬听了全程,也替她高兴:“这么听起来,你妈妈没有我想象的可怕啊。” “她和平时是有点不一样。”可能是李成伟的事情,让母亲反思了自己,可能是因为母亲以为他们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了心理准备,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太希望她结婚了。 反正不管是哪种原因,结果对于舒杳来说,都是一种惊喜。 赵恬恬啧啧感慨:“果然人的运气都是守恒的,你遇到了你同事那样的傻逼,也遇到了沉野这样的头彩啊。” “确实是头彩。”不仅多了一个演技满分的假老公,还多一个便宜且效率高的游戏代肝。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提到沉野,舒杳的手机屏幕一亮。 在看清内容的时候,舒杳的双眸也亮了。 沉野:【有时间帮忙照顾小饼干吗?我要出国一趟。】 “哟,刚结婚就分居两地了啊。”赵恬恬托着下巴,一副吃瓜的表情。 舒杳这才想起,婚前协议里,她好像忘了提,婚后需不需要同居这件事。 而沉野也没有提起。 但既然都没提,那就先当不知道吧,舒杳想,偶尔做个缩头乌龟,维持现状也挺好。 她转头问了赵恬恬能不能把小饼干接来。 在得到赵恬恬的同意后,她叼着一片三明治,难掩高兴地答复沉野: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我去接它。】 * 小饼干是这天早上,沉野亲自送来的。 他不仅带来了狗窝,还有一大箱小饼干的日常用品和玩具等等。 赵恬恬靠着墙,八卦地朝他挥挥手,故意刺他:“巧哇,有缘的假妹夫。” 沉野把小饼干塞舒杳怀里,轻飘飘回她一句:“巧,无缘的前儿媳妇。” 赵恬恬:? 舒杳却一下明白了这话的点在哪里,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赵恬恬耳朵边解释缘由。 “靠。”赵恬恬指着沉野,不怒反笑,“真心疼以后跟你接吻的女人,嘴巴得报工伤。” 赵恬恬怼得挺大胆,说完就溜的姿态,却透着几分怂。 舒杳不自觉看了眼他的双唇,又很快低头撸狗,借此掩饰差点憋不住的笑意。 嘴巴报工伤…… 真是越细想越好笑。 一道凉飕飕的嗓音从头顶传入耳畔:“还笑,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舒杳猛的抬头:“什么?” 沉野指指她的手臂。 舒杳低头一看,她身上的白色薄毛衣是镂空材质,小饼干大概觉得好玩,一直在啃噬着袖口。 袖口处已经被咬得脱线了。 “……”舒杳把袖子往上扯了扯,选择溺爱,“没事,旧毛衣,本来也穿不了几次了。” 小饼干的脑袋还在追逐袖口。 爪子扒住舒杳的手臂,小脑袋拱着她的胸往上蹭。 沉野一掌把它脑袋压了下去。 上一秒很无情,下一秒,却堪称温柔地用掌心揉了揉它的头顶。 “好好照顾自己。” 要不是他全神贯注地盯着狗,舒杳一度以为他是在和她说话。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它的。”舒杳笑着保证。 沉野抬眸,随后在她头上也揉一把。 “你也是。” 第16章 舒杳反应过来的时候, 门外已经没有了沉野的踪影。 她摸摸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没觉得排斥,就是感觉很陌生。 连这种不排斥的感觉, 也很陌生。 低头一看, 小饼干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瞅,时而发出几声呜咽, 似乎是在看主人会不会回头。 舒杳心疼地抱着它关上了门, 挠挠它下巴:“都说狗像主人, 你怎么一点不像, 这么粘人呢。” 小饼干往她怀里蹭了蹭, 像是得到了些许安慰。 赵恬恬躺在沙发上,悠闲地拿了把扇子扇风:“你怎么知道沉野不粘人呢?按我对男人的了解,越是表面看起来冷淡的男人,谈起恋爱来, 可能就越……嗯……” 沉野不在, 赵恬恬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说不定啊, 三天下不来地。” 舒杳虽然没经历过, 但也秒懂了。 她把小饼干放地上,跟在它屁股后面,由着它四处溜达熟悉环境, 随口接了她的话:“那她女朋友也太惨了, 嘴巴身体一起报工伤。” 赵恬恬平躺在沙发上, 左腿撑起, 右腿悠闲地架在左腿上晃了晃, 带笑瞟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是哦, 也不知道谁会这么惨。” 舒杳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注意力全在眼前的小饼干身上。 小饼干一会儿用爪子刨着地毯,一会儿又对着抽屉嗅来嗅去。 过了会儿,它停在了电视柜前,突然一跳,两只前爪攀着矮柜,扒拉起上面的一张合照。 那是一张舒杳和赵恬恬高三时期的合照。 准确来讲,那本来是一张四人合照。 他们第一次出去玩,在ktv包厢里,赵恬恬硬拉着服务生帮拍的,女生站在中间,男生分立两侧。 舒杳还记得,她当时其实不太想拍的,但又不好意思拒绝赵恬恬,就只能寄希望于看起来不像喜欢拍照的沉野。 却没想到沉野一点不反抗,配合地站了起来。 徐昭礼感动得一塌糊涂,在旁边中二地高喊着“友情大过天”。 以至于舒杳一个不小心,就被道德给死死绑架了。 后来俩人合租之后,赵恬恬偶然翻到她们这唯一的一张合照,就把左右两边都裁掉,只剩下中间部分,放进了相框里。 见小饼干锲而不舍地扒拉,舒杳怕相框倒下会砸到它,无奈抱着它远离危险区域。 把它放在大腿上当抱枕,舒杳悠闲地靠着沙发,一手撸狗,一手完成宝物记的日常任务。 赵恬恬的脑袋探了过来:“哎?你不是为了写稿才玩的吗?这都辞职了还玩啊?” “挺好玩的啊,不带上工作压力,反而觉得更好玩了。” “你别说,这hdp是真牛,之前两个对战游戏,全球下载量都是排前列的,居然跳出舒适区做起了宝物记这种卡牌手游,还又钱和口碑双丰收。”赵恬恬被她诱惑,也点开了手机里的连连看,啧啧有声,“我听说周景淮也不过就二十几岁,怎么差不多的年纪,人家当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而我还在打连连看。”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5节 舒杳忍俊不禁,却突然抓到一个关键词:“你刚说,hdp?hdp就是骤雨科技?” 进入游戏都会有骤雨科技的logo显示,但是只有中文,所以她从来没在意过,骤雨科技这公司英文名叫什么。 “对啊。”赵恬恬右手一点,消掉一块红色,“heavy downpour的缩写。” 发觉舒杳不说话,赵恬恬觑她一眼:“你咋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舒杳攥了攥手机,看向她,“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大学的时候接过一个兼职。” “记得啊,在网上帮学生补课么不是。” “准确来说,是帮一个留学生补习历史文物知识。”舒杳打开了一个已经两三年没用的直播app,界面和当年完全不一样,甚至取消了私人开房的功能。 但那个暗着的头像还在,甚至是舒杳好友列表里唯一的一位—— hdp 俩人的交流仅限于网络,对方说自己社恐,所以一般都是她说他听,有疑问,他就用文字提问。 舒杳没听过对方的声音,也从来不曾问过对方叫什么,她一直以为hdp是他名字的缩写,比如胡大鹏之类的。 难不成…… “我靠!”赵恬恬如醍醐灌顶,“你当初的学生,不会就是周景淮吧?” “他当时好像确实提过补课的初衷是为了公司一个游戏项目。”这也是一开始觉得奇怪的舒杳,在两三节课后,渐渐打消了疑虑的一部分原因,“但是……没这么巧吧?” “哪有员工会为了公司项目还特意请人补课,这显然是主负责人或者老板嘛。”赵恬恬好奇地问,“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早没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给他另外介绍了一个学弟。” “太可惜了啊啊啊!杳杳,你完美错过了抱大腿的机会!” “什么呀。”就是凑巧想起这件事就顺嘴一提,舒杳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挺小。 身边的人事物,弯弯绕绕,总有点神奇的联系。 * 舒杳自己不喜欢拍照,但是小饼干住下的这几天,她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当它的摄影师。 见她又盘腿坐在地毯上开启了照相模式,赵恬恬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肩膀:“你也拍太多了吧?沉野看不腻?” “啊?”舒杳侧过头,“和他有什么关系?” 赵恬恬不解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你拍照,不是发给沉野看的?” “不是啊,我自己留着的。”舒杳理所当然地说,“不过要是他跟我说想看,我就给他发。” 舒杳顺口的话,却让赵恬恬的思绪飘远了。 她和舒杳虽然是高三同桌,但大学不在一个城市,隔着两百公里的距离,赵恬恬每次遇到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小到捡到张校园卡,大到挂科,都想第一时间和舒杳分享。 舒杳却极少和她提起自己的生活,即便赵恬恬主动问起,她也就简单几句带过。 但说舒杳不把她当闺蜜吧,对于她的很多事情,舒杳却比她自己还关心。 大学的四级考试报名,是舒杳提醒她,她才卡着点报上的。 每年生日,舒杳总是第一个发来祝福消息。 甚至有一次她发烧到四十度,一个人在宿舍,是舒杳连夜坐车赶来陪她。 于是赵恬恬渐渐明白,她并不是没有心,她好像只是非常不习惯“主动和人分享生活”这件事。 “杳杳,大学的时候,你几乎不跟我分享你的生活,是觉得没必要吗?” 舒杳没懂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算是吧,而且你那时候不是有男朋友嘛,我总是找你,万一打断你俩约会呢。” 舒杳从小到大,和父母聊天很少,朋友也不多,对于自己的生活,她总觉得,自己知道如何就可以了,没必要让别人也清楚。 她更习惯于自我消化,久而久之,主动分享这件事,反而成了一种负担。 就像和沉野求婚时说的那些关于她和母亲关系的话,就属于她心里的秘密,她从来不曾和任何人提过,如果放在平时,她也根本不会讲给沉野听。 “杳杳,你想太多了。”赵恬恬坐到她身边,搂住她肩膀,嬉皮笑脸道:“就算我跟我男朋友在doi,看到你发我消息,我也会让他停一停先回复你的!” “……”舒杳瞪她一眼,“什么鬼啊。” “话粗理不粗。”赵恬恬的食指点了点她的手机,“有人想着自己,愿意和自己分享生活里的快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我觉得你没必要想太多。” 没必要想太多。 深夜临睡前,舒杳翻看相册的时候,又莫名其妙想起了赵恬恬这句话。 要发吗? 她点开图片,选了几张,手指却停在了发送键上方,不知道该不该按下。 还是算了吧。 好像有点尴尬。 舒杳把手机扔在一旁,打算去趟洗手间。 小饼干见她要走,赶紧从床尾跟了过来,一个没注意,小爪子踩在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咻咻咻—— 舒杳眼睁睁看着六张图片被发了出去。 “……” 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撤回的事情,沉野秒回:【怎么突然发照片?】 舒杳捏了捏小饼干肥嘟嘟的身体,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就是给你看看,让你放心,我有好好照顾它。】 沉野:【我没担心,不过它是不是胖了?】 舒杳:【有吗?可能是照片角度问题?我感觉好像没胖。】 沉野:【我觉得胖了。】 三秒后,他又发来一条—— 【视频看看?】 舒杳在工作以外的原则是:能文字消息,就不电话,能语音,就不视频。 更何况现在是深夜,她还穿着睡衣,和一个异性视频,总觉得怪怪的。 可是沉野才是小饼干的主人,她总不能拒绝主人要求吧? 正在犹豫的时候,沉野又发来一条:【我输了给你免费做十天日常任务。】 舒杳:?那不是可以立省八十八? 她立马发去了视频邀请。 第17章 99%的职位, 不是非某人不可的。 记者也是。 正值毕业季,乌央乌央的毕业生往上扑。 舒杳还没正式离职,公司就找好了接替的人手。 个人物品前几天已经陆陆续续带回家了, 心理建设也做了不少, 所以正式离开这间工作了快三年的办公室时,舒杳内心的遗憾已经所剩无多。 她去楼下的咖啡厅买了杯平日里常喝的冰美式,坐在窗口享受片刻悠闲。 初夏的太阳不算炙热, 咖啡厅里人也不多, 窗外隐隐飘来的淡淡栀子香, 让人心神宁静。不远处的人工湖波光粼粼, 舒杳之前经过过无数次, 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湖里居然有锦鲤。 锦鲤来来回回游了好几轮,余光里,有人推门而进, 舒杳本能朝那儿看了眼。 一个穿着样貌出众的男人, 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皮肤白皙, 喉结线条流畅。 鼻梁上的金边眼镜,让他看着添了几分斯文,但领口解开的扣子, 又显得不羁。 服务生不知道是不是因这颜值而紧张, 拿杯子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杯子掉落在地。 她赶忙捡起, 换了个新的, 和男人礼貌道歉。 男人绅士一笑,并未在意。 舒杳第一反应, 想到了前不久看的一部电影里的白狐,优雅之中,带着几分狡黠。 是和沉野完全不同的风格。 等等,她怎么突然想起沉野了? 舒杳摇摇头,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消失的同时,视线里,又有人推门而进。 是林瑞阳。 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林瑞阳表现得异常积极,还主动承担了好几次出差的任务。 估计也就这一两天才回到辅川。 放在平时,林瑞阳其实算长得不错的,但是跟在那男人身后,就显得有点降维打击了。 为了护眼,舒杳收回了眼神。 但林瑞阳从她旁边的过道经过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桌上投下一道阴影,舒杳抬眸,目光冷淡:“有事?” “我听说你离职了?”林瑞阳悠闲地踱到她面前,和她隔着桌对坐着。 他背靠沙发,右手搭着扶手,食指一敲一敲,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嘚瑟:“好歹同事一场,你这要离开了,我总得来表达一下惋惜之情吧。” 舒杳把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杯底和瓷碟轻轻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那没必要,我得去给我家狗狗喂食了。” “两年多的同事情,还没有一条狗重要?” 舒杳被逗笑了:“那不然呢?” 林瑞阳脸上虚伪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索性也不装了:“我早跟你说过,有些东西,是谁的就会是谁的,人生来就不平等,费力搞这么一通,到头来不还是你走,而我继续安安稳稳地待着。”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6节 “林瑞阳。”舒杳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却是疑惑不解的语气,“我主动不要的东西,你费劲心力,却还没能得到,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你!”林瑞阳阴沉了脸色,低声警告,“舒杳,你别太猖狂了,以前看在是同事的份上,我放你一马,以后,你还是指望别在圈子里遇到我。” 舒杳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好不容易憋住笑。 她拿着手提包站了起来,右手撑着桌,上半身微微前倾,以一种俯视的姿态,语调轻缓,笑得温柔无害。 “放心,我们会再见的。” * 地球另一边,还是深夜。 沉野刚洗完澡,正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手机屏幕亮起。 周景淮:【又遇到你老婆了,我和她,好像比和你有缘,她这次应该不是在相亲吧?】 沉野目光微沉:【离她远点儿。】 周景淮:【怎么,怕她移情别恋?】 沉野:【怕她厌屋及乌。】 周景淮:【倒也不必如此自卑。】 沉野:【你是屋。】 周景淮回了个微笑emoji。 沉野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上次说,那个婚戒定制的店,具体在哪儿?】 周景淮给他发了一个定位,顺便问他:【准备什么时候送?】 沉野:【看情况。】 沉野:【不超过八十岁。】 周景淮:【……】 结束了这段不算愉快的聊天。 沉野把头发吹干,靠在床头,打开了那天和舒杳的视频聊天录屏。 这几天,由于时差,他们聊天并不多,话题都是小饼干。 唯一的视频,只有那天。 舒杳估计是被那八十八块巨资诱惑,才勉强开了视频,除了刚开始打了声招呼,和最后道别,其余时间,镜头全程聚焦在小饼干身上,她自己几乎没有入镜。 还理直气壮地说,他之前又没有规定一定要露脸。 沉野这才发现,她有时候,还挺会赖皮。 但她温温柔柔的画外音,却在无形中好像带着舒缓情绪的作用。 “它好像确实吃的有点多了,我明天控制一下,不能太溺爱。” “火腿肠能吃的吧?我今天买了几根。” “啊,不对,刚才说不能太溺爱,那还是明早夹三明治里自己吃吧。” …… 视频的最后,舒杳问他,小饼干是怎么到他家的。 他说,流浪狗,捡到的。 那一刻,镜头晃动,舒杳的脸一闪而过,她当时的眼神,让沉野觉得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好像高大了不少。 沉野失笑,手机放在一旁,安然闭上了眼睛。 断断续续的梦里,他好像回到了那个冬夜,冰冷的雨像针一样扎在地上。 他隐约听到门外有动静,开门一看,一只大概只有他巴掌大的小狗,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瑟瑟发抖地扒拉着门口的地毯,似乎以为那是吃的。 听到动静,它停下动作抬起头来,就这么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可怜又满是防备。 沉野往前一步,它就立刻后退几步。 最后是他用一根火腿肠把它骗进了家门。 帮它洗完澡吹干,沉野本来是想把它送到流浪狗救助中心的,因为他工作忙,又不喜欢雇保姆,没有经验就算了,更实在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它。 但就在那时候,舒杳曾经的一段话涌进了他的脑海。 她说她小时候遇到过一只小土狗,养了一阵,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小狗被打死了,那是她小时候最难过也最后悔的一件事。 沉野看着专心啃火腿肠的小狗,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这一次没被拒绝。 他想,算了。 小狗只有一条命,也该只有一个主人。 * 五月进入尾声,天气愈发炎热。 舒杳正式离职后没两天,赵恬恬也顺利完成了论文答辩,可谓双喜临门,所以一早,赵恬恬就约了她庆祝。 但奇怪的是,预定的餐厅里成双成对的,一半以上都是情侣。 舒杳拿湿巾擦着手,好奇问:“520不是都过了吗?” “520过了,但是这餐厅的520系列活动还没结束啊,今天是最后一天!只要进门说是情侣,就能玩套圈套礼物。”赵恬恬点点桌子上的小礼盒,“你看,这就是我刚套到的。” 舒杳忍俊不禁:“怎么,你是我女朋友吗?” “谢谢,没有破坏他人家庭的打算。”赵恬恬嬉皮笑脸道,“我排队的时候,看到排我前面俩男的也套了,我想着有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么,得益于我精湛的套圈技术,我感觉我这个应该是所有礼物里最贵的,因为它放得最远。” 舒杳拿过那粉色礼盒看了眼:“是什么啊?” “不知道,我还没看呢。” 话音刚落,舒杳把盒子打开了。 冷白灯光下,一对素戒泛着熠熠的光,虽然必然不能和珠宝店里的戒指相比,但作为餐厅的免费礼物,已经算是非常能拿得出手。 赵恬恬习惯性地点开购物软件,以图搜图,价格虽然称不上贵,但已经超过了他们这餐的价格。 “靠,吃顿饭倒赚50。” 舒杳笑着把盒子递给她,却被赵恬恬拒绝了。 “你给我个刚失恋的干嘛,我触景生情,还是你留着吧。”赵恬恬哀怨地摇摇头。 这事儿舒杳倒是听她说过,男方出轨,被赵恬恬捉奸在床,她倒是也洒脱,和舒杳说过一次后,再也没提起那男人,连一滴眼泪都没留,说哭多了眼睛肿,影响她第二天的颜值,继而会影响她寻觅新目标。 “但是我也用不到啊。” “怎么用不到,你不是还有个塑料老公么。”赵恬恬拉过她的左手,把稍小的一个套进她的无名指,大小正正好,“你别说,还挺好看,戴在你手上,出去说几十万一对,应该也有人信。” 多少年的闺蜜,没有那么多客套。 想着说不定之后真能用来装装样子,舒杳取下戒指,把盒子往包里一塞,笑道:“那我就收着啦,这顿我请。”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赵恬恬拿起刀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哎,你和沉野这段时间怎么样?” 舒杳拿叉子卷着碗里的面:“沉野是谁?” 赵恬恬:“……” 舒杳不逗她了,笑道:“说实话,要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了自己已经领证了。” 领证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他们完全没有见过面,甚至聊天也寥寥。 还真是把“假结婚”里的“假”字演绎到了极致。 不过她本来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以也算正合她意。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酒足饭饱后,赵恬恬摸着肚子,开始寻找下一个消遣。 最初打算去看场电影,但赵恬恬翻了许久,都没发现满意的:“无聊,这都什么电影啊,一看就是烂片……” 舒杳慢吞吞地喝着手里的橙汁:“没事,你随便选吧,打发时间嘛。” 赵恬恬又看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眼神里满是期待:“要不然我们别去看电影了,我们去酒吧吧?” 酒吧,对于舒杳来说是一个挺陌生的词汇。 这二十五年,她循规蹈矩,连娱乐场所都不怎么去,但是在冲动地和沉野结婚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大胆了些。 人生这么短,有些时候,尝试尝试新事物,也未尝不可。 她点头,问去哪儿。 赵恬恬理所当然地说:“再遇啊,咱走过去就十几分钟,昧儿上次送了我几张券,我正好还没用掉,而且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打折。” 这种好事,等不到明天。 舒杳放下杯子,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和赵昧儿这么熟了?” “这话说来话长,前不久昧儿好像和徐昭礼吵架了,来问我他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幼稚,我就把徐昭礼曾经那些智障事迹说给她听了,本意是想说他已经成熟不少了,还能成长,结果她听完之后,说苦了我了,反过来安慰了我半小时。” 舒杳:“……” * 俩人在餐厅休息了会儿,步行到酒吧。 大门是工业风的装修,却有一个“再遇”这么文艺的名字,里面正是热闹的时候,昏暗的灯光、强烈的鼓点、躁动的音乐,一切都令人不由自主地肾上腺素飙升。 走到预定的卡座,赵恬恬开始点单。 舒杳则先去了趟洗手间。 二楼走廊比楼下安静很多,但光线依旧昏暗,舒杳甚至没找到开关在哪儿。 手机一震,她低头一看,失踪许久的沉野,罕见地问她在哪儿。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迅速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告诉他在酒吧。 刚按灭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个符号:【?】 有什么疑问?在酒吧不可以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7节 她正想回复,有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舒杳眯了眯眸,看对方走路的姿态有点蹒跚,她很识相地往旁边避让。 然而走廊并不宽阔,擦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突然停下脚步,毫无掩饰地朝她吹了声口哨。 舒杳没理会,下一秒却被那男人伸手拦住,他脸上泛着醉意,说话间酒气扑面而来:“小姐,加、加个微信?” “没有。” 眼前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甚至试图抓住她的手腕:“就加个微信嘛,不会打扰你的,你身材真好。” 舒杳眼疾手快地闪过,男人扑了个空,踉跄着靠在了墙壁上。 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手腕被人抓住,舒杳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将她护到了身后。 衣物上淡淡的薄荷香掩盖了空气里的酒味,令人莫名安定下来。 挺拔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语调有些吊儿郎当,掺着笑,却极具压迫感。 “我身材也不错,要不加我的?” 第18章 男人的醉意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这时候倒是识相,腆着脸一个劲道歉。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将他架住,男人表情尴尬又憋屈, 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垂着脑袋,像一块猪肉一样任人宰割。 最终被扔出了酒吧。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 沉野转过身,俩人的目光便直直撞上, 他眼底寒意未消。 舒杳清了清嗓子, 许多天没见, 彼此之间好像又有点生分了。 她本来想问他怎么在这儿, 后来一想, 这家店的老板是他的好兄弟,说不定他也占了点份额,在这儿可太正常了。 于是只客套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刚才……谢谢啊。” 沉野略显冷淡地扯了扯唇:“是挺久, 都认识新的欧巴了?” “……什么?”舒杳嘴角一抽, 许久才反应过来, “你这趟出国, 去的也不是韩国啊。” 怎么讲话寒得她快得风湿了。 沉野幽幽道:“不是你自己给我发的?” 舒杳不解,点开和他的聊天记录一看,整个人都愣了。 她刚才可能是……把zaijiuba, 打成了zaijouba。 于是这个输入法该死的自动帮她智能补全、识别, 发过去的不是【在酒吧】, 而是【在见欧巴】。 舒杳:“……” 难怪他会回个问号。 舒杳尴尬笑笑:“我手误, 手误, 我想发的是在酒吧来着!输入法的锅。” 沉野好像也就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的在意这个问题, 他往楼下看了眼:“和赵恬恬一起来的?” “嗯。” “楼下吵,要喝酒的话,去包厢吧。” 再遇的包厢价格,是舒杳平时怎么也舍不得花的。 她犹豫片刻,询问了赵恬恬,果不其然,赵恬恬立刻就答应了,不到三十秒,就气喘吁吁出现在了楼梯口。 俩人跟在沉野身后进了专属包厢。 但令人惊讶的是,徐昭礼居然也在。 沉野也没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徐昭礼扯起一抹微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老板。” 同样的四个人,阴差阳错,穿越几年的光景,又共处在一个包厢里。 可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已经是天差地别。 暧昧对象成了陌路。 助攻倒是成了夫妻。 这是什么堪称魔幻的笑话。 舒杳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第一次被赵恬恬拉去当助攻的那个周末。 赵恬恬说她和徐昭礼单独出去,万一遇到老师,就是早恋。 但是如果四个人一起出去,即便遇到,那也是正常的同学聚会。 舒杳不忍心看她人生第一朵桃花早早夭折,就陪她去了。 当时辅川已经迈入深秋,气温骤降,狂风大作,再精致的美人在室外多待一分钟,都能被吹成梅超风。 于是赵恬恬定了一间ktv包厢。 刚进去,赵恬恬和徐昭礼就抱着麦克风在那嗷嗷叫,从荷塘月色唱到了分手快乐。 舒杳和沉野坐在左侧的沙发上,隔着大概一米的距离,各自沉默。 学校里人多,俩人又不在一个班,其实平时不太能遇到,最多也就遥遥看见。 这还是她拒绝他递来的衣服之后,第一次和他近距离接触。 为了显得自己没那么尴尬,舒杳拿起一罐可乐,和上面的拉环做斗争,她那时候为了方便,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完全抠不开。 余光里,沉野架着腿,左手抵在沙发扶手上,拳头撑着太阳穴,低头摆弄手机,神色冷淡。 很嚣张的姿势,嘴里却叼着根棒棒糖。 舒杳犹豫片刻,还是没敢求助,毕竟上次拒绝了他的好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她不识好歹。 而远处的俩人…… 算了,不喝了吧。 舒杳就又把可乐放回了桌上。 正好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跳出了周北川的名字,舒杳扫了眼,最后没接,只给他回了个消息。 然而就是此刻,沉野的身子往前一探,右手四指把住罐身,食指勾住拉环,往后轻轻一拉。 “呲——” 可乐被轻易开启。 舒杳以为是他想喝,心里正想着这可乐是她拿的,好歹跟她说一声吧,却见他又无事发生似的靠了回去。 而那罐可乐,还放在她面前,一动未动。 是帮她开的? 舒杳试探着伸出手,把可乐拿了回来。 一句“谢谢”因为距离稍远,又被赵恬恬的歌声掩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 徐昭礼婚后,在男德这一块无法挑出一点毛病。 赵恬恬一进来,他就准备闪人了,但临走,却又回头好奇地问了赵恬恬一句:“你那天跟我老婆说什么了?为什么这几天不管我做什么,她总是用一种心疼的眼神看我?” “啊?”赵恬恬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跟她说,你也挺不容易的,你父母那时候对你的梦想很不支持,你一个人努力了这么久才有现在的成就。” 徐昭礼像是没想到赵恬恬会说他好话,大方地说:“谢啦,今天随便喝,我请客。” 等徐昭礼离开了包厢,舒杳狐疑地觑了眼赵恬恬:“你真这么说的?” 赵恬恬撇撇嘴:“我说他高中的时候被车撞过,所以要是脑子偶尔不太灵光,可能是后遗症。” “……” 不管怎么说,白得一场霸王餐。 赵恬恬一边品着平时因价格望而却步的威士忌,一边在和新认识的小男生视频,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听到沉野问她喝什么,舒杳想了想:“有冰可乐吗?” 沉野:“有。” 本以为要让服务生送上来,却没想到沉野直接走到了角落的冰箱前,里面就放着几罐可乐。 他拿了一罐,回来的路上顺手帮她打开了。 舒杳接过,道谢的时候,又想起几年前的事情。 很奇怪的,以前的她觉得,沉野,不过是自己生活中很虚幻的一笔。 她甚至不觉得俩人称得上朋友。 但现在想来才发现,原来他们曾经,也有过不少交集。 她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四个人第一次出去那次吗?你帮我开了可乐,我也跟你道谢了,但你是不是没听到?” 沉野坐在她身边,留下三四十厘米的距离,拆了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我听到了。” 舒杳惊讶:“那你怎么没回我?” “我用口型说了不客气。” “啊?我怎么没看到。” “你那时候——”沉野幽幽觑她一眼,下了个结论,“眼神确实不好。” “……” 舒杳正喝着可乐,明白过来他在指什么后,没控制住心虚地咳了两声。 过了会儿,她略显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天你输了,赌注还作数吗?” 沉野直接朝她伸出手。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8节 舒杳秒懂,从包里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密码118888。” 沉野随手解锁了手机:“11,有什么含义吗?” “幺幺,我的小名,不过只有我妈会这么叫我。” 沉野恍然大悟,原来那天晚上,舒杳母亲喊的是幺幺,而不是杳杳。 他双腿敞开,手臂搭在大腿上,脊背微微弓着,熟练地点开了游戏。 包厢里灯光本就昏暗,舒杳用的还是防窥屏,以她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的手指在动,手机屏幕却一片漆黑。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能操作得这么快,于是不由自主就把上半身往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已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沉野垂眸,能看到她长长的眼睫,似蝴蝶翅膀一般扑闪一下,就在他心里轻而易举地引起了一场风暴。 手指一顿,屏幕里的扣扣小人倒地不起,画面暗了下来。 舒杳疑惑抬头:“你怎么了?” “没死过,死死看。”沉野面不改色地将扣扣小人复活。 舒杳:“……” 好特别的兴趣。 他说话之际,淡淡的柠檬薄荷香味传入鼻端,舒杳好奇地问:“你吃棒棒糖,是为了打发时间吗?但是为什么老吃一种口味,不腻吗?” “我这人比较专一。” “哦。”舒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屏幕,喃喃自语,“但是我觉得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 手指又是一顿,小人又死了。 “……”舒杳忍不住问,“你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太对?” 沉野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时差没倒过来。” 舒杳才想起这事儿,立刻把手机拿了回来:“那剩下的我自己来吧,你休息会儿。” “嗯。”沉野靠在沙发上,目光微沉,似随口一提,“你刚说什么味道熟悉?” “就是这个柠檬薄荷味啊。”舒杳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两侧的头发,将小脸遮了个严严实实,“我觉得有点熟悉。” “怎么熟悉?” “有点像——”舒杳思索片刻,抬头看向他,很肯定,“我以前用的,衣物香氛的味道。” 沉野:“……” 算了,她没说厕所清新剂的味道。 已经谢天谢地了。 得益于沉野已经帮她打了大半,舒杳只花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战斗。 收起手机,她喝了口可乐,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奶奶的手术怎么样了?” 沉野说:“挺顺利,准备出院了。” “那就好。”舒杳也开心,“之前说去看你奶奶,正好我辞职了,最近都有空,你如果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就好。” 沉野沉思片刻:“这周末有空?” 舒杳:“有啊。” 沉野:“行。” 舒杳的态度放得极为端正,拿出了应对考试的架势:“那你奶奶在哪个医院啊?到时候我直接地铁过去,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毕竟第一次见。” 一般去探病,好像都是带花、水果篮之类的,舒杳正在思索哪种比较好的时候,耳畔传来了沉野的回答: “准备一下护照。” 舒杳:??? 第19章 舒杳怎么也没有想过, 沉野奶奶的养老地,是在国外的海岛。 海风扑面而来,空气里带着些微咸味, 环路外, 碧蓝大海仿佛和无云的天空相接,阳光让路边不知名的花草,都充满了勃勃生机。 由于工作的不确定性, 舒杳都快不记得, 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离开过辅川, 更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不用担心突发新闻、不用面对领导催稿的日子了。 但因为带着见家长的压力, 舒杳总归还是有点紧张。 她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前排华人模样的司机, 欲言又止。 好像猜到了她犹豫的原因,沉野淡淡道:“问吧,他听不懂中文。” 舒杳这才放心:“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你奶奶在国外啊。” “有影响吗?” 舒杳抿了抿唇, 很坦诚:“对我的余额有影响, 很大影响。” 虽然机票是沉野定的, 但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要钱, 她总不可能处处用他的。 她本来觉得从最南到最北,最贵也就十六块地铁票钱,现在要翻不知道多少倍。 早知道就不为了显诚意, 主动提出把两个月改成半个月了。 果然没良心的人活该赚不到钱。 有良心, 亏更多了。 沉野正闭目养神, 闻言笑了一声:“开玩笑的, 真半个月来一趟, 奶奶估计也嫌烦。” “哦。”舒杳松了口气。 车内安静了会儿,舒杳想起什么, 右手在包里悄悄地掏来掏去,最后拿出一个戒指,套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沉野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瞟了眼:“这是?” 舒杳温声解释:“和恬恬去吃饭的时候餐厅送的对戒,我想着,既然都结婚了,手上光秃秃的会不会有点奇怪?所以拿来临时应付一下。” 她特意强调:“不是欧巴送的。” “对戒?”沉野精准地抓住关键词,理所当然地问,“那另一个呢?” “在我包里。”舒杳隐约品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额,你也要戴吗?” 沉野微微带着笑意的眼眸,仿佛在说:哦,你还有其他老公? “……行吧。” 舒杳掏出盒子的功夫,沉野的左手已经伸到了跟前。 五指微微张开,更显修长。 得了,他清高,还得她帮他戴。 舒杳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照做,嘴里还念叨着:“尺寸不一定合适。” 素戒箍住他的无名指,不说正正好好,但也还算契合。 舒杳:“……这个很便宜,其实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沉野幽幽抬眼,语调懒洋洋的:“我什么身份?” “追求者从辅川排到卢浮宫的身份?” “但我一般都倒贴。” 舒杳:“……” 你还挺自豪。 沉野收回手,左看右看之后下了个结论:“确实劣质了点。” “没事,反正也就戴这几天。” 他偏过头,看起来心情不错:“嗯,那你继续努力。” 舒杳:?她努力什么? 舒杳气笑了,过了会儿才想起正经事:“对了,你和你奶奶说过我们领证的事情吗?” “说了。” “她怎么说?没有觉得奇怪吗?” “没有,她很开心。” 舒杳忍不住暗自感慨,果然催婚的长辈,心思都是差不多的。 不问过程,只要最后结了就行。 “那我等会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你奶奶脾气怎么样?” “注意——”沉野把戴着戒指的左手插进休闲裤口袋,窗户缝隙里,海风呼啸而过,吹得额前碎发微微摆动,低沉的嗓音,却没有被揉散在风里,显得十分笃定。 “称呼。” 舒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以俩人现在的关系,确实不该再“你奶奶”“你奶奶”地叫。 她迅速改口:“奶奶是个什么样的老人啊?” “你觉得呢?” “嗯……”舒杳想了想,“能和你相处得这么好,我觉得应该是个很温柔、很懂得包容的人。” “……”沉野冷笑,“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夸自己?” “我没夸自己。” “……” 哦,那就是在骂他。 “你说说嘛。”舒杳催促。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29节 沉野看着车顶沉思片刻:“你说的挺对的。” “那奶奶喜欢什么?按我以往的经验,绝大多数老人都喜嘴甜乖巧的。”所以她今天特意选了一条小雏菊碎花长裙,头发也柔顺过,温温柔柔地披散在肩膀。 但不知道这话是哪里戳中了沉野的笑点。 右手食指骨节抵着鼻尖,他突然溢出一声闷笑。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你到了就知道了。” 正好车也缓缓驶入铁门,一幢小巧的欧式别墅映入眼帘。 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泛起淡淡清香,看起来,老人家平日里有养花弄草的习惯。 但与之格格不入的是,远处好像有高亢的歌声传来,不是原唱,而是一道更显沧桑的女声——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月光洒下了响水滩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可是苍天对你…… 这歌,舒杳熟悉得不行。 因为赵恬恬在家里总听。 差一点,舒杳就要脱口而出一句掷地有声的“在呼唤!!!” “你……额,奶奶还挺接地气的。”这让舒杳放松了不少。 “不要觉得吵就好。” 沉野推开门,歌声越发清晰。 沉奶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边唱还边跳,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手术,恢复得这么快。 反而是旁边配合鼓掌的气氛组保姆先一步看到了俩人。 “少爷。” 沉奶奶回过头,面露惊喜:“杳杳?!” 舒杳第一次遇到这么自来熟的长辈,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反应,不过看这架势,沉野应该把什么都和沉奶奶说过了吧。 垂在身侧的手背被人点了点。 她回过神来,微笑道:“奶奶好。” 这一声,精准地喊在了老人的心坎上。 “哎!好好好。”沉奶奶关掉麦克风,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孙子,拉着她的手招呼,“路上辛苦吧?” “还好的,不辛苦。” “那就好,我听小野说你们前些天领证了?” “对。”以为沉奶奶会有所介意,舒杳赶紧解释,“本来想提前和您说的,但是,我们……决定得也比较突然。” “无所谓。”沉奶奶一挥手,笑容和蔼,“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我们老了,跟不上你们的节奏。” 旁边的沉野架着腿靠在沙发上,右手把玩着一个橙子。 “我看您节奏感挺好的,下次岛上篝火舞会,您不站c位我都得去投诉黑幕。” 沉奶奶瞪他一眼,把桌上一个芒果砸了过去:“都结婚了,还坐没坐相,给杳杳切个芒果去。” “不用……” 舒杳正想婉拒,沉野却已经听话地站了起来。 保姆也赶紧去厨房帮忙。 幸好舒杳这两年做记者,习惯了和陌生人交流,沉奶奶也热情和善,即便客厅里只有俩人,也丝毫不显尴尬。 沉奶奶看了眼厨房,神秘兮兮地说:“以前让他去切个水果,要催半天,今天喊一声就动了。” 舒杳尴尬地抿了抿唇,心想,人生如戏,果真都是演技。 “他一直对我挺好的。” “那就好,我们小野啊,其实最嘴硬心软了。” 这话如果放在一个月前,舒杳会满头问号,但现在,她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俩人说了会儿话,奶奶去了洗手间,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舒杳探头朝厨房看,没看到沉野的人影,倒是听到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她转头看向落地窗外,但角度问题,并没有看清来人,直到大门被推开。 男人西装革履,看起来比沉野大个几岁,体型也胖一些,虽然五官有相似,但或许是舒杳对沉野太熟悉了,所以感觉不到两个人整体有任何相像。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存在,但态度很冷漠:“奶奶呢?” 舒杳瞬间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沉野的哥哥沉炀。 她礼貌地起身,笑了笑:“奶奶去洗手间了。”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声音还是凑巧,沉野端着切好的芒果走出了厨房。 “哟。”沉炀的视线落到沉野身上,毫不客气地冷嘲热讽,“我这弟弟,什么时候这么贤惠啦?” 沉野视若无睹地把瓷碟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坐在她身边,低头用纸巾擦着手指,没理他。 舒杳不免又想起之前赵恬恬说,沉家父母偏心,沉野和他哥哥关系不好的事情。 现在看来,好像确实不大好。 尴尬的场面,让舒杳心里泛起阵阵奇怪的不适。 眼前突然有人俯身,舒杳的余光瞟到沉炀伸手,似乎是想拿她面前的芒果。 大脑还没想法,手就自己有了动作。 她先一步把瓷碟拿过来,躲开沉炀的手,递到了沉野面前。 沉野疑惑抬头,就看到她双眸弯弯,像没有旁人在场似的,霸道地说: “你吃。” * 沉炀的突然到来,让傍晚的晚餐显得有些安静。 两兄弟之间的氛围也很奇怪,没有战火喧嚣,但就是跟冰冻着似的,谁也不搭理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奶奶在场,所以彼此都给了对方一点面子。 饭后,沉炀独自回了房间,舒杳陪沉奶奶看了会儿电视,也在保姆的带领下,和沉野一前一后上了楼。 保姆把俩人带到了靠南的一间卧室,把门关上才抱歉道:“少爷少夫人,本来老夫人是把另一个大主卧安排给你们的,但是大少爷突然来了,所以就只能……” 舒杳平静的内心仿佛突然被投下了一个炸弹,炸得湖面水珠四溅。 倒不是因为住不住主卧的问题,而是因为保姆说的那句“安排给你们”。 她怎么忘了! 既然已经和沉野领证,那到他家,肯定是要住一间房间的啊。 可是以俩人现在的关系,别说睡一张床,就算是一东一西两张单人床,也总觉得不适应。 她偷偷看向沉野,寻求帮助。 沉野倒是淡定,和保姆道谢后,就关了门。 “我们……” 舒杳欲言又止,被沉野打断。 “奶奶睡得早,我在这儿待到十点。” “好。”舒杳松懈下来,没有丝毫怀疑。 她环顾一圈,房间看上去平时没什么人住,虽然设施齐全,但规规整整得像样板间,连个椅子都没有。 第一次共处一室,还是有些拘束,舒杳突然很想小饼干。 起码有它在,俩人就不会缺少共同话题。 为了显得热闹点,舒杳把电视机打开了,里面正在播放一部她没看过的欧美电影,看氛围像是悬疑片。 舒杳刚想放下遥控器,就听到沉野说:“不然换一部?” 以为是觉得她害怕,舒杳不甚在意:“没事儿。” 反正她也没想看,就是找点背景音罢了。 舒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拍拍床铺:“要不然我们玩会儿游戏?” 沉野盯着她看了两秒,走到她身边的床沿坐下,右手撑在身后的床上,神色懒懒。 舒杳的手机里只有两个游戏。 一个是宝物记,但这不是双人游戏,而且她今天的日常任务,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完了。 第二个,就是围棋小游戏。 这是舒杳刚入职那会儿为了打发采访等待时间、缓解紧张情绪而下载的,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打开过了。 舒杳把手机放在俩人中间,刚准备点开,又顿住:“你会玩儿吗?” 虽说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游戏,但围棋毕竟不像五子棋那么普及。 “会。”沉野顺手点开了app。 电视机里的悬疑片播到了最紧张刺激的部分,反派与警方的对峙,将整个故事拉向高潮。 黑白子在棋盘上的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棋逢对手,胜负难料。 舒杳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由于手机屏幕比较小,为了看清局势,面对面的俩人不可避免地越凑越近。 心思全部聚焦在棋盘上。她低头的一瞬间,拢在耳后的一缕长发突然坠下。 发尾轻轻扫过他撑在床上的左手手背。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0节 舒杳显然没有注意到,把碍事的头发拢回耳后,指尖轻轻一点,白子落下。 沉野直起身子,左手拇指转了转无名指上的素戒。 换来不明所以的一眼。 他随意落下一子,舒杳的眼神变得更疑惑了,似乎在问:你确定下这儿? “嗯。”沉野说。 如此一来,沉野突然就落了下风。 “你……没有在让着我吧?”舒杳迟疑地说,“下棋,要棋逢对手才有趣。” 沉野轻笑了声,说:“不到最后,怎么知道不是棋逢对手?” 舒杳便又把全部注意力移到了棋盘上。 但渐渐的,她发现了不对劲。 本来落在下风的沉野,渐渐就拉回了局势,随着他又一黑子落下,一出妙手绝处逢生,刚才看似退让的一步,却让他逆转了整个局势。 她就这么以微弱的差距,输了这场棋局。 舒杳整个人都愣住了,倒没有觉得遗憾,反而有些热血沸腾。 她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在脑子里复盘他刚才的棋路。 突然间,额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 她猛地一抬头,才发现俩人之间的距离居然如此之近,而刚才她的额头碰到的,好像是他的下巴。 四目相对,舒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难免泛起波澜。 她往后退开了一些距离,左手借着身子的遮挡,抠了抠床沿。 “嗯啊……”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 舒杳闻声看去,电视屏幕上一片昏暗,但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空荡的卧室中,放着一张双人大床。 床上纯白的被子,高低起伏。 随着动作,被子缓缓滑下,露出了男人有力的后背肌肉,线条被月光勾勒得越发清晰。 毫无克制的低喘和娇吟在安静的卧室里不断回响。 舒杳终于明白,他刚才问她要不要换一部,或许并不是担心她害怕,而是担心她尴尬。 遥控器在三步开外的书桌上。 舒杳瞟了眼,心里思索着,跑过去拿、再关掉,会不会显得太小题大做了些?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带着欣赏的心去看的? 她挺直腰板,纹丝不动,表情管理十分严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只是在进行一场严肃而学术的电影赏析。 而一旁的沉野,也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漫长的三十秒终于过去。 电影里的月光转变为了朝阳,卧室里的俩人相拥而眠,甜蜜而平静。 舒杳波澜起伏的内心,也慢慢平和,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表情淡定地给出评价:“就这呀,尺度还挺小的。” 沉野在一旁幽幽提醒:“醒了之后还有一场,你再看看。” “……”舒杳还是起身拿了遥控器,把画面切掉了,“倒也不必。” 沉野的双手反撑在身后,垂着头看不出神情,却可以听到他的闷笑声,并且越来越明显,肩膀微微抖动。 他的情绪,大多时候都很收着。 就像刚才在楼下看到他哥哥,面对哥哥的冷嘲热讽,他也没表现出任何的排斥或不悦,始终只是淡淡的,就像置身事外的陌生人。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舒杳看到他无所掩饰的笑。 她握着遥控器,轻轻踢了下他的鞋子:“有这么好笑吗?” 沉野站起身来,单手插兜,俯身和她平视。 舒杳不明所以:“你看什么?” 沉野没有回答,歪着脑袋,像是在打量她的耳垂。 即便刚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舒杳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的举动,她张了张嘴,正想再开口,就听到沉野轻啧一声。 “还挺好奇——”他眼神里带着笑意,语调慢悠悠的。 “什么情况下,你的耳朵才会红?” 第20章 胜负心起, 舒杳拉着沉野又开了一局,这一次,她赢了。 只不过也只赢了半目。 结束的时候, 早已过了十点, 舒杳先把门开了条缝,做贼似的确认外头已经一片漆黑,才允许沉野出去。 脚步声轻缓, 几乎听不见。 舒杳靠在门板上, 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 不知道是棋逢对手的对抗令人紧张, 还是因为又想起了他刚才的话。 她的性格一贯如此, 越是尴尬或紧张,就会表现得越镇定,镇定到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情绪,只会觉得她有点冷漠。 最初在地铁里和沉野撞衫时是这。 刚才也是这样。 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 在听到沉野那句调侃的同时, 好像有一股血液, 涌上了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耳朵红没红, 但呼吸反正是停滞了几秒。 冷静了一会儿,舒杳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洗澡,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拿着换洗衣物, 轻手轻脚去了浴室。 浴室里雾气迷人眼, 舒杳站在镜子前, 素面朝天却不显狼狈, 剔透的肌肤,几乎看不到毛孔, 因为温度而渐渐染上一层极淡的粉。 她往两颊轻轻拍打着保湿水,浴室门却突然被敲响。 以为是沉野,舒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觉得还算得体,就把门拉开了一条缝。 “怎么……” 话到一半,却停了。 眼前不是沉野,而是沉炀。 舒杳欲言又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沉炀一如下午时那般严肃,甚至透着一种冷峻:“我洗个手。” 最大的主卧里没有洗手间,舒杳是不太相信的,她能感觉到,沉炀这话,不过只是借口。 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地盘,她哪有不让人进自家洗手间的道理。 “好。”她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干净浴袍,裹在睡衣外面后才把门拉开,退后一步,把洗手池让给他。 浴室空间很大,几乎比得上寻常人家的一间卧室的大小,所以即便站了两个人,也丝毫不显拥挤。 水龙头哗哗作响,舒杳一言未发,绕过他身后,打算离开。 后头却传来沉炀直截了当的提问:“你喜欢沉野吗?” 舒杳转身站在浴室门外,怔了下才回答:“当然。” 沉炀关了水龙头,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冷冷扯了扯嘴角:“但我希望你能尽早离开他。” “……” 舒杳已经在脑子里演完了一整场“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弟弟”的戏码,正盘算着怎么接的时候,她却又听到沉炀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姑娘,沉野这种人,配不上。” 舒杳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是……什么意思?” “不管沉野外表呈现出来的如何,他偏执善妒的本性是改不了的,和他在一起,他只会把你当做他的所有物,掌控你的人生,越是时间长了,你越是挣不脱,逃不掉。” 如果说沉奶奶让她觉得沉家非常接地气,那沉炀的话,则让她觉得,这家里有点接地府。 家风是会互相影响的,一个家如此割裂,太奇怪了。 舒杳几乎毫无犹豫地反驳:“对您的判断,我目前无法苟同。” “看来……”沉炀把手里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言语之间带着嫌弃,“他装得还挺好。” 舒杳攥了攥手,虽然不想对他的家人出言不逊,但在她心目中,即便不论夫妻这层关系,沉野是个不错的朋友。 沉炀这番话,让她觉得非常不适。 “沉先生……” 沉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没看她,却打断了她的话:“我小时候,很喜欢飞机模型,爸妈给我买了不少,因为他没有,他就不希望哥哥有,所以趁我们不在家,把我所有的模型都砸了,一个六岁的孩子姑且如此,你指望他长大能成什么样?” 舒杳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沉炀估计以为自己把她说动了,态度缓和了些:“所以你……” 舒杳抬眸,语调却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也染上了几分冷意:“那为什么他没有呢?” 沉炀气笑了:“你说什么?” “我说,以沉家的家庭条件,应该完全负担得起双份模型吧?那为什么哥哥有,弟弟没有呢?” 不光是语气,连带着目光也冷冰冰的,像是软剑出鞘,泛起寒光的那一刻。 沉炀一瞬间有点被问懵了。 “那是……” “我很感谢你的提醒,如果沉野是那样的人,我一定会离开,但目前,我无法相信一个,看他时带着厚重负面滤镜的人,对他的评价。” 舒杳微微颔首,在沉炀惊讶的眼神里,抱着换洗衣物离开了浴室。 卧室就在对门。 舒杳脱下浴袍,把换洗衣物扔进一旁保姆准备的脏衣篓里,坐在刚才玩游戏的地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1节 沉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管是高中还是现在,外界都有一些声音告诉她,这是一个危险的人,你最好减少接触。 可是现实里,他会耐心地陪她下围棋、会嘴硬心软、会毫无犹豫地站在她这边。 他会是装的吗? 她该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眼睛? 脑子一片混乱,舒杳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落地窗拉开了一条缝,不断有海风透进来,舒杳走过去关上,拉窗帘的时候,却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海滩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坐在那儿。 她其实看不清那人的脸,可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沉野。 为什么大半夜坐海边? 难不成,他还是被沉炀来的事情影响心情了? 她犹豫片刻,从行李箱里拿了一件薄外套穿上,快步出了房间。 夏夜的海风有点闷,海浪声此起彼伏。 夜空中繁星璀璨,像笼罩着一张星幕,是在繁华的大都市里,很少能看到的画面。 但此刻舒杳没有心情欣赏这些。 她微喘着跑到他身边,长发在晚风的吹拂下变得有些凌乱。 “你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来海边啊?” 沉野看到她来,像是有点惊讶,语气倒是轻松,听不出有任何不悦。 “睡不着。” 舒杳欲言又止,本想和他说刚才遇到他哥的事情,但想想又作罢。 她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同样的,她也不喜欢探听别人的事情。 万一一问,戳到他的痛处,又或者挑起什么争端就不好了。 她低声安慰他:“你要是不开心,可以和我说说的。” “为什么觉得我不开心?” “就是感觉。” 沉野手里抓着一把沙子,松开后,沙子从五指缝隙间缓缓流下,连带着他的语调,好像也放慢了节奏:“不是看过我不开心的时候吗?是现在这样吗?” 舒杳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指什么。 七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下着雨的小巷口。 那个满身戾气、雨水满身的少年。 应该,就是他不开心的样子吧? 舒杳看着他嘴角淡淡的笑,放松了一些:“那你为什么睡不着?” “理由——”沉野的双手反撑在身后,姿态悠闲,显得有些神秘,“暂时不能说给你听。” “好吧。”舒杳不是一个爱寻根究底的人,他不想说,那就算了。 舒杳转身在他身边坐下,借着月色,和路边昏黄的灯光,开始有样学样地玩起了沙子。 和沉野接触得多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好像做了很多,以前的她根本不可能,也不觉得会有兴趣去做的事情。 比如之前去电玩城打地鼠。 比如现在大半夜的,在沙滩上堆沙子。 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看起来幼稚的小事,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压力尽消。 城堡慢慢被堆起了一个底,舒杳突然感觉到外套领口被人扯了扯。 她抬起头,听到沉野淡淡提了一句: “有风,衣服穿穿好。”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安谧,连带着沉野,似乎也比平时温柔多了。 舒杳把外套扣子扣上,继续堆城堡,但毕竟是第一次,舒杳手下的城堡妥妥堪称豆腐渣工程,不是这边松了,就是那边摇摇欲坠。 沉野没有嫌她幼稚,反而伸出手,帮她加固了脆弱的一角。 一左一右,两只手无名指上的素戒,在月光下交相映衬,格外夺目。 * 不知过了多久,沉野问她要不要回去,舒杳却毫无困意。 她抬头看了眼月色,突发奇想:“沉野,你看过海边的日出吗?” “想看?” “嗯。”舒杳说,“因为我没有看过,高考结束的时候,我本来想去看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最后没去。” “但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小时。”沉野问,“想看电影吗?” “好啊。”舒杳正想掏出手机,却见沉野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海滩上突然出现了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男人。 他们的动作很迅速,不到二十分钟,便在海边搭建起了一块幕布。 舒杳看得一愣一愣。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和这些有钱人拼了。 由于有房间里的心理阴影,这一次,舒杳没有选择爱情片。 他们看的是《楚门的世界》。 舒杳其实看过这部电影,但那次看的时候,还是高中,学校组织的活动,觉得挺好玩的,看完也就过去了。 随着年岁渐长,现在第二次看,却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她突然觉得,和她一样的很多人,何尝不是被掌控欲强烈的父母,用所谓“为你好”的理由,封闭在桃源岛上。 母亲为她规划了人生道路,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嫁一个条件不错的老公,长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格,这样,她也就完成了所谓母亲的任务。 能说母亲错吗?她好像也只是因为吃过亏、受过苦,所以想帮孩子绕开这些歪路,选择一段安稳又幸福的生活。 舒杳一直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平白无故就该对谁好的,母亲已经在她可理解、可做到的范围内,给予了她所有最好的。 所以母亲再强势,舒杳也不会怨恨她。 让她无力的是,她明明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一部分其实源自于母亲一个人生活,缺少安全感和陪伴,所以把她看得过分重要,但她却依旧无法很好地和母亲沟通。 她和电影里的主人公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在—— 楚门的一张帆戳破了虚假的天空,靠的是勇敢。 而她,挣脱了那无形的牢笼,靠的却是虚假的婚姻,是逃避。 像是心有灵犀般,沉野突然问:“最近还需要事事和阿姨报备吗?” “不用了。”舒杳偏过头无奈笑笑,“甚至前几天,我问她,要不要带你回去一起吃顿饭,她居然说最近舅舅家的孩子高考,二宝又身体不太好,忙的一团乱,等以后有空再吃也可以。” “这样不好?” “好是挺好的,比起说我希望她不要管我,我更希望的是她能把自己作为生活的重心,去享受生活。”舒杳顿了顿,“就是觉得我妈转变得有点迅速……不过很多事情的转变,好像就是在这么一瞬间,就像读书的时候恋爱不被允许,但刚一毕业,就开始催婚。现在,单身的时候永远是孩子,一结婚,就立马成了可以独立的大人。” 沉野的目光落在幕布上,脸上光影绰绰,看不清神色:“恋爱不被允许,那你还敢偷偷谈。” 舒杳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多说。 * 电影落幕的时候,晨曦悄悄划破天际。 海平面上,一轮红日,将旁边的云层晕染,天际线成了橘色。 空气里仿佛浸透着海水的味道,咸咸的,混合着清晨空气里青草的清淡香气。 小岛上的人们渐渐苏醒,远处传来些许交谈声、车流声,但人心神平静的时候,连这种吵闹,都成了消遣。 舒杳一夜未眠,却精神满满。 她颇有兴致地拍了张日出照,发到了朋友圈里。 本身性格使然,再加上工作之后,添加了太多不熟悉的点头之交,舒杳渐渐丧失了朋友圈发布自由,对于她而言,她的朋友圈更像是一个资讯发布平台。 至于她的日常生活,她从来不会在上面分享。 所以当这张照片破天荒地出现在她朋友圈里的那刻,瞬间炸出了许多夜猫子和早起党。 赵恬恬:【哟,和沉野一起看的?】 妈:【让阿野帮你拍几张发发呀。】 lily:【太羡慕了!我也想辞职去旅游!】 徐昭礼:【行,某人消息不回,原来是在陪人看日出,替我转达,以后不是兄弟了!】 舒杳觉得好笑,把手机屏幕递到沉野面前。 沉野扫了眼,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徐昭礼发了条回复。 舒杳定睛一看。 沉野回复徐昭礼:【别跟爹兄弟兄弟的,乱了辈分。】 舒杳实在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四周的黑暗完全褪去,舒杳揉了揉眼睛,看到手机屏幕上又跳出一个小红点。 她顺手点了进去,本不以为意,却在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愣住了。 【周北川给你点了赞。】 这个名字,如果不是现在看到,舒杳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所以她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怎么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2节 沉野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舒杳抬起头,沉野站在她面前,遮挡了夏日早晨并不温柔的阳光。 她摇摇头,这个赞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 点开头像,删除好友。 舒杳收起手机。 起身时,却双腿一软,又陷进了沙子里。 摔了个大屁墩。 耳畔传来了沉野压抑的、闷闷的笑。 她虚瞪他一眼,正打算顽强爬起来的时候,沉野朝她伸出了手。 和上次等她帮忙戴戒指的时候不一样,这一次,他戴着婚戒的左手侧放着,像是在等她牵上去。 舒杳犹豫片刻,最终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一刻,在房间里的疑问,好像有了答案。 舒杳想,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相信自己的心。 才不过六点。 庭院里还是静悄悄的。 俩人怕吵醒家里其他人,放缓了步调,走到门口的时候,视线扫过一旁浇草坪的水管,舒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拖鞋上全都是沙子。 她扯扯沉野的t恤下摆:“我冲一下,太脏了。” 沉野顺着往下看了眼:“这只有冷水。” 虽说是初夏,但清晨的凉水也足够刺骨了,舒杳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等着。” 沉野随手拿起水管,把自己的鞋冲干净,然后带着一个浇花的水壶进了厨房。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舒杳本想伸手接过,他却已经先一步蹲在了她面前。 温暖的水流将脚背上的沙子缓缓冲去,舒杳低头,视线里是他的发顶。 她莫名其妙地想,这发量,真好啊,连发旋都不怎么看得到。 他的右手绕到她小腿后,倒水的时候,壶嘴不小心碰到她的腿后肌肤,舒杳不自觉把腿往前挪了一点。 沉野大概误会了她的意思:“烫?” “没有。”舒杳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她刚才本能地以为那是他的手,所以不太习惯,可是又好像,没有那么不习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推开。 穿这一身运动装的沉炀走了出来,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看上去像是要出去晨跑的样子。 看到门口的俩人,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继而又是一段冷嘲热讽。 “我说你这卑微的样子,演给谁看?” 舒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真的很想怼回去,却又不知道,自己这外人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是不是正确。 就在这时,沉野放下壶站了起来,他单手叉腰,无奈叹口气。 “哥,能别吓她了吗?” 第21章 “所以, 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舒杳抱着抱枕窝坐在卧室沙发角落,窗帘拉着, 室内和夜晚无异,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显得她的神色越发柔弱无助、可怜兮兮。 沉野坐到她旁边, 帮她倒了杯热牛奶。 “什么传言?” “就是说, 你爸妈偏心, 你和你哥关系不好的事情。” 沉野把牛奶递给她, 依旧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比如?” 舒杳喝了口牛奶, 温暖入喉的感觉,让人不禁觉得思路清晰了一些,“比如,你高中的时候, 都自己去上学, 但你哥却上国际学校, 还有专车。” “嗯, 他打小就身体不好,不能做剧烈运动,而我不喜欢被看着。” “不能做剧烈运动?”舒杳迷茫道, “但他刚才不是出去晨跑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谈心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沉野这次, 很自然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把她带到了落地窗边。 舒杳低头看了眼, 突然想起在高中那场篮球赛上,周北川为了留她下来, 也握过她的手腕,力道很大,让她感受到的只有禁锢。 但他的动作却很轻柔,只要她稍稍动一动,就能把手抽回来。 舒杳还在犹豫,沉野自己先松开了。 她向外远眺,视线里是不远处的海滩,沉炀正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晃着。 舒杳嘴角一抽:“海滩晒太阳,有必要穿运动装吗?” “他说不能运动,但可以主打一个氛围感。” “……”舒杳忙不迭问,“那还有那个什么,说你们家被狗仔拍到照片,旅行从来不带你。” “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去,太吵了。” 舒杳:“……” 舒杳有点明白了,原来不是沉野被家里的三个人孤立。 而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孤立了其他三个。 舒杳回到沙发坐下,喝了口牛奶压压惊:“那昨天呢?他干嘛抢你芒果?” “我不吃芒果。” 舒杳愣了下:“抱歉,我不知道。” “道什么歉,其实也不是不能吃,只是——”沉野顿了顿,一语带过,“以前不太喜欢,下次可以试试。” “嗯。“舒杳应了一声。 沉野扫她一眼,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她顺手接过纸巾,却并不知道沉野的意图,于是就这么攥在手里,也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手里的纸巾又被人抽了回去。 轻轻擦过她的唇角,纸巾一角被牛奶沾湿。 他的动作极为流畅,神色坦然到就像完全是随手的一次帮忙,舒杳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知道一切都是乌龙之后,她没有了心理压力,于是话也变多了些:“其实刚才,你哥来浴室找我了,还跟我说了一些话。” 舒杳的重点在于那些话。 然而沉野抓的重点却不一样,他拧了眉,反问:“他去浴室找你?” “嗯,一开始我也觉得他挺没边界感的,但是后来想想,他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根本没看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 “就一些……让我离开你的话。” 沉野的神色沉了下来,刚才的悠闲不复存在。 舒杳好奇地问:“既然你和你哥关系没有不好,那他这么做,难道是为了考验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不是,他只是对你有点意见。”沉野无声叹了口气,“所以你是不是真心的不重要,他的最终目的只是希望你离开。” “意见?” “没事。”沉野笑了笑,安抚道,“我会解决的,他不会再找你。” “好。”舒杳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他说会解决,她也就不问了,想着90%的概率,是家世差距之类引起的意见吧。 她闷声喝着牛奶,过了会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抬头,神色迷惑不解: “但是,他刚才让我离开你的时候,骂的都是你啊。” 对她有意见,不应该骂她吗? 沉野:? * 对于沉炀骂他这件事,沉野其实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沉炀居然在私底下找过舒杳。 她本来就对见他家人这件事,紧张兮兮,也不知道被要求离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嘭——” 沉野一脚踢开了没有关严实的卧室门。 沉炀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枪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对于沉野不文明的举动,他习以为常,瞟了眼之后,就又把眼神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和你告状了?” 沉野把门踢上。 坐在侧边的沙发上,他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本来想点,却又不知想起什么,又把烟扔了回去。 “偏执善妒,还挣不脱,逃不掉。”沉野冷笑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哪儿听来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3节 沉炀的游戏终于结束,遇到个拖后腿的菜鸡本来就心情不爽,看沉野一副算账的样子,更不爽。 再想起这段时间,因为沉野领证的事情,俩人冷战了个把月,不爽达到顶峰。 他翻了个白眼:“楼下有本什么傅少99日追妻,不知道哪个傻x扔的,我随手翻了几页。” “……”沉野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沉炀秒懂:“我靠,你就是那个傻x?你哪来的书啊?” 沉野按了按眉心:“妈塞我行李箱里的,说来话长,你先说你的。” 沉炀倒是坦诚:“我这不是想不到理由么,刚好看到书里的词,就照搬了一下,我觉得我演技不错的啊,本来以为可以吓退她,结果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能说会道。” “你要抹黑我,非挑人刚洗完澡的时候?” “我故意的啊,我就想让她从这种小事里察觉到咱一家都没什么素质,最好明天就跑路。”沉炀叹了口气,“不管她人怎样,我总不能骂一小姑娘吧?所以就只能勉强牺牲咱俩,反向劝退了。” 这事儿如果放别人身上,沉野或许还能调侃一句,好清新脱俗反套路的脑回路。 但现在,他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他目光凛然,看向沉炀:“哥,我认真说一次,不要再找她,不要跟她说任何曾经的事情。” “为什么不能?”沉炀一下把音量提了起来,说话也是丝毫不客气,“当初你那个落水狗的样子,都忘了?她到底好在哪里?” 沉野或许能忘,沉炀却永远忘不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大雨倾盆。 乌云把天遮了个严严实实,偶尔被一道闪电劈开。 沉野进门的时候,湿着一身衣服,额前的碎发耷拉着,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黑色t恤胸口那印花小狼,完全就是落水狗的凄惨模样。 他平日里那意气风发的调完全不见了,苍白着一张脸,满身傲骨,仿佛也被闪电劈碎。 沉炀不敢声张,怕吵醒在卧室的父母。 直到跟着他进了卧室,才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回事。 沉野丢下手机,脱了身上的黑色t恤,劲瘦的上半身,手臂上隐约能看到淤青。 沉炀大惊失色:“和人打架了?” “嗯。”沉野并不否认。 虽说沉野爱打架的名声在外,但沉炀其实知道,大多是夸大的传言,他性子野却也懒,要不是触及他底线,往往懒得动手,更极少会带着伤回家。 被丢在床上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是一条发出的微信消息,沉炀看了眼,消息简要解释了他今晚打人的原因,但一个多小时了,对方并没有回复。 沉炀瞬间就明白过来:“又是为了那女的?她男朋友垃圾,她清楚却不离开,那就是她自己选的,尊重他人命运懂不懂?” 沉野站在窗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抽烟的姿势略显生疏,在沉炀的记忆里,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但沉炀并没有阻止。 他双手叉着腰,无奈地说:“不行,你出国吧,和那女的上一个大学,整天看着她和男朋友恩恩爱爱,我看你大学四年都好不了。” 罕见的,这次沉野没有直接拒绝,好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卧室里安静了很久很久。 直到沉炀起身准备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终于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说:“行”。 于是那天晚上,沉炀卡着零点的截止时间,帮他取消了辅川大学的志愿填报,把他送去了国外。 本以为过去七年,他已经彻底痊愈。 却没想到恋爱脑真的没法治,一回辅川,就又立刻栽回去了。 不仅栽回去,还特么搞闪婚。 天知道沉炀看到那结婚证上的名字的时候,有多无语。 沉野不抽,沉炀忍不住点了根烟。 时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夜晚,一片寂静中,沉野严肃开口:“哥,你那些形容,有一点或许没错,我是偏执,这辈子,也就非她不可了,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低过头,如果你要我求你,那我现在,可以求你。” 沉炀被“求”这个字震撼到,这是第一次,他见沉野放下所有身段,说这个字。 脸藏在袅袅烟雾后,沉炀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妥协着摆摆手:“算了,尊重他人命运,包括自己弟弟,你爱怎样怎样吧。” “谢了。” “谢个屁。”沉炀还是恨铁不成钢,“以前我不知道怎么骂你,哎,现在有个特别贴切的词汇,你就一舔狗!” “舔狗有什么不好?”沉野的心情有所好转,往后一靠,悠哉悠哉道,“网上怎么说的来着?想舔就舔,不想舔了就歇几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多自由。” “你……”沉炀抵着太阳穴,感觉自己距离脑溢血,只有一步之遥,“你出去不要说自己姓沉,老子嫌丢人。” “哥。”沉野不怒反笑,“沉家的男人,爸这样,我也这样,就你不这样,你难道没想过一个问题吗?” 沉炀夹着烟的右手突然顿住。 他双眉紧锁,思索片刻后,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疑:“难道,我不是爸妈亲生的?” 沉野:“……” * 沉炀是不是他爸妈亲生的,舒杳不清楚。 但是,他和沉奶奶,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 连唱歌嗨起来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的地毯上,窗外的海面像是落了一地金子,泛起熠熠的光。 舒杳坐在角落,从桌上拿了颗樱桃,安安静静地吃着。 等奶奶一曲落幕,又捧场地鼓掌。 沉炀的余光扫到,突然想起昨晚沉野离开他卧室前,说的最后那句话—— “被暗恋者,凭什么要为暗恋者的情绪负责?你说七年前的我,很可怜,那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因为我擅自的喜欢而被你针对的她,有什么错呢?” 他装作不经意又看她一眼,白皙小巧的脸庞,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看着温柔如水,却没想到讲话还挺刺人。 能把他弟迷得五迷三道,几年了还清醒不过来,就靠这张脸? 也一般般么。 他还是比较喜欢浓颜系妖娆大美人。 小腿上突然被踢了一脚,沉炀回神,发现是沉野踢的。 啧。 什么护犊子的恶犬。 他撇撇嘴,侧到另一边摆弄手机,心想算了,他又不是没事做,他也有恋爱要谈,哪有那么多时间管人闲事。 察觉到他视线的转移,舒杳暗自松了口气。 她又拿了一颗樱桃,正往嘴里送的时候,突然发现奶奶好像在看她,她的手顿了一下,突然转向沉野:“樱桃,你吃吗?” 沉野正帮奶奶修一个旧手镯,“等会儿吧,手脏。” “好。” 舒杳正想自己吃,又看到沉炀回头揶揄道:“不是都结婚了吗?这么生疏啊?吃个樱桃还必须自己来?” “……” 被他脸上看好戏的神情刺激到,舒杳拿着樱桃,又不敢喂,又不甘放下。 就这么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沉野突然低头,双唇轻轻蹭过她的指尖,将那颗樱桃含在了嘴里。 舒杳感觉指尖痒痒的,用拇指指腹蹭了蹭。 他像是这么都没发生过,理所当然地回答沉炀:“不想当着你这种单身狗的面秀恩爱而已。” “呵。”沉炀翻了个白眼,“老子稀罕看?谁跟你说我单身狗了?” 沉奶奶又唱完一首歌,闻言放下麦克风,笑眯眯地替沉炀解释:“炀炀不是单身狗哦,他不是有女朋友嘛,唱昆曲那个。” 沉野突然发出一声闷笑。 舒杳没明白,就听沉炀无语地说:“奶奶,唱昆曲那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啊?分了啊?那现在是哪位?”沉奶奶喝口水,想了想,“难道是在x音唱歌那位?” “那位也分了。” “为什么啊?” “她给我放了首歌,问我好不好听,我说特别好听,是她有史以来出的最好听的一首,然后就分了。” 舒杳感觉像听了大瓜,好奇心被提了起来:“不是挺用心夸了么,这为什么分?” 沉野补了一刀:“因为那首歌不是她的,是她竞争对手的。” 舒杳:“……” 沉奶奶瞪他一眼:“你还没个正经,你看看你弟,我就稍微催了催,就给我娶回这么好一孙媳妇儿,你啊,别最后孤独终老,死了都没人知道。” 沉炀抖抖腿,无所谓道:“能不能活到老都不知道呢,急什么。” “呸呸呸。”沉奶奶伸手轻轻拍了他几下。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沉炀一看,表情立刻变得得瑟:“奶奶,您刚说的事儿不会轮到我身上,您看,这就两天不见,想我想得要死。” 他架着腿,大剌剌地按下接听。 还是公放。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4节 那头传出一道娇媚的女声:“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下个月吧,怎么了?” “也太久了吧?远距离的爱情就像一盘散沙,太平洋的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说人话。” “我们分手吧,拜拜。” 嘟。 电话被掐断。 客厅里陷入死寂。 一个毫不关心,两个惊讶迷茫。 唯有刚被甩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收起手机看了眼茶几:“哎?你俩饕餮啊,樱桃这么快就没了!” 舒杳:? 第22章 深夜。 舒杳偷偷把门扒开一条缝往楼下看, 客厅的大灯依旧亮着,传来些许声音,不知道沉炀在看什么电视。 奶奶基本十点就入睡了, 所以这几天, 沉野一般都是在十点十分左右离开她的卧室去楼上客房睡。 但今天,沉炀迟迟不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舒杳极轻极缓地关上门, 转身, 有些担心地问:“你需不需要去安慰安慰你哥?” 沉野坐在沙发上帮她过宝物记被卡了好几天的那关, 听到她的话, 淡淡道:“不用。” 说着, 游戏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邀请:【穷得只剩钱邀请你参与擂台团战pk。】 沉野点开,发现是一个满级号。 “这是你朋友?” 舒杳探头看了眼,大为惊讶:“不是,但是她居然这么快满级了??明明领证那天, 她还是个二级新号。” 舒杳点开她头像, 发现不仅满级, 甚至连卡面都是满图鉴。 算算时间, 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肝这么快。 只有一种可能——钞能力。 “原来id不是瞎起的,真是个氪金大佬啊。”舒杳暗暗感叹。 沉野拒绝了对方的邀约。 舒杳:“干嘛拒绝啊, 跟这种大佬一起, 不是可以躺赢吗?” 下一秒, 她眼见着自己的队伍在单人擂台pk上大杀四方, 一个不留。 “……” 算了, 反正她这样,也算躺赢。 看他完成了日常任务, 楼下声音还没停,舒杳又想起正事。 “你真不用下去看看?他看着很难过的样子。” 沉野停下动作,轻笑一声:“你怎么看出他难过的?” “人多少都好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提分手,他怎么也不能表现太明显吧?但是你看,他之前都早早回房了,今天一直在客厅看电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沉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 一转。 舒杳看到了热搜界面那明晃晃的几个大字—— xxx夏季赛直播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我靠!牛逼!” 看起来,沉炀喜欢的队伍应该是赢了。 “……”舒杳觉得好笑又迷茫,“你哥,真的比你大吗?” 沉野放下手机,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才缓缓道来:“我之前和你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其实应该说,这些年也一般。他在国际学校只读了一年,后来就因为身体原因请了私人教师在家一对一上课,更别谈工作了,这些年,他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家和医院,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一趟家门都没出过。” “人的年龄增长是一种必然,但心理年龄,是需要阅历来磨练的,他的生活没有波折也没有惊喜,看似日复一日,可实际上,时间对于他来讲,几乎是停滞的,他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年,睡了一个长觉起来,发现自己27了。” 舒杳惊讶地张了张嘴。 刚才对沉炀的那些疑惑,突然就都有了解释。 医院是个很磨人的地方,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受过太多疼痛折磨,却还能拥有如此乐观的心态。 此刻她对于沉炀,反而有些敬佩。 “难怪,他那么容易被骗。” “什么被骗?” “他女朋友啊。”舒杳从旁边拿了一瓶牛奶,咬着吸管,“今天那个女生提分手,明显就不是真的讨厌异地,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他知道。” “他知道?” “在他们那圈子里,谁都知道,只要和沉炀交往,不管交往几天还是几个月,分手后都能得到一大笔分手费,有多少人是冲着这个和他交往,他心里有数。” “那他为什么还答应和人交往?” “他谈恋爱,不过是因为觉得生活太无聊,要说真心喜欢谁,估计还真没有,别人想要钱,他打发时间,各取所需。” 舒杳忍不住暗暗感慨,怎么听着又可怜又渣渣的。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 短短几天时间,舒杳对沉炀的印象,修改了很多次。 一开始,他凶神恶煞,没有边界感,舒杳觉得他是一个独占父母宠爱、欺压弟弟的恶人。 后来,他幼稚话痨,让舒杳觉得,这人看着愚蠢又好骗。 但现在,舒杳却觉得,他或许不仅不愚蠢,反而有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天真。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沉野觑她一眼,似乎在问:笑什么? 舒杳说:“感觉你妈妈怀你们的时候,基因分配有点不均。”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迈过了十一点。 舒杳有些犯困。 但楼下的人似乎还是没有离开的趋势。 见舒杳打了个呵欠,沉野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说:“先去睡吧。” “那你……” 舒杳欲言又止,但昨晚因为看日出,本来就没怎么睡,此刻她确实有点熬不住了。 “我在这儿坐会儿,等他回房了再走。” “嗯。”掀开被子,舒杳躺了上去。 沉野把卧室的大灯关了,只留下沙发旁边的一盏小灯。 舒杳那边,几乎完全是黑暗的。 她闭着眼睛,却突然意识到沉野今晚是有点反常的,反常在,话比平时多很多。 她声音低低地问:“沉野,你刚才和我说这么多你哥的事情,是为了让我不要因为之前的事,生他的气吗?” “不是。”沉野说,“只是如果你生气的话,希望可以对着我撒。” “我本来是有点生气,因为他贬低你,后来发现他针对的是我之后,我反而不生气了。”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可能因为,我们领证太仓促,家境工作各方面差距又比较大,你哥对我不了解、有偏见,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舒杳想了想,双唇微微弯起,“有疼爱自己的家人,是很幸福的一件事,所以我其实很开心,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她想起高中的时候,沉野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被人说总打架,可他的成绩却丝毫不落于人后。 他打篮球很厉害、运动会长跑能拿冠军。 他从不遮蔽自己的锋芒,除了揍周北川的那一次,他好像永远都是光芒万丈的。 她想,这和他幸福的原生家庭,应该脱不了关系。 她替他高兴,却也羡慕着。 沉野目光灼灼,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黑暗里那小小的一团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开口:“那天开始,他们就也是你的家人了。” 但舒杳并没有回应。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 舒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沙发空着,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眼睛都睁不开,舒杳凭借着本能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 本想看看时间,却突然被屏幕上的消息吓醒了。 最新一条是—— 沉氏动物园园长:【这点事都完不成,我生你不如生个哆啦a梦,起码猜拳我还能一直赢。】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5节 舒杳第一反应是母亲发来的。 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不是。 姑且不说她现在都结婚了,母亲也有了很大转变,最基本的,母亲说话也不是这个调调。 舒杳疑惑地点开微信。 发现自己居然被拉进了一个连她算在内有五个人的小群里。 群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看名字,很显然,这是沉野家的家庭群。 ……难道真的全世界的家庭群名,都叫相亲相爱一家人吗? 群里人的备注大多是emoji表情,还挺有趣,舒杳基本能猜出来,沉氏动物园院长是沉野的母亲,[狼]是沉野的父亲沉誉,[猪]是沉炀,[熊猫]是奶奶。 但是不对啊,舒杳看了眼列表,为什么里面没有沉野呢? 群里有十几条记录,舒杳疑惑地滑到最顶部,然后往下翻。 【沉野把syy拉进了群聊。】 沉氏动物园园长:【我就说一起去吧,都怪你爸,害我错过了和儿媳妇见面的机会。】 沉炀:【您还是先别见了。】 沉氏动物园园长:【为什么?】 沉炀:【您平时在路上看到个小女孩儿都走不动道,要见到了,我和沉野估计要被您扫地出门。】 沉氏动物园园长:【你说什么呢,在装矜持这点上,你妈我是专业的,不然你爸当年怎么能被我钓得魂不守舍的。】 沉氏动物园园长:【@沉野,对了,我送你的书看没看啊?你别看名字雷人,真的很实用的!】 沉野:【妈,我刚才已经把您儿媳妇拉进来了。】 沉氏动物园园长:【……我是不是不能撤回了?】 沉野:【是。】 沉氏动物园园长:【你不是搞这玩意儿的吗?不能那什么,入侵一下系统什么的,帮我撤一条?】 沉野:【行,我今天入侵,明天入狱。】 沉氏动物园园长:【这点事都完不成,我生你不如生个哆啦a梦,起码猜拳我还能一直赢。】 【沉氏动物园园长把[狗]移出了群聊。】 “……” 舒杳笑得瞌睡都没了。 发现微信上有沉野母亲发来的好友申请,舒杳的心被提了起来,正思考着通过之后怎么打招呼,房门突然被敲响。 舒杳下床披了件薄外套,走过去开门。 看到她脸上的笑,沉野问:“大清早的,笑什么?” “我看到群聊里的消息了。”说完,舒杳却紧张起来,“你妈妈还加了我好友,我怎么打招呼比较好啊?” “你先通过。” “哦。”舒杳照做,又抬头,“然后呢?” “然后等着。” “不用我先打个招呼吗?不太礼——” 舒杳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上跳出好几条消息: 沉氏动物园园长:【杳杳!群里的消息你别在意啊,妈妈我平日里是个很正经的人。】 舒杳为了契合这个氛围,把群昵称改成了一个兔子的emoji,然后才回复:【没关系的阿姨。】 沉氏动物园园长发起了一笔转账: 初次见面意思一下,转账52000.00元。 新婚快乐永结同心,转账52000.00元。 记忆消除术,转账52000.00元。 …… 舒杳懵了,抬头看向沉野寻求帮助。 沉野唰唰唰几下,帮她把转账都收了,并帮她发了条语音,语调有点欠揍:“谢谢妈,钱我收了,当被踢出群的精神损失费。” 舒杳忍俊不禁。 这钱,她收了,怕让沉野母亲觉得她不得体,不收,又怕驳了阿姨的面子。 怎么做都不太好,而沉野这举动,完完全全帮她解了围。 “那我转给你吧。”舒杳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一手按住了屏幕。 “舒杳,虽然有协议,但我希望,在一些小钱上,你别和我分太清,不然以后出去吃顿饭,是不是也要aa?” 舒杳犹豫片刻,最终妥协,心想那她就先存着吧,等以后要是离婚了,再一起还给他。 但点进余额一看:260018.23元。 ……小、小钱? * 相比于沉野平日里懒洋洋,但工作起来卷死所有人的样子,沉炀是真懒,舒杳觉得,他每天的微信步数,应该都不超过两百步,但这或许也跟他虚弱的身体脱不开关系。 午后,太阳微微从云层后冒出个脑袋,沙滩上的躺椅又开始准时晃了起来。 即便昨天被分手,但沉炀的心情,一如既往的愉快,应该说,除了在她面前演凶恶哥哥那会儿,她就没见过他不高兴的样子。 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右手轻轻揉捏着脖子里一个吊坠。 职业使然,舒杳对这种精致的手工艺品格外有兴趣,她定睛看了一眼,是一条木雕的小锦鲤,尾巴微微上翘,虽然迷你,却活灵活现。 一看就是纯手工雕刻的。 没想到沉炀居然还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沉炀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他正半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和电话那头的女生语音聊天。 不过一晚上,对象已经不一样。 但这个,好像又和以前的不一样,因为言语之间,听不出任何调情的意味,更像是朋友。 “等你回国请你吃饭呗。”女生热情地说。 “行啊,但你不是刚交了男朋友?他不介意?” “他出差了,说是要跟他们系的教授出去考察,半个月才回来,而且就算知道怎么了,我还不能有朋友了?” “不对啊,你男朋友不是演员吗?什么时候换男大了?” “弟弟身强力壮,还是搞艺术的,有文化有品位多了好吧,哦对,带他们出去那老教授好像叫什么李家寰?你认识吗?听说很有名。” 舒杳本来正在看远处的沉野玩冲浪,闻言视线却收回来,本能地朝沉炀看了过去。 这一次,沉炀发现了,他称不上和善地回视:“看我干嘛?” 舒杳欲言又止,本来掺和别人的感□□,对于舒杳来讲,就是一种很没必要的行为。 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但同为女生,舒杳还是不希望有人被谎言蒙蔽。 她淡淡道:“李家寰教授已经很多年没有带过学生去考察了,她身体不太好,近几年一直在修养。” “你的意思是?” “你朋友的男朋友在撒谎。” “我靠。”沉炀没有心疼,反而带着一点激动,“你听到没?你她妈被绿了啊。” 舒杳:“……” 她只是说对方在撒谎。 那边女生挂断语音,大概十分钟过后又回拨过来,向她表示了感谢,然后不带重复词汇地骂了前男友十分钟。 好不容易把对方安抚好了,沉炀挂断电话,掏了掏耳朵。 看向若无其事躺在躺椅上喝饮料的舒杳,他有些好奇:“你真认识这李……李什么的教授?” “嗯。”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也是辅川大学的是吧?”沉炀揶揄问,“你这智商,都能考上辅大了,当初怎么会看得上周北川那种货色?” 舒杳的动作停顿了下,吸管被她咬出了明显的印记:“你怎么会知道周北川?” “废话。”沉炀理所当然道,“没看过霸道总裁小说,偶像剧总看过吧?你突然嫁给我弟,我当然得调查你。” 也,有一定道理。 舒杳沉默片刻,最终只是一语带过:“那时候眼神不太好。”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湖面泛起淡淡涟漪,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沉炀倒是也没多说,继续摆弄手机。 舒杳则又把注意力移回到了远处。 海水前后推涌,塑出了一个个巨浪,巨浪滚滚而来,而沉野就在这高耸的浪花中,踩着冲浪板,向利剑一样,冲刺而下。 雪白浪花卷起,几乎将他的身影覆盖,然而一转头,他又从浪管中腾跃而出,意气风发,一览无遗。 舒杳暗自在心里惊叹,见他提着冲浪板上了岸,她赶紧拿过旁边的毛巾朝他跑了过去。 站在沉炀身边的管家帮他倒了杯温水,看着远处的沉野,笑眯眯的,满脸欣慰:“二少爷这次来,倒是比以前活跃了不少。” 沉炀轻呵一声,闭上眼睛,一脸不稀得看的表情。 “老孔雀开屏呢。”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6节 第23章 在小岛待的这几天, 可以说,是舒杳近几年来,过得最悠闲的一段时光。 唯一放心不下的, 只有家里的小饼干。 虽然赵恬恬有空的时候, 会抱着小饼干和她视频,但远水救不了近渴,所以回国的飞机一落地, 司机就载着俩人直奔舒杳家里。 推开车门, 见沉野也跟着下了车, 舒杳客套了一句:“不用送了。” 沉野说:“我接狗。” 接狗。 接狗。 舒杳的心里像是掉进了块石头, “咚”一下, 心潮混乱。 她忘了! 沉野回来了,小饼干就要走了。 舒杳“哦”了一声,有点不舍,但毕竟是他的狗, 又不好说什么。 他们上楼的时候, 赵恬恬不在家。 但她把小饼干照顾得很好, 生龙活虎的, 一看到主人就飞奔而来。 舒杳默不作声地把小饼干的玩具收拾好。 毕竟是她家,而且住的是两个女生,沉野也不好过多插手, 就只能在背后这么看着她走来走去。 小饼干微微仰着头, 看舒杳来来回回, 便冲到她脚边绕, 跟个显眼包似的, 活跃得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要离开。 把东西都整理好,沉野提着走到了门口。 舒杳抱着小饼干, 小脸绷着,迟迟没有伸出手。 沉野靠在门框上,轻轻笑出了声。 舒杳疑惑:“你笑什么?” “知道我现在像什么?” “什么?” “像抛妻弃子多年,一回来就舔着脸争夺抚养权的无良父亲。” 舒杳低头,不好意思:“那也不是,本来就是你的狗。” 沉野从她手里接过了小饼干。 小饼干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被交接,脑袋摇来摇去,一会儿看舒杳,一会儿看沉野,像极了担心父母离婚,不知道跟谁的小可怜。 沉野挠挠它脑袋,突然听到空气里“咕噜”一声。 “饿了?” “没有。”舒杳一脸淡定地说,“小饼干饿了吧。” “咕噜” “……” 沉野笑,想起她确实在飞机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便提议道:“一起去吃个饭?” “去哪吃?” “我家。” * 舒杳不是第一次来沉野家。 但却是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专属拖鞋。 白色的夏季凉拖,脚背上还有一只黑色的小狗。 是在小岛的时候,奶奶特意帮她买的,和沉野白色小狗凉拖是一套。 没想到他居然带回来了。 小饼干一落地,视线就被舒杳拖鞋上的小狗吸引。 它的身体微微弓起,用下巴顶着,姿态霸道,仿佛在说:只有我才是主人的小狗!你是哪来的野狗! 舒杳俯身把它抱进怀里安抚,好奇地环顾四周:“好多天不在,你冰箱里还有能做的吗?” “有。”沉野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放着不少食材,牛肉海鲜、蔬菜瓜果,样样都有。 哦对。 舒杳想起来,在小岛上的时候,家里冰箱里的食材,是会有人固定时间来更换补充的。 想来他这儿,应该也是如此。 “那你要做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你都会做?”舒杳不信,根据看到的食材点单,“青椒牛柳?糖醋排骨?” “可以。”沉野拿过一旁的黑色围裙系上,看上去很熟练的样子。 舒杳看着他动作流利地清洗、热锅、下油,是真感到惊讶了。 她突然想起,故事的最初,她和李成伟相亲的时候,随口胡诌说自己喜欢的男人类型—— 长得帅、有钱、还爱做饭的。 这么一想,除了彼此之间没有感情,她提的这些要求,居然都成真了。 “想什么呢?”沉野瞟她一眼。 “没。”舒杳摇摇头,指了指他背后,“你围裙松了。” 沉野正切着青椒,手上沾着籽。 他低着头,理所当然地说:“帮我系一下。” “好。”舒杳没在意,把小饼干放地上,走上前帮他系围裙。 他的身上,清清爽爽的薄荷味很好闻,舒杳双手拉着围裙带子,系的时候,食指关节不经意滑过他的后腰。 黑色t恤很轻薄,舒杳清楚地感受到,那略显坚硬的触感,仿佛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悄悄把手往后挪了挪。 “汪。”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狗叫。 小饼干像是听到了同伴的召唤,突然撒丫子往外跑。 “哎……”舒杳连围裙都顾不得系了,扔下带子就追了出去。 围裙又松松垮垮地垂了下来。 后腰仿佛还残存着一阵痒意,沉野挺了挺脊背,回头一看,早没了舒杳的身影。 “……” 可真行。 * 屋外阳光正好。 庭院里的洋桔梗上次来还没开,今天就已经绽放,白花花的一小片,泛起淡淡幽香。 也就是在那白色后,舒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条令小饼干陷入爱河的博美。 看到女神,小饼干亢奋得猛摇尾巴,博美似乎也没忘记它,但稍显矜持,被小饼干蹭来蹭去不怎么回应,但也不拒绝。 小美的主人还是那个小姑娘,但不一样的是,比起上次素面朝天的样子,她今天很显然精心打扮了。 小雏菊在白色长裙上绽放,搭配浅淡的夏日妆容,让她看着越发青春洋溢。 舒杳笑了笑,主动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你也住这儿吗?” “我……”小姑娘顿了顿,“我阿姨家住在这儿。” “啊。”舒杳没有在意,见小饼干实在太热情,怕吓到对方,于是伸手挡了一下。 小姑娘蹲下身,好奇地问:“姐姐,你今天又来帮哥哥遛狗啦?” 哥哥? 她怎么知道小饼干的主人是男的? 唯一的可能只有,他们之前见过面。 精心的装扮、这么巧正好经过家门口…… 舒杳脑子里涌起一个大胆的揣测,而这揣测,让就在嘴边的那句“我们结婚了”变得难以启齿。 小姑娘看着可可爱爱的,舒杳不想看她难过。 但不说也不好,只能让她心存幻想。 舒杳斟酌着语气:“我们……现在不是帮遛狗的关系了。” 小姑娘明显地愣了一下,低头时,看到了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及那双一看就是情侣款的拖鞋。 她瞬间了然,开口时,倒不是难过,更多的是惊讶。 “原来哥哥没有开玩笑啊。” 舒杳偏过头:“什么开玩笑?” “其实,之前哥哥遛狗的时候,我们偶然见过。”小姑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连眼神都是闪闪发亮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妈呀,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的。” “正好小饼干和小美玩的好,我就趁势提出加个微信,方便以后联系,但是哥哥拒绝了,他说他结婚了,不能加别人的好友,我看他那么年轻,手上也没戒指,就想着应该是为了拒绝我找的借口吧。” “居然是真的……”小姑娘遗憾叹了口气,双手捧着脸蛋,羡慕地说,“姐姐,你俩谁先求的婚啊?”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7节 “我先求的。” “果然主动才会有故事。”小姑娘又问,“那你是怎么求的啊?” “……”舒杳嘴角一抽,不知从何说起。 说他答应她的求婚,是因为觉得她骂人高级吗? “就……随便那么一求。” “也可以理解。”小姑娘鼓着嘴,低声嘟囔,“你长那么好看,确实和哥哥很配。” 她像是卸下了一个包袱,认真说:“没事儿,我也就是觉得哥哥挺帅的,既然有主就算了,我可以再去寻找下一个帅哥!姐姐你也别放在心上啊,我以后不会再假装路过了。” 舒杳被逗笑。 随着年纪渐长,大家都渐渐习惯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舒杳反而觉得,这种敢于表达、又拿得起放得下的性格,格外讨人喜欢。 她本来想说,没事,她不介意,何况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离婚了,但这种话,在不知真相的人听来,如果不信,会觉得她在凡尔赛【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如果信了,又只会给人不确定的希望。 所以舒杳只是笑笑,祝她尽快找到。 “其实我们学校帅哥也不少的。”小姑娘感慨道,“但是好多都是一些花心男,一边交往,一边在外面沾花惹草,像哥……额,姐姐的老公这样守男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守男德?” “是啊,我虽然不算天仙,但也算年轻貌美吧。”小姑娘撩了撩头发,“面对我这样的美女主动搭讪,他居然一开口就是他结婚了,不加微信,他一定很爱你。” 爱……她? 沉野,怎么可能爱她呢? 明明觉得不可能,但因为小姑娘的话,舒杳吃饭的时候,总忍不住偷偷往沉野那边看。 “怎么?”沉野夹了根牛柳,不咸不淡地问,“我有这么下饭?” “……”舒杳欲言又止,“我刚才遇到小美的主人了。” “小饼干那女神狗?” 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嗯。”舒杳说,“那小姑娘,之前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她说她和你要过联系方式,但是被你拒绝了。” “好像是吧。” 舒杳喝了口汤,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不加啊?那小姑娘挺好看的。” 沉野放下碗,把筷子往上一搁。 双手手肘搭在桌上,沉野认真看着她:“你觉得为什么?” 两人的目光直直撞上,舒杳不自觉攥紧了筷子:“我……” 她不想往那方面去想的,但人在不确定的时候,多多少少容易被外界的声音影响心态。 可是她更不敢想,如果沉野喜欢她,他们之后要怎么继续相处。 她知道自己不排斥沉野作为朋友,甚至以比朋友更好一点的关系存在在自己的生活里,但她目前并没有和一个男人成为真夫妻的打算。 沉野突然轻声笑了,右手食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漫不经心道:“知道那小姑娘几岁吗?” “几岁?” “十六。” “……” “我这人吧,道德底线不高,但还不至于完全没有。” “……哦。” 舒杳尴尬地埋头喝汤。 果然是她想多了。 第24章 蹭饭这种事情,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三次过后,舒杳已经能熟门熟路地从厨房柜子里找到筷子和勺,并在冰箱里准确翻出他需要的番茄酱。 把番茄酱淋在油炸过的鱼肉上, 一道松鼠桂鱼正式完成。 酸甜可口, 香气四溢。 舒杳把它端上桌,又帮沉野盛饭:“之前说回国之后去拜访阿姨和叔叔的,他们旅行还没有回来吗?” “嗯。”沉野解下围裙, 接过舒杳手里的饭碗, “等下个月吧, 估计下月中旬回来。” “好。” “最近我妈找你聊天了?” “嗯。”舒杳坐下, 第一口就瞅准了那道松鼠桂鱼, “阿姨很热情,在国外看到好玩的景点和东西都会拍照发我,还老说要帮我带礼物。” 沉野倒了杯水,推给她:“我等会儿和她说让她注意点。” 舒杳不解:“什么注意点?” “不要总是打扰你。” “没有打扰啊。”舒杳笑了笑, 说, “生活中会经常找我聊天的人很少, 和阿姨聊天挺有意思的, 说实话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她是长辈,总觉得像同龄人。” “那就好。” 安静地吃了几口,客厅里响起门铃声。 舒杳一怔, 她来这么几次, 从来没在沉野家看到过别人, 难道是叔叔阿姨提前回来了?她这还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就像脑回路对接上, 沉野起身道:“我爸妈不会突然过来。” 舒杳暗暗松了口气, 眼见着他走过去开了门,一张熟悉又不记得在哪见过的脸孔映入眼帘。 男人穿着干净的休闲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 鼻梁高挺,眉目温和,就像山间一抹静谧流淌的清泉。 舒杳肯定,这人在大学里,一定成为过无数女生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白月光。 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她,一边换拖鞋,一边自顾自地埋怨着:“你这多少天的悠闲,是我用命换来的,我不管啊,接下去轮到我休假,公司你管。” 话音刚落,他抬眸,看到舒杳的同时,愣了下,随即微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舒杳这才想起来,居然是他—— 正式离职那天,在咖啡厅里见过、走在林瑞阳前面的那个帅哥。 他居然是沉野的朋友? 沉野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过会儿才让开道,这功夫,舒杳已经去厨房里帮他拿了干净的碗筷。 男人顺势坐在舒杳斜对面的位置,接过她手里的碗筷:“初次见面,我叫周景淮。” 周景淮。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舒杳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骤雨科技那个周景淮?” “是。”周景淮笑了笑,“你叫舒杳吧?之前博文艺术网那个舒杳?” “嗯。” “你给宝物记写过好几篇文章,我都有看到,写的特别好,本来之前去贵公司,想着正好去感谢你,没想到听说你离职了。” “客气了。”舒杳想起刚才周景淮的埋怨,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沉野,“所以你也是骤雨科技的人?” 沉野本就没有想过隐瞒,只是她从来没问过他的工作,他也就没有特意提起,怕她察觉到蛛丝马迹。 见他点头,舒杳心里更惊讶了。 刚才周景淮说的是管理公司,这么说起来沉野肯定不可能是普通员工,她不由想起李艳秋之前提过,骤雨科技的大老板有两个,周景淮只是其中之一。 难怪平时也没见沉野玩宝物记,但他帮她做任务的时候,却那么顺手…… 见她一脸严肃,沉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生气了?” “啊?”舒杳回神,“没有啊,只是有点惊讶,我听人说,骤雨科技创立的时候,老板还是大学生,所以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周景淮:“没想到你连这都听过啊?差不多吧。” “我有点好奇。”舒杳斟酌片刻,“前两年文博还不是一个热门的领域,你们怎么会想到做宝物记这种游戏的?” “其实这个想法,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做这种游戏,需要很深的文化底蕴,所以当初只是有个框架,却迟迟不敢下手去做。” “没有找一些专业人士帮忙吗?” “你别说,当时——”周景淮顿了顿,拿过一旁的杯子,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才接着说,“当时我确实在网上找了一个老师,那老师教得特别好,只可惜后来她说临近毕业太忙了,就辞职了。” 果然是周景淮…… “原来如此。”舒杳莞尔一笑,没有戳破她就是那个老师的事实。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人也几年没联系了,对她来讲,好像也没什么可提的,不然真给人一种想抱大腿的感觉。 舒杳今天是开赵恬恬的车来的,吃完饭后,她和之前几次一样,依依不舍地和小饼干道别。 沉野送她出了小区,一回来,就被周景淮拉进了书房。 周景淮丝毫不给他面子,一进门就跟主人似的坐在了书桌后的办公椅上,神色悠哉。 他俯身摸了摸小腿:“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刚腿都快被你踢肿了。” “什么什么情况?” “她那相亲对象在局子里都踩了个把月缝纫机了,结果你呢,把人送进去之后,自己没动静了?” “没有。” 周景淮轻啧一声:“我说啊,你还记不记得咱创业初期,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打水漂,但几千万你说投就投了,怎么到了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倒这么胆小了。” 沉野的手臂搭在椅背上,吊儿郎当地笑:“那不是我爸妈的钱么。” “……”周景淮无语,“你就没想过直接大胆点,捅破这层窗户纸?不同意再慢慢追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8节 沉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 除了沉野自己,谁都不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其实想过告白这件事,甚至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学校里刚刚开始传言,舒杳和周北川在一起,但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是真的,以为只是同学们一贯的添油加醋。 放学,班级里已经没人了。 沉野拿着两张周末的展览门票,去了一趟舒杳的班级,却在走廊上,隔着窗户看到了并肩而坐的舒杳和周北川。 他们背对着他,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周北川侧头看她,嗓音幽幽:“我听说最近你和八班的两个男生走得挺近的?” “他们一个是恬恬喜欢的男生,另一个和我一样,是被拉去当助攻的。” “他们喜欢的不是你吗?” “当然不是。”舒杳低头写着作业,听不出情绪,“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女朋友,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喜欢的是我,我当然就不会再去了。” 沉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走廊墙壁上,垂眸看着手里的两张门票。 过了会儿,他转身下楼,顺手把门票扔进了转角的垃圾桶。 那时候他想,比起彻底断了联系,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吧。 现在也是如此。 “我不确定那时候的她有多喜欢周北川,但我能确定的是,她现在还称不上喜欢我。” 最起码,那天提起博美的主人时,他试探着问她,觉得他为什么拒绝加好友,她当时的眼神里,没有期待,更多的是惶恐。 沉野扯了扯嘴角,苦笑道:“你相不相信,如果我今天告白,明天她就能拉着我去离婚。” “那你是准备等她主动追你?” “那倒也舍不得。”沉野说,“她只要给我一点信号,我就会上。” “我懂了。”周景淮手搭着下巴,点点头,“就跟那狗哨似的,吹一声,哎,你立马就屁颠屁颠跑过去了。” 沉野:“……” “等等。”周景淮的重点突然偏移,“你刚说她前男友叫什么?” “周北川。” “也姓周啊?”周景淮微微蹙了下眉头,简短地扔下两个字,“晦气。” “确实——”沉野往后一靠,又切换回了刚才那股漫不经心的调调,“那时候因为你这姓,我一度不想跟你做朋友。” 周景淮笑意未变,轻飘飘怼了回去:“我那时候以为你是嫉妒我的颜值。” “要点脸。” 插科打诨了好一会儿,周景淮才想起这趟来的真正目的:“对了,差点忘了正事儿,这晚宴,你代我去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邀请函,右手抵着推到了沉野面前。 沉野的视线微微往下一扫,桌上是一份博文艺术家晚宴的邀请函。 “博文那个林瑞阳送来的,我想你应该感兴趣?” 沉野手里拿着只钢笔,转了转,“你怎么知道我俩打过交道?” “他在我办公室看到你照片,很惶恐的样子,我就猜,他应该得罪过你?” “你办公室放我照片?我怎么没见过?”沉野轻啧一声,“周景淮,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少自恋行吧?你休假这么多天,我忙得焦头烂额,还不允许我拿你照片当飞镖盘泄泄愤?” 沉野:? * 另一边。 舒杳靠在床头,颇有兴致地和“穷得只剩钱”大佬一起打了pk赛,并靠着大佬躺赢了不少卡面升级材料。 结束游戏,“穷得只剩钱”给她发了一条私信:【木木宝贝!晚安!感谢陪我一起打pk呀。】 富婆姐姐居然这么平易近人。 舒杳的心情也不错,回了一句“好呀”,想了想又配了一个晚安的emoji表情。 退出游戏,舒杳百无聊赖地点开了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里,不少都是博文艺术网的前同事,所以此刻,已经被“博文艺术家晚宴”的消息刷屏了。 第一个发的是公司行政柳思思:【一年一度,共襄盛举!】 配图是一封还没有写上名字的晚宴邀请函。 舒杳没有删除微信好友的习惯,因为她基本不发,也就无所谓谁在她朋友圈里,从周北川,到林瑞阳,都是如此。 所以这条下,她看到了林瑞阳的回复,与其说是回复柳思思,不如说是给公司领导们看的,毕竟柳思思的朋友圈,100%的领导都在。 林瑞阳:【费尽心力邀请到了业内大佬和神秘嘉宾到场!敬请期待!】 舒杳扯了扯嘴角,退出微信的同时,手机屏幕顶部跳出一封邮件提醒。 她顺势点了进去,才发现邮箱里有两封未读邮件。 一封来自骤雨科技,发于昨天。 一封来自博文艺术网,发于三十秒前。 * 在博文工作了快三年,对于这一年一度的艺术家晚宴,舒杳非常熟悉。 乘坐电梯上到酒店五楼,她很快找到宴会厅的登记入口。 刚拿起笔,还没来得及在登记册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舒杳就隐约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 她闻声望去,看到柳思思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她和柳思思之前在公司活动上有过几次交集,但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没什么深入接触。 舒杳朝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柳思思挪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辞职了吗?” “我……” “啊,你现在还是在这一行吗?”柳思思打断了她的话,拍拍她手臂,“你放心,不被人认出来就没事,不过陈总和林瑞阳也在,你别被他们看到。” 柳思思指了指不远处的电梯口。 陈总左手边是他的助理,而右手边的,正是林瑞阳。 林瑞阳今天穿的特别正式,一袭西装斯文笔挺,正热络地和眼前的艺术家攀谈。 眼见着他们可能随时会走过来,柳思思尴尬提醒:“你要不先躲一躲?或者你想采访哪位?我帮你联系看看。” “不用。”舒杳不以为意。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不远处的人群就往这儿来了,从她身边经过时,不知谁身上浓重的古龙水香味,让舒杳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然而好像就是这一步,引起了走在最后的林瑞阳的注意。 他回头一看,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林瑞阳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面对一个已经离职的前同事,他显然是连装都懒得装了,趾高气昂道:“你的媒体邀请函呢?” 舒杳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得体地笑了笑:“我没有。” “那你在这儿干嘛?离职了,还想蹭前公司的资源,怎么,现在的工作单位这么拿不出手?” 旁边的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柳思思担心地看向她,扯扯她的裙摆:“舒杳,要不你还是先出去吧?趁现在人还少。” “但我有这个。”舒杳平静地从包里掏出另一份邀请函。 林瑞阳打开看了眼,脸上的表情变化速度,堪比辅川初夏的天气。 邀请函上明明白白的写着邀请对象的名字—— 江岸。 第25章 “江岸?!” 一旁柳思思激动地拉住了舒杳的手臂:“你怎么会有江岸的邀请函?” 舒杳没有解释, 目光坦然地落在林瑞阳脸上。 林瑞阳紧攥着手里的邀请函,过了会儿,冷笑一声:“哦对, 差点忘了, 你和江岸认识,但是就算认识,拿别人的邀请函来参加, 也是不被允许的。” 林瑞阳朝不远的保安招了招手, 示意他们过来赶人。 舒杳被逗笑了。 “为什么一定是冒用呢?有没有一种可能——” 她的嗓音温柔如水, 却转瞬间像水凝结成了冰刀, 直直刺进林瑞阳的心口。 “我就是江岸。” “你, 江岸?”林瑞阳像是听到了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拜托,舒杳, 你要编也编个好的, 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岸是男的啊, 你说你是江岸, 也行,怎么证明?” “为什么要我来证明我就是我这件事?”舒杳理所当然地说,“如果你觉得我不是, 那请你拿出我不是的证据, 如果拿不出来, 那就请把邀请函还给我, 然后——” “让开。” “你!” 林瑞阳一时失语。 江岸在圈子里一向很神秘, 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甚至就连馆方的介绍资料, 也一直都只有寥寥数语。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39节 即便大家都说江岸是男的,即便他觉得,作为前同事,舒杳不可能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余还有时间以江岸的身份从事艺术创作。 但是,要说铁铮铮的证据,他还真没有。 林瑞阳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握拳。 刚才已经陪艺术家进宴会厅的陈总,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又走了出来。 看到对峙的俩人,陈总也挺惊讶,但比起林瑞阳直接的恶意,他显得友善很多。 却也更虚伪。 “舒杳,好久不见。”陈总微笑着问,“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林瑞阳凑到他耳朵边说了几句。 陈总笑意不改,看似斥责,却带着维护:“舒杳,这事儿确实是瑞阳做的不周到,就算你离职了,但我向来对你的能力都是非常欣赏的,再见也是朋友。不过今天这晚宴,确实涉及一些公司合作的事宜,还不便和外界透露,你看这……” 话还没说完,周遭突然响起窃窃私语,话题都围绕在电梯口那位满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身上。 “妈呀!李家寰怎么也来了?博文还是有点东西啊,给多少出场费啊,这种大佬居然都愿意给面子。” “拜托,前段时间她一件花丝镶嵌作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了1.6个亿啊,还缺这点出场费?” “李教授这精神矍铄的,一点看不出七十多了。” “那不是有江岸这徒弟了么,估计觉得后继有人,就早早隐退了。” …… 大佬一出场,自然没有人再留意舒杳这边的纠纷。 连陈总也赶紧上前准备搀扶她拄着拐杖的右手。 李家寰巧妙避开,开玩笑道:“怎么,我是看起来老得走不动路了?” “没有没有,李教授看起来年轻着呢。”陈总笑笑,招呼着李家寰往宴会厅的方向走,还不忘介绍,“李教授,这是我侄子,博文艺术网目前的资深记者,林瑞阳。” 林瑞阳毕恭毕敬道:“李教授您好,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 李家寰大概听多了这种恭维,并没有什么反应,疑惑地环顾一圈,问:“怎么了?怎么都挤在门口不进去?” 众所周知,江岸是李家寰的徒弟。 可是现在,李家寰看到舒杳,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就是证明舒杳冒用江岸身份的最好证明? 林瑞阳心里一喜,赶紧解释:“李教授,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人拿着江岸的邀请函来参加,我们希望她能证明自己就是江岸,她却又拿不出证据。” “哦?” “既然您来了,也是凑巧,那就劳烦您看看,眼前这位,是不是您的徒弟?” 林瑞阳眼神里的得意,几乎快掩饰不住。他完全能想象得到,谎言被戳穿之后,舒杳狼狈离开的画面。 这让他觉得之前在公司处处被舒杳压一头的气,都解了。 然而就在此刻,李家寰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又让他脸上的笑意,彻底冻结。 “我让你等我一起来,你不肯,这下被误会了吧?” 李家寰话里的无奈和宠溺,让现场除了舒杳以外的所有人,几乎都倒吸一口凉气。 舒杳提着裙摆走到李家寰身边,挽住她的手臂,乖巧地配合道:“知道了,下次一定陪您一起。” 林瑞阳面如土色,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江岸,不是男的?” “林瑞阳,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吗?”舒杳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有些冷淡,“就是因为有你这样死守着刻板印象的人,你们觉得女艺术家,就只能创作出一些华丽精美的饰品,而看到类似金鼎、金印的作品,你们第一反应就是男性艺术家才会感兴趣。” 林瑞阳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他发邮件给江岸,邀请江岸入驻网站专栏,还没五分钟,就直接被拒绝了。 原来,江岸,就是舒杳。 如果不是晚宴不允许拍照摄影,现在门口估计已经成了闪光灯闪个不停的红毯现场。 陈总一看大事不妙,立刻给旁边的工作人员使眼色。 工作人员赶紧招呼着围观人群进了宴会厅。 “这么巧,李教授的徒弟,居然也是我们博文出来的人,那可真是我们博文的荣幸。”待走廊里人少了,陈总立刻出面圆场,他转头看向舒杳,低眉折腰地道歉,“舒杳啊,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是瑞阳也是为了今晚晚宴的安全考虑,人和邀请函对不上,万一出什么事——” “哦?”陈总身后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揶揄的嗓音,“这么看起来,我是进不去了?” 众人默契回头。 看到了西装革履的沉野。 他平日里不太穿西装,舒杳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 别说,还挺人模人样的。 陈总立刻认出了他,满脸笑意地迎了过去,看到他手里的邀请函上写着周景淮的名字,也毫不在意:“沉总,您开什么玩笑,周总公务繁忙,您能代为出席,已经是我们的荣幸,怎么还能不让您进去呢。” 舒杳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上次视频会议的时候,沉野一直坐在角落的沙发,并没有入镜,也全程没有出声音,难怪,陈总此刻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他估计还觉得,她和沉野并不认识。 而林瑞阳的关注点和舒杳并不一样。 他和眼前的男人见过三面,第一次是在商场,对方为了舒杳砸了监控。第二次是在公司,对方全程旁听了那个让他囧态百出的会议。 至于第三次,是前些天在周景淮的办公室里,他看到了一张毕业照,上面不只有周景淮,还有这张他永远忘不掉的脸。 后来回来后和陈总一提,他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人不仅是骤雨科技的创始人之一,更是远扬地产的二公子。 与此同时,他也从陈总口中得知,沉野前不久结婚了。 看他手上确实戴着婚戒,林瑞阳立刻看了眼舒杳的手,但她两手空空。 林瑞阳顿时安了心,听说沉野结婚很仓促,他那种身份,想也知道大概率是商业联姻。 那舒杳……不是过去式,就是养在外头玩玩儿的吧。 林瑞阳眼里涌起掩饰不住的鄙夷。 但转瞬即逝。 * 宴会厅里。 舒杳作为新人,座位比较偏,而沉野是坐在主桌。 俩人相隔甚远,没有任何交流。 不过看起来,那位置倒是挺合她心意,闷声吃着,连头都不抬一下。 沉野扫了眼,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手机震动,是周景淮的电话。 沉野去隔壁无人的包厢里接了,正准备出去时,却看到林瑞阳端着两杯红酒走了进来。 他用脚把门踢上,脸上是客套的笑。 “沉总,隔壁人多,还没好好敬您一杯。” 沉野低头摆弄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不咸不淡地应:“有事儿?” 林瑞阳赔笑道:“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沉野把手机收起,接过他手里的红酒杯,轻轻晃了晃却没有喝:“当然不会。” “那就好。”林瑞阳先喝了口红酒,以表诚意,“听说沉总新婚燕尔,还没机会祝您永结同心。” “林先生不必客气。” 林瑞阳压低了点声音:“那沉总和舒杳……” 沉野笑了笑,不甚在意:“已经不是以前的关系了。” 林瑞阳一下松懈下来,讲话也没有了刚才的拘束,“那还要恭喜沉总脱离苦海,实不相瞒,我上次真不是冤枉她,她和我叔叔的事情,公司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拿我叔叔来造谣不是?” “哦?”沉野颇有兴致似的问,“她和你叔叔,什么事儿?” “就是……有人亲眼所见,她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我叔叔去了她房间,过了很久才出来。” “你和你叔叔确认过了?” “那是当然,都是男的,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幸好您和她断了,舒杳那女的,就一靠身——” “哗——” 话还没说完,林瑞阳被一杯红酒浇了个劈头盖脸。 头发湿了,贴着额头,脸上一道道红酒的痕迹,狼狈不堪,他抹了把脸,眼睫毛上依旧挂着红色的酒渍,白色的衬衫领口,也像是染了血一般。 有一滴红酒溅在沉野的无名指上,染红了戒指。 沉野从桌上拿了块湿巾,低着头小心翼翼擦着。 “你应该庆幸,我老婆不喜欢我打架,所以这几年,我的脾气好了不少,否则——” 他眼皮掀起,笑了笑,漫不经心的。 “你头上红的,可就不是酒了。” 第26章 “嘭——” 门被甩上。 包厢里空空荡荡, 林瑞阳的本性彻底暴露,他抓起旁边一个烟灰缸,愤怒地砸了出去。 玻璃烟灰缸撞上墙壁, 碎裂一地。 包厢里重归安静, 却也正是如此,门外的交谈声变得格外清晰。 “你怎么从这儿出来?” 是舒杳的声音。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0节 沉野的嗓音依旧低沉,语调却和刚才的冰冷差了十万八千里:“接个电话。” 说完, 他问:“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舒杳说:“洗澡摘了, 傍晚出门太急就给忘了。” 俩人渐行渐远, 交谈声渐渐变弱, 直至没了声响。 林瑞阳紧握着拳头, 知道沉野这提问,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听这意思,舒杳,显然就是沉野的妻子。 沉野这种出身, 居然娶了一个家境那么普通的女人? 林瑞阳依旧不敢相信。 凭什么?她凭什么在事业上处处压自己一头?现在都辞职了, 自己还得对她处处忌惮? 衬衫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狼狈又难受。 林瑞阳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 脱下衬衫洗了把脸。 冷水取代红酒,浇了一头,却没法浇灭他心头的怒火。 林瑞阳拿了块毛巾随意擦了擦脸和头发, 赤着上半身给陈总发消息, 让他帮忙送件衬衫过来。 罕见的, 一向疼爱他的叔叔没有回复。 林瑞阳正想打电话,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踢开, 一件衬衫迎面而来,甩在了他脸上。 林瑞阳把衬衫扯下, 看到了陈总铁青的脸色。 “叔叔?” “你别叫我叔叔!”陈总怒不可遏,指着他道,“我他妈没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侄子!” 林瑞阳脸部的肌肉微微抽动,勉强维持着笑:“叔叔,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他妈自己听听你说了什么!”陈总冷笑一声,按下手机播放,一段对话传了出来—— “那还要恭喜沉总脱离苦海,实不相瞒,我上次真不是冤枉她,她和我叔叔的事情,公司里大多数人都知道,我再怎么,也不可能拿我叔叔来造谣不是?” “哦?她和你叔叔,什么事儿?” “就是……有人亲眼所见,她去北京出差的时候,我叔叔去了她房间,过了很久才出来。” “你和你叔叔确认过了?” “那是当然,都是男的,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幸好您和她断了,舒杳那女的,就一靠身——” …… 林瑞阳没想到,沉野不仅录了音,居然还直接发给了他叔叔。 他的眼神心虚地飘开,又回来,放低姿态:“叔叔,我刚喝的有点多,有点口不择言,但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不是故意的?林瑞阳,是谁保你进公司,是谁处处护着你?你现在倒好,在外头传我的谣言是吧?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掘了谁家祖坟,要不是看在你爸妈面子上,你这种败家子谁爱管谁管!” 林瑞阳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刚才在沉野那边受的气还没有发出来,又被自己叔叔指着鼻子一顿臭骂,他最后的那点理智也没了,脱口而出: “这是我传的吗?当初你进舒杳房间,公司里又不是没人看见!” “你——”陈总被气得脑袋一阵阵钝痛,他抚了抚心口缓和情绪,“我是进过舒杳的房间,因为那他妈是一间套房,我是去找住在套房另一间的你们总编的!要不是我当时找了她一趟,给她施了压,舒杳早就是分部主编了!你以为你还有竞争的资格?” 林瑞阳脸上顿失血色:“叔叔。” “还有上次,你怎么跟我说的?说反正周悦搞错了署名,不然我们就顺水推舟,便宜不占白不占,你跟没跟我说,其实一切本来就是你策划的?林瑞阳,我把你当侄子,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我没有……” “算了。”陈总按了按太阳穴,满脸失望,“你爸妈的面子,我给的也够多了,明天你主动去公司办离职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都别找我。” 陈总转身握住门把,按下的同时,再次开口: “看在最后的情分上,提醒你一句,离沉野远一点,就你这点智商,玩不过他的,你自己要死就算了,别带上你爸妈。” * 李家寰的身体不允许她熬夜,所以十点不到,舒杳就陪她先行离场了。 从宴会厅到地下停车场要走一段路,李家寰只问了她一些创作上的问题,其他的一概不提。 直到走到车跟前,她才问:“真的辞职,准备坐这冷板凳了?” 舒杳郑重点头:“嗯。” “怎么突然改变了决定?” 人试错,是需要成本的,家境富庶、父母疼爱、不必担忧生计的人,或许可以无数次去试错,但舒杳并不是。 她需要稳定的收入来为将来做打算、需要安稳的工作来让母亲安心。 所以,她曾经确实没有把花丝镶嵌这门手艺,当作未来的事业。 直到原以为稳定的工作,让人无法从中获取到任何正面的情绪价值,直到…… “有人和我说,如果最终结果能得偿所愿,那么之前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我想试试。” “居然还有人能说得动你?真是稀了奇了。”李家寰揶揄道。 舒杳笑了笑,再提起这决定时,已经没有丝毫曾经的纠结:“过去二十多年,我都活的很规矩,这一次,就当是我为自己任性一次吧,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如愿以偿。” “杳杳。”李家寰拍拍她的手背,掷地有声地说,“你是我见过,从事这门手艺最有天赋的人,我想,这或许是天意。” “师父……” 李家寰和蔼地扬起嘴角:“为了庆祝,送你两份礼物吧。” “什么?” “第一件是,最近有个古装剧剧组联系了我,他们想要做一些花丝镶嵌头饰道具,但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希望我帮忙推荐,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就把对方的联系方式推给你,报酬虽然不算多丰厚,但也能保证你半年的收入了。” “好啊。”舒杳说,“我才刚正式入这行,不挑活。” “至于第二件——”李家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甚至不是递给她,而是强硬地从她手提包包口放了进去。 “师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很幸运,它遇到了新的主人。” 地下停车场里黑漆漆的,黑色座驾转瞬之间消失在视野里。 舒杳回到电梯,往包里摸了摸。 当那棱角硌到她手心的时候,舒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李家寰刚才送她的,是一串钥匙。 舒杳曾经见过很多次。 那是她,工作室的钥匙。 * 夏天的夜晚,风吹在身上都丝毫解不了燥热,偶尔的几声蝉鸣,完全没有传进舒杳耳朵里。 她坐在副驾驶坐,娇小的脸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左手紧紧握着钥匙,右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隐园工作室,不是李家寰一个人的心血,代表的,更是老一辈手艺人,对花丝镶嵌的执着。 但目前大众对花丝镶嵌技艺的了解程度不高,且大多数老手艺人专注技艺,在面临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时,创新能力有限,这从工作室商城里作品销量之凄惨,可见一斑, 这些作品,无一例外都是仿文物作品,制作工艺极其复杂、制作周期很长,且采用的是18k或24k纯金,售价几乎都在五位数以上,最贵的达到三十万。 这本来也超出了大多数人的预算,再加上作品本身清洗困难、容易变形,适合收藏但不适合佩戴,就更让顾客望而却步。 这串钥匙,不仅是一串钥匙,更是师父,乃至一群老手艺人们的嘱托。 肩上的担子突然重了许多,舒杳正思考着未来方向的时候,驾驶座车门被打开,夏夜的暖风卷了进来。 沉野收起手机,将车启动。 舒杳看着他的侧脸,想起他在宴会看到她,却丝毫不惊讶的样子,笃定问道:“你很早就知道我就是江岸了?” “嗯。”沉野温声提醒,“安全带。” 嗯? 由于师父赠礼以及沉野知道她身份这件事的双重震撼,舒杳的脑子是懵的。 见他确实没系,她想也不想,凑上前扯出了他座位上的安全带。 俩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你——”沉野的喉结滚了滚,闻到她身上浅浅淡淡的香气,她的脸蛋近在咫尺,口红有些微脱色,却更显出了双唇本来的水润。 但沉野还来不及心猿意马,咯哒一声,安全带将他稳稳扣住。 他被逗笑了:“舒杳。” “嗯?” “我说,你自己的安全带。” “……”舒杳整个人跟被点了穴一样,两秒后,她非常淡定地退了回去,一边抽出安全带,一边无事发生般把话题带回了原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匠心展开幕。”也就是他在商场里遇到她和林瑞阳吵架那天。 “当时你也去了美术馆?” “嗯。” “但是,我就不能是普通观众吗?” “因为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 沉野偏过头,眼里含着点逗弄:“三分欣慰,三分遗憾,还有四分向往的眼神。” “……”舒杳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可以和你哥交流一下霸道总裁文的观看心得。” 沉野只笑不语。 车上了路,舒杳点开手机,一眼看到了屏幕上的宝物记图标,这才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我和骤雨的合作……” 沉野显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手转动方向盘,将车拐进中央大道:“我只负责技术,其他不归我管。” 也就是说,选择和她合作,他并不知情。 舒杳点头,听到他问:“如果是我选择的你,你就不打算合作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1节 “没有啊。”舒杳理所当然地说,“为了避嫌放弃合作,这是霸道总裁文里的女主才会做的选择,对我来说,赚钱比较重要。” 果然是她。 前面是红灯,沉野缓缓把车停了下来,点头表示赞同:“说的不错。” 舒杳笑笑:“而且有嫌才需要避,咱俩除了那层婚姻关系,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避的?” 沉野:“……” 说的不错,下次别说了。 * 半个月前。 骤雨科技给她发了一封邮件。 七夕活动将至,但他们本来邀请的花丝镶嵌方向的顾问却意外因病离世,所以他们找到了她,希望她能顶替顾问的位置。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很快和骤雨科技签了合约。 宝物记的七夕活动选定的文物是一对累丝金带钩,出土于一座汉代王妃墓。比起他们以往选择的文物,这件算是比较冷门的,但本身自带爱情故事,传奇度丝毫不输给那些大名鼎鼎的国宝。 舒杳看到策划才意识到,当初她在沉野家随口提的一些个人意见,好像真的被采纳了。 拟人后的累丝金带钩是一对情侣的模样,温婉大气的女子,金色裙摆华丽端庄,佩戴着镶红蓝宝石的项链,而男子一身金色长袍,富贵却不庸俗,温文尔雅,气质绝尘。 受舒杳感染,前不久也入坑了这游戏的赵恬恬为了抽中这限定ssr,在网上查了好几套抽卡玄学。 其中就包括,拜原型。 这是从游戏玩家中传出的一种玄学,据说在抽限定之前,去博物馆里见见原型,可以大大提高抽中概率。 虽然是无稽之谈,但还是有不少人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只可惜,这次的原型远在国外,为了抽张卡飞一趟的机票钱,甚至可以换几十次大保底。 大家只能作罢。 吃早餐的时间,舒杳试着抽了一次,果不其然,无事发生。 “咳。”对面的赵恬恬突然开始咳嗽。 舒杳抬头,赶紧递给她一杯牛奶:“怎么了?” 赵恬恬喝了几口,终于缓下来,她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把手机推到她面前:“你看这个!” 舒杳定睛一看,那是发在宝物记超话晒欧帖下面的一条评论: 【抽卡的时候正好在看江岸的作品,我靠,单抽出奇迹!】 配图里,镜头前是单抽出限定的手机屏幕,后面背景,正好是江岸的一件作品,名为《好运莲莲》,是用花丝镶嵌技艺制作的莲花吊坠。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一条评论,却引发了诸多人的回复: 【这是在哪儿啊?这就是顾问的buff吗?】 【指路辅川红美术馆,这周末就闭展了,想看的朋友们尽快。】 【我信了,二十抽结束战斗。】 【信江岸,没遗憾!】 “……” “可惜我这两天要准备一个很重要的面试。”赵恬恬突发奇想,“不对啊,我还去啥,你不就在我跟前么!” 她双手合十,朝着舒杳拜了拜。 然而又一个十连抽依旧无事发生。 舒杳笑:“这要是有用的话,我不应该一次就抽中了?” 她本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闭展当天,舒杳又去了一趟美术馆,这才发现,相信玄学的人,好像不在少数。 展厅里的观众数量虽然称不上摩肩擦踵,但相比开幕那天,已经有了明显的增长。 尤其是好运莲莲的吊坠前,确实有好些人围着,手里默契地都拿着手机。 或许有一些人,对于自己的作品偏离了初衷,会觉得有些被冒犯。 但舒杳不这么觉得。 花丝镶嵌是一门小众的技艺,甚至很多人完全没有听说过,她的初衷,就是希望这数千年的技艺,能够为更多人所继承,而不至于湮灭在时光洪流中,最后被人忘却。 所以无论眼前的观众,是为什么而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自此知道了它,甚至如果再幸运一点,或许会有人因此喜欢上它。 正如师父所说,手艺,不该束之高阁,它该是鲜活的、自由的。 不过,盯着人群看久了,舒杳脑海中也渐渐浮现了一个念头—— 真的,有用吗? 万一呢…… 四十抽无事发生的非洲人此刻有些心动。 舒杳想,算了,来都来了,去试试。 她偷偷去了队伍外围,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位姐姐,看起来应该有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黑色吊带长裙,栗色的长卷发跟海藻似的披散在肩头,墨镜红唇,肆意张扬。 待前面的人渐渐走空,舒杳往后退了半步,示意那位姐姐先抽。 姐姐朝她莞尔一笑,拿出手机,却不为抽卡,而是点开了照相机。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按下,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男人,就着她退让的空间,把手机直直怼到了展柜上。 姐姐顿时消了笑意,看向男生提醒:“你插队了。” “大家都是围着,哪有队?”男人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讲话也是嚣张无礼,朝着她翻了个白眼后,拿着自拍杆旁若无人地拍摄。 舒杳这才看清,他既不是在拍照,也不是在抽卡,而是在拍视频。 职业使然,这种人舒杳之前看的太多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大概率根本不是游戏的玩家,而是过来蹭热度发视频的自媒体。 姐姐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格,直接就把手挡在了男生的镜头前。 男生立刻怒上心头:“我说小女生玩也就算了,你一个大妈,玩什么游戏啊?” “你!”姐姐气场强大,舒杳以为她会强势地怼回去,却没想到憋了足足有二十秒,姐姐最后憋出一句,“没素质。” “……”姐姐好像不太擅长骂人。 男人大概就是见她不擅长,越发气势嚣张:“大妈看起来应该有四十了吧?赶紧回家抱孙子吧,别在这儿凑热闹了。” 见姐姐欲言又止,舒杳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你是活不到四十么,听起来这么羡慕。” 她的嗓音温温柔柔的,听起来不像怼人,更像是发自真心的关切。 周遭突然安静下来。 男人回头,怒气冲冲:“你谁啊?装你妈正义使者呢?” “你也觉得骂你是正义吗?那我多骂几句?” 旁边传来阵阵窃笑,也开始有人附和着指责那个男人。 “有病。”男人骂了一句,灰溜溜挤出了人群。 姐姐看向舒杳道谢,舒杳笑着说不客气。 一个拍照,一个点开了宝物记抽卡。 可惜,玄学果然并不灵验。 舒杳遗憾地收起手机,却听到旁边的姐姐惊讶地问:“你是木木宝贝?” 舒杳一愣,猜测应该是刚才她登陆的时候,姐姐凑巧看到了她的id。 她的id叫木曰,在游戏里,会喊她“木木宝贝”的人只有一个。 “你是……穷、穷得只剩钱?” “这也太巧了。”富婆姐姐笑了一声,摘下墨镜,双眸弯弯,那双好看的眼睛,让舒杳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沉野。 怎么又突然想到沉野了? 舒杳把思绪拉了回来。 俩人出了美术馆,坐电梯到了一楼,富婆姐姐是个很热情的人,一路都没停过说话。 到了大门口,她遗憾地说:“不然该请你吃顿饭的,但是今天可能不太行,我赶着去见我漂亮可爱优秀完美的儿媳妇。“ 舒杳被她的用词逗笑,惊讶道:“你已经有儿媳妇了?你儿子,应该才初高中吧?” “我儿子都结婚啦,我50了,看不出吗?” “一点看不出,我真以为你三十几。” 富婆姐姐哈哈大笑:“我儿子说来接我来着,应该快到了,要不这样,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下次请你吃饭呀?” 和富婆姐姐的相处很舒适。 舒杳没有拒绝,点头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但才刚点开微信,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 “妈。” 第27章 舒杳回头一看, cpu差点干烧了。 一直到沉野走到俩人面前,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富婆姐姐热情地向沉野介绍她:“这是我在宝物记里认识的朋友,木木。” 沉野好像也不知道, “你有玩儿?” “怎么了, 前段时间太无聊了嘛。”说完,她又看向舒杳,“这是我儿子, 沉野。”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2节 对上沉野明显看好戏的眼神, 舒杳只能尴尬笑笑。 富婆姐姐并没有察觉到氛围的异常, 反而好奇地问:“我的宝贝儿媳妇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舒杳如鲠在喉。 沉野轻飘飘扫了她一眼, 说:“来了。” “嗯?”富婆姐姐环顾四周, 商场门口走来走去的女生不少,“在哪儿呢?你们怎么不一起来?” 沉野说:“白色休闲衬衫,牛仔裤,长最漂亮那个。” “……”富婆姐姐愣了几秒, 猛得回头。 视线对上。 “姐、阿……” 舒杳的脑子好像突然停止了运转, 一下蹦出了好几个称呼, 磕磕绊绊才找到正确的。 “妈。” * 因为突如其来的交集, 去沉家拜访这件事,突然就被提前。 一路上,沉野的母亲钱曼青用三分之一的时间指责沉野之前不给她看照片, 以至于发生了乌龙。 三分之一的时间夸奖舒杳, 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 和家里的厨师商量晚上的菜色, 说要自己下厨。 沉家老宅背山面水, 四周非常安静,五层高的别墅, 一看就价格不菲,门口居然还竖着一个保安亭。 舒杳本来觉得沉野的别墅已经很豪华了,但跟老宅一比,就显得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推开大门,入眼是就餐区,有一个开放的吧台,以及可以容纳十个人的长桌。 钱曼青首先从鞋柜里拿出了两双黑色拖鞋,一模一样的款式和尺码,脚背上的logo,让舒杳意识到,这起码应该是她之前一个月的工资。 沉野皱眉:“妈,小了吧。” “不小啊。”钱曼青自己穿了一双,拉着舒杳试另一双,“杳杳试试,要是小了的话,妈给你买新的。” 沉野:“……” 和着不是情侣款,而是母女款。 根本没他的份? “我的呢?”沉野问。 钱曼青理直气壮,甚至有点理所当然:“我没买啊。” “……” “当然不止你没有啊,你爸跟你哥都没有。” 说完让沉野好生招待,自己就急匆匆进了厨房。 沉野从鞋柜里随意拿了双自己的旧拖鞋。 看着沉野无语的表情,舒杳没有笑,反而有些担心地问:”你……会不高兴吗?“ 沉野怔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舒杳跟着他走到茶几边,眼见着他从旁边的小型冰箱里拿了瓶鲜奶,插上吸管递给她:“小学的时候,我爸很喜欢……隔壁邻居家的小孩,他爷爷奶奶不给他喝可乐,我爸知道之后,就偷偷给他买,但是我想喝的时候,他就会说让你妈给你买去,那时候,我就挺不高兴的,觉得他对外人比对自己女儿好。” 虽然现在已经长大了,但舒杳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遇到同样的事情,还是会不高兴的吧。 沉野抬手,指关节轻轻蹭了下她的鼻梁:“外人,是会不高兴,但你不是外人,是我老婆。” 舒杳揉揉鼻子,轻轻“哦”了一声,低头喝着牛奶。 沉野看了眼时间:“还早,带你去逛逛?” “好呀。”舒杳没忘记手里的牛奶,一边喝着一边跟他去了室外。 玻璃大门缓缓移开,入眼是一个硕大的游泳池,旁边有篮球场和羽毛球场。 有两个中年男人正在打篮球,看其中一个的穿着,舒杳终于明白刚才保安亭里为什么空无一人。 舒杳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你小时候,厌学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我要是小时候住在这样的家里,我肯定每天都不愿意出去。”舒杳咬着吸管,很坦诚地表达着羡慕。 沉野失笑:“高三以前厌学。” “你这挺奇怪啊,人家都是高三压力太大才厌学,你反过来。” “嗯。”沉野一本正经地说,“我好学,我就喜欢高三,给我重来一次,我读十年高三。” “……” 太好学了。 舒杳只能佩服。 绕过篮球场,旁边是地下室的入口,舒杳的想象里,下面可能是车库,一溜五颜六色的豪车,卖一辆可以供她活一辈子。 但其实地下室比她想象的低调很多,除了一个小型电影院,还有健身房,而旁边一个大门紧闭的房间,引起了舒杳的注意。 因为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上面用刀刻着几个字: 【内有凶狠哈士奇,请勿入内。】 “这是?”舒杳问。 沉野的右手挑了下那木牌,“我哥的秘密基地,从来不让人进。” “你哥养哈士奇啊?为什么养在地下室?” “不是。”沉野说,“他就是凶狠哈士奇,公认的哈士奇,自封的凶狠。” 舒杳:“……挺、挺形象的。” 她挠了挠额头,参观完地下室后,又跟着沉野走进电梯,直达三楼。 “二楼是我爸的会客室之类的,比较无聊,三楼都是卧室。” 舒杳好奇地环顾四周,三楼的环境非常清幽,走廊壁橱里燃着香薰,让四周充斥着淡淡的松木清香。 沉野带她走进了其中一间卧室,灰色的墙壁软垫和黑色的天花板,看起来颇为低调,但光是放床的房间,面积大概就是舒杳和赵恬恬租的家的两倍。 桌上摆放着一些摆件,舒杳用手指拨了拨挂件上的琉璃球,琉璃球撞击旁边的细管,弹奏出悦耳的乐章。 桌子角落,还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大红色的,一个字都没有。 舒杳以为里面是什么贵重的摆件,于是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而下一秒,她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有这种该死的好奇心。 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数十盒安全套,包装盒上是全英文的,要不是舒杳起码还认识condom这个单词,还真看不出来。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最后选择一脸淡定地把盒子关上。 “叔叔阿姨,还、还挺恩爱的。” 沉野的右手撑着桌,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尖:“这是我们的房间。” “……”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我妈帮我们准备的。” “……”舒杳尴尬地捏了捏耳垂,“这也太多了,就算一周用一个,要用到何年何月?” “骂挺脏啊你。” 舒杳:? 沉野轻啧一声,直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究竟是对男人有误解,还是单单对我有误解?” 舒杳连桌上的牛奶都想不起拿就跑了。 沉野闷笑出声,帮她拿着牛奶,慢悠悠跟在她身后去了楼上。 把几层楼基本逛完,外头响起了刹车声。 沉野说大概是他爸回来了,舒杳瞬间又打起精神,带着商业微笑回了客厅。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推门而进,如果说沉野继承了母亲的漂亮眼睛的话,那这双唇,完全是照着眼前的男人长的。 很显然,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沉誉。 沉誉一身西装革履,虽然算起来应该也有五十多了,但身材却保持得很好,连走路都身姿笔挺,带着极其强大的气场。 看到客厅里有人,他侧过头来,不苟言笑的样子,没有丝毫表情。 舒杳跟在沉野后面喊了一声“爸”。 沉誉看起来并不太关心,点了点头,随即问沉野:“你妈呢?” 沉野微抬下巴看向厨房,沉誉就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毫无犹豫地进去了。 “哎呀!我做菜呢,你别吵我,出去!” ……三秒后。 沉誉灰溜溜地出来了。 “你妈贴心,怕我吸入太多油烟对身体不好。”他蹭了蹭鼻尖,面无表情地对沉野说,“我去楼上处理点工作,吃饭叫我。” 舒杳:“……” * 晚饭是七菜一汤。 大概事先和沉野了解过她的口味,桌上中式菜居多,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钱曼青解下围裙递给旁边的保姆,看向舒杳笑眯眯道:“杳杳,阿姨厨艺不太行,今天虽然说下厨,但也就只有一道菜是我做的,其他都是厨师师傅做的,你不要介意啊。” 舒杳赶紧摇头:“当然不会,妈,你辛苦了。” 钱曼青捂着心口,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一副被哄开心了的样子,招呼着她快试试。 自己则转头跟沉誉说起今天在美术馆里的事情。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3节 “你说我怎么就不会骂人呢?不过杳杳说那个应该不是玩家,大概率是蹭热度的自媒体,我就说,怎么有玩家这么没素质。” 沉誉不动声色,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说出口的话,却不禁让人觉得后背发凉:“哪个号?” 舒杳心里暗想,完了完了,霸道总裁发话,隔壁老王要破产了。 这可比偶像剧好看多了啊。 钱曼青喝了口汤,安抚道:“没事儿,杳杳已经帮我怼回去了,而且可能也就是个员工,和号没什么关系。” 舒杳之前一直觉得,对于沉誉而言,她存在与否,似乎并不重要。或者说,沉野到底找了一个什么样的老婆,他也并不在意。 直到此刻,他才认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道:“谢谢。” 舒杳难得讲话磕绊了:“不、不用谢,叔……额,爸。” 钱曼青见她这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别紧张,你爸他就这样,看着凶,其实可护犊子了。” 舒杳还来不及应,又听她补了一句:“沉炀和沉野小时候被人欺负,都是他爸去讨回公道。” 舒杳等着沉野那句“别带我”,却没有等到。 她惊讶地问:“你还真被人欺负过啊?” 她还以为只有他欺负人的份。 沉野不动声色地往她碗里夹了块牛腩:“那时候年纪小。” “对对。”钱曼青挽尊道,“对方是个彪形大汉,小野那时候才三年级,他以前从来不哭的,我还以为这孩子天性就不爱哭,那是第一次,把他爸心疼的呀。” “妈。”沉野无奈打断。 钱曼青抿着唇,抬手在嘴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桌上的菜大半都空了,钱曼青满意地摸了摸肚子,问舒杳:“杳杳觉得哪道菜最好吃?” “都挺好吃的。”舒杳想了想,指着那道咕咾肉,“最喜欢的是这道。” 钱曼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这道正好是我做的!果然咱们心有灵犀。” 那瞬间,舒杳听到旁边的沉野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但他并没有点破。 直到深夜送她回家,到了楼下,才随口问她:“你怎么知道咕咾肉是我妈做的?因为最不好吃?” “没有,我觉得挺好吃的。”舒杳说,“我只是发现,吃饭的时候,你爸爸夹咕咾肉的频率最高,而且最后吃完的时候,咕咾肉还剩下三块,也是你爸解决的。” “他就不能单纯只是喜欢吃咕咾肉?” “但是旁边同样酸甜口的糖醋排骨,他就一点没动。” 沉野笑了笑:“还挺会猜。” 舒杳解开安全带,下车前,沉野问她,今天有没有吓到她。 舒杳笑着摇摇头,说:“没有,我很喜欢你们家的氛围。” 与物质无关,那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磁场。 一家人团团圆圆坐在饭桌边,没有争执,没有埋怨,那是她曾经渴望,却不可及的世界。 但如今,沉野家让她觉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温暖的地方的。 夜色沉沉,车内寂静无声。 沉野看着八楼漆黑的窗户,有了光亮。 他靠在座椅上,又想起了她刚才的话。 喜欢他们家的氛围,那也行吧。 如果能顺带喜欢喜欢他,就更好了。 第28章 师父给的钥匙, 一直被放在舒杳的包里。 八月底的时候,赵恬恬收到了大厂offer,纠结许久后, 为了省下每月2500的房租, 她还是选择了去住条件差一点的公司宿舍。 舒杳便也决定搬去师父位于黎水的工作室。 周日,赵恬恬不舍地拉着她去了商场采购搬新家需要的东西,也算是分别前的一次小聚。 商场里摩肩擦踵, 人数多得超出了舒杳的想象, 而且基本都聚集在一楼大厅里。 遥遥看见一个舞台, 上面的电子屏幕还黑着, 舒杳猜想, 大概是有什么商业推广活动吧。 俩人都没在意,径直去了一楼的一家女装店。 赵恬恬拿着一件白衬衫往自己身上比了比,看了眼标牌,又失望放下:“1200, 我的天, 就这么平平无奇一件衬衫, 都快半个月房租了。” 舒杳笑着安慰:“下个月开始你就不用付房租了。” “说是这么说, 但是我也不能每天看到你了,你记得多给我发消息啊,我周末有空就去黎水找你玩儿。”赵恬恬挽住她的手臂, 靠在她肩头瘪瘪嘴, 又猛的抬头, “哎?突然想起来, 那你岂不是要和沉野异地了?” 俩人走出店门, 四周有些喧闹,舒杳提高了点音量: “真夫妻才需要谈异不异地吧, 我们只不过是,车程半小时和车程一小时的差别。” “你们……”赵恬恬无语,“不会又好几天没见了吧?” “上次见是意外遇到他妈妈,然后去他家吃饭,本来今天应该去看小饼干的,但不是陪你逛街么,确实好几天没见了。” “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老六了。” 赵恬恬拍拍额头,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舞台的地方已经围得人山人海,赵恬恬踮脚往人群处看,突然眼神一亮。 “啊啊啊啊是陆晩乔的品牌活动!!!我看到灯牌了!” 舒杳不明所以,“谁啊?” “我最近追的那部古装剧的女二啊,虽然是反派女二,但播出之后热度比男女主都高。”赵恬恬一边给她科普,一边拉着她往前蹭,“我们去凑凑热闹。” 舒杳随之看到了舞台上的陆晚乔。陆晚乔五官立体,鼻梁高挺,眼窝偏深,妥妥的浓颜系大美人,修身的红色长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来都来了。 舒杳拿出手机,本来想顺势拍一张,却发现手机上有一条赵昧儿发来的消息:【杳杳,你之前婚礼送我的手镯,是哪里买的呀?我今天戴着去见朋友,她超级喜欢。】 舒杳低头回复:【那个是我自己做的,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定制。】 赵昧儿:【居然你自己做的?天呐这也太牛了!你这几天在辅川吗?我请你吃饭,顺便带我朋友一起,让她跟你说一下想要的款式。】 舒杳盘算了下时间:【好呀,但我后天要搬家,只有明天有空。】 和赵昧儿约好了明天下午的时间,舒杳退出微信,拍了张陆晚乔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欣赏,手臂处的衣料被赵恬恬扯了扯: “我们走吧,有点无聊。” 舒杳疑惑地看她一眼:“不对啊,按我对你的了解,就算过程无聊,光是这张脸,就足以吸引你看完才对。” “哪有……”赵恬恬的眼神飘了一下,低声嘟囔,“我觉得她没有电视里看着好看。” 四周都是陆晚乔的粉丝,赵恬恬脱口而出的那瞬间,舒杳连俩人怎么死的一百种方式都想好了。 幸好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她们的对话。 舒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赵恬恬强势地拉着出了人群。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在意。 路过一家奶茶店,舒杳想去买杯奶茶喝,赵恬恬却急匆匆拉着她往扶梯的方向走。 “奶茶……” “别喝奶茶了,容易胖,我们去二楼逛。” “……”舒杳更不解了,“你是遇到债主,还是抛弃过的前男友了?” “我……” 赵恬恬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陌生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杳杳?” 舒杳闻声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个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的身影时,终于明白了赵恬恬反常的原因—— 周北川。 他怎么会在这儿? 此刻的周北川,和曾经可以说是判若两人,曾经那个略显安静阴沉的男生,如今却一身西装,看着成熟又开朗。 就连之前脸上的疤痕,这些年,似乎也花了大力气去消除,现在只剩下淡淡的一条,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 “杳杳。”周北川跑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你是来逛街吗?” 舒杳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我现在是陆晚乔的经纪人,前不久才到辅川,不过之后可能会比较多在辅川工作。”周北川笑了笑,“你呢?这几年过得好吗?” “挺好的。”舒杳没什么兴趣在这儿闲话家常,她抬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们时间有点紧张,先走了。” “好。”周北川本想说下次约,却被她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吸引了视线。 对于他们所从事的这一行来说,戒指通常只是一件饰品,不带有什么意义,有时候品牌赞助,大小适合哪根手指,就戴哪根了。 所以对于舒杳手上这戒指的含义,周北川也没有多想,毕竟这几年,同学圈子里多少有提起过她,但从来没人知道她恋爱,更别说结婚了,周北川觉得,她估计也就是拿这戒指挡桃花罢了。 只不过,这戒指朴素得毫无花样,甚至还带着些微划痕,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的。 看起来,这几年她过得并不好。 虽然周北川一句话没说,但眼神里那种本能嫌弃,转而同情的意味,让舒杳有种自己被骂了的感觉。 毕竟这戒指是她送给沉野的。 她想,沉野的朋友,会不会也用这样的眼神看待他手上的戒指? 舒杳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杳……”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4节 周北川话还没有说完,舒杳已经拉着赵恬恬上了扶梯。 俩人的身影渐渐远离,周北川却迟迟没有回神。 他一直都知道舒杳有多好看,那时候,没有男生不羡慕他有这么一个漂亮又体贴的女朋友。 过了这么多年,脸上褪去了些许婴儿肥,更是令人挪不开眼。 高三毕业那年,他年轻气盛,不理解明明约好了一起考洛北大学,为什么她却临时改了志愿,直到填报截止才告诉他,他发了一通火,俩人不欢而散。 他去了洛北,没有主动联系她,一方面是因为放不下面子,他觉得她会主动来求和,毕竟舒杳的性子向来温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第一次走出象牙塔、面对新世界,新鲜感让他沉溺,游戏、女人、社交,让他觉得自己对舒杳的执念也没有那么深。 却没想到,一旦自己不主动,俩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这几年,他拼了命地往上爬,不是没和其他人交往过,却没有一个,能让他产生当初的那种悸动和独占欲。 本以为是年岁渐长,这些东西比起名利,都变得不再重要,不再能引起他的兴趣。 然而今天这一眼,却让他觉得,沉寂已久的心湖,好像又再度泛起了波澜。 * 赵恬恬往楼下看,已经看不到周北川的身影,但舒杳的表情还是冷冰冰的,她担心地晃晃舒杳的手臂:“你没事吧?” “啊?”舒杳回神,看上去并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没事啊。” “但你看着还是不开心的样子。“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舒杳凝重的脸色,让赵恬恬一下把心提了起来:“什么事?该不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沉野?我觉得还是不……” “我在想,我要不要给沉野买个贵一点的戒指。” 赵恬恬:? “你就在想这个?” “嗯。”舒杳一脸严肃地说,“毕竟是我向他求的婚,用这么一个餐厅送的免费戒指,确实是太没有诚意了。” 赵恬恬:“……拿错剧本了吧?” 舒杳环顾四周,碰巧看到远处有一家奢侈品珠宝店。 舒杳盘算了一下卡里的余额,硬着头皮拉赵恬恬走了进去。 柜姐一脸笑意迎了过来,知道她们要买戒指后,立刻把舒杳带到了戒指柜台,里面戒指款式并不算多,一共也就八对,而且都没有标价格。 舒杳的视线扫过,一眼看中了其中最素的那对。 没什么理由,单纯是个人喜好,以及—— 它看着应该最便宜。 柜姐把戒指拿了出来,热情地介绍:“小姐真有眼光,这是这个季度的最新款,名为恋人誓约,采用的是……” 直接点。 舒杳问:“多少钱?” 柜姐:“十八万。” 舒杳:“……” 柜姐:“一对的话,是三十六万。” 舒杳想,她难道不知道十八的两倍是三十六吗?她不知道的是,这么朴素一对戒指,居然这么贵。 她淡定地看向赵恬恬:“你觉得好看吗?” 赵恬恬认真观望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但是我觉得和你老公的风格不太搭,商场里还有好几家,我们再逛逛?” 舒杳心里在默默流泪。 赵恬恬真是救她于水火之中的好姐妹。 俩人迅速出了店。 舒杳抚着心口,如释重负。 一旁赵恬恬笑得前仰后合:“那你戒指不买了?” 舒杳犹豫片刻,给自己加油打气似的点了点头:“我有个新的想法。” 第29章 周二是个沉闷的日子。 早上下了一场雨, 但气温却没有丝毫降低,整个城市像是被锁在了一间桑拿房里,又湿又热。 “沉哥, 你之前不是让我注意一下林瑞阳么, 他前不久辞职了,现在据说整天无所事事,混在酒吧里。” “行, 我知道了。” 沉野挂了电话, 回头一看, 小饼干趴在庭院过道上, 吐着舌头哈气, 蔫蔫儿的,没什么精神。 沉野走到它面前蹲下,点点它脑袋:“怎么了?想妈妈了?” 小饼干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委委屈屈地呜咽了一声。 “小粘人精。”难得是个不用去公司的工作日, 沉野看了眼时间, 下午两点, 按他对舒杳的了解, 应该在家。 “上周日她没来看你,那我们去看她也很合理,对吧?” 小饼干蹭了蹭他的手背。 看起来很赞同他的观点。 他给舒杳打了个电话, 却罕见地显示对方已关机。 受记者职业影响, 舒杳从来没有关机的习惯, 怎么会突然? 沉野一把捞起小饼干。 “走吧, 去找妈妈。” 驱车不到半小时, 沉野将车停在舒杳住处楼下的停车场。 他抱着小饼干一路上了八楼,但按了许久门铃, 却无人响应。 家里没人,手机关机。 这个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 又一次按门铃没人响应。 电话也依旧关机。 他想起之前舒杳和赵恬恬来遛狗的时候,赵恬恬加过他的微信,当时他没在意,但现在,估计没有人比赵恬恬更清楚舒杳的去向。 他从好友申请列表里翻到赵恬恬的头像,主动添加,但三分钟过去,并没有回应。 “咯哒——” 对门的阿姨按下门把,拎着个垃圾袋走了出来。 看到他,阿姨愣了一下:“你找对门的小姑娘啊?” 沉野回头:“对,长头发那个。” “哦,杳杳是吧?”阿姨疑惑地说,“她今早搬家了呀,你不知道吗?” “搬家?搬去哪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今早看到有搬家公司的师傅来搬箱子,就顺嘴问了句,她说是搬家了。” 但是,今早搬家,至于到现在手机还不开机吗? 想起刚才徐昭礼的电话,沉野的目光沉了下来,虽然告诉自己几率不大,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涌起一些不太好的揣测。 “谢谢。”他快步进了电梯,一边按下一楼键,一边给赵昧儿打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 沉野问:“你是不是有赵恬恬的手机号?” “有啊,怎么了?” “发我,邻居说舒杳搬家了,但联系不到。” “她不是搬去黎水的工作室了吗?就是她师父本来的工作室,你直接去工作室找她啊。” 电梯“叮”一声到了底楼,沉野的一颗心,也这才放回了原处。 “你也知道她搬家的事儿?” “是啊,怎么了?” “没事儿,谢了。” 沉野挂了电话。 回到车里,他在地图上搜索了“隐园”,屏幕上很快跳出目的地。 一个小时不到,黑色迈巴赫在稍显简陋的停车场上扬起一阵飞尘。 没有高楼大厦,放眼望去,麦田已经被收割完,空荡荡的一片,略显荒芜。 沉野推门下车,一旁的村民大爷大妈赶紧围上来想要收点停车费。 大爷伸手,姿态强硬:“二十。” 这块停车场是公家的,其实并没有停车费一说,但近段有些村名为了赚钱,白天就守在停车场收费。 游客们有的是不知真相,以为他们是正规的,有的则是知道但懒得计较这点小钱,所以他们大多都能得逞。 放在平时,沉野或许也属于懒得计较的一类。 但此刻,他却没有心情惯着这些无理的村民。 他无视大爷的要钱要求,正想走,却被大爷拦住,脸色难看地威胁:“不给停车费不准走。”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5节 “汪!”沉野怀里的小饼干突然对着大爷狂吠。 大爷吓了一跳,本能地退开。 沉野就这么步履匆匆地走了。 身后的大爷大妈追不上他,又碍于他有条狗傍身,只能在那儿板着脸骂骂咧咧。 隐园临水而建,是一座小型的园林式建筑,白墙黑瓦,远离景区最热闹的地区,算是景区里颇为安静的一隅。 大门没关,直通大门的小径旁是一个鲤鱼池,假山树影,波光粼粼。 鲤鱼池后的凝光堂空着,门口写着筹备中三个字,不知道是在筹备什么。 沉野看了一眼,绕过正厅,后面一间名为听雨轩,面积没有凝光堂大,木门紧闭,但透过窗户,隐隐可见有人坐在桌边,埋头工作。 那熟悉的轮廓,沉野甚至不用细看,就认了出来。 他抬手,食指关节在门上敲了两下。 * “谁啊?” 舒杳听到敲门声,颇感意外地停下了手里的笔。 才第一天搬来,难不成是邻居? 她起身开门,看到沉野的一瞬间,本能地愣了一下,但很快,这种怔愣又转为了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舒杳让开道,等他进来之后,就把门关上了。 沉野看了眼四周,古色古香的一间工作室,虽然称不上豪华,却也算是小巧精致。 靠近门的隔间是会客室,靠墙放着红木沙发和茶几,越过旁边的门帘,里面是工作室,侧面窗户开着,围墙镂空,可以看到贯通黎水镇的黎水河,偶尔有船只经过,传来几声船娘们悠扬的歌声。 木桌上放着花丝镶嵌的各种工具,最靠里则是一面红木玻璃柜,柜子里摆放着一些作品,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她师父的。 她好像正在进行创作,画纸上用铅笔画了草稿,一个弧形,像是饰品,但还未见雏形,猜不出具体是什么。 沉野把怀里的小饼干递给她:“今天不去公司,本来想着带小饼干去找你,结果邻居告诉我说你搬家了。” “嗯。”舒杳微笑着接过,抱在怀里解释道,“后面就是卧室,我想着既然决定全职做手艺人,住在这儿会方便很多。前几天临时决定的,周末没去你家,就忘了跟你说。” 舒杳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帮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随即又坐下,右手拿起了铅笔。 小饼干本来趴在她腿上,却蹭一下跳了下去。 回到沉野身边,它趴在他脚踝处,脑袋靠在他脚背上,一动不动,像是这样才有一种安全感。 舒杳以为它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不太适应,便也没有再强行抱它。 “手机怎么关机?”沉野问。 “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习惯了关机,你打我电话啦?” 舒杳拿过桌角的手机,按下开机,果不其然,屏幕上跳出了来自沉野的五个未接来电,她抱歉地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啊,我发你工作室的座机号码,你下次要是有事,可以打那个。” 说着,她低头摆弄起手机。 发完号码抬头时,沉野蹲在书桌前,右手抚摸着小饼干背上柔顺的毛发。 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杳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兴致不高,她想了想,起身拉开架子下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支棒棒糖。 柠檬薄荷口味的。 她递到他面前,柔声问:“吃吗?” 沉野似乎愣了一下,接过后,一边低头拆包装纸,一边问:“哪儿来的?” “早上去买早餐的时候,路过小卖铺,看到收银台上正好有这个口味的棒棒糖,就买了几根,想试试究竟有多好吃。”舒杳苦笑道,“但是可能牌子不一样,这个有点酸。” 沉野把棒棒糖往嘴里一塞。 不知道是不是糖果的作用,他的心情看似有所好转,眉眼之间又透出几分神采。 舒杳蹲下,轻轻拍了拍小饼干的后背,有点担心:“它今天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沉野神色懒懒,靠在工作台上:“可能太久没见女神了吧。” “怎么这么恋爱脑啊你。”舒杳戳戳它小脑袋。 桌上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俩人同时偏头看去,目光落下那串陌生数字上。 以为是骚扰电话,舒杳直接拒绝,但对方却没有放弃,又打了过来。 舒杳没办法,按下了接听。 “杳杳,我是北川。” 那头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 舒杳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没等她开口,周北川就急匆匆说:“你怎么删我好友了?最近还在辅川吗?上次见面太仓促,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我没时间,不要再打来了。”舒杳挂断了电话。 一抬头,沉野把棒棒糖的小塑料棒随手扔进了垃圾桶,空气里隐隐有糖果被咬碎的声音。 她第一次见沉野吃棒棒糖这么没有耐性,于是把桌上的温水往他那里推了推:“是不是太酸了?” “嗯。”沉野喝了口水,冷声道,“这牌子不行。” 第30章 舒杳当下并没有意识到沉野情绪的异常是自己引起的,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在骤雨大厦的顶楼。 “江小姐,麻烦您在会议室稍等一会儿, 周总马上就来。” 由于以江岸的身份和骤雨科技合作, 周景淮的秘书不知道她的本名,所以对于这个称呼,舒杳并没有纠正。 她接过秘书递来的咖啡, 微笑着应了声“好。” 会议室的门是透明的, 偶尔可见人步履匆匆经过, 但并没有看到沉野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的办公室, 是不是在顶楼。 舒杳点开和沉野的聊天界面,想说正好来他公司了,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但邀请的文字只发了一半,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周景淮走在最前面, 一身黑色西装, 矜贵却也让他看着多了几分疏离, 紧随其后的,是几位工作人员。 舒杳连文字都没来得及删,就立刻收起了手机。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 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其他工作人员抱着电脑和笔记本陆续离开。 舒杳也准备起身, 却见周景淮换到了她对面的位置, 食指敲了敲桌面, 好奇地问:“你们这两天, 是吵架了吗?” “啊?”舒杳又坐了回去,“没有啊, 为什么这么说?” “我瞎猜的。”周景淮笑笑道,“他这两天,不太对劲。” “比如?” “比如,他今天没来上班。” 舒杳想了想:“这……还好吧?我看他上班时间本来就不是很固定。” 周景淮:“他昨天没有戴戒指。” 舒杳:“可能是忘了?我之前也忘过。” 周景淮:“我问他要不要吃棒棒糖,他说小孩玩意儿谁要吃。” 舒杳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点头赞同:“那确实不正常。” 脑海中,那天的场景一遍遍重复,他看起来不高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从一开始问她搬家的事,他就看起来兴致不高,后来她接了周北川电话后,他没待多久就走了。 所以,是因为她搬家没有和他说,还是因为周北川那个电话? 或者,两者都有? 舒杳和周景淮道了谢,出了大楼后,本来想去找一趟沉野,但想了想,还是先去找了赵恬恬。 正是午饭时间,俩人约了赵恬恬公司楼下的一家餐厅。 舒杳把沉野来那天的事情简要概述了一遍。 颇有兴致地听完,赵恬恬叼着根薯条,满脸八卦地问:“所以,沉野就这么走了?” “嗯。”舒杳拿着吸管,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巧克力,“恬恬,是我错了吗?” “这不是错,只是每个人性格不一样,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有人想着自己,愿意和自己分享生活里的事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赵恬恬叹了口气,有些事,她从来没想过提起,但现在,好像不得不提了:“说实话,其实大学的时候,有段时间,我也因为你很多事不跟我说,有些不太开心来着。” 舒杳满脸惊讶:“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因为后来我自己想通了啊。”赵恬恬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有的人,买面被老板多放了一个鸡蛋,都巴不得跟人炫耀一下自己运气多好,比如我。有的人,就算被诈骗了一千万,估计也只习惯自己默默承受,比如你。” “一千万——”舒杳忍不住插了一句,“那还是不能自己默默承受的,起码报个警。” 赵恬恬被她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反正就是这意思,能成为朋友的前提,就是彼此舒适,如果总被对方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情,那迟早要完。所以我慢慢也就习惯了,甚至如果你现在突然变得什么事都跟我说,我可能反而还会觉得奇怪。” 舒杳咬着吸管,垂眸不语。 赵恬恬说的话,让她陷入深思,在某些方面,她好像真的有点迟钝,就比如她居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居然无意中,让赵恬恬伤心过。 “恬恬,对不起。” “神经啊。”赵恬恬拍了她一下,“说什么对不起,我那时候都没觉得你需要跟我道歉,更别说现在了。” 舒杳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习惯了独来独往、顾好自己就好的日子,所以不太关注其他人的生活,或者情绪。 直白点说,她甚至有点不太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6节 她并不觉得这种性格是错的,但现在想来,或许是会在无意中伤到一些重视她的人的心。 舒杳松开嘴里的吸管,犹豫着问:“所以现在沉野,是不是就是你大学时候那个状态?” “可能吧。”赵恬恬安慰她,“没事啦,他比我聪明那么多,肯定也很快就能想通的。” * 沉野想不通。 遇到前男友这种事,不跟他说也就算了。 搬家的事情,赵恬恬知道、邻居也知道,连她联系不多的赵昧儿都知道,她怎么就想不到跟他说一声? 他就这么不重要吗? 沉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脑子里是舒杳那天坦然又无所谓的话—— “黎水到辅川有专线,很方便,所以我周末还是会去看小饼干的,不影响。” 是啊。 对于她而言,去他家唯一的目的,就是看小饼干,回老宅的唯一目的,也是公事公办,他要不是仗了狗和那份合约的面子,估计都难以得到她一个眼神。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 唯独没有考虑的,是他的心情。 就像那时候,她帮他这位“学生”辅导了大半年,虽然称不上关系多好,也只是网络一线牵,但他也曾自作多情地觉得,可以算是她的朋友。 然而结果就是,她说自己准备毕业,要找工作,没有时间再帮他辅导,于是给他介绍了一个学弟。 即便他提出,可以减少辅导的频率,她也不为所动,就这么把他扔了。 自那之后,聊天室内的那个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过。 沉野突然觉得喉咙口有点痒,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棒棒糖太酸了的后遗症。 他拿起酒杯,一仰头,杯子里的透明液体少了三分之一。 徐昭礼看得心里一惊。 对沉野来说,大白天喝白的已经很奇怪了,居然还喝这么大。 他皱眉,收起手机:“你怎么回事儿?” 沉野不答反问:“周北川回辅川了?” “好像是,前两天听人提起过,说他现在是什么一线小花的经纪人了,有点东西。”徐昭礼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的?” “他给舒杳打电话了。” “他俩还有联系?” “我没问。” “你为啥不问?你现在才是她老公好吧?” 沉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塑料老公也算老公?” “哟。”徐昭礼一下看出了不对劲,坐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怎么?闹别扭了?” 沉野沉默片刻,神色有点颓:“你老婆,平时会跟你说她自己的事吗?” “什么叫她自己的事?” “比如,她接了新工作、今天吃了什么、路上遇到前男友。” “会啊。”徐昭礼有一瞬间的智商上线,“你不会是因为舒杳不跟你说这些,所以在这儿喝闷酒吧?” 沉野没有否认,垂眸看着杯子里澄澈的液体。 “等等,因为搬家的事儿?” 沉野偏头看去,更郁闷了:“连你都知道她搬家?” “我不知道啊,昧儿跟我说的,说你莫名其妙问她舒杳搬家的事情。”徐昭礼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边点边说,“哦对,她还让我跟你说,你那天挂电话太急了,她都没来得及解释,搬家的事情,不是舒杳主动跟她说的,是因为她请舒杳吃饭,要约时间,舒杳才跟她说的。” 沉野蹙眉:“她什么时候让你跟我说的?” 徐昭礼吸了口烟,袅袅白雾后,他回忆了一会儿:“前天晚上吧,我这不太忙了嘛,就忘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 “你还真在意这事儿啊?你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啊。”徐昭礼有理有据地道,“舒杳这人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她就不是一个喜欢主动分享的人,但是只要不涉及隐私,你问她,她就会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这你不能强求呀,而且你问问自己,你主动问了吗?你没主动问,凭什么要求她主动跟你说啊?” 沉野目光灼然,盯着徐昭礼看了许久:“这话你背了多久?” “十分钟……”徐昭礼一愣,“呸”一声,“老子自己想的好吧!” 沉野嗤笑:“得了吧,你自己要是说的出这种话,你管我叫爹。” “行!”徐昭礼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对,抬腿踹他一脚,“靠!欠不欠啊你。” 沉野笑着避开。 心里却真的轻松不少。 不得不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昭礼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沉野拿起手机,还没想好怎么破冰,屏幕顶部突然跳出一条来自母亲的消息。 他立刻站了起来。 徐昭礼吓一跳:“怎么个事儿?” “我妈说奶奶回国了,下飞机后直接去我家。”沉野俯身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快步往外走。 徐昭礼急得在后面喊:“我靠!你喝白的还开车!不要命啦!” “矿泉水。” 话音落下的同时,门嘭一声合上。 徐昭礼凑过身,把鼻子贴近杯沿闻了闻。 还真没有任何酒味。 “……”敢情借酒消愁都是假的?!白瞎了他一片同情心。 * 【奶奶回国了。】 收到沉野消息的时候,舒杳刚和赵恬恬吃完饭,准备去他家聊聊那天的事。 虽然在感知别人情绪这方面,舒杳显得木讷。 但在理解力这一块,她还是有点东西的。 所以这句话在她脑子里过滤之后,很快扩充为了—— 奶奶回国了,要去家里,速来,需要演一场戏。 舒杳和沉野说了自己的地点,发现和再遇还挺近,沉野就直接到餐厅门口接了她。 紧急事件当前,舒杳完全把生不生气的事情抛之脑后。 沉野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左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把这个画面截出来说是豪车广告也不为过。 但舒杳只注意到,他的左手确实空空如也。 如果说昨天是忘了,那连着两天不戴戒指,就很难用巧合来形容了。 嗅到他身上罕见的有淡淡烟味,她抿了抿唇,移开眼神,系上安全带:“奶奶怎么突然回国了?” 沉野将车驶入主干道:“回来参加老朋友的七十大寿。” “那是要住在你家吗?” “嗯。”沉野无奈,“说是难得回来,想和你多相处相处。” 舒杳很喜欢沉奶奶,自然也不排斥和她住一起,唯一担心的是,谎言这种东西,靠得越近,越是有穿帮的可能。 “那奶奶住多久?” “不确定。”沉野说,“你工作忙吗?这段时间可能需要麻烦你暂时搬过来。” “好,没事儿。” 有之前小岛上的经验,舒杳并没有太过紧张,如果奶奶还是一样的作息,十点之后她再离开他房间就好了,而且最近一直在忙和骤雨的合作,住他那里,也算方便。 一路没什么话。 舒杳本以为他会带她去机场一起接奶奶,却没想到沉野先送她回了家。 准确来讲,是把车停在了小区不远处一家大型超市门口。 舒杳疑惑地问:“要买东西吗?” 沉野解开安全带,冷静地道:“不能让奶奶看出,家里就我一个人住。” 舒杳瞬间明白过来。 俩人急匆匆进了超市。 拖鞋是有的,碗筷什么也不用买,舒杳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最后直冲家居区域,刷牙杯、牙刷、毛巾…… 手推车里渐渐就堆满了。 不过二十分钟,沉野推着手推车去柜台结账。 舒杳跟在他身后,盘算着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视线扫过一旁的架子,突然顿住。 她的右手握着手推车的车把,攥了攥,心里难免波动,但面上却并无波澜。 犹豫片刻后,她随便拿了一盒,扔进了手推车里。 听到动静,沉野回头,目光垂下,落在那个四四方方的蓝色盒子上。 虽然第一次买这种东西,但开口时,舒杳还是平静的,平静到就好像买的是盒口香糖:“上次老宅那些没拿,我就是想着,做戏要做全套。” 沉野没什么表情变化,却俯身把那盒套拿出来放回了原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7节 “……”舒杳想,他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什么吧? 下一秒,沉野淡定自若地换了个型号,随手丢在一包薯片上。 “拿个最小号,看不起谁呢。” 舒杳:“……?” 第31章 从超市出来后, 俩人兵分两路。 沉野去机场接奶奶,舒杳则趁着这点时间,去家里布置, 营造俩人同居的假象。 虽然来过他家好几次了, 但舒杳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 不知道是有人定期打扫,还是他本身就挺爱干净,卧室里非常整洁。 简单的灰白色调, 除了一张披着灰色被子的大床、一个电脑桌、一面模型架以外, 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 洒在灰色的羊毛地毯上, 整个卧室明亮又宽敞。 但舒杳没时间欣赏家居, 她直冲浴室,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他的物品旁边。 舒杳这才发现,他买东西的时候好像还是有讲究的, 比如他的杯子是黑的, 他就帮她买了白的, 摆在一起, 倒是有点情侣款的调调。 架子上挂着一条他的白色毛巾,舒杳把它往旁边移,让出一半的空间, 然后把自己买的那条薄荷绿的挂了上去。 护肤品也是超市里顺手买的, 所以都不是什么贵的牌子, 舒杳暗暗想, 希望奶奶不会看那么仔细。 或者要是问起来, 就说她勤俭持家吧。 布置好一切,舒杳退出浴室。 她拿出袋子里最后的那个小盒子, 打开床头柜扔了进去,并特意拆开了包装。 站在床边环视一圈,舒杳还是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衣服! 住在一起,她总不能连一件衣服都没有吧? 就像心有灵犀似的,舒杳正搜索着近段的商场,想着能不能临时去买几件充充数,就看到沉野发来一条: 【等会儿会有人送衣服来。】 舒杳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衣服如约而至。 门外的工作人员带着某奢侈品牌的工牌,提着几件外套,礼貌地给她一张纸。 “沉太太,这是沉先生为您订购的衣服,烦请签收。” 舒杳核对了一下,没有遗漏,就签了名,但心里却觉得奇怪,沉野是让人随便拿几件吗?怎么都拿的冬装,大夏天的,这奶奶要是看到了,不觉得奇怪才奇怪吧? 但她还是接过了,道:“谢谢。” 工作人员礼貌道:“需要帮忙放进衣帽间吗?” 舒杳想,沉野的房间,随便让别人出入不太好,而且就这么几件,实在没必要麻烦。 “不用不用,麻烦放沙发就好了。” “好的,这里是冬装的部分,还有春夏秋装在车里,麻烦稍等。” 舒杳:“……” 逞强的结果就是,舒杳上楼下楼重复了快十遍,才把衣服搬完。 本来衣帽间里就像一个围棋盘,不是黑就是白,现在一半都被各种颜色占据。 舒杳的额头溢出薄汗,叉着腰微喘,心想这演出戏,成本也太大了。 想起沉野的卧室里也有个衣柜,舒杳抱了几件这季节能穿的衣服回到卧室。 推开衣柜门,里面挂着几件衬衫、卫衣,旁边的休闲裤整整齐齐叠着,上面还放了一套运动套装。 有点眼熟。 舒杳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当初在地铁上撞衫的那一套? 现在再看这衣服,舒杳不禁感慨命运的奇妙,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却因为一套衣服,牵扯出了无数。 她把新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随即拉开抽屉放内衣,结果一眼就看到木格里那一块块小小的黑色衣料。 舒杳的眼神飘了一下,关上,拉开第二格抽屉。 楼下传来刹车声,舒杳意识到应该是沉野和奶奶回来了。 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确认自己看不出异常,才下楼迎接。 奶奶在沉野的搀扶下走进客厅,悠闲地环顾着四周。 看的人不紧张,舒杳的心却被提起来了。 桌上的杯子是一套的,茶几上的纸巾盒换成了她喜欢的铃兰花。她还特意打印了一张她的照片,把相框放在电视柜角落。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奶奶笑眯眯地在沙发坐下,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包薯片上。 “这薯片……”奶奶探身把它拿了过来,抬头看向舒杳,“杳杳,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不吃海苔味的吧?” 舒杳暗想,糟糕。 这是她刚才想着让家里更有生活气息,在超市随便拿的,也没看口味。 “我……” 奶奶突然笑开,跟个孩子似的:“那我吃啦?我出院之后还没吃过呢。” “……您吃吧。” 舒杳如释重负,笑着帮她打开。 顺便打开了电视。 他们回来的本来就晚了,冰箱里食材也不够,沉野打了个电话,不久就有人送来了晚餐。 舒杳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方便。 那他之前干嘛还亲自做呢? 沉野把菜盛出来,装进盘子里,舒杳则在一旁准备碗筷。 之前每次来蹭饭,氛围都很自然,但现在,本就处在一种莫名其妙闹别扭的状态里,再加上时刻担心奶奶看出异常,餐桌上显得格外安静。 谁都没有说话。 奶奶左右看了两眼,了然地笑:“怎么,闹别扭啦?” 舒杳抬眸看了眼沉野,不知道怎么回答。 沉野倒是淡定:“嗯,我做错事儿了。” 舒杳一愣,他有什么错?明明是她错了吧? 奶奶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犯什么错了?” 沉野帮奶奶盛了碗汤:“奶奶,我们自己会解决的,您就别担心了。” “行,我不管,我让你妈管。”她戴上一旁的老花镜,右手在手机屏幕上戳着。 没一会儿,【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跳出一条消息。 [熊猫]:【@沉氏动物园园长,你儿子和杳杳闹别扭了,你教育教育他。】 沉氏动物园园长:【好的妈,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沉野的手机没响。 舒杳的却先亮了。 沉氏动物园园长:【杳杳,沉野真惹你生气了啊?】 舒杳正犹豫怎么回答的时候,屏幕上消息一条接一条跳了出来。 沉氏动物园园长:【所以我上午找你组队被拒绝,是因为这?】 沉氏动物园园长:【他惹你,你就揍他,我和他不熟的啊,别迁怒我t.t。】 舒杳:“……” * 舒杳和钱曼青解释了好一会儿上午不是她自己拒绝的,而是因为她不在线,系统自动拒绝的。 还陪钱曼青组队打了半小时pk,才终于让钱曼青相信,她真没生沉野的气。 “嗑哒。” 门把被按下,沉野推门而进。 舒杳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奶奶睡啦?” 沉野:“嗯。” 舒杳看了眼时间,才九点半,估计奶奶也不可能那么快入睡。 她压低了声音问:“那我等会儿睡哪儿啊?” “睡这儿。” “啊?” 沉野说:“我这儿就两间卧室。” 舒杳这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是,她下午四处跑的时候,看到二楼虽然有四五间房,但一间衣帽间、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去掉之后确实也没剩什么了。 “那我这……”舒杳环顾四周,连沙发都没有。 沉野走到衣柜前,抱了一床被子铺在地板上。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8节 显然,他已经做好了打地铺的准备。 事出有因,也没什么办法了。 舒杳很快接受。 “那要不然你睡床?我小时候经常打地铺的。” 说着,她就往那床被子的方向走。 右手突然被握住,手腕处的热度和力道,让她本能地想把手往回抽。 很奇怪,明明在小岛那时候,她可以那么自如地在小小的卧室里和他打游戏、下棋。 现在,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就因为闹了别扭吗? 但她最终并没有抽回手。 沉野将她带到了床边,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往下一压。 舒杳duang地坐在了床上。 “睡你的。”沉野说着松开手,捞过床尾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出来时,舒杳已经钻进薄被,她靠坐在了床头,双手都放在被子里,也不玩手机,就跟被被子绑架了似的,直勾勾地看着他。 沉野的头发还半湿着。 身上的黑色睡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扣,露出些许白皙的胸口肌肤。 他用毛巾擦着头发,那双好看的眼睛被湿发遮挡了些许,或许是察觉到她直白的注视,沉野把毛巾放在书桌角,主动开口:“如果是想说在工作室的事情,那天是我不对,对不起。” 舒杳一愣,就在嘴边的那句“对不起”,被堵了回来。 “你对不起什么?” “是我忘了考虑到,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我们也不是那种需要凡事都和对方交代的关系,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想和我说的事情,我会听,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 舒杳抿了抿唇,把被子又往上扯了一点,双手环抱着双腿,双目水灵灵的。 “你没生气吗?” “之前有点,现在没有。”沉野头发短,天气也暖和,都没用吹风机,擦到半干就走到地铺坐下了。 舒杳偏过头,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但是你都不戴戒指了。” 沉野低头看了眼手指:“那天在公司没注意,咖啡倒在戒指上,戒指发黑,就送去清洗了。” “……”舒杳无语,果然是廉价戒指。 怎么沾点咖啡就黑了呢。 “哦。”舒杳的右手在被子里摸索着一个盒子,“但你这两天也没有联系我。” 沉野沉默片刻。 他回过头,眼里带着舒杳熟悉的笑意:“你就当我歇两天。” 舒杳凑过身去,“歇两天?什么歇两天?” “没什么。”沉野顺势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反正,我这儿,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你呢?” 舒杳笑笑,说:“沉野,我送你个礼物,然后我们就翻篇吧,行吗?” “什么?” 舒杳的右手从被子里抽了出来,把一个小巧的木质首饰盒摆在床沿,正面有个精致的铜扣。 沉野第一次见这种铜扣,手指抵着弹开的时候,尖锐一角划过他的拇指,留下一道极细的红痕。 他丝毫没在意,注意力全部被里面的一枚银质花丝镶嵌戒指吸引。 主体是银色的镂空海洋纹,中间托着一个半圆,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玛瑙,就像……那天海边,他俩曾一起见过的那轮日出。 喉咙口微微发痒,沉野的喉结滚了滚:“这是自己做的?” “嗯。”把礼物拿出来之后的舒杳像是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她盘腿坐在床上,认认真真地说,“之前那个戒指有点劣质,正好都脏了那就不要了吧,这个好歹是自己做的,如果你觉得太便宜……” 沉野眉头轻挑,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舒杳掷地有声地补充:“我就给你多做几个,别人买一个,我给你做三百六十五个,你一天一个不带重样的。” 沉野溢出一声轻笑,“怎么,你还想包养我啊?” “这可能叫承包。”什么包养。 沉野把戒指盒推了回去:“行,那这个先帮我戴上。” 舒杳没有拒绝,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承诺,完全没有考虑到,俩人可能会有离婚的那一天。 尺寸正正好好。 沉野的拇指压着戒指转了一圈:“怎么想到做这个纹样?” “就是在思索纹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是舒杳人生中第一次看日出,第一次看露天电影。 也是第一次,和一个人聊了一夜。 虽然不知道对那对沉野有没有意义,但对她来说,即便不沾染爱情的意味,但也是一辈子不会忘却的经历。 “所以那天在工作室看到的设计图,就是为了做这个?” “嗯。” “那怎么不给自己也做一个?” “这三天只够我做一个。”舒杳说,“等过些天回去了,我会再做一个。” 他今天问题显得特别多:“怎么突然想起送我戒指了?” 舒杳把那天遇到周北川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顺便给他洗脑:“不是图便宜,是我觉得自己做的更有纪念意义。” 如果不是说完还要补充一句“你信吗?” 沉野就信了。 提到周北川,沉野的神色又冷了几分:“他这几天还有骚扰你吗?” “没有。”舒杳把盒子盖好,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上次是因为我只删了他微信,忘了手机号这回事,现在手机号也拉黑了。” “他要是再骚扰你,就告诉我。”沉野冷淡的时候,像小狗挺起了脊背恐吓,“前男友是死的,塑料老公再塑料也是活的,知道吗?” “好。”舒杳躺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她的心里,其实压着很多很多秘密,她从来不准备和任何人说,也觉得没必要和任何人说。 因为一旦起了个头,就会有源源不绝的提问,她懒得解释。 可是,如果沉野在意的话,那舒杳想,告诉他,好像也不是一件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见沉野的手往床头柜的方向伸,大概是准备把灯关掉,舒杳看了他一眼,闷闷开口: “其实,我和周北川没有在一起过。” 第32章 在舒杳的印象里, 沉野一向我行我素,不是会靠外界传言下定论的人。 听他脱口而出“前男友”,她才想起来, 自己曾经好像是有在他面前承认过这件事的。 那是他们四个人第二次聚会的时候。 当时已经是寒风凛冽的冬天, 关于她和周北川的“恋情”却传得热火朝天。 他们在餐厅吃饭,周北川正好也进了那家店。看到他们,周北川难得主动打招呼, 笑着说了句真巧。 赵恬恬大概是出于同学情谊, 便招呼他一起, 但舒杳却很清楚, 周北川的出现大概率并不是巧合, 而她打从心里不希望他们和周北川接触。 对当时的她来说,他们就像是心里一隅最干净的角落,她不希望有任何外来的人侵入。 所以,她放下筷子, 决定找个借口和周北川一起离开。 那时的沉野, 就坐在她对面。 他低垂着眼眸, 像是完全没听到旁人的交谈声, 也没什么兴趣,自顾自地喝着一听罐装可乐。 只在她起身之际,随口问了一句:“你男朋友?” 舒杳攥了攥手, 轻轻“嗯”了一声便走了。 也难怪, 现在沉野听到她否认和周北川的关系时, 眼里会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那当时为什么不否认?” 一旦开了个头之后, 敞开心扉, 就没有舒杳以为的那么困难了。 她平躺着,双眼盯着天花板, 缓缓道来:“我和周北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邻居。他脸上那道疤,是因为我和我妈而留下的。” 那道疤,沉野倒是有印象。 当初篮球校队里的人,几乎都对周北川脸上那道疤感到好奇,问了不少次,但他性子安静阴沉,对人也爱答不理的,从来不回答。 后来学校有些人,渐渐从好奇转为了鄙夷。 有嫌他丑的、有觉得他犯过事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都有。 直到传言说他和舒杳交往后,这些讨论才少了很多,大家更多的关注点,放到了他的恋情上,甚至,他成为了不少男生嫉妒的对象。 舒杳说:“我没有求证过,但我觉得这谣言,一开始大概率是他自己传出去的,由于经常被看不起,他反而变得更好面子,而男生的羡慕嫉妒,大概就是他想要的吧。” “所以,你不否认,是为了报恩?” “不算是,我虽然感谢他,在我接受的范围内,我也可以为他做一些事情,但那不代表我会没有底线地委屈自己去满足他。” 她的声音平稳冷静,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开始我挺生气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自从有这个传言后,几乎就没有男生骚扰我了,我无所谓外界怎么看我,我的生活变得清净了,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没否认,因为我当时觉得,这对我来讲反而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沉野终于有点懂了,当她在母亲面前编造的男友谎言,被他戳破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有一种超出寻常的愧疚。 因为她自己经历过,所以更清楚那种不明不白成了别人对象的感觉。她以为他会和当初的她一样生气。 沉野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49节 “你笑什么?”舒杳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正好看到他拇指上的细细伤痕,她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哎?你手指怎么受伤了?是刚才被盒子划的吗?” “嗯。” “有没有流血?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用,没流血,就算流了——”沉野把右手垫在脑袋下,慢悠悠道,“如果我的血,可以换回你的眼睛,流再多的血,我也在所不惜。” ?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舒杳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刚才俩人陪奶奶看的那集《还珠格格》里的台词吗? 紫薇的眼睛复明之后,尔康说的话。 舒杳的脑子转了个弯,所以他的意思,是在恭喜她原来没瞎? “……”舒杳把头扭了回去,低声嘟囔,“你骂人也挺高级。” 沉野极其不给面子,又笑了一声。 卧室里极为安静,只有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在走着,床头昏黄的灯光,将俩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他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莫名令人心神平静。 舒杳渐渐感觉到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到沉野问:“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舒杳的嗓音带着困意,比平时软了不少:“因为万一之后再遇到他,我不希望你误会。” 今晚的沉野,显得格外寻根究底:“为什么不希望我误会?” 舒杳知道自己其实可以扯合同这个理由,因为合同里规定了,需要和异性保持距离,但她内心又很清楚,她今晚说这些,和条款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想对沉野撒谎。 只是要说具体是什么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说她不想看到沉野不高兴的神情吗?他肯定又会一步步追问下去。 所以舒杳最终决定睡遁。 沉默了大概十几秒,闭着眼睛的舒杳察觉到眼前的光被遮住了些许。 她本来以为是沉野的手,直到他低沉中带着笑意的嗓音,就在自己咫尺之遥的地方响起。 “真睡了?” 即便看不到人,但光听声音,舒杳也能确认,俩人之间的距离极近。 舒杳的呼吸瞬间停滞。 但戏都演到这儿了,她只能继续装睡。 他没做什么,却也没退开,好像就趴在床沿,观察她是不是真睡了。 舒杳被子下的右手,不自觉紧紧攥成了拳,就在她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啪”一声,灯被关掉,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空气里响起他扯被子的声音,几秒后,连这点动静都没了。 舒杳这才暗暗抒出紧憋的那口气。 * 沉野一夜未眠。 但第二天却依旧精神抖擞。 从坐上车开始,沉凤澜就发现自己的宝贝孙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哟,以前每次让你陪我去参加这种宴会,你总是一脸半死不活的,今天是怎么了?哄好老婆了?” 沉野的双手搭在交叠的大腿上,悠哉悠哉转着手上的戒指。 “嗯,哄好了。” 只不过,好像是她把他哄好了。 “这么快?”沉凤澜拍拍他的手臂,“我孙子还是厉害,比你爸厉害多了,我记得你爸那时候,一吵架就要在客厅睡三天。” 手机震了一下。 沉野低头解锁,不甚在意地回答:“我记得一般是五天。” “是吗?”沉凤澜想了想,“好像是五天。” 秘书给他发了条工作上的消息,沉野回复过后,发现顶部跳出一个新头像。 赵恬恬跟报仇似的,多天过后,终于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沉野没礼在先,想起那天舒杳说,赵恬恬劝了她不少,他主动和她道了声谢谢。 赵恬恬:【你俩和好了没?其他事情我不了解,但周北川真是偶然遇到的。】 沉野:【我知道。】 赵恬恬:【那就好,我说你也别太在意了,不就一个前男友么,和死人没区别,你得把握现在。】 赵恬恬,居然不知道他俩没交往过? 如果连赵恬恬都不知道的话,那就说明,他应该是除了舒杳和周北川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当初真相的了。 比起“唯一”的愉悦,沉野更惊讶的是,舒杳,好像真的逐渐向他敞开了心扉。 即便现在只是一点点,那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想起昨晚她明明紧张到睫毛都颤了,还在那儿装睡的样子,沉野溢出一声轻笑。 他再次向赵恬恬道了谢,按灭手机后,又不自觉地转起了戒指。 沉凤澜扫他一眼,但注意到的是手指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细细伤痕:“哎?什么时候划的?” “昨晚。”沉野悠闲地用拇指指腹轻轻擦过那道划痕,“您孙媳妇儿送我这枚她花了好多天精心制作的戒指的时候,被戒指盒划的。” “……”沉凤澜这才定睛看向他手上的戒指,白眼一翻。 难怪呢。 搁这孔雀开屏似的。 车沿着环路,驶入一座中式庭院,庭院里已经停了几辆车,几乎都是七位数往上的座驾,还有个别限量款。 沉凤澜搬去小岛养老已经有四五年了,和国内大多老友联系都不频繁,除了这次宴会的主人公、星光娱乐的创始人孙天云。 俩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早就约好老了要一起去小岛养老,只可惜孙天云记挂着家里的产业,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所以一直没有退休。 一下车,孙天云就快步前来和沉凤澜拥抱。 她穿着一袭精致的红色绣金旗袍,满头银丝,一丝不乱地被一个发簪盘在脑后,精神矍铄,笑起来,和蔼大方。 俩人挽着手寒暄,沉野跟在后面,没有打扰。 偏楼的宴客厅里,舒缓的钢琴曲让人身心舒畅,有人拿着红酒杯,驻足在舞台前欣赏台上的钢琴表演,还有人掏出手机想拍照,但被一旁的保安阻止。 沉凤澜眯着眼睛看向舞台,惊讶地问:“这是……那个女演员吧?我最近有看她的剧呢。” “对,这是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陆晚乔。”孙天云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在岛上,还追我们国内的剧啊?” “人家是演员,怎么还让人家去表演钢琴了。” “我也说不合适,但是乔乔是音乐学院出身,五岁就开始学钢琴了,刚才看到钢琴,说手痒,想试试,我也就随便她了。” “听起来,你还挺喜欢这小姑娘?” “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们公司的当家小花旦,人漂亮,演技好,情商也高,前途无量。”孙天云开玩笑道,“远扬要是有需要,第一个考虑考虑哦。” 沉凤澜笑笑:“这我现在可没有发言权,都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一曲完毕。 底下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陆晚乔穿着白色礼服,捂着胸口优雅地向台下致谢。 她刚一下台,就被孙天云拉过来介绍给了沉凤澜。 “这是远扬地产的老沉总,这是老沉总的孙子,沉野,现在是骤雨科技的老板之一。” 陆晚乔满脸惊讶,主动伸出手:“沉总,久仰大名。” 沉凤澜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笑眯眯道:“陆小姐,也久仰大名。” 沉凤澜像是误以为陆晚乔那声“沉总”喊的是她,陆晚乔也不好说什么,礼貌微笑着和沉凤澜聊了几句,把这误会翻篇。 门外又有宾客到来。 孙天云带着陆晚乔去迎接。 在她们身后,沉野偷偷朝奶奶比了个赞。 沉凤澜一把将他的手拍开,脸色有些严肃:“这小姑娘是不是看上你了?冲你来的。” 沉野意味深长地说:“她看中的,可不是我。” * 沉野素来不喜欢这种应酬。 奶奶坐在一旁和别人聊天,他就百无聊赖地和舒杳发消息。 沉野:【无聊。】 11:【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 沉野:【再一个小时吧。】 11:【好,那你再忍忍。】 后来是一个摸摸狗头的表情包,里面的狗,就是小饼干。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的。 他又不是狗。 沉野这么想着,但放弃挣扎:【知道了。】 11:【对了,冰箱里的果汁我可以喝吗?有点饿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0节 冰箱里倒是确实有几瓶橙汁。 沉野低头回复:【那也是你的家。】 11:【嗯,那我直接喝了。】 “北川!” 陆晚乔的一声呼喊打断了沉野的思绪。 这个名字,让他本能地抬起头来,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姗姗来迟。 即便已经过了七年,但周北川的样貌没有太大改变,只不过,看着更虚伪了一些。 周北川和陆晚乔笑着聊了一会儿,转过身时,目光在沉野身上定了片刻,随即从旁边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杯红酒,迎面走来。 “沉野?”周北川单手插着兜,一副老同学的姿态,“好久不见。” 沉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撩起眼皮扫他一眼,但懒得开口说一句话。 “不会还记着当初那一架吧?”周北川笑笑,“那次确实是我不对,年少轻狂,很多话张口就来,现在想来实在太幼稚了,这样,我敬你一杯,陈年旧事,咱就翻篇了成不?” 沉野扯了扯嘴角。 左手从一旁拿了杯橙汁。 “怎么不喝酒?” 沉野往后靠,右手搭在椅背上,懒洋洋扯着一抹笑:“没办法,老婆管得严。” 杯子轻轻相碰,沉野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无名指上的银质戒指,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之前听说你结婚了,我还觉得不太可能,竟然是真的。”周北川打量了几眼那戒指,夸赞道,“这个戒指的设计,还挺特别。” “当然,我老婆自己做的。” “没想到嫂子这么有才,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你很快会知道的。”沉野站起身,右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唇角微微一扬,“不过既然知道我新婚燕尔,老同学一场,不祝贺我一下?” “当然,祝沉总和沉太太百年好合。” “借你吉言。”颀长挺拔的身影,就这么出了宴客厅。 周北川盯着他手上的戒指,突然想起上次在商场遇到舒杳,她也戴了个戒指,只不过当时他没在意。 他知道,那时候的沉野喜欢舒杳。 难不成…… 不会。 周北川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姑且不说俩人的戒指完全不是一款,如果舒杳真的嫁给了沉野,再怎么,也不该戴一款那么便宜的戒指。 想到舒杳,周北川的目光又沉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再度拨通了舒杳的电话,但系统依旧提醒对方已关机。 这几天,他给她打了不下十个电话,每次都是一样的提醒。 周北川终于确信,舒杳把他拉黑了。 * 沉野靠在庭院的假山上,暂时逃离了虚伪的社交。 夜色深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站在窗口和人寒暄的周北川。 莫名的,他想起了揍周北川那天。 四周好像也是如此昏暗。 其实出了巷子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巷口湿漉漉的墙壁上,听到了周北川刺耳的声音。 他和舒杳道歉,说对不起耽误了她精心预定的生日晚餐,让他这生日变成了一场闹剧。 而舒杳温柔地表示没关系。 所以他当时想,她应该是真的喜欢周北川吧,就像周北川说的,他这种点头之交,怎么比得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可是既然她对周北川并没有好感,为什么当年还精心帮他庆祝生日? 沉野还没想明白,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个不停。 他低头点开,置顶聊天显示有15条消息。 点进去,全是猫猫狗狗的表情包。 11:【你冷落我的时候,是在温暖谁呢.jpg】 11:【每次跟我打电话都不超过三分钟,拜拜吧,我不喜欢短的男孩子.jpg】 11:【外面坏人很多,他们都随身带着打狗棒,只有我才是真的对你好.jpg】 …… 最后一张: 11:【没关系,你要是不想理我,就把你好兄弟的微信推给我吧.jpg】 沉野:? 第33章 在去宴会前, 奶奶其实询问了舒杳想不想一起去,大概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纠结,奶奶没有强求, 独自带着沉野出门了。 舒杳一方面感到轻松, 另一方面,沉野和奶奶都不在家,晚上又显得特别无聊。 她玩了会儿游戏、看了会儿文献, 也不过才九点, 最后索性抱着小饼干趴在卧室的书桌上, 和一个游戏手办大眼瞪小眼。 晚饭是她在冰箱里拿了点面, 随便解决的, 此刻肚子咕噜一声,似乎是在抗议她的虐待。 舒杳穿上拖鞋,哒哒哒钻进厨房,想看看有什么吃的。 冰箱里食材很多, 但都要开火, 太麻烦。 她一格一格往下看, 发现冷藏室内放着几瓶果汁。 三瓶橙色, 看着是橙汁,旁边还有三瓶紫色的,上面画着大大的桑葚, 可惜文字是法文, 完全看不懂。 但果汁么, 应该都大差不差吧? 毕竟不是她买的, 舒杳给沉野发了消息, 询问能不能喝。 沉野说,这也是她的家。 家, 对她来说是一个有点模糊的概念,所以明明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了波澜。 舒杳知道,沉野一向不喜欢她和他分太清,她想,那下次就不问了。 她拿了瓶桑葚汁,和之前在超市买的一包薯片回了房间。 桑葚汁的味道,甜甜的,还不错,但隐约好像有点酒精的味道,舒杳没在意,反正她又不是没喝过酒,就这种酒精饮料,度数应该不会太高。 舒杳很快就把这俩解决了。 但渐渐的,她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浑身发热、脑袋发晕,视野里的东西,也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舒杳拿着瓶子想再看看有没有看得懂的字,却发现那些文字都跟飘在空中似的。 她磕磕绊绊站起来,往床上一躺。 旁边的手机一震一震,赵恬恬给她分享了一条微博。 赵恬恬:【看这个,笑死我了。】 里面是一个表情包合集,都是些可爱的猫猫狗狗。 赵恬恬每次看到这种好玩的,都会分享给她,舒杳也都会捧场地和她聊几句,但今天是个例外,她打了个嗝,双眸微眯着,有些看不清键盘,索性就放弃了。 不过,转头想起赵恬恬说分享快乐的事情,以及那天晚上,她和沉野分享之后,沉野明显好转的心情。 嗯,要和他多分享。 于是,她一键下载,都转发给了沉野。 发完后,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她扔下手机就睡了过去。 而收到表情包的人,却无法淡定。 这太不符合她一贯的性格了。 沉野给她发消息没人回,电话也没人接。 奶奶见状,赶紧让他先回家,说等会儿司机再送她回去就可以了。 正好沉野没有喝酒,一路疾驰到了家。 客厅里一片漆黑,安静得异常。 “舒杳?” 沉野喊了一声,没人回应,他赶紧往楼上跑,推门看到那躺在床上的人影,心才算安定下来。 她把小饼干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呼吸平稳,旁边的手机倒是没关机,按亮后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 沉野叉着腰,有些无奈地低语:“你这不接电话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但很快,沉野就发现了不对劲。 舒杳的脸上,像是晕了胭脂,异常的红润。 他俯身,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刚开始还以为发烧,近了才闻到明显的酒味。 他回头一看,书桌上放着之前徐昭礼送他的桑葚酒,瓶子已经空了,连一旁他的被子上也沾着一小滩酒渍。 虽然是果酒,但这度数并不算低。 “……”所以她说的果汁,不是橙汁,而是这? 沉野气笑了。 共处一室,他害怕出什么意外,连参加宴会都不敢沾一滴酒,她倒好,一人干掉一瓶,还挺牛。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1节 他走到床尾坐下,小心翼翼将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轻轻喊了她一声。 舒杳眉头微蹙,但没有睁眼。 沉野想,算了。 捞过薄被披在她身上,沉野脱下西装外套,走进浴室洗澡。 然而出来时,卧室里的画面却让他愣住了。 舒杳盘腿坐在床上,酒意未消,手里拿着前几天在超市买的安全套,一抬,里面的五个套哗啦哗啦掉在了床上。 她拿起两个,“啪”地甩在小饼干面前,拉着它的前爪晃来晃去,不知道在干嘛。 小饼干抬头看了过来,向来生龙活虎的小家伙,眼皮耷拉着,脸上第一次出现些许疲惫的神色,仿佛在说:爸爸,妈妈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沉野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被逗笑了。 他走过去,把小饼干的爪子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小家伙蹭一下跳下床,挤开本没合上的门,飞速溜了。 以前粘得不行,现在倒是识相。 沉野蹲在床边,颇有兴致似的问:“干嘛呢?” 舒杳绷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地说:“打牌。” “哦?”沉野拿过一个套,食指和中指夹着,问她,“这是几?” 舒杳眯着眼睛认认真真看,伸出两根手指:“二。” “哦。”沉野指尖用力,把套甩在床上,“一个二。” “……”舒杳琢磨着手里的四张“牌”,委屈巴巴,“哪有人一开始就出这么大的,要不起。” 沉野不由笑出声。 一开始是闷笑,渐渐的,看她的表情越发委屈,笑声也越来越明显,连肩膀都微微发颤。 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以后要不让你多喝点酒吧?怎么还蹦出个第二人格了呢。” 舒杳大概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把套搜罗搜罗,她开始洗牌。 她一张,他一张,她再一张,他再一张。 最后却发现多了一张。 舒杳迷茫了。 “分一下吧。”舒杳双手捏住那个套,似乎是想从中间把它扯开。 沉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双手,求饶的姿态:“小祖宗,放过我,成不成?” 舒杳直直地看着他。 双唇泛着水光。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窗外的蝉鸣,深夜了还没停下,搅得人心神不定。 桑葚酒的味道,和清新的沐浴液香味混在一起。 沉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眼神:“又是酒又是薯片,刷牙了没有?” 舒杳想了想,突然往前一凑,把脸直直地怼到了他面前,咧着嘴,像是给他检查。 沉野没注意,把脑袋侧回来时,鼻尖擦过鼻尖。 红润的双唇,就在咫尺之遥。 空气里隐隐的酒味,似乎成了最强烈的催化剂,沉野手臂上青筋浮现,幸好外面好像起风了,落地窗缝隙里钻进一丝凉意,吹散了酒味,也吹散了那点不理智。 沉野暗暗咬牙,从她手里抽出那套,把其他几个一起扫落在地板上,一把将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 “你最好清醒的时候也这么大胆。” 舒杳没有回答,此刻倒是乖巧,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洗手池的大理石摸着冰凉,沉野从一旁扯了条浴巾垫在下面,将她放坐在浴巾上。 舒杳的上半身摇摇晃晃,沉野让她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放缓了挤牙膏的动作。 刚把牙膏挤到了牙刷上,舒杳扫了眼,很自觉地又把嘴咧开了。 沉野用食指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是宝宝吗?要我帮你刷?” 舒杳像是生气了,扭过头不理他。 沉野极其有耐心,往旁边挪了挪,右手撑在她身侧的大理石上,俯身和她平视,左手拿着牙刷,跟逗孩子似的: “那么宝宝,请刷牙?” 舒杳这才满意地张开了嘴。 小巧整齐的牙齿,洁白如玉,沉野拿着牙刷小心翼翼地刷过,第一次帮人刷牙,生怕把她弄疼了,连高考都没有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舒服……”舒杳微蹙着眉头,好像对他的服务并不满意,“疼……” “行、行,我轻一点。”沉野再次放缓了动作,“现在舒服了吗?” 舒杳嘴里满是泡沫,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刷完牙。 沉野的后背溢出了一层薄汗。 拿洗脸巾简单帮她擦了擦脸,沉野又把她抱回床上,但喝醉了的舒杳,堪称精力十足,连躺下了都不太平。 眼见着她一翻身,即将从床沿掉下去,沉野一把搂住她的腰,又将她带回了床上。 透过彼此身上薄薄的睡衣衣料,俩人的体温互相熨烫,沉野用左手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双手。 大概是戒指硌着了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些微疼痛,舒杳挣扎着,恶狠狠瞪他:“再抓我咬你了!” 沉野把手松开,视线里,是她琥珀色的瞳孔,倒映着他的身影,就算是发怒的表情,也没有丝毫震慑力。 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侧,懒懒道:“这会儿又成小狗了?怎么还咬人呢?” “你才是狗。”舒杳抬起手,像逗弄小饼干一样,挠了挠他的下巴,傻呆呆地笑,“我困了,睡吧,小狗。”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眸色渐深。 “你说什么?” 舒杳像是浑身失了力,双手圈着他的脖子,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低声呢喃: “睡吧,我的小狗。” 行吧。 是她的。 那做狗也无所谓。 怀里的人蹭了蹭额头,找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鼻梁和他的脖子没有阻隔的相贴。 她平稳地呼吸着,温暖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脖子动脉处。 沉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幸好舒杳闭着眼睛,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沉野无声叹气,将她的双手轻轻拉下。 盖上被子,沉野直起身,身上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扯了扯领口,转身把被子上的薯片处理了,但是低头一闻,还是一股浓浓的酒味混合着蕃茄味。 “……” 他索性把被子扔进了浴室,等明天送去清洗。 家里一直是他一个人住,本来也没多少被子,现在住了三个人,地主家已经没余粮了。 幸好是夏天,室内的中央空调保证了适宜的温度,沉野拿了个枕头扔地上,就这么躺在了薄薄的地毯上。 一阵兵荒马乱终于恢复平静,但她刚才的举动,却还是充斥脑海,一遍遍回放着。 她好像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还怪可爱的。 他偏头看去,见舒杳已经睡得安稳,又抬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沉野给奶奶发了消息,问她怎么还没回。 结果奶奶说,她半小时前就回房了。 沉野想着就刚才那阵仗,他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正常,于是放下手机睡了过去。 凌晨,窗帘缝隙里还一片漆黑。 本就处于浅睡状态的沉野隐约听到床上传来响动。 他睁开眼的同时,舒杳坐在床沿,也正惊讶地看着他,说话间还带着醉酒的磕绊,但起码脑袋已经清醒。 “你、你怎么就这么躺地上?被子呢?” 沉野额前的头发微乱,有一缕抵着眼皮,看起来带着倦意。 他一脸“我真服了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舒杳环顾四周,思维还有点混沌,但在看到书桌上放着的桑葚酒瓶时,脑海中一段段凌乱破碎的记忆快速闪过。 她记得,她本来想把薯片拿去垃圾桶旁扔掉,起身的时候手一抖,就都掉在了他被子上,还不小心碰倒了酒瓶。 在床上迷迷糊糊醒来,觉得有点渴,就翻箱倒柜找水,水没找到,却看到一副牌,于是突发奇想打了个牌。 后来……后来她就抱着小饼干睡了。 小饼干呢?舒杳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地上那几个散落的套…… 她闭着眼按了按太阳穴:“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以为那是果汁,然后就喝多了。” 沉野翻了个身,手臂贴着地板,拳头虚握撑着太阳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真不记得了?” “真不记得了。”舒杳摇摇头,真诚迷茫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2节 然而那泛红的耳朵,却透露了一些真实的信息。 连和一男的共处一室看床戏都不会尴尬到耳朵红的人,玩个套居然红了。 还挺稀奇。 但她面子薄,沉野也就很配合没有戳穿,想着她说渴,沉野从一旁拿了瓶矿泉水,顺手拧开瓶盖才递给她。 “谢谢。”舒杳猛地喝了几口,一边把盖子旋上,一边问,“没有其他被子了吗?” “没了。”沉野平躺着,双手垫在脑袋下,双眸紧闭、嗓音倦懒。 “但你这样睡地板,容易着凉……” 床上窸窸窣窣,沉野不知道她在干嘛,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瞟到她右手撑着床,费力往后挪,而后把被子掀开一角。 “要不,你上来睡吧?” 第34章 漆黑的房间内, 窗帘没有彻底合上,不大不小的缝隙里泄进一道皎洁的月光。 心里紧拉着一根弦,窗外偶尔有跑车经过, 疾驰的声音, 就像把弦上的箭“咻”一声带走了。 嘈杂过后,是加倍的寂静。 熟悉的淡淡白桃香传入鼻端,来自他身上, 舒杳莫名其妙地想, 他好像用了她新买的沐浴乳。 她平躺着, 右手食指抠了抠床单。 “你……睡着了吗?” 可能是由于困了, 亦或许是太过安静, 沉野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带着几分逗弄。 “你猜?” “……”舒杳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也睡不着?” “头一回跟女的睡在一张床上,能不紧张么。” 舒杳刚想说, 看不出来你是个这么纯情的人, 就听到沉野又慢悠悠补了一句: “万一她趁我睡着了图谋不轨怎么办。” 舒杳一噎, 很淡定地回答:“那你放心吧, 她现在处于一种酒后的贤者状态,对男人提不起兴趣。” 沉野侧过身,和她隔着大概三四十厘米的距离:“那来玩个游戏吧。” 舒杳:“什么游戏?” 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借助隐约的月光, 舒杳看到他好像举起了手。 “猜拳, 输了的回答真心话。” “行。”舒杳同样举起了左手。 “剪刀石头布。”沉野说, “你出什么?” 舒杳诚实地说:“剪刀。” “我出石头, 那我赢了。” ?舒杳被震撼了。 她想问问,你们有钱人缺这点电费吗?又想起他之前高情商地告诉她, 财富是需要积累的。 低情商一点来说,大概就是靠抠。 她就不问了。 但依旧不服:“哪有这样的,我都看不清你出了什么。” 沉野幼稚地跟她保证:“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行,那你问。”舒杳放弃挣扎,放下手,一副任其宰割的样子。 她能感觉到,沉野的目光很直白地落在她脸上,他问了一个,让舒杳觉得有些意外的问题。 “七年前在巷子口,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氛围好像突然冷了下来,舒杳脸上的笑消失了。 沉野看似不在意地说:“你要不想说——” “没有。”舒杳打断了他的话。 沉野又平躺了回去,一条腿撑着,膝盖将被子高高拱起。 他突然拿起了手机,摆弄了几秒后,手机里突然传出一句歌声:“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还那么大……” “……” 挺好听一歌,此刻听来,却觉得有点搞笑。 舒杳知道他不信,也知道他在指什么:“我当时退了一步……” “是两步。”沉野纠正。 “好吧,我当时退了两步,真不是因为被你吓到,而是因为……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舒杳一直觉得,对其他人敞开心扉,或者说撕开自己儿时的伤疤,是一件很难且没有必要的事情。 因为她坚信破窗效应,一扇窗破了不可挽回,反而很多人会模仿,去打破旁边完好的其他窗。把自己的伤疤展露给别人,治愈自己的可能性不大,反而不过是给别人轻视自己和模仿伤害的机会。 沉野,值得她赌吗? 她犹豫片刻,没有细说,给自己留了半分余地:“小时候,我见过我爸下雨天打我妈的样子。” 沉野沉默许久才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和他又不一样。”舒杳笑了,主动又抬起手,“猜拳吧,这次我出布。” 沉野说:“我石头——” 话刚说完,手背上突然覆上一股温热,舒杳的左手摸索着,抓住了他立着的食指和中指。 她就像抓到了坏小孩的小辫子,语气里带着些微得意:“你明明是剪刀。” 沉野抬起另一只手,拳头紧握:“我这次出的左手。” “那你右手举着剪刀干嘛?” 沉野很不要脸地说:“为我刚才的胜利比个耶。” 舒杳扑哧一声笑了。 她侧过身,脑袋埋在枕头里,笑得停不下来。 缓了许久,她才重新开口:“那我就问了啊,你之前说,回来是因为有更想得到的,那现在如愿以偿了吗?” “还没有。”沉野说,“但是,我觉得有希望。” 舒杳没有多想:“那祝你成功。” 第三轮的时候,舒杳提前问了他用哪只手,确定他用右手后,才举手。 舒杳:“我出拳头。” 沉野:“我出剪刀。” 俩人同时开口,沉野轻啧一声,手也伸了过来。 他的手很大,五指修长,很轻易就将她的一个拳头纳入掌心。 舒杳心口一跳:“你、你干嘛。” “这不跟你学的么。”沉野把手松开,完全不带一点私心似的,“还真是拳头啊,那行吧,你赢了。” 舒杳感觉手背上一阵阵发烫。 她刚才确实是胜负欲上头,没有多想,此刻才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妥。 但反正他都还回来了,就此翻篇。 她认真思索片刻,又问:“那你……这段时间有过离婚的想法吗?” “没有。”沉野反问,“你有过?” “我也没有。”舒杳回答完才反应过来,“你耍赖,你又没赢。” 沉野低低笑了两声:“行,当我预支一个。” 幼稚的游戏持续了个把小时。 舒杳终于熬不住,在他又一次准备提问的时候,沉沉地睡了过去。 窗外已经有了些微晨光。 沉野更清楚地看到了她的睡颜。 他突然觉得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些虚幻,就像曾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醒来却又发现都是一场空。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食指碰了碰她的脸。 软软的,就像那天给奶奶买的糯米糍。 他又碰了一下。 舒杳有所察觉,皱眉抓住了他的手指。 好像有一股热流,从那根手指蔓延到全身,最后在某个地方炸开。 但由不得他心猿意马,舒杳突然一个动作,将他的手指折了过去。 “嘶——” 这家伙,梦里还自带防身术的啊。 * 八九点钟,沉野因为生物钟醒来的时候,舒杳还安稳地睡着。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3节 她侧躺着,双腿蜷缩,背微微弓起,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可怜兮兮。 估计是半夜热,被子已经被踢掉了,上半身的短袖睡衣,衣摆卷起,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腰肢。 沉野咬牙抓住被角往上一扯,将那点风光遮得严严实实。 他去浴室洗漱完,下楼时,早餐已经送来了。 奶奶坐在餐桌边,一边听着电视机里的新闻,一边喝粥。 见沉野一个人抱着被子下楼,奶奶随口问:“被子怎么了?” 沉野把被子放沙发上:“脏了。” “被子都脏了?你这……”奶奶朝楼上望了眼,岔开话题:“杳杳呢?” 沉野揭开砂锅盖子,拿着碗,给自己盛粥:“昨天睡得晚,还没醒。” “嗯……”奶奶舀了一勺粥,喂到嘴边,顿了顿又放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沉野撩起眼皮:“您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这单身二十多年,难免躁动……但是也别太过了。” 沉野:? “人小姑娘家家的,看着身子骨就瘦弱,昨晚上我上楼的时候都听到了,一个劲喊不舒服喊疼呢。”奶奶摸摸额头,神色有点尴尬,“门都不关关好,我都没眼看,哎哟。” “……”沉野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面,才发现对话确实惹人误解。 他笑了笑,也不解释,只说:“您这话,说给我听听就行了,可别到她面前说。” “废话,小姑娘脸皮都薄,我能去她面前说么。”奶奶一掌拍他脑袋上,“听到没有?” “听到了。” 沉野喝了口粥,已经半温,他把砂锅放到厨房的保温箱里热着,回来后又听奶奶神秘兮兮地问:“正好杳杳不在,你偷偷和我说,现在杳杳肚子里,会不会已经有我小孙女儿了?” “咳。”沉野被粥噎住,喝了几口水才缓过来。 “我那天跟你妈商量小名,我说叫小红豆,你妈说小泡芙好听,你觉得呢?” 什么红豆泡芙的,沉野想,她肚子里大概只有桑葚酒和薯片。 沉野放下杯子,双腿敞开,一手搭在两腿之间,懒洋洋靠在椅背上,一如既往的不太着调。 “等什么时候男人能生了,立马给您生一个。” * 日上三竿,舒杳才悠悠转醒,旁边的床铺已经没有一点温度,被子掀开着。 舒杳以为沉野去上班了,也没有在意,洗漱后打着呵欠下楼,却在楼梯口听到了交谈声。 她停下脚步,见奶奶正站在门口和沉野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估计是打算外出。 奶奶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叮嘱沉野:“我约了你孙奶奶听昆曲,你不正好也休息吗?等会儿跟杳杳出去约个会!别整天待家里。” 沉野背对着她,靠在一旁的鞋柜上,说话倒是规矩:“我知道,等会儿问问舒杳想去哪儿。” 奶奶瞪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我这几天算是发现了,你连个称呼都没改,什么舒杳舒杳的,喊声老婆要你命?怎么就不跟你爸爸学,你爸一天能喊三百声,你俩就不能匀一匀?” 舒杳心里暗叹不妙。 真是百密一疏。 他们好像确实都没考虑过称呼的问题。 沉野的一个“行”字拖着调,竟让舒杳听出几分哄人的意味。 他把奶奶送出门,一转身,抬眸时视线正好和一动不动的舒杳撞上。 沉野靠在门板上,右手手机悠悠转了半圈。 “都听到了?” “嗯。”舒杳点头。 “那么想去哪儿呢——”他歪着脑袋,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语调微微上扬地吐出两个字。 “老婆?” 第35章 (二更) “老婆, 去哪个馆?” “老婆,你包忘了。” “老婆,这边入场。” …… 在被这两个字n连击后, 舒杳终于忍不住了。 他看着眼前懒洋洋拿门票扇风的男人, 忍不住吐槽:“现在奶奶又不在,没必要吧。” “不练练,等会儿怎么喊得顺口?”沉野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眉梢微扬, “喊一声。” 舒杳装不懂:“喊什么?” “你说呢?” 舒杳攥了攥手, 感觉可以用脚趾抠出一间美术馆, 但是, 当初是她自己跟他保证的,说她演技可以,一定会尽力配合。 “老……”她张了张嘴,果然喊不出来。 私下都喊不出, 更别说在奶奶面前了, 舒杳突然觉得, 他说的也有道理。 沉野俯下身, 和她平视,跟哄孩子似的:“试试?” 舒杳垂着头,声音低得堪比蚊子叫。 沉野没听清, 故意偏过头把耳朵凑近:“你说什么?” “老、公。” 舒杳红着耳朵, 咬牙切齿。 把老公喊出了仇人的气势。 沉野揉了揉她发顶:“还行, 今天就这样喊, 熟能生巧, 别回去穿帮了。” “哦。”舒杳抢过他手里的其中一张门票,先进了检票口。 看展并不算是一时兴起的想法。 她本来以为他今天要上班, 奶奶又有约,她就自己先订了美术馆的门票。 后来决定一起出门后,舒杳觉得他可能对这个展不感兴趣,正想着要不要先退票,过几天自己再来,却被沉野拒绝。 舒杳就帮他也订了一张同时间段的。 这是展览名为“她的100个故事”。 独特的是,展品都并非文物,而是由社会上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生活处境的女性捐赠。 这里,就像是女性生活现状的一个缩影。 入口处的第一件展品,是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黑色字,但随着时光流逝,纸张发黄,字也变得不太清晰,只依稀能看清“贫穷”“女儿”“以后”几个字。 底部的说明牌上写着:【1995年,养父母捡到我时,襁褓里放着这张纸,快三十年过去,他们的确找到了我,希望我能为我的亲弟弟捐献骨髓。】 第二件,是一条被撕裂的裤子,从裤子大小来看,女孩当时不过大概七八岁的年纪。 说明牌上只简单写了一句歌词:【为什么不偏不倚,选中我一个。】 …… 这是一个整体气氛颇为压抑的展览,冷白的灯光显得无情,暗红色的展布,总让人想到鲜血和死亡,或许也正因如此,展览颇为冷门,观众屈指可数。 但当然,其中也有令人感动和觉得温暖的展品。 比如一个印有“小黄煎饼”的煎饼包装袋。 女孩的母亲是个大字不识的哑巴,在高中门口摆煎饼摊,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因为觉得丢人,每次放学,都故意不从煎饼摊前经过,而选择绕路离开。 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发现班级里有些同学每天早上都拿着小黄煎饼进班级,他们会四处安利这个煎饼多好吃、会夸赞老板娘人好大方。女孩开始渐渐好奇,是不是母亲做的煎饼,真的有这么好吃。 终于有一天,放学后她没有再绕路,而是隔着马路,偷偷看母亲做了一两个小时的煎饼。 看着她用肢体语言和同学们“相谈甚欢”,女孩才意识到,看不起她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从此之后,她克服了心里的自卑,甚至有时候会和母亲一起摆摊。 若干年过去,她已经是好几家连锁餐厅的老板,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得知,原来当初同学们其实早就知道她是煎饼摊老板娘的女儿,而他们每天在她面前安利,其实也是众人讨论出来的方法。 舒杳和沉野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三分之一的展品。 展厅里的绝大多数观众也都没说话,越是安静,就越发凸显出,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聒噪。 面对正对着展品拍照的女朋友,男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抖着腿,满脸不耐烦:“有什么好看的啊?走吧。” 他女朋友冷冷扫他一眼:“你烦不烦啊?你要走自己走啊。” 男生张开手搂住女生的腰,开始讨饶:“我一个人走有什么意思,一起走嘛,我们去看电影,不比这些恶心的玩意儿好看多了。” 女生从他怀里挣扎开:“你什么意思?恶心什么?” 面对旁边人投来的异样眼光,男人有些恼羞成怒,指着面前的一包卫生巾说:“这还不恶心?一包卫生巾你管它叫艺术?” “傻逼。”女生气得满脸通红,指着门口,“你给我滚。” “你他妈给脸不要脸。”男人骂了一句,气冲冲地出了展厅大门。 女生看着天花板冷静了一下情绪,拿着手机走到旁边的休息椅边坐下,低头摆弄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朋友吐槽。 男人走后,展厅里一眼望去,只剩下女生。 舒杳偷偷看了眼沉野,却发现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刚才的争执,正站在被刚才那个男人嗤之以鼻的展品前,专心致志地看着说明牌。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鄙夷和嫌弃,挺直的腰板,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带着敬意在欣赏眼前的展品。 大多数人,从校园到职场,多多少少会为了一些东西而改变自己,但他的自在坦荡,却好像是从小藏在他骨子里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4节 她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女生们对于月经这种东西,大多都不好意思明说,大家会管卫生巾叫小面包,拿着去洗手间的时候,要么塞口袋里,要么用纸巾包好才会拿在手里。 那时候的舒杳年纪小,也不例外。 高三那年寒假的某天,她照常去书店对面的餐厅吃饭,半途却突然觉得下腹部有点胀疼,起身时,那股熟悉的热流告诉她,生理期来了。 她像被戳中了脊梁骨一样坐了回去,表情尴尬,不知所措。 她掏出手机向赵恬恬求助,赵恬恬却说跟父母探望亲戚去了,在郊区。 除了赵恬恬,舒杳在学校里根本没什么熟悉信任的人,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和店员求助的时候,赵恬恬又发来消息,说已经联系上人,五分钟就能到。 舒杳看到人,才知道赵恬恬求助的,居然是沉野。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袋子,半透不透,只要稍微仔细点看看,就能看出里面粉色的卫生巾包装,可他似乎毫无介意,就这么坦然地拎着袋子走进了店里。 接过他递来的外套和袋子,舒杳把外套往身上一挡,冲进了餐厅的洗手间。 出来时,她的腰上还围着他的外套,但神情已经自然了很多。 沉野靠在门边,见她出来,把手机揣进兜里,问她走不走,她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既然裤子上沾了血,那椅子上应该也有。 她让沉野等等,又折回到座位处,桌上她刚吃了一半的面还放着,筷子也丝毫未动。 她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低头一看,却发现木椅上干干净净。一旁的垃圾桶里,倒是扔着几张纸巾,隐隐有一抹红色透出来。 那时候的舒杳没有多想,以为是服务员收拾的,毕竟沉野这样性格的人,和她又不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但现在想来,舒杳却觉得茅塞顿开。 当时桌上的碗筷都一动未动,说明服务生大概率根本没有靠近过那张桌子,又怎么可能帮她擦椅子呢? 好奇之下,舒杳走到沉野身边,轻声问了他这件事。 沉野果然还记得,也没有否认。 舒杳问他为什么。 沉野理所当然地反问:“我要是受伤流血了,你不帮我擦?” 他看似肆意张扬,却生来自由坦荡。 而这份坦荡,经过岁月的历练,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外露。 这一刻,舒杳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一直都没有好好去认识沉野。 他明明比她记忆里的,更强大,却也更温柔。 展布上的最后一件展品,是一个像是铜制的圆形的环。 舒杳第一眼也没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直到探头看到说明牌上的“节育环”三个大字。 这是一种常见的避孕措施,虽然把这种东西放进子宫,大多数年轻人想想都会觉得可怕,但在母亲那一辈,或者说一些农村妇女中,这却是一种极为常见的东西。 大概一年前,她就陪舒美如去医院里取过。 见他看这么认真,舒杳偷偷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沉野对她笑了笑,问她,“看完了?” “嗯。”舒杳的视线落在出口处策展人朴实但真挚的祝福—— 【不想说幸运,应得的是,经历苦难后的她们,目前都过着起码能让她们自己满意的生活,希望,你也是。】 舒杳终于明白,为什么展览名为100个故事,却只有99件展品。 因为第100个故事,属于每一位参观的女性观众,它独一无二。 走出展厅的时候,舒杳的思绪很复杂,却并没有觉得压抑,正如展览上那句话—— 【直面苦难,不为恐惧,只为克服。】 她想,或许她也应该,真真正正地从某些过去中走出来,直面未来的人生。 她深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看了眼手机上的展览信息,笑着向沉野提议道:“隔壁展厅还有一个现代艺术展,听说也挺不错的,要去看看吗?” 沉野自然没有意见。 俩人逛到隔壁展厅,一进门,就是一个硕大的男性裸体雕像,下半身用几片树叶遮住了关键部位,却直直撞进了舒杳的眼睛里。 她也不是能欣赏所有艺术,比如这种,她就只能肤浅地数数对方有几块腹肌。 默数到第五块的时候,舒杳突然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冷笑。 “原来不错在这儿啊。” “……”舒杳觑他一眼,故意刺他,“你不会是嫉妒吧?” “怎么呢。”沉野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话,嗓音里跟有钩子似的,勾住舒杳的心晃了晃。 他说—— “要不今晚给你数数?” 第36章 舒杳怕他真拉着自己去数腹肌, 晚上粘着奶奶就没分开过。 电视里还播着《还珠格格》,舒杳一边听着背景音,一边和赵恬恬聊天。 赵恬恬问她有没有看高三班级群。 舒杳没有看群聊的习惯, 目前除了沉家的家庭群, 其他群聊都是免打扰。 她点开看了眼,群里正在讨论周末同学聚会的事情。 赵恬恬:【去吗去吗?】 同学聚会是近两年才开始搞的,去年舒杳被赵恬恬拉去过一次, 本以为会很尴尬, 但其实并没有, 舒杳甚至还在聚会上意外得知有同学就在从事珠宝生意, 让她能以优惠的价格, 买到一些难买的原材料。 她很实际地问了一句:【做珠宝生意那位同学还去吗?】 赵恬恬:【姜亚云啊?去的。】 舒杳:【那可以。】 消息发出去的时候,电视剧正播到五阿哥因为吃醋,和箫剑大打出手。 奶奶踢了踢旁边沉野的小腿,让他去厨房热牛奶。 舒杳看沉野在摆弄电脑, 估计是有工作, 于是立刻站了起来:“我去吧。” 奶奶还没来得及阻拦, 她已经穿着拖鞋哒哒哒跑到了厨房。 虽然厨房来过很多次, 但沉野从来没让她碰过那些厨具,最多在他做菜的时候,让她帮忙打打下手。 所以舒杳很迷茫。 她第一次知道, 原来自己连个炉都不会开, 怎么连个开关都没有……这是什么高科技? 舒杳拿着牛奶一时无处下手, 她探头往门口看, 一声“沉野”就在嘴边, 却又想起什么,临时换了称呼。 “老、老公……” 第一声太轻, 完全被电视机的声音掩盖,舒杳扯开嗓子:“老公!!!” 沉野面对奶奶揶揄的目光,淡定移开电脑,起身清了清嗓子:“看到没奶奶?之前不喊呢,是怕您齁到。” 奶奶又踹他一脚。 沉野转身走进厨房,四目相对,舒杳才后知后觉刚才那声似乎有点浮夸。 她移开目光,指了指锅:“不会开。” 沉野这次倒是没有直接把活包揽下来,而是站在她身后,轻声教她:“先按这个,然后按这个,选择火力。” “哦。” 舒杳拿着牛奶,倒了一杯的量到锅里,却感觉身体四周的热度,比锅里还高。 他刚洗过澡,身上有淡淡的白桃香味,低头问了一句:“会了吗? 舒杳:“会了,你先出去吧。” 沉野冷笑,不仅没走,还往前逼近半步:“过河拆桥是吧?” 舒杳的腹部贴着略带凉意的大理石,后背和他的胸口,虽然没有贴上,但舒杳却能感觉到,他说话间,呼吸喷洒在她耳廓的感觉。 舒杳的心猛的一跳,她试图反手把他往后推,掌心却突然触到什么。 冰冰凉凉的触感,是他身上的睡衣,但凉意过后,却是温热,她回头一看,自己的左手正非常霸道地撑在他的腹部。 手掌下硬邦邦的,舒杳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还真有腹肌啊。 像是看透了她的的想法,沉野也不往后退,轻笑一声:“让你摸还真摸啊,早知道我刚练练。” “……”舒杳手忙脚乱地回过身,完全忘了自己已经倒过牛奶,又拿起一旁的盒子,咕咚咕咚倒了下去。 三分钟后,俩人端着三杯牛奶走出厨房,沉野还给小饼干也倒了一碗。 奶奶疑惑地看了眼他俩手里的:“我让你们热一杯,你们给我热了一锅?” 舒杳:“……” * 奶奶睡觉后,舒杳去书房画了一个小时设计图。 揉着略微酸涩的眼睛进卧室,里面灯光柔和,空无一人。 和沉野同居一室这件事,其实没有舒杳以为的那么令人不习惯。以至于,她甚至有时候会忘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就比如现在,她极其顺手就推开了浴室门,打算进去洗漱。 却发现里面有个裸男。 睡衣已经被脱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沉野的上半身赤.裸着,腹肌清晰可见。 他的皮肤很白,腹部不是用力过猛的肌肉,反而线条流畅,恰到好处。 沿着那倒三角往下,睡裤松松垮垮的,某个地方的轮廓隐隐可见, 沉野坦然地面对着她,轻呵一声:“光摸还不够是吧?” “……”舒杳眨眨眼,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我就看看你有没有撒谎。”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5节 说完,她淡定退后,帮他关上了门。 舒杳有的时候,嘴跑得比脑子快,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尴尬。 她靠在门板上,双手拍了拍脸。 这卧室是待不下去了,她索性又跑回书房,决定和设计图再战两个小时。 可不到一个小时,设计图就完成了。 舒杳撑着脑袋,莫名其妙又想起了刚才的画面。 之前赵恬恬在短视频网站上刷到腹肌帅哥的视频,也会分享给她,她虽然会捧场,但其实一般内心并不会有太大波动。 怎么这回还忘不掉了呢。 她用双手撑着额头,闭了闭眼后,从一旁拿了张白纸,画画缓解情绪。 …… 五分钟过去。 舒杳对着白纸上的腹肌轮廓,陷入了深深的反省。 “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舒杳浑身一颤。 她把白纸胡乱揉成团,见四周没有垃圾桶,只能暂时塞进了睡衣口袋。 “进来吧。” 话音落下,沉野推开门。 他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准备在书房过夜?” “没有。”舒杳起身,走过去关了书房的灯,“我画设计图呢。” “哦?”沉野慢悠悠的,倒是没戳穿她。 房间里仿佛还带着些微浴室散出的热气。 舒杳从柜子里拿了自己的衣物,进浴室洗澡。 出来时,沉野已经安稳地躺在了床上。 昨天还好歹客气一下,今天就一副主人样了。 不过,他好像本来就是主人。 舒杳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上了床,低声问:“被子还没清洗好吗?” “嗯。” “要不……我点个超市外卖?” “睡不惯那种被子。”沉野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困意已经来袭。 也可以理解。 舒杳想,虽然她没看出之前那床被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说不定只是外表低调。 她本来想说,其实可以把现在床上的给他,新买的她用,但想想又觉得挺麻烦,万一被奶奶看到,肯定会觉得奇怪。 算了。 反正俩人的睡相都挺好,丝毫不越界。 一夜好眠。 可能是昨晚休息得不好,第二天舒杳醒来时,沉野难得还睡着。他侧躺着,右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枕头上,睡衣领口下垂,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 这是舒杳第一次认认真真看他睡觉时的样子,看起来没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冷淡,反而多了几分孩子气。 舒杳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浴室洗漱。 但刷牙刚刷到一半,浴室门就被推开了,沉野头发微乱,惺忪着走到她旁边。 他熟练地往牙刷上挤上牙膏,俩人并立在镜子前,一高一矮,做着同样的刷牙动作。 那一瞬间,舒杳有点怔愣。 昨天看到他赤.裸上半身,比起害羞,舒杳更多的是尴尬和无措,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暧昧,可是现在,明明是再日常不过的动作,她却反而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镜子里的人,穿着同款睡衣,用着情侣色调的牙刷,就像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并且,会一直这样相伴着生活下去。 舒杳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好像并不排斥这一点。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论有没有爱情,好像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突然撞上镜子里沉野的目光,舒杳愣了下,本能地垂下了眼眸。 她突然变得很忙。 先是吐掉嘴里的泡沫,漱口后,又开始着急忙慌地绑起头发洗脸。 一顿操作猛如虎。 沉野疑惑看了她一眼:“你赶时间?” “啊。”舒杳拿着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约了昧儿的朋友看设计图,要来不及了。” 沉野没再说什么。 舒杳松开头发,一回头,发现昨晚换下的睡衣,还摆在架子上,她随手扯下,急匆匆抱着出了浴室。 把衣服丢进脏衣篓里,睡衣翻起,口袋露在了最上头,舒杳视线扫过,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重新把睡衣拿起来,掏了掏口袋,可是两个口袋都空空如也。 舒杳瞳孔一颤,突然想起什么,慌乱地转身又推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还残留着牙膏的淡淡薄荷清香,沉野身后的窗户半开着,泄进一缕阳光。 他的右手撑在大理石上,左手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白纸,眼眸低垂,目光平静地落在上面。 “这种程度——”他拎着白纸翻了个面,眉尾微微一挑,语调听着有点苦恼。 “倒是真的有点让我害怕了。” 舒杳:“……” * 舒杳本来打算两点出门,因为这意外,活生生提前了一个小时。 在咖啡厅里和赵昧儿的朋友确认好手镯设计图,舒杳坐上出租车,天空阴沉沉的,绵绵细雨沾湿了车窗。 她看着窗外,脑海中却还是甩不掉早上的社死场面。 他说她对他腹肌的痴迷程度,让他害怕。 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哦,她说腹肌都一个样,她画的其实是八块腹肌的海绵宝宝。 说完转身就走,她没看见当时身后的沉野是什么反应,但想来,应该是不太信的。 舒杳被自己无语到发笑。 雨丝让景色变得模糊,但即便如此,在出租车经过街心公园时,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沉野和小饼干一人一狗蹲在公园门口的保安亭下,大概是在等雨停。 明明她出门的时候,还是他提醒她可能会下雨,要带伞,结果自己遛狗居然不带。 舒杳让司机停车,撑开伞快步而去。 沉野正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发现她,穿过细密的雨丝,舒杳突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可爱,像两只小狗乖巧地排排站。 她偷偷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那一瞬间,小饼干抬头看了过来,而后往前跑了两步。 牵引绳被牵动,沉野这才抬头。 舒杳赶紧收起手机,走到他面前:“怎么不带伞啊?” “就出来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巧。” 沉野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雨伞,捞起小饼干抱在怀里。 伞下多了一人一狗,瞬间显得拥挤不少。 舒杳能感觉到伞自始至终都在往她的方向倾斜,因为她的衣服没有沾到一丝水珠,他的右手臂,却已经湿了一半。 俩人都穿着短袖,肌肤毫无阻隔地靠在一起,不知道是他的体温的确比她高,还是错觉,舒杳总觉得手臂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她偷偷挪开了些距离,沉野却突然开口:“过来点,伞小。” “……哦。”舒杳抿了抿唇,又靠了回去。 “今天顺利吗?” “顺利呀,昧儿的朋友很好说话,设计图几乎完全没有改。” “嗯。” “对了,我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只特别好看的萨摩耶,但是没有小饼干可爱。” 如果是之前的舒杳,这种事情,会被她列为无关紧要的小事,她看过也就忘了,根本不会和人提。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刻,居然在和沉野分享生活。 沉野笑:“你说这话不违心吗?” “哪里违心?”舒杳摸摸小饼干的耳朵,“你觉得小饼干不可爱啊?你怎么一点没有亲爹滤镜。” “是你亲妈滤镜太厚。”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家门口的时候,绵绵细雨停了。 夕阳突破云层,阳光洒落水面,一路波光粼粼。 舒杳看着俩人被拉长的影子,很莫名其妙的,心口仿佛也有一滩水,轻轻晃动着。 进门后,舒杳拿了两条毛巾,一条递给沉野,然后蹲下身,用另一条帮小饼干把身体擦干。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6节 小饼干大概觉得不舒服,四处闪躲。 舒杳强硬地把它按住,语气却极为温柔:“擦干才不会感冒。” 两耳似被捂住,舒杳愣了下,反应过来沉野在用毛巾擦她的头发。 舒杳仰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干嘛?” 沉野勾着一抹笑,模仿她刚才的语调:“擦干才不会感冒。” “小狗才需要帮擦,我可以自己来。”舒杳瞥见他手臂上还是湿的,提醒道,“而且你先擦擦你自己吧。” 顺着她的视线,沉野低头看了眼,随即很自然地把毛巾递给了她。 舒杳面露疑惑。 沉野理所当然地说:“你刚说了,小狗需要帮擦。” ? 他什么时候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个设定了? 舒杳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沉野倒是很自觉,自己就把头低下了,让她可以擦得更轻松。 舒杳双手抓着毛巾罩在他脑袋上,一开始轻轻的,后来想起他昨晚到今早,因为腹肌的事情逗了她不知多少次,舒杳多少起了点报复心,动作开始变得粗鲁。 他也不反抗,大概十几秒后,舒杳收起毛巾,看到的是他一头凌乱的黑发,跟炸毛了似的。 “噗。”舒杳实在没忍住,右手撑着一旁的沙发笑了出来。 “舒杳。”沉野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你、完、了。” “你想干嘛?” “你说我想干嘛?”沉野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过去,右手搭在她的腰侧,轻轻挠了挠。 “啊,你别——”舒杳没想到他居然幼稚到用出挠痒痒这种招数,用尽了浑身解数躲避,却还是死死地被他控制在了沙发一角。 “说你错了。” “我不!” 俩人之间距离极近,似乎连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谁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俩人的动作同时顿住,默契地侧头看去。 不远处,奶奶站在楼梯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沉野:“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跟着你爸,尽好的不学坏的学!” 沉野:“……” 舒杳:? 挠人痒痒这毛病……也遗传? 第37章 不知道是不是被沉野洗脑了。 早上醒来, 舒杳发现自己居然搂着他的胳膊,并且很不要脸地把手放在他的腹肌上。 更无语的是,她发现自己居然对此一点都没有觉得惊讶。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真的对沉野的腹肌如此痴迷, 以至于半夜潜意识就做出了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幸好,沉野还没醒。 舒杳偷偷摸摸地把手抽回,却发现他的手臂上, 被自己的额头压出了一团红印。 本来想伸手帮他揉一揉, 但手刚伸到一半, 又急速收回。 还是算了, 万一把他吵醒了, 他大概率会说,她现在对他的痴迷,已经从腹肌,进化到了肱二头肌。 她非常安分地平躺好, 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到赵恬恬大早上的给她发了定位, 她才想起, 今天是同学聚会的日子。 聚会的地点,舒杳很熟悉,就在“再遇”。 考虑到聚会是aa制, 再加上大家的经济条件都不一样, 去年定的地点比较平价, 所以舒杳对此还挺惊讶, 晚上进酒吧大门前, 就顺嘴问了一句。 赵恬恬转着手里的汽车钥匙,理所当然地说:“大家投票决定的呀, 可能这次来的人比较少,每个人都投的再遇,你没投吗?” “……”舒杳怔了怔,“我没看到有投票。” “没事儿。”赵恬恬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却没摸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哎?你今天怎么没戴戒指?” 今天倒不是忘了,舒杳故意的。 “你还记得去年吗?姜亚云因为无名指戴了个戒指,被从开始盘问到结束,就差把男方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出来了,我可不想重复这种悲剧。” 赵恬恬扑哧一笑:“也是,要是他们知道和你结婚的居然是沉野,我感觉你今晚不用回去了,他们可以八卦到明早。” 俩人越过舞池,径直上了二楼。 这次来的人确实不多,已经都到齐了,也不过就八个。 除了舒杳和赵恬恬以外,包厢里还有三个男生三个女生,有去年见过的,有面生的,还有不久前才见过的,比如专注卖保险的钱浩森。 见俩人推门而进,班长热情地站起来招呼:“恬恬!杳杳!来晚了可要罚酒啊。” 赵恬恬豪气地从桌上拿了一罐啤酒:“行,我代她喝。” 说着哐哐哐灌下一半。 舒杳适时地把啤酒罐给她拿开了。 “恬恬还是这么好酒量。”班长朝她比了个赞。 赵恬恬环顾四周:“怎么定了个最小的包厢啊?” 班长无奈道:“能订到就不错了,刚开学,全是放飞了自我的大学新生,你别说,现在的小孩子是真有钱啊,以前我们读书的时候,哪舍得来这么贵的地方。” 赵恬恬:“你不早说,早说咱有人脉呀。” “什么人脉?” “那个——”感觉到手臂被人轻轻掐了一下,赵恬恬立马改口,“前前前前前暧昧对象的老婆,也算人脉吧?” 徐昭礼和赵恬恬的事情,不少同学有印象,闻言打趣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班长招呼她们坐下,舒杳左手边就是钱浩森,空间有限,俩人的手臂几乎快碰到,舒杳不太习惯,往赵恬恬那边挪了挪。 钱浩森没注意她的举动,只热情地想帮她们倒水,却发现桌上只有六个杯子:“班长,杯子不够了。” “我去喊服务生。”班长拉开门,服务生三个字只念了一半,却突然惊喜开口,“沉野?!” 舒杳猛的抬眸看向门口。 她出门前,倒是和沉野提过晚上有同学聚会,但并没有提在哪里,没想到他居然也正好来了。 沉野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灰色休闲裤,走过来和班长握了下手,视线扫过包厢内,舒杳察觉到,他的目光好像在她身上停顿了一下。 “这么巧啊!”班长拉着他进了包厢,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靠,我都忘了你也算是这家酒吧的老板之一,早知道我订的时候就联系你走走后门了。” 在座的人,没一个没听说过沉野这名字。 时隔多年看到他,社恐一点的只敢好奇打量,自来熟的,比如钱浩森,已经走过去和他攀谈上。 “沉哥,坐会儿啊,上次在婚礼没机会多聊,这次一定要坐下多聊会儿。” “行啊。”沉野倒是没拒绝,绕过茶几,在钱浩森本来的位置坐下了,双腿微微敞开,他悠闲地往后一靠,“聊什么?” 可能,他想和你聊保险。 舒杳在心里默默回答。 钱浩森见自己位置被占,倒是并没有在意,转而坐到沉野的左手边,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话题就被旁边的人带走了。 “我们刚聊你们这包厢太难订呢,都被刚上大学的孩子们订完了。”一个女生手里拿着块西瓜,好奇地问,“哎?你们当初都干啥了呀?我记得我拿了录取通知书之后,好像只是激动地冲到楼下买了两串羊肉串。” “我是被奖励了五百块钱,立马冲去理发店烫了个头。” “你们考的不错的也太幸福了,我这种没收到的,特么在家哭了一晚上。”钱浩森说。 有人调侃道:“那时候没见你对成绩这么重视啊。” 钱浩森喝了口啤酒,表情哀怨:“被我爸揍了一顿,屁股疼得好吧。” 众人哈哈大笑。 钱浩森转过头去,应该是知道沉野没有在国内读大学,所以直接越过他,问舒杳:“杳杳,你拿完录取通知书干嘛了?” 舒杳想了想:“好像没做什么,就挺开心的,然后偷喝了一杯自家小超市里的奶茶。” “幸好你最后还是选了辅大。”钱浩森感慨道,“要真按照你本来的想法填洛北大学,那可太可惜了。” 沉野慵懒地靠着沙发背,手臂搭在敞开的大腿上,手里拿着罐打开的啤酒,食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侧头看向她,又轻又缓地吐出四个字。 “洛、北、大、学?” 舒杳本来没在意,听到他这微微上扬的尾音,才想起来一些事,她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什么。 其他人倒是附和了起来:“就是啊,杳杳,我当时问你,你说洛北大学的时候,我都差点想敲你脑壳了,为了周北川那个男人,去一个完全配不上你高考分数的大学,这是什么恋爱脑啊。” “我也是,后来听说你俩在志愿填报结束之前分手了,你改了志愿,我那个爽啊。” “……”舒杳彻底解释不清了。 大家的话题转得很快,提到周北川,又有人跳了出来:“不过你们还真别说,我听说周北川现在也混得不错来着,好像进娱乐圈了。” “他脸上那么大一疤,混娱乐圈?” “神经,娱乐圈又不只有明星,他现在好像成经纪人了,听说带的明星现在可红了,他估计也赚不少。” “咚——” 不轻不重的声响,打断了大家的八卦。 沉野把手里的啤酒罐放在了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起身道:“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儿处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7节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璀璨的银光,班长第一个注意到了这一点:“哎?沉野,你有女朋友了啊?你这戒指挺特别的啊,这是什么纹样?” “结婚了。”沉野低头看了眼,淡淡开口,“海洋纹,我老婆自己做的。” 舒杳:“……” 还是没参加过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舒杳默默在心里心疼他一秒。 果不其然,一阵哗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沉野身上。 但就在这时,舒杳却感觉好像有人打量了自己一眼。 她顺着望过去,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扎着高马尾的姜亚云,姜亚云察觉到她的回视,很快移开目光,拿起桌上的酒杯,浅酌了一口。 姜亚云看她干嘛? 难不成她和沉野的关系已经暴露了? 舒杳还没想明白,就听到班长兴致勃勃地发问:“嫂子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沉野倒是丝毫没有因被八卦而觉得困扰,他单手插着兜,轻笑一声:“认识吧。” “我靠!谁啊?”旁边人更好奇了,“是我们高中的吗?” 沉野:“嗯。” “那和你是一个班吗?” “不是。”他讲话的时候慢悠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 大家煞有兴致地讨论着。 舒杳却如坐针毡。 对于官宣和沉野的婚姻关系这件事,舒杳以前是觉得,俩人以后肯定会离婚,知道的人越少,离婚后麻烦也就越少,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主动官宣。 但现在,其实平心而论,她好像并不介意,让外人知道他们是夫妻。 只不过,官宣有很多种方式,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像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被围观被拷问,即便舒杳知道他们并无恶意。 所以借着身体的遮挡,她偷偷用食指戳了戳沉野的后腰,试图提醒他闭嘴。 下一秒,手指却突然被一股温暖包裹。 沉野居然仗着包厢里灯光昏暗,手反伸到背后,抓住了她不安分的食指。 舒杳像是一下被五指山压住,整个人一动不动。 沉野倒是见好就收,松开右手的同时,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度和其他人道别:“行了,真有事儿,先走了。” 众人纷纷遗憾,却没有一个人敢挽留。 舒杳不由暗自感慨,就算同样是猴子,命运也不同,有猴在马戏团被迫表演,有猴却在山里自由地称大王。 沉野走后,大家对于他到底和谁结婚了这件事,讨论得就更肆无忌惮了。 “我刚才问他是不是一个班,他说不是,那说明肯定是同一届!” “你还挺聪明,居然都会设套了。” “沉野的老婆,肯定也是美女,咱们那届谁漂亮啊?” 钱浩森指了指舒杳:“舒杳啊。” “咳。” 正在喝水的舒杳被他的话惊得呛到,她咳嗽了几声,还没想好怎么解围,钱浩森的话已经被人反驳了。 “别开玩笑,讲真的呢!”女生神秘兮兮地说,“我倒是想到一个,大美女,和沉野同一届又不同班,而且门当户对,最近还真的刚结婚,这不就全都对上了么!” “谁啊?” “封、云、挽。” 舒杳:“……” “噗——” 一声不合时宜的笑,打断了大家的推理,除了舒杳,所有人都默契地看向了赵恬恬。 赵恬恬憋着笑意,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半年前听的一个笑话,越想越好笑。” 女生没在意,拍拍桌,满脸笃定:“你们说有没有道理!” 另一个男生附和道:“封家和沉家,确实般配,而且沉野和封云挽的弟弟不正好是朋友么,这是兄弟成姐夫啊。” 舒杳默不作声地坐在角落,双手捧着杯子,右手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 因为沉野的突然出现,聚会变得更是不缺话题,他们从沉野聊到了当初学校里的各种风云人物,又从高中生活,聊到了现在的工作。 舒杳却从头到尾甚少插话。 临近结束,她放下杯子,起身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正好看到姜亚云在镜子前补妆。 舒杳朝她微笑了一下,走到水龙头前洗手,温热的水从五指间流过,哗哗作响中,她听到了姜亚云几近同情的安慰:“别难过,错过了,也没办法。” ? 舒杳一头雾水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沉野啊。”姜亚云拍拍她肩膀,“我看的出来,你从听到他说结婚了开始,脸色就不太好,但是谁叫你当时选了周北川呢?” “……”舒杳越听越迷糊了,“不是,我那个……” “哎——”姜亚云遗憾地叹了口气,下一句话,却让舒杳一恍惚,愣在了原地。 “想当初沉野那么喜欢你,要是你当时选的是他,现在阔太太或许就是你做了。” 第38章 洗手间里并不算安静, 能很清晰地听到楼下躁动的音乐声,快节奏的鼓点,带动舒杳的心脏猛烈跳动。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向来轻声细语, 此刻却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说,他……喜欢我?” “嗯?”姜亚云更惊讶,“你不知道?” 舒杳逐渐冷静下来, 笑了笑:“你可能误会了吧, 那时候我们都没什么接触。” 她从一旁抽了张纸巾擦手, 正打算走, 却又听到姜亚云迟疑道:“但是, 那时候他自己跟我承认的啊。” 舒杳手里的纸巾被捏成了一团,她猛然转身:“他什么时候跟你承认的?” “高考结束后啊。” 姜亚云对沉野,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从高一入学开始, 但是暗恋沉野的女生很多, 她是完全不起眼的那一个。 因为有自知之明, 所以她从来不曾有过告白的想法, 直到高三临近毕业,想到以后极有可能各奔东西、再也不见,她决定勇敢一次, 给自己这三年的暗恋划下一个句号。 考完最后一门, 教学楼里歌声、欢呼声、聊天声此起彼伏, 洋洋洒洒的试卷碎片从楼上飘了下来, 如雪花一般, 严肃的教导主任难得没有怒吼,插着腰无奈地放任大家发泄。 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 姜亚云在教学楼后,看到了独自一个人靠在树上抽烟的沉野。 她犹豫着走了过去,想提醒他教导主任就在不远处,虽然高考结束了,但看到学生公然在校园里抽烟,大概还是要骂。 但走近了,她才发现,原来他嘴里的不是烟,而是棒棒糖。 姜亚云一瞬间尬住,本来准备好的词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眼前的夕阳被挡住,沉野撩起眼皮,冷冷淡淡看向她:“有事?” 姜亚云攥着手,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磕磕绊绊地问:“沉野,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姜亚云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说那能不能考虑考虑她的时候,却又听到沉野补了一句:“但我有喜欢的人了。” 姜亚云愣了很久,因为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和沉野有交集的女生很少,她只见过沉野和五班的赵恬恬还有舒杳一起出去,但众所周知,赵恬恬和徐昭礼是一对,所以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名字。 “是,舒杳吗?” 沉野听不出情绪地“嗯”了一声。 “但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啊。” “我知道。”沉野耸耸肩,不甚在意地说,“这不排着队呢么。” 沉野的坦白和直接,反而让姜亚云觉得告白失败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她笑着长抒一口气:“行,反正说出来,我已经满足了,总比无疾而终来的好。” 沉野把棒棒糖拿在手里,低头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声重复了一句:“总比无疾而终来的好。” “嗯。”姜亚云朝他摆摆手,“那我先走了,虽然我的暗恋没有成功,但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那句话,换来了沉野罕见的笑意。 他说:“谢谢。” 那时候,姜亚云是真的希望他能得偿所愿的,虽然当时舒杳有众所周知的男友,但她不觉得周北川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她总相信俩人一定会有分手的一天。 所以后来,听说舒杳和周北川分手了,周北川去了洛北,而舒杳留在了辅川,她还庆幸恋爱脑终于清醒,沉野有机会了。 没想到几年后,依旧物是人非。 洗手间里偶尔有人进进出出,舒杳听姜亚云说完高考那天的事情,手里的纸团已经被汗水染得半湿,脑子里乱得仿佛有一万个人在发言,每个讲的都是不同的主题。 姜亚云尴尬笑笑:“我当时看他那样子,觉得他应该是会去向你告白的,所以才跟你说,他居然没说吗?早知道我也不提了。” “没事。”舒杳笑着摇摇头,“反正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但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也是,他现在结婚了,你也加油呀,可不能嫁个比他差的。”姜亚云拍拍她肩膀,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那我先出去了,他们催我了,估计还等着跟我拼酒呢。” “嗯。”眼见着姜亚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舒杳把手里的纸团扔进垃圾桶,也转身出了洗手间。 沉野高中的时候喜欢她? 可是,怎么会呢? 他们见面的次数,明明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由于太过震撼,舒杳居然都忘了,问姜亚云关于原材料的事情。 她慢吞吞走着,经过不远处一个空包厢,手腕突然被人攥住,记忆里漫不经心的调调在耳边响起。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8节 “聊聊。” * 从沉野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洛北大学”开始,舒杳就知道,他迟早会有翻旧账的一天。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 舒杳靠在门板上,盯着地上的影子,本来没什么,但在听姜亚云说了那些事之后,却莫名有点紧张了:“你、你要说什么?” “洛北大学——”沉野的双手撑在膝盖上,俯身和她平视,双唇微微勾起。 “舒杳,你当初,是唯独骗了我,还是唯独没骗我?” 四目相对,沉野的目光是柔和的。 和当初如出一辙。 高考最后一天,也就是姜亚云告白的那天晚上,赵恬恬拉了他们一起去吃烧烤。 舒杳和沉野习惯成自然,很自觉地给赵恬恬和徐昭礼让出了空间,甚至忘了,高考已经结束,即便他们在桌上公然接吻,也没人会说什么。 烧烤店里人很多,交谈声此起彼伏,舒杳和沉野隔着桌子,各自喝着手里的饮料,桌上的烧烤,并没有怎么动。 她是因为本身不太喜欢,至于他,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不过好在,有过几次经验后,俩人多少可以聊起来。 中途,沉野问她,准备报哪个大学。 舒杳和所有人都说的是洛北大学,所以当沉野问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回答,可是当对上沉野的目光,却突然有些开不了口。 她欲言又止,最终把目光落在眼前的烧烤上,鬼使神差地告诉他,自己会报辅川大学。 久远的记忆被渐渐抽离,楼梯间里,舒杳看着眼前的沉野,嗓音温和地回答:“没骗你。” 因为知道了舒杳和周北川并没有在一起过,所以沉野自然清楚,他们所谓的,舒杳由于和周北川分手才改志愿的说法,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什么洛北大学。 但是,沉野并不知道,她那时候,居然和其他所有人,都撒了谎。 “为什么要骗他们?” “因为我要让周北川相信我会和他一起去,只有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的,才不会有任何纰漏。” 如果是之前,沉野或许不明白,但现在,他多少能理解。 周北川这人,估计用那份恩情,挟持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如果她一开始就说自己报了其他学校,周北川必然会想尽方法,软硬兼施、道德绑架,要她和他一起去。 所以,瞒着所有人,最后一刻改掉志愿,是最好的选择,等周北川发现的时候,早木已成舟。 沉野抬起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既然打算要骗过所有人,那——”沉野的拇指指腹,轻柔地蹭着刚才被他捏过的地方,“为什么不把我也骗了?不怕我成为那个溃了千里之堤的蚁穴?” 舒杳也说不清为什么,甚至,在她告诉他真话后的几分钟,她其实是后悔过的。 这种行为,完全超脱了她的理智。 但后来她又有点想明白了,或许是因为,他是舒杳遇到过的,最自由坦荡的人吧。 会在她浑身湿漉的时候,不带任何有色滤镜地给她递一件衣服。 会在她无措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拿着卫生巾走进店里,似乎是在告诉她,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尴尬的。 甚至,当他目光坦荡地看着她的时候,舒杳会觉得,欺骗他是一种极其可耻的行为。 就像那时,就像此刻。 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舒杳坦然迎下了他的目光,轻柔却坚定地回答:“因为我当时觉得,你是会翱翔的鹰,而不是蜗居的蚂蚁。” 沉野轻笑一声,“怎么,不说我是小狗了?” 舒杳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小……” 话说到一半,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零散的记忆,她搂着他的脖子,迷迷糊糊地喊着:睡吧,我的小狗。 舒杳的呼吸滞了几秒,神色却如一汪春水,无波无澜:“你,又狗又鹰,你有英文名吗?不然就叫going。” 谐音梗不好笑。 但看她一本正经地瞎扯,真的很好笑。 沉野也一本正经地接:“嗯,那你叫coming。” 俩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这俩英文名的嫌弃。 舒杳忍不住笑了出来,过了会儿,她的食指抠了抠身后的墙壁,低声开口:“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那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沉野理所当然地说:“你问啊。” 舒杳张了张嘴,想问姜亚云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他那时候,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但是临开口,却又突然觉得,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提起,有什么意义呢?反而会给现在俩人正常的相处增加负担。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极其不擅长维系亲近关系的人,这几年,还能留下赵恬恬一个好闺蜜,纯属赵恬恬人美心善大方不计较。 现在好不容易,她和沉野之间的关系,维持得很稳定,她害怕有一点变动,就又把这种平衡打破,让俩人处在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么难问出口?”沉野的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脸上。 “是有一点。”舒杳顿了顿,小声说,“今晚的消费,我和恬恬aa的部分能打折吗?” 沉野:“……” 第39章 (二更) 奶奶回国的这些天, 沉野去公司的频率明显变低。 这让舒杳都快忘了,他好歹也是那么大一游戏公司的老板。 直到奶奶要回小岛的前一晚,沉野傍晚时分发来消息说有应酬, 让她们不用等他, 然后就一直到九点出头,都没回来。 舒杳陪奶奶窝在沙发里,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热情追剧。 还珠格格看完了, 这次换了一部沙雕偶像剧。剧情还挺逗, 奶奶在一旁时不时传出咳咳咳的笑声。 这剧舒杳大学的时候看过, 第二次看本来不觉得多搞笑, 但配合着奶奶的笑声,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这样平淡却快乐的日常,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甚至, 明明一直觉得亲情可有可无, 可现在, 她却居然对奶奶的离开有些不舍得。 “奶奶, 您明天真的就回去了呀?” “我总不能老和你们小年轻住一起,你们要做什么,也不方便不是。”奶奶笑眯眯拍拍她的手背, “现在都很方便, 下个月你和阿野再来看奶奶, 正好炀炀一个人在那儿也无聊, 你们来了, 他也开心。” 舒杳挺怀疑:“您确定他开心?” “炀炀吧,你别看他比你大, 其实就是个孩子。”奶奶笑,“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也别在意。” 舒杳刚想说,她不在意,就听到奶奶又说:“你直接揍他,把他打服气了,就听你话了。” “……”舒杳忍不住笑。 视线投向电视屏幕,女主角是一位美妆博主,此刻正面对镜头,一边化妆,一边介绍着注意点。 这倒是让舒杳想起了一个曾经一闪而过,但还没有付诸实践的念头。 “奶奶,您觉得,我也搞直播行不行?” 奶奶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有什么想法,毫不犹豫地支持:“好呀,咱家杳杳这么漂亮,往那儿一坐,就算什么都不做,肯定也很多人看!” “奶奶,我不露脸,我就想做那种,手艺直播。” “手艺直播?”奶奶好奇地问,“就直播你创作作品?” “嗯。”舒杳从茶几上捞过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一个喔喔直播的app,展示给奶奶看。 之前还在博文工作的时候,她在选题会上听大家讨论过,喔喔直播正在大力推广自己的匠心板块,但因为当时这个方向是林瑞阳大力追的,所以她虽然有所了解,却没有去跟过。 现在一看才发现,这个板块的受欢迎程度,完全超过了她的想象。 粘土手工、刺绣、文物修复…… 各式各样的直播,有露脸的,也有不露脸的,百花齐放。 舒杳刷着首页,看到一个古代美食复原的直播,主播名叫“挽挽”,热度颇高,她好奇地点了进去,主播没有露脸,但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舒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这个挽挽,应该就是高三时,她们隔壁班的封云挽,也就是同学聚会那天,所有人都觉得和沉野很般配的那位。 封云挽当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也和她因为一些活动有过接触,所以舒杳对她的声音很熟悉。 她没有觉得自卑,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曾觉得家境不好或者原生家庭不幸,是需要自卑的一件事,更何况她也清楚,沉家都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她只是觉得很惊讶,一向不怎么关注别人的自己,这次居然在无意识中,把他们的对话记得这么清楚。 一旁奶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变化,笑笑道:“我老啦,对这些是不太懂了,你要不要问问阿野的意见?” 舒杳回神,脱口而出:“那我等他回来问问。” “干嘛要等呀,你直接打电话给他呀。” “他不是有应酬吗?万一……”发现自己又开始想东想西,舒杳点头,“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沉野很快就接了。 那头听着挺安静的,舒杳问:“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沉野说,“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舒杳就把刚才的想法,和他重复了一遍:“那天我和师父说,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一是外部原因,大众对于花丝镶嵌的了解程度不够,很多人根本没听过,二是内部原因,我们的作品创新程度不够,购买门槛高,所以,我想先努力从第一点开始,慢慢改变,新媒体是一个很好的渠道,除了直播以外,各种视频网站好像也是不错的宣传平台。” 沉野问:“有计划了没?” “还没有。”舒杳说,“现在就是一个初步想法,如果要正儿八经做的话,我一个人可能顾不过来,需要找个助手。” 奶奶立刻插话道:“那去招聘网站找呀!看看有没有小帅哥!” 电话里,沉野哼笑一声:“奶奶,您真是我亲奶奶。” 舒杳失笑:“应该不用,我还不确定直播这事儿能不能持续下去,所以我想先招一个实习生,我问问恬恬吧,看看她有没有认识的学弟学妹可以介绍。”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59节 赵恬恬还真有。 舒杳只跟她提了一嘴这事儿,她就立刻去朋友圈里扒拉了,最后找到一个辅大传媒系大三的学妹,叫黎穗。 黎穗之前做过电商直播助理,虽然直播内容有所不同,但也有共通之处,所以舒杳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 舒杳便加了黎穗的好友,和她约定了在隐园见。 一切成埃落定,舒杳松了口气。 在今天以前,她从来不敢想,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可以得到身边所有人的支持,并立刻落地实行,他们甚至根本没有人觉得她是在不务正业,没有人觉得这事儿不安稳。 直播计划正式敲定,时针也迈过十点。 舒杳把奶奶送回房间,自己也躺到了床上。 可翻来覆去了许久,依旧毫无困意,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零二分。 正想着要不刷会儿微博吧,楼下突然响起门铃声。 以为是沉野回来了,她立刻掀开被子下床,甚至忘了,沉野都说了让她们不要等他,又怎么会选择按门铃这种方式。 门口的显示屏上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笑容和善的姐姐。 “您好,我是来送被子的。”说着,她对着镜头,举了举怀里的东西。 看到那条熟悉的被子,舒杳立刻开了门。 道谢后,舒杳把被子抱回房间,放进了衣柜里。 想了想,又回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一旁本来已经准备睡了的小饼干见状,利索地跳上沙发,趴在了她的大腿上。 根据海报随便选了一部偶像剧,舒杳躺在沙发上,一边撸狗,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 怕吵醒奶奶,她把音量调得极小,几乎是在看默片。 第一集 刚开始,就是一段男女主火花碰撞的场面。 酒店房间的大门被踢上,男主拽着女主进房后,一把将女主抵在墙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强势地吻了下去。 女主反抗,却无济于事,男主强硬地掐着她的腰,往床上倒。 舒杳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门口传来“滴滴”两声。 沉野推门而进。 手臂上挂着西装外套,他的黑色领带被扯歪,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看到她,沉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还没睡?” “电视挺好看的。”舒杳说。 沉野侧头一看,被压在床上的女主角,正推着男主的胸口,眼泪汪汪:“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 “谁说我不爱你?”男主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就非要我证明是吗?” 说着,他抓起床头一个烟灰缸,“嘭”地砸在了自己脑袋上,血流如注的男主,面不改色:“这样可以说明我爱你了吗?” 然后画面一转,男主从医院醒来,被医生告知失忆了。 “……”舒杳也面不改色,“听说这剧熬过前三集就好看了。” 沉野倒是没在意,走到她身边,把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一角,坐下的同时,舒杳闻到了他身上明显的酒味。 她坐起身,靠过去嗅了嗅:“你喝酒了?” “嗯。”沉野按了按太阳穴,仰头靠着沙发闭上了眼睛,难得看着有些疲惫,“帮周景淮挡了几杯。” 舒杳俯身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他:“喝点儿吧,可以醒酒。” 沉野撩起眼皮,没有抬手接,只是把脑袋凑了过来。 好吧,毕竟上次他照顾了她。 她也不是一个不知恩图报的人。 舒杳往他那儿挪了点距离,把杯子凑到他嘴边。 沉野就着喝了几口,抬眸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意,眼尾微微泛红。 舒杳扶着他的手:“要不早点上去休息吧?” “嗯。”沉野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借力站了起来。 明明是她搀着他,可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他把她搂在怀里。 舒杳垂着头没有说话。 把他扶坐到床尾,她关上门,从衣柜里拿出他的睡衣。 “你……”舒杳犹豫了一下,“能自己洗澡吗?” 沉野的双手反撑在身后,上半身慵懒地往后靠,歪着脑袋笑,“要是不能呢?” “不能就不洗了吧。”舒杳很实诚,“你睡觉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就好了。” “……”沉野单手撑着床站了起来,从她手里抽过睡衣,俯下身,轻飘飘地提了一句,“凶手作案,好歹处理一下现场,别把我手压麻就不管了。” 舒杳:!!! * 沉野洗了个澡出来,看起来酒意褪去不少。 见他动作利索地掀开被角,舒杳突然想起柜子里刚送来的另一床被子。 她张了张嘴,但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抿着唇继续摆弄手机。 过了会儿,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串陌生的数字。 见号码归属地是辅川,舒杳没有多想,按下接听,周北川的声音传了出来。 “杳杳,别再拉黑我了,我们好好聊聊,行吗?” 舒杳怎么也没想到,周北川居然执着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换个手机号继续骚扰。 她眉头微蹙,正想开口,手里的手机却被人拿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的加持,沉野的声音听着有些嚣张:“不好意思,我老婆睡了,您是哪位?” 舒杳愣了下,完全没有因他干涉自己的私事而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些想笑,她的姿态松弛下来,侧躺着,左手压在脑袋下,目光带了点看好戏的意味。 周北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她结婚了?” “是,所以这位先生,大晚上的打别人老婆电话,说些暧昧不清的话——”沉野冷笑一声,用词倒是挺有礼貌。 “您要不多看看地图,认清一下自己的定位?” 第40章 电话的事情, 舒杳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黑名单列表里又多了一串数字。 第二天送奶奶上飞机后,舒杳回去收拾了一下, 也准备搬回黎水。 正俯身叠着衣服, 舒杳突然听到一旁的沉野问:“这什么时候送来的?” 她抬头一看,柜门大开,里面的被子稳稳当当地放着, 非常显眼。 舒杳怔了一下, 淡定自若地摇头:“不知道啊, 可能奶奶收了放进去的吧。” 沉野看着没有怀疑。 舒杳却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最后一件t恤, 她甚至没有叠, 直接塞进了行李袋里。 先一步走出卧室,舒杳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撒谎是一件挺费劲的事情。 没有奶奶在家,楼下显得异常安静。 明明也就在沉野家住了这么一小段时间, 可临走时, 她对这里, 好像已经有了一种令她自己都陌生的归属感。 像是察觉到主人要离开, 当她提着行李袋下楼的时候,小饼干摇着尾巴,飞奔而来, 整个身子跳了起来, 两只前爪挽留似的扒拉着她的裤子。 舒杳蹲下, 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过些天再来看你, 乖乖的哦。” 小饼干呜咽一声, 她走到门口,它就也跟着到了门口, 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盯着她。 舒杳又停下了脚步,回头时,旁边的沉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玩具球,朝门里扔了进去,小饼干像是有了肌肉反应,飞速转身跑回了客厅。 门“嘭”一声被关上。 “……” 虽然残忍,但舒杳的理智告诉她,这大概是最有效的方法了。 她本来想直接打车回去,但沉野说有司机,不用她操心,她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 见车已经停在门口,沉野帮她把行李袋放在了副驾驶座上,舒杳拉开后座,拎着一袋零食上车。 那是来的第一天在超市买的,没吃完,想着沉野不爱吃,放这儿也是浪费,舒杳就把它带上了。 过了会儿,沉野也跟着坐上了后座,对前面的司机说:“开车吧。” 舒杳通过后视镜,瞟到了司机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有点眼熟? 她探过身子,这才看清司机的长相:“周景淮?” 周景淮从鼻子里溢出一声冷笑。 沉野从舒杳大腿上的零食袋子里掏了根棒棒糖,悠哉悠哉地拆着包装:“是你自己说要搭车的啊。” 舒杳也跟着拿了一根,指甲抠着包装纸,但抠了两次都没抠开。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0节 沉野见状,很自然地接了过去,拆了包装纸递给她,全程丝滑得像是早已做过好多次。 舒杳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注意力却在周景淮身上,连道谢都忘了。 “你去黎水?是有工作吗?” “没有。”周景淮说,“这不好久没休假了,正好这几天休息,听沉野说黎水挺漂亮,就顺道过去玩玩儿。” “哦。”舒杳对于周景淮提醒他沉野不高兴了这件事,一直是心怀感恩的,所以客气了一句,“我对那儿还挺熟的,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联系我。” 周景淮透过后视镜扫了眼沉野冰冷的脸色,轻笑出声:“一定。” 不过舒杳也确实只是客气一句。 等车挤进车流,她就安静地在后排看起了手机。 沉野从口袋里拿了袋甜甜圈:“吃吗?” 舒杳摇摇头:“不想吃甜的了。” 舒杳和沉野自己体会不到,此刻说话的声音,和跟外人说话时的有多大区别。 然而周景淮却一耳朵就听出来了。 搁这儿调情呢? 他忍不住打断:“要不路边停一下,给你俩买副牌打打?我看你俩挺闲的。” “……” 打牌。 舒杳还处在对“打牌”两个字过敏的阶段,听到这话,手一抖,手里的巧克力掉在了地上。 沉野闷笑出声,探过身子。 俯身时,他的头发触碰到了舒杳光洁的大腿,就像羽毛轻轻刷过,带来一阵痒。 他把巧克力捡了回来,扔进袋子里,颇有兴致地看她泛红的耳朵。 “还没忘呢?”沉野凑到她耳边,带着笑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以后是不是提一次,耳朵就得红一次?” 舒杳没有反驳,右手却在袋子的遮掩下轻轻摸了摸大腿。 这次,好像并不是因为牌…… 一个小时的车程,说快不快,尤其上车前刚吃过午饭,舒杳半途中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奶奶回来,带来的压力太大,她断断续续做了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为了在奶奶面前不穿帮,她和沉野正在客厅里上演亲密大戏。 俩人窝在沙发角落,她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被无聊的电视剧催得昏昏欲睡。 沉野却跟发现了新玩具一样,一会儿卷起她脸侧的头发,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的脸。 舒杳有些烦躁,正想一把把他推开,却又想起奶奶就在旁边。于是怒火瞬间熄灭,她娇俏地捶了捶他的胸口:“老公,别闹~” “你说什么?” 突兀的一声询问,仿佛从远处传来,舒杳猛然惊醒,睁开眼的同时,看到沉野的脸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他的手指正停留在她脸颊上,目光灼然地盯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舒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心跳砰砰地开始加速。 “啊?什么什么?”她移开眼神,抬头看向窗外,装傻到底,“到了,下车吧。” 沉野哼笑一声,收回了手。 俩人十分默契,谁都没有做第一个推开车门的人。 初来驾到的周景淮除外。 果不其然,他刚下车,就有一位六七十岁的大爷迎了过来收停车费。 舒杳无奈叹了口气,开始翻口袋看有没有现金。 她之前亲眼见过,有的游客因为不愿意给停车费,回来就发现车胎被人扎了,而她毕竟还要在黎水长住,因为一点停车费得罪当地居民,更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但她还没找到现金,车外周景淮已经和大爷攀谈了起来。 车门关着,舒杳听不清俩人在聊什么,但看大爷脸上的笑容,像是遇到了知音。 不一会儿,大爷拍拍周景淮的背,钱都没收就转身走了。 舒杳:? 她推门下车,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周景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得清风霁月,“大爷说我和他儿子长得挺像,让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 回工作室的路上,看着前面颀长的身影,舒杳偷偷问沉野:“你说我烧根古木,能让他现原形吗?” 沉野:“什么?” “我以前看《搜神记》,里面讲斑狐修炼成人,化为了书生,书生总角风流,洁白如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我觉得后三句形容周总特别贴切。” “这和古木有什么关系?” “书生和名士辩论,把名士说得哑口无言。名士恼羞成怒,就用千年古木逼书生现出了原形。” 沉野突然转了个身,挡在她面前,语调听着有点阴阳怪气:“你已经注意他一路了,要不把他微信号给你?” “……”舒杳很本能地想起上次醉酒后误发给他的表情包。 果然每一次都是回旋镖。 她眨眨眼,平静地说:“我本来就有。” 沉野眯了眯眼:“他是狐狸,那我呢?” 舒杳故意刺他:“你现在像小狗多一点。” “嗯,我是小狗。”沉野作势往前,“那小狗不高兴了,可是要咬人的。” 舒杳想也没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瞬间,俩人都愣住了。 他的双唇贴着她的掌心,一眨眼,那眼神直勾勾的,让舒杳不由觉得眼熟。 哦对。 小饼干想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是这个眼神。 她缩回手,感觉掌心一阵阵发烫。 “喂!你俩干嘛呢?”周景淮发现俩人迟迟没有跟上来,转身扯着嗓子问。 一些流窜在俩人之间若隐若现的东西,突然被戳破,消散在空气之中。 沉野暗暗咬牙。 到了隐园,周景淮几乎没有休息,就出去闲逛了。 舒杳拿着电热水壶烧了开水,第五次看向墙上的钟。 沉野终于忍不住问:“有人要来?” 舒杳点头:“我跟你说过啊,恬恬介绍的那个学妹,叫黎穗。” 沉野怔了下才想起来,她昨天的确说起过这件事。 就是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 沉野还没细想,外头响起啪啪啪的脚步声,有道娇小的身影卡着点跑了进来。 黎穗穿着一身牛仔吊带裙,里面是白色t恤,栗色的长发盘成松散的丸子头,看起来元气又可爱,她微喘着,看了眼时间,如释重负:“还好还好,没迟到。” 舒杳朝她礼貌地笑了笑:“你好,你是黎穗吗?我是舒杳。” “我知道,恬恬学姐让我喊你杳杳姐就好了,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哎。”黎穗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话密得舒杳找不到空插话,“我之前兼职做过直播助理,视频剪辑这一块也很熟练的。” “真的吗?”舒杳欣喜道,“除了直播以外,我还想剪辑一些制作过程的科普vlog,放到视频网站上,你也可以帮忙吗?” “当然可以!什么x音、c站,我们都可以发上去。”黎穗一口应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哎?这位是……” 经过几天的培训,舒杳随口就来:“这位是我老公。” “原来是姐夫啊!”黎穗在陌生男人面前,显得拘束不少,恭敬地鞠了一躬,“姐夫好!” 沉野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舒杳替他解释道:“你别介意啊,他性格就是比较冷淡。” “没事没事。”黎穗笑着摆手,“男人就是冷淡点好,不像有些男人,看着人模狗样,见谁都笑眯眯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沉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与此同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调侃: “哟,点我呢?” * 黎穗整个人都定住了,迟迟没有回头。 周景淮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个纪念品商店买来的折扇,悠闲地踱到了黎穗身边,颇有点古代风流书生的味道。 他侧着身子,目光聚焦在黎穗紧绷的小脸上,脸上带着一抹笑。 “这位……有点眼熟啊?” 黎穗沉默片刻,脸上绽放出了比刚才更灿烂的笑容:“哎呀!哥,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周景淮收了笑,严肃得让舒杳觉得有些陌生。 黎穗双手揪着牛仔裙的吊带,看起来有点紧张:“我、我实习啊,我以后是杳杳姐的直播助理。” “一个人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实习?我爸妈没说什么?” 黎穗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话,垂下了脑袋。 周景淮恍然大悟:“哦~敢情一点没和他们提是吧?”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1节 黎穗低声嘟囔:“我都多大了,没必要事事都报告吧。” 周景淮冷笑一声,看向一旁巴不得买几袋瓜子前排围观的俩人:“这小孩儿我先带走了,实习的事情——” 黎穗一下跳了起来:“我很喜欢这份实习!你别想使绊子!” 周景淮按着她脑袋把她压了下去,跟五指山压着孙猴子似的:“出一份实习合同,我看过没问题,再让她跟你签。” 舒杳听得一愣一愣。 一直到俩人吵着出了门,她才反应过来问沉野:“我想问一个问题。” 沉野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搭着椅背,双腿敞开,悠闲的姿态:“不是亲兄妹。” “不是。”舒杳问,“他把车开走了,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沉野:“……” 沉野这人是这样的,既来之,则安之,既安之,则不要脸之。 所以在得知家里司机没空来接,舒杳说帮他打车的时候,大少爷扔下一句他对公共座椅过敏,就躺摇椅上睡过去了。 舒杳想着,反正都一起住了好几晚了,再多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再多说什么。 设计图临近完成,已经是傍晚。 坐太久了,腰又酸又硬,跟机器关节没擦润滑油似的,她伸了个懒腰,看向不远处摇椅上的沉野。 算一算,大少爷睡了仨小时了。 他名字里的沉,是沉睡的沉吧?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她内心的吐槽,大少爷悠悠转醒,撩起眼皮,他看了眼时间,又把眼睛闭上了,嗓音里带着倦意:“饿不饿?” 本来舒杳没觉得饿,他一提,才意识到还真有点。 设计图还差一点点,舒杳懒得出去,于是便点了个外卖。 吃完,舒杳正打算开始手镯的制作,看着桌上的直播设备却突发奇想,正好身边有个帮手,要不然趁和平台的合作还没完全敲定,平台不会给她怎么推流,自己先试着播一播找找感觉? 这么想着,舒杳也就这么干了。 为了关注直播间的情况,她霸占了沉野的手机,而沉野只能无聊地拿了张纸和笔,不知道在上面写些什么。 开直播的流程很简单,没一会儿,支架上的手机屏幕里,就出现了画面,镜头对准了工作台,全程只有舒杳的双手入了镜。 舒杳基本上是无视镜头存在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除了中途偶尔看看沉野手机上的弹幕。 但……并没有什么弹幕,一看都是熟人。 穷得只剩钱:好漂亮!呜呜呜宝贝真能干! 奢香夫人:支持!加油! 穷得只剩钱: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除了这两个,直播间三个人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名字是注册成功后的默认乱码hejdh7463。 她这边,临时开播谁都没通知,这几个很明显是沉野刚才把直播链接扔家庭群里后吸引来的。 奶奶和妈妈,那还有一个可能是沉誉或者沉炀吧。 舒杳想,如果不是她霸占了沉野的手机,那观众或许还能多一个。 “穷得只剩钱”打赏了@花丝镶嵌手艺人江岸一艘豪华游艇,爱ta爱不停! “奢香夫人”打赏了@花丝镶嵌手艺人江岸一艘豪华游艇,爱ta爱不停! …… 一连三个最大额的打赏提醒,惊得舒杳赶紧给沉野打手势。 沉野秒懂,在镜头外拿过自己的手机,往家庭群里发了消息。 不一会儿,打赏提醒消失了。 舒杳一看,排行榜第一的那位id改成了: 穷得只剩钱(不让花版) 舒杳:“……” 舒杳直播了一个小时左右,下播的时候,总观看人数是56个。 由于即便点进去只看了十秒就退出,也会被记入总人数,所以从头看到尾的人,显然没有这么多,可能也就几个人。 舒杳清楚,宣传非遗的道路如果那么简单,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手艺人,连生存都成问题,最后无奈转行了。 所以她并没有觉得挫败。 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舒杳点进微信,一眼就看到了沉野刚才在家庭群里发的消息。 沉野:【打赏平台抽一半,请直接转账给我,代收。】 沉氏动物园院长:【ok】 奢香夫人:【ok】 舒杳:“……” 甚至知道她不会收,还直接开启了代收服务。 这人,太狗了吧? 舒杳无奈地抬头看向他,沉野大概以为她还没结束,不想影响她,就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偷摸走过去看了眼。 笔锋凌厉,字体方正。 都说字如其人,她好像从他的文字里,就能体会到这人的自信和坦荡。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不要悲伤不要害怕。 …… 微笑面对危险, 梦想成真不会遥远。 鼓起勇气坚定向前, 奇迹一定会出现。 …… 舒杳心生感动:“你这是为了鼓励我吗?诗写的不错。” 沉野抬眸,坦诚相告:“这是奥特曼主题曲。” “……”舒杳把纸还给了他,“哦。” 果然没有男人不爱奥特曼。 第41章 正式的第一次直播, 比舒杳试播的情况好多了。 平台给予了新人推荐位支持,直播开始没多久,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就超过了五百。 虽然放在其他人身上不值一提, 但对于第一次直播的舒杳来说,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头。 也有人会送点一块两块的小额打赏。 舒杳本来想关闭这个功能,但黎穗和她说,直播平台的推荐是根据热度来的, 而热度, 是综合于观看人数、打赏、讨论度等多个方面, 打赏热度正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舒杳能理解, 毕竟平台不是做慈善的, 而且凭心而论,她也不是慈善家,在宣传科普这门技艺的同时,她也得保证自己能存活。 所以最终, 她还是保留了这个功能。 “这是拉丝板, 主要是把压制好的金属条, 拉成粗细不同的金丝, 在拉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均匀用力……” 她先把花丝镶嵌所需的工具简要介绍了一番,才正式开始制作。 【宝物记激推前来支持!江岸大大居然是女生?】 【这叫什么啊?都是金子做的?】 【搜索之后来科普一下, 这叫花丝镶嵌, 被称为燕京八绝之首, 2008年的时候被列入了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我的天呐, 金子居然可以拉成这么细的丝吗?太神奇了。】 【期待最后的成品, 这要是放在以前,皇帝才能看见吧?今日尊享帝王待遇。】 【对不起, 重点歪一下,主播的手好好看,声音也好听,感觉是个美女。】 …… 两个小时的直播很快过去。 关掉直播,黎穗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舒杳长抒一口气。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总观看人数是5623。 黎穗一边收拾设备,一边说:“杳杳姐,你别灰心,这点观众是大主播来说不值一提,但我们是纯新人,又是这种冷门板块,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了!” “我挺满意了。”舒杳站起身活动活动腰部,“对了,上次周景淮把你带回去……没受批评吧?” “没事儿。”黎穗吐了吐舌头,“他就一纸老虎,我才不怕他。” 舒杳安了心,低头点开排行榜。 由于她不允许家里人花钱打赏,此刻排行榜前列换了人,排在第一的,是一个叫“dennis”的人,砸了三个豪华游艇。 舒杳觉得这名字和头像有点眼熟,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好像是《春风令》的导演。 博文艺术家晚宴结束后,师父送她的第一个礼物,就是《春风令》男女主角头饰的制作,也就在她接下这工作后,导演加了她的微信。 只不过除了工作以外,俩人并没什么交流。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2节 没想到他居然会关注到她的直播。 不过比起导演,舒杳更关注的,还是榜二。 要在排行榜上提高名次,除了花钱,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点爱心,这是免费的,就是有点肝。 “y”苦巴巴地靠这种方式,屈居第二。 黎穗把所有设备收拾到设备箱里,搬到一旁,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拿过一旁的矿泉水猛灌几口,把头探了过来。 “杳杳姐,排第二这个y,是姐夫吧?” “是吧。” “姐夫也太给力了吧!不靠打赏还能第二,这手点的可以冒火星了。” “他这是钻空子。”舒杳无奈道,“我们直播是每周四五六下午吗?” “对呀,太多了我怕你吃不消。” 舒杳倒不怕劳累,就是过多的直播,势必会减少她创作的时间,舒杳希望这是一个锦上添花的尝试,而非本末倒置。 而且最重要的是—— 舒杳笑:“我怕沉野吃不消。” 俩人复盘了一些直播遇到的问题,临近结束的时候,手机一震,跳出一条消息。 《春风令》剧组的道具老师询问她头饰完成的进度。 这份工作是老师介绍的,舒杳不想辜负,每个细节都力求完美,进度不算快,但也完成大半了。只是,距离约定交付日期还有一个月,怎么催得这么快? 舒杳有些战战兢兢地问:【目前差不多完成80%了,是进度提前了吗?】 对方比她更战战兢兢:【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导演刚才看到您的直播,突然有了个想法,说想让男女主来您工作室先试试头饰,拍一个幕后vlog,等到电视剧上映的时候,可以当作福利发布,同时也是对这门技艺的一个科普。】 舒杳松了口气,完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 对方和她约定了周三白天,她正好不用直播。 大清早的,她就在工作室里等对方的消息,庭院大门被敲响,舒杳以为是剧组的人来了,赶紧起身去开门,结果一看—— 是沉野。 舒杳脸上的商业笑容秒收。 沉野“呵”了一声,“这么不乐意看到我是吧?行,走了。” “不是。”在他转身之际,舒杳笑着抓住了他的手,把要来客人的事情解释了一下,“你要不要去卧室躲躲?” “我是见不得人?” “怎么会,我是觉得你太帅了,人家来了之后,关注点肯定都在你身上,耽误拍摄。”舒杳一脸真挚。 沉野的视线往下一扫,她的手抓着他的,到现在还没有松开,像是自己都没意识到,无名指上的新戒指,应该是这几天新做的,和他手上的是一对。 本来以为过去那么多天,她应该早就忘了当初随口保证的“回去之后会再做一个”,没想到,还真放心上了。 沉野神色一松,揉揉她发顶:“行吧,这理由勉强接受。” 他转身去了卧室。 舒杳站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快看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四周的商户看到这难得一见的场景,纷纷窃窃私语着,但两位主演都戴着墨镜,助理还打着伞,可以说是遮得严严实实。 直到他们走进庭院,舒杳才认出来,这剧的女主角,居然是陆晚乔。 不过幸好,她只带了一个助理,周北川并没有来。 舒杳把门关上,听道具老师热情地给她介绍:“江老师好,这是我们的男女主演,陆晚乔,许家玏。” 俩人都穿着现代装,但头部妆发已经做完,是按照剧中的造型来的。 他们默契地摘下脸上的同品牌墨镜,许家玏微笑着主动伸手,和她打了招呼,但和他相比,另一位则显得冷漠很多。 陆晚乔莫名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而后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神,抬手扇了扇风:“好热啊,不能去室内聊吗?” “是是。”道具老师询问舒杳,“江老师,带个路?” 舒杳点头,带他们去了工作室,工作室内放着一些她这段时间完成的作品,其中有两格,就是给剧组做的道具。 双方的助理都退到了屋外,由于拍摄的是vlog,团队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有一位摄影师拿了个小型摄像机进行拍摄。 舒杳事先和团队约定好了不出镜,所以全程只负责旁白解说,由道具老师帮忙佩戴。 “由于剧的年代设置为明代,所以所制作的头饰,也基本参考了明代头面,比如这件镶宝石王母驾鸾金挑心,是参考明代文物所作,它主要是插在整个发髻最中心的位置,名为挑心。” 道具老师把饰品帮陆晚乔戴上。 一旦面对镜头,陆晚乔刚才的冷漠不复存在,她微笑着看向镜子,感叹着技艺的巧夺天工。 “这两件成对的名为掩鬓,是佩戴在左右两鬓的,形状也是采用的明代常用的云朵形状。” …… “陆小姐目前佩戴的是挑心、分心、顶簪、掩鬓、钗簪和耳坠,基本就是比较完整的一套明代头面了。” 舒杳把陆晚乔头上的饰品介绍完,又介绍了给男主准备的。 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道具老师朝摄影师抬手示意,后者就暂时关了摄影机。 道具老师微笑着提议道:“三位老师,咱们休息一下,然后我们两位主演老师,等会儿麻烦去换一下剧里的服装,我们拍一个ending哦。” 道具老师话音落下,门外的两位助理赶紧上前,帮男女主演递水、补妆。 舒杳小跑着回了卧室,沉野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提电脑,看上去正在工作。 舒杳并没有打扰,拿起热水壶,发现他已经烧好水,并且凉到了适宜入口的温度,于是她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沉野扫了她一眼,切断和团队工作人员的会议,按下电脑。 “怎么了?不顺利?” 舒杳摇摇头:“没有啊,就是讲得我口渴。” 沉野起身,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又帮她倒了一杯。 隐约间,外头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不好吧,万一被人看到。” “你看这哪里有人,放心啦,就换个衣服,节约时间。” “回家再说。” “我下午就得飞帝都拍广告,哪来的时间。” 是陆晚乔和许家玏的声音。 舒杳的卧室有洗手间,外面那个,是专门给客人用的。 她停下喝水的动作,侧头听了下,洗手间的门被关上,而后是“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到了门板上。 “……”舒杳偷偷地往门口挪了点距离。 下一秒就被拽了回来。 耳朵被人用双手捂住。 沉野俯身凑到她耳边,带着笑,极轻极缓地说了一句: “非、礼、勿、听。” * 沉野的掌心很温暖。 但舒杳此刻的心头有点凉。 她转过身,眉头微蹙,有些不悦:“他们不会在这里做那种事吧?” 沉野眉头轻挑:“哪种事儿?” “就是……”舒杳欲言又止,“一些小说网站不给写的内容。” “他应该没那个胆子。”沉野轻笑一声,手倒是松开了,但是右手还搭在她肩膀上,拇指和食指顺势轻轻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注意力都被洗手间里的俩人吸引,这么亲昵的动作,舒杳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不适。 直到听到道具老师在外头喊她,舒杳如梦初醒,赶紧应了一声。 沉野把她送到门口,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大概再半小时就结束了。”舒杳踮起脚拍拍他脑袋。 说完,她跟兔子一样转身跑了。 沉野靠着门框,总觉得她这个告别的动作有点眼熟。 他想了想。 哦,每次小饼干送她出门,她就是这么拍拍它脑袋告别的。 “呵。”沉野哼笑。 真把他当小狗。 他摸摸头顶。 但是别说,还挺舒服。 退回到卧室,他正想关门,对面的洗手间门却突然被打开。 许家玏和陆晚乔的兴致大概也被道具老师那一声打断,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一个不爽,一个尴尬。 看到沉野,俩人同时愣住。 许家玏的目光闪躲了一下,尬笑道:“沉、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如果说是从会客室出来,他还能猜测是谈合作,但沉野身后,显然是个卧室。 沉野靠在门框上,悠哉悠哉:“我在我老婆房间,有问题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3节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许家玏没多问,着急忙慌道,“我这还有工作,先去了啊,有空一起喝酒。” 说完,他都没顾上身后的陆晚乔,就急匆匆先走了。 “沉总,我是陆晚乔,之前在晚宴上见过,您应该还有印象吧?”陆晚乔倒是淡定,脸上带着一抹得体的笑,“没想到江老师居然是沉总的太太,真是天造地设的般配。” 沉野没什么表情,但还是客气了一句:“谢了。” 陆晚乔嘴上套着近乎,心里却在打鼓,她虽然主业在演戏,但初心一直更想成为歌手,所以她最近一直在努力争取骤雨科技旗下一款热门竞技游戏的主题曲演唱。 按照前两年的经验,这款游戏的主题曲一经推出。基本就能霸屏各大音乐排行榜和短视频网站,只要争取到了,她的歌唱实力一定会被无数人看见。 只不过上次在晚宴上,沉野就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她根本没找到机会,现在居然还被他看到她和许家玏一起从洗手间出来。 虽说她不是爱豆,在恋爱方面没那么多限制,但现在因为恋情塌房的明星太多了,这或许多少会拉低沉野对她的印象分。 不知道沉野其实听到了俩人的对话,陆晚乔不慌不乱地解释:“沉总别误会,我和许家玏已经分手,刚才是他在洗手间堵我想要复合,不过我已经拒绝了。” 沉野似乎并不感兴趣,淡淡道了声:“那恭喜陆小姐。” 陆晚乔皱了下眉,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您什么意思?” 沉野没再多言,转身关上了门。 第42章 在黎穗的帮助下, 舒杳的直播渐入佳境,三次过后,她已经能够一心二用地一边创作, 一边回答一些弹幕中的提问。 观看人数也有了稳定增长。 周六下午是本周最后一场, 结束直播后,舒杳收拾好桌上的工具,陪黎穗回了房间。 黎穗每周都是周四上午来, 周六傍晚离开。 舒杳看她收拾好东西, 送她到门口。 踏出庭院, 黎穗突然转身,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 “杳杳姐, 送你!” 舒杳接过,却没明白:“这是?”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我看到你身份证了,明天是你生日吧?明天我不在, 就预祝你生日快乐吧!” 舒杳确实没想到, 黎穗居然这么心细。 知道不好拒绝, 舒杳开玩笑道:“你这还没拿实习工资, 就先送我礼物了,这有点亏本啊。” “没有啦,很便宜的礼物, 希望你别嫌弃。”黎穗眨眨眼, 嘴角弯起浅浅的梨涡。 “当然不会。”舒杳低头看了眼礼物, 又抬头, “我可以拆开吗?” 黎穗:“当然。” 舒杳拆了礼盒, 发现里面是一条细细的手链,上面挂着个“y”的吊坠。 应该是代表她的“杳”字。 “好漂亮。”舒杳顺手就带上了, 戴完,她笑笑道,“要不然你别回去了,明天我请你吃饭。” “啊?”黎穗看着有点惊讶,“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和姐夫一起过二人世界?” 舒杳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听黎穗这么说,才觉得生日对很多人而言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也对。”舒杳笑笑,没有多解释。 等回到房间,她洗完澡,趴在床上回看今天的直播。 脑海中突然又浮现起黎穗的话。 她的下巴埋在枕头里,双手捧着手机,鬼使神差地给沉野发去一条消息:【你明天准备干嘛?】 沉野很快回复:【要出差去一趟南城。】 果然……沉野并不知道她的生日。 也是,毕竟他唯一能知晓她生日的途径,就是那张结婚证,上面有她的身份证号。 但当时领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感情,结婚证估计早就压箱底了吧。 舒杳什么都没多说,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 沉野问她:【怎么了?】 舒杳想了想:【没事,我明天好忙,到你这儿找点心理平衡。】 * 周日,去除生日这个因素,对于舒杳来说,就只完全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波澜的工作日。 照旧是八点,闹钟响起。 舒杳摸索着,发现上面有两条生日祝福,一条来自赵恬恬,一条来自她的母亲。 自打她和沉野结婚以来,舒美如好像就越来越懒得管她了,以前每天都要发消息确认她有没有到家,结婚后是三四天,现在基本上一周才会来一个电话。 最开始的时候,舒杳是觉得如释重负的。 但现在情绪逐渐趋于平淡之后再想起,舒杳反而觉得有点不习惯了。 她收下舒美如发来的生日红包,主动给舒美如打了个电话。 那头过了许久才接听。 “妈。”舒杳顿了顿,隐约听到电话里好像有风声和交谈声,她疑惑问,“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头旅游呢,和几个新认识的小姐妹。”舒美如扯着嗓子,“天巨山,这儿风景还挺好看的,我们刚看完日出。” 舒杳颇感讶异,母亲是个交际圈极小极小的人,连平时能吃顿饭的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是一起出去旅游的了,而且旅游这件事本身也奇怪,舒杳之前建议她出去旅旅游,她一直都嫌太贵,这回怎么突然想通了? 舒杳有点担心:“你哪儿认识的小姐妹啊?” “chen……额,就是开餐馆那陈萍阿姨,人还挺好的,最近她来买东西,就总拉我聊天,她有个小姐妹团,经常一起打打牌、出去旅旅游什么的,就把我拉上了。” 陈萍阿姨。 舒杳有印象。 小时候路过陈萍阿姨家,阿姨看她长得乖,经常会偷偷给她塞棒棒糖,在邻里中的口碑也很好。 舒杳放了心,鼓励道:“出去旅旅游挺好的,你钱够用吗?我再给你打点。” “够用够用,妈的小金库足够了,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知道。” “老婆——”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听起来距离很近,舒杳愣了下:“妈,谁啊?你不是说和小姐妹团一起去的吗?怎么会有男人?” “啊那个,路过的小夫妻啦。”舒美如急匆匆道,“好了我不说了,她们走的太快,我都快掉队了。” “妈——” 舒杳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了。 她一看通话时间,三分二十八秒。 这应该是她和母亲近几年来,时间最长的一次通话了,没有重复地问吃了什么、到家没有,没有介绍谁谁谁家的儿子,更没有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憋屈。 虽然还是觉得刚才母亲刚才的表现有点急,但舒杳听得出,她言语之间是真的开心,便也没有多想。 她推开窗户,抬头望了眼天。 晴空万里,远处一朵白云的形状,看起来有点像一条小狗,仰着脑袋,尾巴上翘。 舒杳心情颇好,拍下来,久违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简简单单,是一个小狗的emoji。 她发完就去厨房做早餐了,等做完再看朋友圈,沉野也刚发了一条,连文案都没有,只有一张小饼干耷拉着脑袋的表情包,上面写着:【原来是在外头认识野狗了,再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底下有几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周景淮:【我还以为你在看什么重要文件,都不敢打断你,结果你在p表情包?】 徐昭礼:【恭喜你终于认清自己了!】 赵恬恬:【狗不一定是人,但有的人是真的狗。】 “噗。” 舒杳笑得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咳出来。 她勉强把牛奶咽下,几乎不在朋友圈里点赞的人,默默给这条点了个赞。 * 断断续续工作了十个小时,转眼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舒杳这才想起,自己连午餐都没吃。 她给自己就近点了个外卖,过了不到十分钟,外头庭院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小镇骑手很少,外卖基本要一个小时起步,所以舒杳平时都懒得点,她放下手里的焊枪,心里疑惑着今天怎么送这么快。 室外已经蒙了一层夜色,她急匆匆跑到门口,一开门,却愣在了当下。 沉野一身西装革履还没换下,看着就像是从什么重要的会议现场临时赶回来的一样,手里提着一个蛋糕。 他举起手,表情显得有点傲娇:“路上捡了个蛋糕,要吃吗?” 舒杳怔了怔,把蛋糕接过,透过透明的盒子,看到了蛋糕上的文字:【舒杳,生日快乐。】 她笑:“你这蛋糕捡得还挺巧,失主和我同名同姓。” “嗯,你大众名。”沉野迈进门槛,顺手将大门的插销插上。 “……” 我谢谢你。 把蛋糕放在会客室的茶几上,舒杳手里的蜡烛拆到一半,才想起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沉野就也陪着,两条被西装裤包裹的大长腿显得有点憋屈,他抽了根蜡烛插上,淡淡道:“结婚证上有。”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4节 果然如此。 “那你之前说今天出差,是骗我的?” “南城近,赶得回来。” 舒杳特别不喜欢麻烦别人,本来赵恬恬提出要过来帮她过生日,但她觉得来回太折腾,赵恬恬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就想着算了。 但是现在,她才意识到,生日被人记得,或者说,有人愿意花时间来陪她完成这份仪式感,好像也是一件挺令人心暖的事情。 “哦。”舒杳拿着打火机把蜡烛点燃,轻轻应了一声。 “就哦?”沉野的手肘抵在膝盖上,右手托着脑袋,歪头看她,“特意赶回来的,就没点感动?” 二十六。 舒杳就只插了六根蜡烛,全部点燃后,她右手攥着打火机,火口还在微微发烫,刺激着她的手指,她低声嘟囔:“没有。” 沉野哼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小白眼狼。” 耳朵好像在发热,幸好头发垂着遮住了,不然估计又要被他笑话,舒杳暗戳戳想。 “许个愿吧。”沉野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起身关了灯,会客室里立刻陷入黑暗,蛋糕上的几缕火苗跳动着,些微光亮后是舒杳沉静的脸庞。 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得格外认真。 沉野没有问她许了什么愿望。 等她吹灭蜡烛,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礼物盒。 舒杳惊喜抬眸,听到他说:“打开看看?” 里面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制作的狗狗摆件,狗狗仰着头,大概十二三厘米高的样子,白色的身体,黄色的耳朵,看起来和小饼干有七八分相似。 “谢谢,这是照着小饼干做的?”舒杳拿起来摸了摸,好奇地问。 “也不算。” 沉野模棱两可地回答完,把蜡烛拔掉,修长的五指握着刀,小心翼翼地切开蛋糕,就像在对待一件艺术品般赏心悦目。 不知道他是在哪儿订的蛋糕,连配的碟都不是一般蛋糕店里那种泡沫或塑料的,而是陶瓷做的。 瓷碟上装了满满一大块,舒杳伸手接过的时候,脸颊上突然感觉到一点暖意。 她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蛋糕本就摇摇欲坠,上面部分的奶油直接倾倒,掉在了他的裤子上。 准确来讲,是正中□□。 “……” 舒杳摸了摸刚才被他触碰的地方,摸到一点奶油,这才意识到刚才应该是他的手指,而不是…… “想什么呢?” “不、不好意思。”舒杳赶紧从包里翻出纸巾想帮他擦,但一看地方,又只能把纸巾丢给他,“你自己擦擦吧。” “还真会找地方。”沉野拿着纸巾把蛋糕处理了,但黑色的西装裤上,残留的白色奶油还是异常明显。 这走出去,任谁看到了都会多看两眼。 或者偷拍一张发条微博说在路上遇到变态了。 “额。”舒杳想了想,提议道,“你上次的睡衣还在,要不你先去换上,就是你这西装,是不是不能水洗啊?不能的话,我明早出去帮你买套衣服。” “行。” 蛋糕并没有吃多少,俩人回了卧室。 舒杳从房间衣柜里翻出睡衣,给他递进洗手间。 沉野也不客气,顺便洗了个澡,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出来。 黑色的睡衣勾勒着颀长劲瘦的身材,胸口的两颗扣子没扣上,隐隐可见流畅的锁骨线条,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他的头发半湿着,额头碎发凌乱,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多了几分不羁和随性。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俩人共处一室很多次,这幅帅哥出浴的场面,她也见过很多次,每次都可以说是心如止水,但此刻,她却没忍住,趁他吹头发的时候,偷偷往他锁骨处瞟了一眼。 他好像没发现。 靠坐在床头的舒杳假装在看手机,视线微微上移,再瞟一眼白皙的胸口。 沉野关掉吹风机,靠在桌上,一条腿抵着地,一条腿屈起,双手反撑在后,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胸口的衣料因他的动作,更往两侧扯开了些。 舒杳眨眨眼:“你头发还没干,不吹了吗?” “等会儿。“沉野勾着一抹笑,漫不经心道,“你先看。” 舒杳:“……” 他抬起右手,搭在那第三颗扣子上,非常大方又贴心地问—— “需不需要我再解几颗?” 第43章 “咚咚咚——” 隐约传来的敲门声, 让舒杳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从这种尴尬又暧昧的氛围里脱身。 “这回应该是外卖到了,我去开门!”舒杳头也不回地出了卧室。 “纸老虎。”沉野哼笑, 慢悠悠跟在她身后。 从好友的祝福, 到和母亲的电话,再到沉野突然的生日惊喜,舒杳今天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 以至于连开门的时候, 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然而就在看清门外人的脸之后, 她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北川手里抱着一束花, 鲜红的玫瑰中间围着一个同色的礼物盒。 他微笑着, 就像七年的隔阂不复存在,把手里的花束递了过来:“杳杳,生日快乐。” 舒杳并不意外,他能找到这里来, 或许那天陆晚乔莫名其妙盯着她看的几秒, 就已经是答案了。 她毫无犹豫地拒绝:“我老公会吃醋。” 周北川的脸色沉了下来, 视线微微往下一扫, 就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那天打她电话的时候,周北川喝了点酒,刚开始并没有听出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是谁, 后来挂断之后, 才越回想越觉得像沉野, 但他依旧不敢相信。 直到现在, 舒杳手上的情侣戒指, 如针一般刺目。 难怪那天在晚宴上,沉野会特意向他讨句祝福, 想起自己还祝了他们百年好合,周北川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你和沉野真结婚了?” 舒杳淡然点头:“是。”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为什么没有一个同学知道?” 舒杳真的很想说一句关你屁事。 但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让她连粗话都没法说出口,她的右手搭着门板,冷淡地说:“与你无关,没事我关门了。” “舒杳,你是不是疯了?”周北川一手按住了门板,有些气急败坏,“你真觉得他那样的出身看得上你?他要真看得上你,会连婚礼都不办?” “关你——” 舒杳这次是真忍不住了,但还没说完,腰部突然感受到一股力。 腰被人搂着,轻轻往后一按,她整个人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我这样的出身——”沉野不顾他人死活的一面,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坦然地直视着周北川,嗓音满是嘲讽。 “唯一看不上的,只有周先生这样的畜生。” 深夜的小镇,小巷中穿堂风卷过,吹散了夏末的燥热,却吹不散周北川眼里的震惊。 眼前的俩人,穿着情侣款的睡衣和拖鞋,沉野的头发还半湿着,一看就是刚洗过澡,亲密的姿态展现在这每一分细节里。 他实在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舒杳和沉野并没有关系。 周北川怒极,扔下手里的玫瑰花,一手攥住了沉野的睡衣领口,面露狰狞:“你他妈果然当年就想着要做小三了吧!” 果然? 舒杳愣了下,反应过来,原来当年,周北川也意识到了沉野对她的感情,难怪他时不时就会在她面前透露一些对于她去参加四人聚会的不悦。 舒杳眉头一皱,试图阻拦,但手刚伸到半空,就被沉野牵住,掌心温热,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把她护到身后,慢条斯理地拉下了周北川的手。 明明知道真相,沉野却没有戳穿,他笑了一下,完全是挑衅的姿态,在周北川的怒火上,又浇了桶油。 “是啊,所以老同学,不恭喜我得偿所愿吗?” * 深夜。 陆晚乔刚卸完妆,正想躺下休息,却听到门口传来按密码的声音,但第一次没有输入正确,滴一声后,来人再次尝试。 作为最近风头正盛的女演员,陆晚乔之前有过被私生摸到家门口的经历,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透过猫眼往外看,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如释重负,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的周北川浑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一旁的酒柜前,从里面拿了瓶高浓度的茅台。 陆晚乔关上门,拿着杯子往里扔了几片茶叶:“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喝这么多酒干嘛?” 周北川坐在沙发上,手肘抵着大腿,双手交叉撑住额头,整个人佝偻着,看起来疲惫不堪。 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陆晚乔拿着茶杯走到他身边:“喝口茶吧,解解酒。” 周北川接过,却没有喝,反而把杯子里的茶直接倒在了垃圾桶里,随后,又往杯子里倒了半杯白酒。 合作这几年,陆晚乔很了解他,他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喝红酒,心情不好,才喝白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5节 本来也没什么,但周北川这人有个毛病,喝醉了就口无遮拦,之前在一次聚餐上,因为醉酒,口头上得罪投资方,差点让她丢了资源,还是她去道歉争取回来的。 想到这些糟心事,陆晚乔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情不好?” 白酒入喉,从喉咙口一直烧到胃,周北川却跟感觉不到似的。 就在他再次把酒杯举起来的时候,陆晚乔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住了杯口:“你疯了?这杯下去,我得打120了吧。” 她强硬地把杯子抢了过去,周北川感觉眼前的物品在摇晃,他闭着眼睛摇摇头,放弃了争夺,往后一靠,脑袋仰着,什么都不说,就盯着天花板。 嘴里嘟囔着什么。 陆晚乔凑过去才听清,他在说:“她本该是我的。” “她?”陆晚乔秒懂,“又是你那个几年没联系的白月光啊?我不过就提了一句,你还真去了?” “她本该是我的……” 陆晚乔的双臂环抱在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周北川,我说你到底在这儿装什么?在帝都风月场上厮混的时候,见你也挺开心的啊,怎么的,你的深情还能想存档就存档,想读档就读档是吗?” 周北川像是根本听不到别人的声音,瘫倒在沙发上,还在自言自语:“如果不是沉野,她本该是我的。” 沉野? 陆晚乔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转身到他身边坐下:“你什么意思?你高中的时候就认识沉野了?” “嘭——”周北川突然怒从心起,拿过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砸了出去。 烟灰缸把电视机砸了个坑,碎裂一地。 周北川突然跟疯了似的,一脚踹上茶几:“要不是沉野!要不是那天他打断了我的计划,她早就是我的了!” “计划?”陆晚乔拍拍他的背,安抚着问,“什么计划?” 周北川闷声不吭,伸手又想拿酒。 陆晚乔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把酒瓶夺了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跟我说说什么计划,我就把酒给你。” 周北川的眼神没有聚焦,摇头晃脑地胡言乱语着:“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我那天……” 陆晚乔怔了怔,右手揣进口袋,一声不吭地任他发泄。 * 那头。 舒杳和沉野默契地没有谈起关于这个人的一丝一毫。 俩人上床没多久就关了灯,只留下了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夜灯。 黎水雨水多,夏天平房的地板很潮湿,根本不能打地铺,所以他来这儿都是睡床,舒杳也早已习惯,但今天,她却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木板床吱呀作响,一旁终于传来一声低沉的询问:“想什么呢?” 舒杳躺平不动了,双眼瞪着漆黑的天花板,轻轻柔柔地回答:“我在想,周北川——”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覆上一个人影。 他的脸部轮廓,一边被右侧的小夜灯照亮,一边陷入在黑暗里。 就像舒杳眼里的他。 一半自由坦荡,如舒杳大多数时候所见。 一半深沉难懂,如七年多前忘不掉的最后一面。 他目光灼然,透着几分不悦:“舒杳,别把塑料老公不当老公。” 舒杳被逗笑了,本来还挺紧张,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松懈下来,也没有推开他,只坦然地回视。 “我只是在好奇一件事情。“ “什么?” “当年,他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你动手?” 提起往事,沉野的身体仿佛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躺了回去,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我那时候不是给你发消息解释了?” 消息? 舒杳察觉不对,索性坐起来开了灯,盘腿面向他:“什么消息?我没收到啊。” 沉野一怔:“揍他的那天晚上,我给你发了微信。” 舒杳倒吸一口凉气:“那天晚上,我和他闹了矛盾,他把我手机砸坏了,维修店的人说修一个的价格还不如买一个,所以我就放弃了。后来我去买了个新的,登陆之后消息都没有同步,所以我不知道你给我发了消息。” “……”沉野突然觉得,自己那段时间的emo好像喂了小饼干。 舒杳急切地追问:“所以你发了什么?和校篮球队里的矛盾没关系是不是?”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沉野嗤笑一声。 那天,好像也和这个夏天一样像个火炉,远处的天空黑压压一片,风雨欲来,却不解燥热。 沉野本来心情不错,因为志愿填报即将截止,而他和舒杳填报了同一个大学。 直到在经过巷子的时候,意外遇到了周北川。 周北川正在和人打电话,看到他,意味不明地投来一个眼神。 沉野视若无睹,却在擦身而过之际,听到靠在墙上的周北川突然对着电话里的人,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晚上杳杳约了我吃饭,吃完……都毕业了,你说干嘛?旁边就是酒店,她对我百依百顺的,怎么可能不肯。” 周北川平时不是这种猖狂的性格,话也少,沉野很清楚,他这番话,或许根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但即便如此,这句话还是奏效了。 走出两三米远的沉野突然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来,一手攥住周北川的领口将他抵在了墙上。 空气里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周北川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挑衅,渐渐变得狰狞。 而沉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本来赵恬恬说虽然毕业了,但等舒杳生日的时候要再聚一次,但在他揍了她男朋友后,应该是成不了了吧。 这些事情,本以为已经很遥远,但现在提起,沉野才发现那天的每一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听他三言两句解释了当时的经过,舒杳心里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姜亚云之前说沉野高中喜欢她,她不太敢相信,她后来甚至觉得,沉野会不会只是在拿她当拒绝姜亚云的挡箭牌。 但现在,她却有了十足的把握。 舒杳抿了抿唇,直视着他:“所以你那时候,真的喜欢我?” 沉野偏过头来,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她的身影,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轻笑一声,像是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选择把真心彻底摊开。 “不然呢?” “但你当时明明就对我不冷不热的。” “舒杳。”沉野无奈道,“那时候我如果热情得和那些追你的男生一样,你会加我微信吗?” 舒杳无法否认,确实不会。 小镇的深夜,窗外万籁俱寂,卧室里也安静得只剩下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 舒杳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抬眸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九了,她的生日,即将过去。 就在秒针走到6这个数字的时候,沉野突然再次开口:“舒杳,其实那一年,有一句话,没有来得及说。” “什么?” “十九岁的舒杳,生日快乐。”沉野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笑,“二十六岁的舒杳,生日要更快乐。” 他话音落下,时针正好跨过零点。 舒杳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就像有一团团烟花炸开,等绚烂恢复平静的时候,她的眉眼间扬起了温柔的笑意,看似不经意地提起: “沉野,我生日过后,就是国庆假期了。” “所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第44章 舒杳的老家在一座名为南江的小县城, 由于和辅川离得远,机票不便宜,又潜意识里逃避和母亲的交流, 舒杳大学的时候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 工作之后,基本也就是国庆和新年。 飞机落地是中午,到家已经是傍晚。 小县城人少, 来来往往的, 大家都眼熟, 难得看到两张生面孔, 不少人都好奇地多看两眼。 偶尔有人认出她, 会热情地问她是不是美如家女儿。 舒杳应了声“是”,带着沉野往家的方向走,突然发现这次回来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没有担忧和压抑, 反而有种拨云见日的轻松。 见沉野一边走, 一边还在发消息, 舒杳好奇地问了句:“你在干嘛?” 沉野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舒杳低头一看。 沉野:【再推荐你一个旅游地, 南江风景也不错,有山有水空气好。】 周景淮:【……】 沉野:【忘了说,是我老婆的老家。】 但这条前面有个红色感叹号, 以及一句无情的提醒—— 【zjh开启了朋友验证,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对方验证通过后, 才能聊天。】 “……”舒杳被逗笑了, “你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才能让周景淮未卜先知到这地步。 沉野哼笑:“没老婆的人就是比较小心眼。” 他收起手机,悠哉悠哉地看起了风景。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6节 以前沉野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老婆”两个字, 但自从开了头之后,就越来越肆无忌惮,而舒杳也跟温水煮青蛙一样,越来越习惯于这个称呼。 她无奈笑笑,想着沉野是第一次来,便边走边跟他介绍:“我们这里虽然是县城,但是这几年发展得很好,所以你要买什么,基本都能买到的,空调热水器也都有。” 就回来几天,行李带的少,沉野拖着俩人共用的行李箱,慢悠悠纠正:“你好像对我有点误解。” 舒杳:“嗯?” “我爸妈对我向来秉持的是穷养政策。” “也是。”舒杳想,如果他这都不能接受的话,当初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出去吃路边一块一串的烧烤、十块一碗的汤面。 “那里就是我家了。”舒杳伸手指了一下。 沉野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路边一幢两层的自建楼房,楼上是住所,楼下是小超市,名字就叫“幺幺超市”。 正是下班时间,有七八位旁边工厂的员工在挑水果,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超市是妈开的?” 听他喊得那么熟练,舒杳一怔,但没说什么:“嗯,我高中的时候就开了,是近段唯一的小超市,所以生意还挺好的。” 收银台后的舒美如正探头往外张望,看到他们,她笑着挥了挥手,把最后一个顾客的单子结掉,就拉上了卷帘门。 转身时,俩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舒杳和沉野异口同声:“妈。” “哎。”舒美如心花怒放,脱下身上的围裙,“一路辛苦了吧?菜我都切好了,炒一下就行,去楼上吧。” 舒美如是急性子,话说完,不等他们动,自己就先蹬蹬蹬跑楼上去炒菜了。 楼上就两间卧室,舒杳的那间空间更大一些,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旁边的书桌前就是窗户,即便她大半年没回来,里面依旧干干净净,不落一丝灰尘。 沉野把行李箱推进去,舒杳已经去了厨房帮忙,但没有成功,很快被舒美如赶了出来。 厨房里的翻炒声显得极为热闹,舒杳坐在沙发上,眼神一瞟,看到了舒美如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动不动就亮一下,都是微信消息提示,但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是谁。 “妈,你微信有消息。”舒杳看向厨房提醒。 本以为舒美如会无视,却没想到她立刻就了跑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拿起手机,满脸笑容地低头手写输入。 舒杳试探着问了句:“妈,谁啊?” “朋友,小孩子别管这么多。”舒美如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回了厨房。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舒杳扯了扯沉野的袖子,有些担心地问:“我妈,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咳。”沉野正在喝水,闻言像是被她的脑洞吓到,清了清嗓子才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生日那天,她跟我说和小姐妹一起在外面旅游,但我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妈节省了大半辈子,以前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去,怎么突然就变了?而且刚才回消息还那么开心。” 沉野笑:“所以你不希望她找?” 舒杳毫无犹豫就否认了:“没有,我反而还挺希望她能再找到一个合得来的人,这些年,她几乎没有自我,我希望她的生活能以自己为重心,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那你担心什么?” “我就怕那男的不靠谱。”舒杳扫了眼厨房门口,低声嘟囔,“我妈开小超市,接触到的男人其实不少,但不靠谱的也多,我怕她被骗。” 舒杳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母亲的位置,现在似乎调转了,以前是母亲为她的婚姻操心,现在她变成了操心的那个。 沉野揉揉她后脑勺:“别想这么多,说不定真是朋友呢。” “嗯。”舒杳点了点头。 * 除了那条消息以外,舒美如并没有其他奇怪的表现,舒杳也就暂时没再追问母亲关于消息的事情。 吃完晚餐后,舒杳帮着沉野把碗筷收拾了,回到房间一看,发现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家里是老房子,地板没有那么干净,舒杳不可能让他打地铺,但双人床就算了,这张单人床,怎么睡两个人? 而且母亲房间也是单人床,不然她还能去挤一挤。 舒杳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纠结之下,她决定当一次鸵鸟,把这个难题扔给他。 趁他去洗澡的时候,舒杳率先上了床,侧躺着,整个人几乎快贴上墙壁。 旁边空出了三分之二,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点空间还是显得狭小。 她闭上眼睛,过了不知多久,依稀听到关门声,继而是沉野喊了她一声。她假装没听到,很快,木板床咯吱一声,有人躺了上来。 他并不安分。 舒杳听到了被子翻动的动静,随后耳朵感受到些微热气,他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耳畔:“睡着了?” 一瞬间,耳朵微微发痒,舒杳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掉了一拍。 她缩在枕头下的手,不自觉蜷了蜷。 灯暗下。 小镇的夜晚大家都睡得很早,舒杳奔波一天,也不知不觉陷入深眠,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早,她发现自己竟然和睡前完全一个姿势,规规矩矩,非常安分。 旁边已经空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舒杳坐起身,暗自松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去了浴室洗漱,正往脸上拍着爽肤水,却依稀听到外面客厅里传来交谈声。 沉野管舒美如要了一床被子。 舒美估计此刻才想起来舒杳房间里是单人床的事情,语气十分抱歉:“哎哟!都怪我,你们结婚我就该想到换张床的,昨晚睡的不舒服吧?难怪我凌晨还听到你们谁起床去洗手间。” 沉野不置可否。 舒美如又道:“但是沙发睡着也不舒服吧?要不让幺幺睡我房里,你睡她的,我来睡客厅。” 沉野自然不会同意:“妈,没事儿,沙发挺大的。” “那好吧,真是委屈你了,过些天我就换张床。” 话音刚落,舒美如的手机响起,她应了几声,就急匆匆出门了。 舒杳推开浴室门,看到沉野抱着一床被子放在了沙发上。 她从茶几上的零食盒里拿了两根棒棒糖,低头拆着其中一根,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晚上要睡沙发吗?” 沉野:“嗯。” “为什么?”舒杳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了,“昨晚不是睡的还好嘛?” 沉野动作一顿,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拆了另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口味和牌子,都是他常吃的。 “舒杳同学。”他开玩笑似的问,“你对睡得好,是有什么误解?” 舒杳的嘴里含着棒棒糖,右颊微鼓,脸上满是疑惑,显得很无辜:“你昨晚睡的不好吗?” “嗯。”沉野混不吝地笑,语出惊人,“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强了。” “!!!”舒杳赶紧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儿声!” 说完,她才想起,母亲已经出门了。 沉野闷笑,右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妈给隔壁麻将馆送面包去了。” “哦。”这里没有外卖员,近段的店铺如果忙不过来,就会打电话让母亲把需要的东西送去,舒杳也经常当跑腿,所以并没有怀疑,脑子很快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上,“你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沉野耸肩:“字面意思。” 舒杳腾地红了耳朵:“怎么可能!我睡相一直挺好的,额……最多也就是抱抱你手臂而已,而且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 “是,作案完还懂得收拾现场。”沉野点头,给予了她赞扬,“你现在是懂犯罪的。” 舒杳还是不信,拽着他身上还没换下的睡衣将他扯进了房间。 “砰——” 门被甩上。 舒杳往床上一坐,挺直了腰板:“不可能,你说说我昨晚是怎么做的。” “说不清楚,要不——”沉野慢悠悠踱到了她面前,俯下身来,右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沿,“我给你演示一下?” 俩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舒杳甚至觉得,稍稍往前三四厘米,俩人的唇就可以来个亲密接触。 暖风吹开了窗帘,不知从哪里飘进来一股烤玉米的香味,甜腻腻的,仿佛把彼此的呼吸也粘在了一起。 舒杳的右手抠着床沿,一紧张,嘴里还剩一小半的棒棒糖,“咔”一声被她咬碎。 白色的小细管掉在大腿上,舒杳甚至都没再咀嚼,就这么活生生把那点糖碎吞了进去。 “首先。”沉野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他脸侧,缓缓往下滑动,直至停留在胸口的位置,贞洁烈夫般控诉,“你就这么对我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的抚摸。” “……”掌心在发烫,舒杳不忘为自己挽回尊严,低声反驳,“就算是真的,这还不到你身体的二十分之一,哪里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还有二十分之十九,不便演示,你可以自己想象。” “……” “其次。”沉野往床上一躺,右手抚在她后脑勺的位置,轻轻一按,舒杳的脸贴上他胸口的同时,沉野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的脑袋好像对这地方情有独钟。” “最后——” “停!”舒杳没忍住,打断了他,她抬起头,额头轻轻擦过他的下巴,本来想说她还是觉得不可能,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锁骨处一条细细的血痕,她所有的自信都消失了, 舒杳眼神轻颤:“这……是我抓的?” 她伸手摸了摸,已经结痂了,但摸上去,能感觉到一点若有似无的凸起。 “对、对不起啊。”舒杳垂着头,无地自容。 沉野却突然失笑:“舒杳,你怎么这么好骗?” 舒杳一愣,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冲他手臂咬了一口,但咬住的当下,舒杳就清醒了。 她在干什么?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7节 书桌上手机的震动,让一切有些错位的情绪,突然恢复原位。 舒杳赶紧从床上退开,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确认情绪恢复平稳才按下接听。 电话是舒美如打来的,说娟娟面馆急需一瓶酱油,让她帮忙送去。 舒杳应下,拿起桌上的钥匙。 沉野说:“我陪你去?” “不用,就两三百米。”舒杳淡定地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扫一眼他手臂上浅浅的牙印,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评价,“那个,你小臂肌肉练得也不错。” “……” 房间重归安静。 沉野坐在床边,对面就是镜子,他抬手摸了摸锁骨处的那道痕迹,昨晚的回忆一股脑又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还是保守了,她那都不是占便宜,简直是要在他身上进行一场游泳比赛的程度。 大腿处仿佛还有肌肤摩擦的触感,床上熟悉的香气,也成了催化剂,凌晨靠冷水澡强压下去的躁动,又在某处重新燃起。 “靠。”沉野往后倒在床上,闭着眼无奈轻笑一声。 还真是一如既往。 该记得的,一点不记。 * 娟娟面馆在超市南边,和阿萍餐馆比邻而居。 舒杳去面馆送了酱油,出来时,正好遇到隔壁的老板娘陈萍阿姨在外头喂狗。 陈萍是这一块出了名的热心肠,看到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说:“帮你妈送东西啊?” “嗯。”舒杳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陈萍阿姨,你去过天巨山吗?” “天巨山?没有啊,那儿好玩吗?” 果然。 舒杳不动声色地把这话题带了过去:“我也没去过,我听说你经常去旅游,所以想着问问你呢。” “那是以前啦,现在这餐馆这么忙,抽不出空了。”陈萍遗憾地叹了口气。 舒杳和她闲聊了几句,回家的路上心情沉重。 果然,什么天巨山,什么陈萍阿姨拉她一起去的,都是撒谎。 难不成真的恋爱了? 舒杳加快脚步,准备回去和母亲好好聊一聊。 二楼的门关着,舒杳握住门把,正准备推开,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舒美如的声音—— “你妈说你不吃芒果,那你尝尝葡萄和柚子。” 舒杳陡然停下了动作,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妈和沉野的妈妈,怎么会认识? 第45章 晚上, 趁着沉野在洗澡,舒杳去了舒美如的房间。 舒美如又在低头发消息,见她进来, 有点心虚地收起了手机。 舒杳关上门, 开门见山地问:“妈,你和沉野妈妈一起去的天巨山,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美如一向不擅长撒谎, 眼里本能地闪过一丝慌乱, 磕磕绊绊道:“啊?不、不是啊。” “行了, 沉野都跟我说过了。” “啊?他都和你说了?”舒美如如释重负, “那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很好, 果然沉野也知道。 舒杳心里冷笑一声:“其实他没跟我说。” “……”舒美如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你这孩子……”她拉着舒杳到床上坐下,无奈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是别和阿野说啊。” 舒杳直截了当:“你和沉家,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接触的?” 舒美如琢磨了半天, 说:“其实, 你们领证的那天下午, 沉野就来你舅舅家找过我。” 舒杳心头一震,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砸下一块巨石,激起浪花一片。 “他去找你干嘛?” “他跟我说了你们领证的事情, 也和我坦白了, 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他, 才和他结婚的。” 舒杳一时失语。 脑子陷入短暂空白。 她一直以为自己瞒得挺好, 但原来从故事的起点, 母亲就已经知晓了一切。 难怪当时她打电话告知领证的事情,母亲只是惊讶, 却完全没有指责她仓促、冲动等等,现在看来,或许连惊讶的情绪,也是装的。 “他……”舒杳顿了顿,感觉嗓子像被棉花堵着,“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他说,如果不说的话,仓促结婚,怕我会骂你,再跟你起冲突,也怕即便以后你们真在一起了,你会为曾经欺骗我的事情而感到不舒服。” 舒杳攥了攥手,她不知道沉野怎么看出来她在意这种欺骗的,但不可否认,此刻知道母亲一早就知情,她心里确实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同时啊,他说,他也希望我能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让我相信,即便你们的婚姻不以爱情开始,但,他绝对不会伤害你。” “所以,他妈妈,也是他介绍你认识的?” “嗯。”舒美如想起这段时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其实一开始吧,我还觉得有点紧张,人家是阔太太,怎么能和我们这种乡下人玩到一起,但是接触多了,发现曼青和那些眼睛看天上的有钱人真不一样,她没架子,来你舅舅家打麻将,赢了就开心的跟个孩子一样。” “你们还打麻将了?”舒杳脑子里涌起一个猜测,“所以你这几天,一直是在和他妈妈发消息?” “是啊。”舒美如无奈地说,“你看我就是把你生得太聪明了,你知道一个点,就会把所有事情都摸索出来,所以我才不敢和你说,一说你肯定就知道阿野找过我的事了。” “可是你在天巨山旅游那天,我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那男的是谁?” “曼青她老公啊,你不知道,她老公可粘她了。” “……”看来喊老婆这事儿是真的,就是对象整岔了。 不需要再瞒着女儿,舒美如倒是放松不少。 她看了眼门口,压低声音说:“其实要不是阿野,我真的意识不到,我居然给你这么大的压力,让你宁愿找一个人假结婚。” “他简单几句话,就把你说服了?”舒杳不敢相信。 “那……当然不是。” 其实,沉野来跟她坦白的那天,舒美如第一反应是,这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神经病。 姑且不说他解释了俩人不是真情侣,就算是真情侣,自己的女儿向来乖巧,怎么可能先斩后奏就和一个男人结婚。 然而当沉野拿出结婚证,摊开放在她面前的瞬间,舒美如仿佛被一道雷劈中,整个人僵在了沙发上。 自己的弟弟当场抄起扫把,骂他诱拐小姑娘,又说要报警。 沉野都不躲不让。 舒美如最后阻止了。 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自报了家门,听弟弟说,那是个有钱人家。 舒美如向来胆子小,觉得得罪不起,要是弟弟真打了人,对方家人追究,就完蛋了。 她最终听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可依旧无法理解,明明自己只是希望女儿过得安稳,身边有个人照顾,不要和自己一样,到了五十多岁,身体日渐变差,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她有什么错? 她觉得是舒杳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理解她的出发点都在女儿身上。 直到,沉野把李成伟被抓的照片摆在了她面前。 那是舒美如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她不敢相信,媒婆口中那个老实、孝顺、可靠的男人,居然是个性骚扰惯犯。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决定都是在为女儿好,却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把女儿推入了深渊。 那一天过后,她答应了沉野,暂时接受他和舒杳的婚姻,但她也提出了条件,两个人暂时不能同居,不能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一旦被她发现,他违反约定,沉野需要赔偿给舒杳五千万。 五千万,本来是她随口说来吓吓他的,却没想到沉野不仅没有犹豫,甚至直接在后面又添了一个零。 后来的一段时间,沉野隔三差五会联系她,跟她说一些舒杳工作上的事情。 舒美如每次都冷言冷语,不太搭理,他也从不生气。 舒美如不理解,好歹也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拉得下脸来的。 直到沉野的母亲特意来家里拜访,舒美如想通了。 钱曼青对于舒美如来说,就像是电视里的女明星般,可望而不可及,她妆容精致、温婉秀丽,对比之下,自己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但钱曼青毫无阔太太的架子,一举一动都无法让人拒绝,钱曼青还给她看了在展览上拍的江岸的作品,那是第一次,舒美如听明白了,舒杳辞职之后究竟在干些什么,原来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居然是自己女儿一点一滴亲手做出来的。 俩人渐渐从名义上的亲家变成了朋友,钱曼青也就找她找得更频繁了。 她经常分享一些名山大川的视频,渐渐的,从来不曾想过要出去旅游的舒美如,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她跟着钱曼青出去旅游了几次。 那是她第一次,以“游玩”的心态,走出那个小镇。 也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变化那么大,地铁几十分钟就能从城市这头到那头、机器人能取代真人服务员、点菜都不用看菜单,扫码就行了……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所谓的那些“安稳”的生活,有多落后。 舒美如大致把事情讲了一遍,感慨道:“在和沉家的人接触多了之后,我才觉得,好像确实不应该,用我生活在小县城里几十年的经验,去指导你一个大学生的生活。”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8节 “妈……” “要是我这些经验这么有用的话,你辛辛苦苦读书十几年,又是为了什么呢?曼青说,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未来,我现在想想,是对的。”舒美如苦笑一声,语气变得严肃了些,“杳杳,以前呢,妈可能确实管的多了些,不放心这,不放心那,以后,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妈妈支持你。” 舒杳心口像有汩汩温泉,扑通扑通地往外流。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很能把控情绪的人,但此刻,却不自觉地鼻子泛酸,眼前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她用手指抹了下眼角,擦去些微湿润。 “妈,我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只有三个观众,除了沉野的妈妈和奶奶,还有一个英文加数字的账号,是不是你?” “嗯,阿野发给我的,虽然妈妈没舍得打赏,但是每次直播都有看的哦。” 舒杳数年来第一次,抱住了自己的母亲:“谢谢妈。” “谢我干嘛。”舒美如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该谢谢阿野的。” “我才不。”舒杳低声嘟囔,“他骗了我那么久。” “这怎么能叫骗呢?”温情的氛围荡然无存,舒美如拍了下她的手臂,“你们那时候的关系,他要跟你说,他跟我坦白了,你不揍他?” 也是,舒杳那时候一直觉得,和母亲的矛盾积压已久,是两代人阅历、观念等各种方面的差异导致的,根本无法用简单的沟通来解决。 所以如果沉野当时和她说了,她一定会觉得他在多管闲事,甚至当场拉他去离婚也有可能。 她沉默地低下了头。 看到舒杳的态度,舒美如便懂了:“而且阿野不让我告诉你,也是怕你因为这种事情感到有压力,觉得他做了这么多,你就必须喜欢上他,他说不想绑架你,我也不懂,这和绑架有什么关系?” 舒杳没忍住笑了出来:“是道德绑架吧?” “哦对对,你们年轻人的这些词,我也不懂,反正啊,他为你考虑太多了。” “我知道了。”舒杳点头,又想起一个问题,“不对啊,你知道我们不是真的,昨晚你还那么放心让他睡我房间?你就不怕他对你宝贝女儿做什么?” 舒美如眼角的鱼尾纹轻轻皱着,拍拍她的手:“你和妈说,你对阿野真的没意思?” 舒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否认。 舒美如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呀,从小到大在这方面就没开过窍,但是妈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有心。” 舒杳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聊天的最后,母亲语重心长地跟她说:“杳杳,我现在不敢说,世界上大多数的男人和你爸爸不一样,但是最起码,我觉得阿野和你爸爸不一样。” 是啊,沉野和她爸爸不一样。 和世界上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他看着冷淡散漫,却又心思缜密,他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舒杳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客厅里已经熄灯了。 沉野躺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微微屈起,显得有点憋屈。 窗帘没拉,月色透过玻璃,洒在他安静的睡颜上。 才十一点,睡这么早? 舒杳偷偷走过去蹲在他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他睡觉的时候,身上那股子不羁和懒散的劲退去大半,额前的短发耷拉着,看着甚至有点乖。 虽然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瞒着,多少有点不爽,但一想到,自己曾经还觉得母亲略显突兀的转变,是他,甚至他的家人,在背后默默努力了半年的结果。 舒杳就觉得那份不爽好像没了大半。 他说不希望她感动,可是,她又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怎么能不感动呢? 她不敢细想,他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去面对她的母亲,说出这番话,是如何艰难地一步步,去慢慢改变母亲根深蒂固的想法。 她甚至有些不懂,自己究竟哪里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舒杳帮他把戳着眼皮的碎发撩开,视线缓缓下移,掠过那双雕刻般精致的薄唇,最后落在那道淡淡的红痕上。 舒杳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 下一秒,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眼前的人幽幽掀起眼皮,一副受害者的无奈姿态:“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是吧?” 舒杳蜷了蜷指尖:“……你不是睡了么。” “谁跟你说我睡了?闭目养神不行啊?”沉野的手肘撑在沙发上,支起上半身,半开玩笑似的,“你要这么想摸,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不给。” 舒杳一反常态,眨眨眼,平静地说:“好啊。” 这一回,轮到沉野手一抖,松开了她。 舒杳微微一笑:“我还挺想摸的,你现在脱?” 冰冷色调的月光下,舒杳却感觉他目光里像是藏着火。 那团火,无形地蔓延,连带着四周,也被烧得滚烫。 像是对峙一般,谁都没有退让。 黑暗里却突然传出一声咳嗽。 舒杳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了正站在房门口一脸无奈的舒美如。 舒杳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那句:你就不怕他对你宝贝女儿做什么? 而现在,母亲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了一行大字: 我看是你想对人家的宝贝儿子做什么吧? 第46章 既然沉野不希望她知道, 舒杳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南江的这几天,她并没有和他提起关于这件事的一丝一毫。 假期临近结束的时候, 周围工厂陆陆续续复工, 小超市里的人流量也多了起来。 结完最后一笔账,店里暂时没人了,舒杳坐在竹椅上, 悠闲地和赵恬恬聊天。 赵恬恬估计在刷短视频, 看到帅哥, 又立刻分享给了她:【我靠这哥手指好长!好适合……[花痴][花痴][花痴]】 舒杳:? 配上后面三个表情, 她隐隐约约, 感觉脸上被一列火车碾过。 舒杳故意回复:【确实很适合弹钢琴。】 赵恬恬发来一个“老人在地铁里眉头紧皱看手机”的表情包。 舒杳轻笑出声,却引来舒美如踢了踢她的鞋:“有和别人聊天的空,你也去和阿野聊聊天呀,把人家一个人丢在楼上, 算怎么回事?” 舒杳不为所动, 双手拇指在键盘上敲着字:“他开会呢, 法语的, 一句都听不懂。” “国庆还开会啊?”舒美如整理着旁边被顾客弄乱的几包干脆面,啧啧感叹,“家里这么有钱还这么努力, 真是不错的小伙子。” “……” 舒杳觉得, 舒美如现在对于沉野, 完全就是一个无脑吹的模式, 即便沉野今天只是左脚先跨进门, 她都能归结于他是个懂得分清左右脚的好孩子。 还是柔柔弱弱差点被她占了便宜的好孩子。 门帘被撩开,好像又有人来了。 舒杳从手机里抬起头, 习惯性地对着门口说了句:“欢迎光临。” 下一秒,笑容淡下。 走进来的身影,可以说意料之外,却也能说情理之中。 “北川?”舒美如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回来看你爷爷奶奶啊?” 大概不是工作时间,周北川今天穿的比较休闲,白色t恤的胸口,是显眼的巴黎世家logo,底下穿着黑色休闲裤,连头发也不像之前那般一丝不乱,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嗯,刚回来。”他朝舒美如笑了笑,问,“阿姨,泡面在哪里?” “泡面?都快吃饭了,怎么还吃泡面?”舒美如去角落拿了两包不同牌子的。 周北川随便选了其中一包海鲜面,无所谓道:“爷爷奶奶去参加婚宴了,我又不认识,去了也尴尬,就在家里随便吃吃。” “哎。”舒美如把泡面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轻斥道,“那你和阿姨早说呀,吃什么泡面,晚上来阿姨家吃不就行了。” “阿姨,太麻烦了。” “麻烦什么,就一口饭的事情。”舒美如看了眼时间,笑道,“正好,我也得去做饭了,你和杳杳在这儿聊聊吧。” “妈——” 舒杳的话还没说完,舒美如已经不见了人影,也不能怪母亲对周北川这么好,毕竟现在在她眼里,周北川还是曾经那个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小男孩。 舒杳收起手机,正好又有一位穿着厂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两张陌生面孔,他讶异了一瞬,说:“一包红双喜。” 舒杳往身后的架子上找烟,听到周北川问:“什么时候回辅川?” 舒杳没有回应,帮男人拿了香烟:“十三块。” 男人掏钱、结账,一直等他走后,舒杳才侧身看向周北川。 上次在隐园门口不欢而散后,周北川没有再找过她,所以有些话,她没有找到说的机会。 “周北川,关于你上次的话,我要纠正一个地方。” 周北川一愣:“什么?” “我们有没有在一起过,你是最清楚的。”舒杳嗓音轻柔,却掷地有声,“所以,就算当时我跟沉野在一起了,他也不是小三,倒是你,明知道我和沉野已经结婚,却还一次次骚扰,是想做小三吗?” 周北川一时失语,想辩驳,却又有些无从开口:“我只是觉得,我们当初都太意气用事了,居然因为一次吵架就……” 舒杳难得打断一个人的话:“我当时就和你说过,我没有喜欢你,你把我当成充面子的工具,我一方面感念你的恩情,所以在我觉得没对我造成影响的情况下随你去,一方面也把你当成了减少男生骚扰的工具,算是互惠互利,仅此而已。” 舒杳面容冷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周北川,骗骗别人可以,别到头来,把自己也骗了。” 周北川的脸色沉了下来,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着拳又松开:“那只是最开始,你后来,也没有喜欢过我?” “不然呢?”舒杳眉头微蹙,“你以前一次次暗示假戏真做,印象里,我没有一次不是直接拒绝你的吧?” 周北川没再说话。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69节 屋内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舒杳把收银台的抽屉锁上,揣着钥匙从另一侧离开,半途又回头。 她的目光依旧沉静,语调却少了平日里的温和,显得又冷又不耐烦。 “有些事,我没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周北川,老死不相往来,已经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了。” * 周北川终究还是留下来吃了饭,但舒杳的话或许多少起了作用,他全程都表现得非常沉默。 而有他在场,舒杳和沉野自然吃得也不会开心。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氛围的异常,吃过饭后,舒美如拉着周北川在客厅看电视,转头叮嘱舒杳:“今天碗筷多了点,你去帮帮阿野。” 舒杳点头,拿着桌上仅剩的一个空盘子,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门被关上,隔绝了一部分外面的动静。 水流声哗哗响起。 洗手池有两个槽,但水龙头只有一个,被沉野霸占,舒杳就在一旁默默地往盘子上挤洗洁精,然后递给他。 “周北川是我妈喊上来的。” “我知道。” 他的回应稍显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因为这事儿而不爽,舒杳偷偷觑他一眼,偷看到一张摸不透情绪的侧脸,以及那双在凉水下,骨节微微有些发红的手。 舒杳之前不觉得自己手控,但这么看着,她突然想起刚才赵恬恬给他分享的那个视频,沉野的手指,好像比视频里的更修长…… 脑子里画面精彩纷呈,最后缓缓浮现起那几个猥琐的花痴表情,舒杳莫名感觉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开,烧红了耳朵。 左手手背上突然覆上一股热度,舒杳回神,抬头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下巴。 她懵懵地问:“怎么了?” 沉野偏头示意:“你往这盘子上挤了大半瓶了,能不能雨露均沾点?” “……”舒杳一看,果然。 “我、我走神了。”舒杳正想把盘子上的洗洁精往其他盘子上抹,却被沉野阻了动作,他帮她把手冲干净,然后扣着她的腰,跟抱孩子一样把她拎到了旁边。 双手撑在她身侧的台子上,他俯身看她,眼里带着一丝揶揄:“想什么呢?” 舒杳一脸茫然:“我没想什么啊。” “哦?那怎么脸都红了?”沉野抬起手,食指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舒杳顿时感觉本来已经被压下去的那团火,又在被他蹭过的地方烧了起来。 目光聚焦在他微微勾起的薄唇上,舒杳莫名感觉喉咙口痒痒的。 她扫了眼门口。 沉野意识到她目光的转移,刚想回头,舒杳却突然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随着她踮脚的动作,俩人的距离一下拉近,鼻尖几乎触碰到鼻尖,舒杳压低声音说:“周北川在门口。” 沉野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听着不太在意:“所以?” 舒杳的脑子里,像是有天使和恶魔在打架。 一场恶战后,恶魔胜利,她往前凑去。 双唇相触的一瞬间,像是有一阵电流,从身体里蔓延而过。 不过一秒,理智回来了,她赶紧退开,往后一靠,但腰部却没有硌到尖锐的台子边沿,而被他用温热的左手掌心隔开。 她的脑子里全是弹幕: 我在干嘛??? 这算不算性骚扰啊??? 可是别说,他看着冷,嘴唇还挺暖和的。 …… 沉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舒杳却能感觉到,那幽深的双眸背后,仿佛藏着沸腾的火山岩浆,就在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她一脸如释重负地说:“好了,他走了。” 沉野眼里的热度退了几分,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又转回头,表情不爽: “就因为这?” “嗯。”舒杳拍拍他肩膀,一副“你听我给你编”的表情,“别放心上,这没什么的,我出去陪我妈看会儿电视,你慢慢洗吧。” 说完,她蹲下身,灵活地从沉野手臂下的空间钻了出去。 “……”沉野维持着刚才的姿态,舔了舔嘴角,气笑了。 * 客厅里,不见周北川的身影。 舒美如看她一脸懊恼地出来,一边剥橘子,一边疑惑问了句:“怎么了?怎了洗个碗把脸都洗红了。” “里面太热了。”舒杳随口胡诌,由于刚才拉了周北川做挡箭牌,她心虚地问了句,“周北川呢?” “不知道怎么了,他刚才手机一直响,完了接了两个电话就说公司临时有事,要赶紧赶回辅川,就急匆匆走了。” 走了? 舒杳长抒一口气,这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她么。 不算死无对证,但也算无凭无据了。 舒杳顿时放了心,悠闲地往沙发上一靠,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舒美如喜欢看谍战片,电视机里正在上演森林枪战,舒杳没什么兴趣,就点开了微博,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闻。 结果刚打开,就被热搜第一那个大大的“沸”字惊到了—— 【周北川夜宿陆晚乔家】 舒杳想,难怪周北川急着回去呢,这简直是火烧到家门口了。 小猴子摄影:【上月底,猴哥在路上转悠的时候,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哎?这不是最近大火的陆晚乔的经纪人周北川吗?只见他深夜醉醺醺地进入陆晚乔的住所,第二天早上才独自离开,你们相信他们是聊了一晚上的工作吗?】 热度最高的这条微博,也是这个新闻的首发,舒杳看到的时候,转发和评论已经双双破了十万。 画面里,周北川穿着的西装有点眼熟,舒杳放大看了眼,确定就是她生日当天,周北川穿的那套,而日期,也和狗仔说的基本契合。 所以,周北川从隐园离开后,是去找了陆晚乔? 舒杳觉得,这大概率是个假新闻,但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并不清楚真相,评论区一片哗然: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她上一部剧,陆晚乔上个月初不是还被拍到和那部剧的男二许家玏在一起吗?这是无缝衔接还是出轨啊?】 【孤男寡女,醉醺醺地聊工作,谁信啊?还整整聊一夜。】 【脱粉了,美女到底为什么不能好好搞事业?和男二谈也就算了,居然还和经纪人谈,什么审美啊?】 【隐隐约约就有听说俩人关系不一般啦……听说在剧组的时候,周北川也经常出入陆晚乔的房间。】 【心疼许家玏,哥哥不会还不知道头顶一片青青草原了吧?】 【这男的也太普了吧,美女真能看上这样的?】 …… 陆晚乔发了一条微博说明那天周北川只是心情不好,去了她家喝酒,喝醉了睡在客厅,但根本没人相信,而许家玏,作为这件事中唯一的受害者,全程没有发表任何说法。 舒杳只当一个八卦新闻,看过了也就过了。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几个小时后,舒杳临睡之前,许家玏也被拉入这场纷争,热搜第一的关键词变成了—— 【许家玏和美女共游欧洲】 这回拍到的是另一家媒体,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清许家玏牵着一位身材窈窕、打扮精致的女生,他们坐在室内的等候椅上,椅子上刻着一个r字形的logo,很有特色。 网友们也是神通广大,立刻根据logo扒出来这是一家定制情侣戒指的设计师工作室,价格不菲,而且非常难约。 虽然照片里的女生包裹得很严实,完全看不到脸,但依旧可以看出是短头发,而陆晚乔从来没有剪过短发。 于是吃瓜网友们一个个都蒙了。 【什么情况?难不成各玩各的?我骂陆晚乔骂早了?】 【一看就是陆晚乔方拖人下水啦,自己出轨被爆,就拉许家玏共沉沦,要不要脸,照片这么糊,说不定是p的呢。】 【狗仔说许家玏这照片是这周新照,而陆晚乔的是上个月的,感觉就算双双出轨,也是陆晚乔先。】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俩人早就已经分手,只是碍于电视剧cp余热,不好官宣?】 …… 舒杳也有些看不懂这剧情了。 但她本来也没多好奇这新闻的真相,她唯一觉得无语的是,《春风令》这剧组的运气简直绝了,本来是奔着大热cp二搭的热度去的,结果完美中了两枪。 如果最后因为这新闻换角色的话,那之前拍摄的vlog,看来是白拍了。 长叹一声宣传花丝镶嵌的道路总是充满坎坷,舒杳退出微博,熟练切换到朋友圈,准备刷完就睡觉。 然而一刷新,就看到极少发朋友圈的沉野在五分钟前转发了一条新闻: 【一男子在地铁内被强吻,为自己讨公道无果后,确诊抑郁。】 底下有几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徐昭礼:【这男子不会就是你吧?】 周景淮:【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徐医生:183xxxxxxxx,报我名字打八折。】 赵恬恬:【嫌疑人是我认识的那位吗?】 舒杳:“……” 第47章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0节 出轨丑闻热度节节攀升, 直至半夜,不仅没有任何下降趋势,反而被扒出来的内容越来越多, 但骂战的中心, 还是聚焦在陆晚乔身上。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情感丑闻,一贯如此, 男性似乎只要保持缄默, 就很容易被隐形, 最后彻底不被在意。 吊灯灯光一片冷白, 黑色的窗帘拉得不剩一丝缝隙, 客厅里沉闷得令人窒息。 陆晚乔站在窗帘前,低头翻阅着手机上那些辱骂和谣言,太阳穴突突的,感觉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在晃动。 她撑着衣架, 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 然后看向沙发上抽着烟的许家玏。 “你准备怎么办?” 许家玏眉头紧蹙, 右手夹着烟, 重重吸了一口,白色烟雾从唇齿间吐出,他不甚在意地说:“就说三个月前已经分手, 但不想影响电视剧热度, 所以没有官宣吧, 这样对谁都好, 你应该也就不会挨骂了。” “我不会挨骂?”陆晚乔走到他身边, 从他的烟盒里抽了一支,觉得很是讽刺, “许家玏,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为我考虑的?” “我这不就是在为你考虑吗?否则你还有什么方法?现在大家骂的可都是你。” 陆晚乔冷笑一声,把烟塞进嘴里,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许家玏偏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我和周北川的新闻,是不是你让人放的?” “你有病吧?”许家玏气得提高了音量,“你要这样说,网上都说我的新闻是你这边放的,就为了拉我共沉沦,我是不是也该怀疑怀疑?” 陆晚乔吸了口烟,觉得难抽,又把它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她目光冷凝地看向许家玏:“你近一个月都没有过欧洲行程,你跟我说,你这照片是近期的?” 许家玏一怔,移开了目光:“我们也挺久没联系了,我行程你知道什么。” “你的行程我不清楚?你上次去欧洲,还是五月!”陆晚乔凉飕飕道,“近半年前拍的照片,被改成近日,这狗仔,还挺为你考虑?” 许家玏沉默片刻,反正已经撕破脸,索性连借口都懒得找了:“是啊,那又怎样?你现在发微博说这照片是好几个月前的,你看有人信你吗?” “你!” 他把烟熄灭在桌上,往后一靠,架着腿,神色嘲讽:“我就直说吧,是,狗仔不肯压下新闻,所以我买通他,改了时间,那又怎样?陆晚乔,以现在的情况,官宣和平分手,咱俩最多就被骂骂吃cp红利,资源并不会受多大影响,你好我也好。” “凭什么?”陆晚乔红着眼,不肯服输,“你单方面出轨,却要我和你一起承担骂名?你想得美。” “单方面?你清醒一点吧,你不是已经澄清了?有效果吗?”许家玏拿着手机起身,笃定道,“官宣文案已经发你手机上了,你好好想想吧,是要和我犟,还是要前途。” “嘭——” 门被甩上。 陆晚乔甚至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耳鸣,脑子里“嗡”一声后,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是她出道以来,第一次面对这么大型的网暴,她明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无力地发现,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本来想偷偷录音套话,但许家玏很是警觉,进门后进行了一番搜索,确保没有异常才答应开始谈判。 所以现在,她手头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 靠文字澄清吗?发过了,但没人相信她。 找狗仔吗?狗仔如果这么正义,就不会为了钱颠倒是非。 找许家玏出轨的女生?问题是她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 就在这时,正从机场往回赶的周北川也给她发来了消息,说和许家玏的团队商量之后,觉得对方提出的想法,确实是目前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陆晚乔冷笑一声,没有回复,低头看着许家玏发来的文案。 一看就是公关团队编写,得体但冰冷,就像她们之前的这段恋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理智告诉她,妥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她按住那段文字,复制到微博输入框里,但在按下发送前,却还是不甘心。 对于她来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一直待在谷底,而是在好不容易爬上山峰后,又被一把推下山崖。 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成为许家玏挽回名声的牺牲品? 陆晚乔把文字删掉,退出微博,正在思考还有没有方向被自己遗漏的时候,她辗转委托去联系工作室的朋友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对方不想参与这些纷争,不愿意作证,但是我偷拍了那天的顾客登记记录,或许可以从和许家玏同时出现在工作室里的人入手?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祝好。】 陆晚乔看了眼照片,上面没有日期,但有具体的登记时间点。 14:24 kaly xu 是许家玏。 排在他后面登记的人,前后只差两分钟。 登记的名字是:ye chen 这个人…… 是沉野? 会不会只是同音的名字? 陆晚乔正怀疑的时候,曾经一句她没放在心上的提醒,此刻突然涌入脑海—— “那恭喜陆小姐。” 原来,当她说和许家玏已经分手的时候,沉野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 中午时分,飞机降落在辅川机场。 舒杳说约了赵恬恬逛街吃饭,沉野就把她送到了约定的商场,随即马不停蹄去了公司准备开会。 然而刚进办公室,黄山就敲门进来了,他表情严肃,有些急切地汇报:“沉总,陆晚乔在会议室,想见您一面。” 沉野垂眸看着手提电脑上的资料,脸上看不出惊讶:“有事?” “她没说,只说想和您做个交易。”黄山揣测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网上的新闻?” 沉野的目光沉了下来,按下电脑,出了办公室。 陆晚乔坐在面对着门口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杯咖啡,神色淡然,倒是看不出已经火烧眉头。 这间会议室是透明的,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清里面人在做什么,只是听不到声音,沉野关上门,在她对面落座。 “陆小姐,有话直说吧。” 陆晚乔也不藏着掖着了,开门见山道:“沉总,应该能获得许家玏出轨的证据吧?” 沉野不答反问:“陆小姐不是说,想和我做个交易?我对您手里的东西,比较感兴趣。” 陆晚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指尖抵着,推到沉野面前。 沉野按下播放,周北川带着醉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如果不是沉野,她早就是我的了!” “你知道吗?其实那天之前我买了药,准备下在她的饮料里,听说那药吃了之后,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任何事情……要不是沉野,要是沉野半途插了一脚,那顿饭我就不会吃不着……” “她就该是我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沉野算个什么东西?” ……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从头到尾都没有陆晚乔的声音,只有周北川的自言自语。 “虽然是醉话,但以我对周北川的了解,十有八九是真的。这件事,我想沉总和太太,应该都不知道吧?” 沉野搭在大腿上的右手,手背青筋浮现,但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周北川是你的经纪人,陆小姐就这么毫无犹豫地把他出卖了?” 陆晚乔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以录音换取沉野的帮助,这件事她昨晚确实犹豫了很久很久。 从她还默默无名的时候开始,周北川就成了她的经纪人,这三年,俩人不仅是事业上的搭档,同时也是朋友。 他陪她走过了低谷的时光,也和她一起站上了娱乐圈的中心点。 但她是个很现实的人,周北川的能力,早已不匹配她现在的地位,所以她其实早有打算和公司提出换一个更好的经纪人。 只是碍于过往的交情,迟迟没有提。 这次,算是一个导火索。 因为沉野什么都不缺,她看得出来,他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老婆。 她确实把周北川当朋友,但朋友可以有新的,前途只有一条,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损失一个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周北川录音里的那些话,着实令她作呕。 所以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来谈这场交易。 陆晚乔耸了耸肩,面不改色:“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多仗义的人。” 沉野拿着录音笔起身,只扔下一句—— “会有人联系你。” * 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网上舆论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有人曝出一张许家玏和女生在工作室里的监控照片,监控日期很明显显示是在五月二十日,而不是近几天。 这让“不管是不是各玩各的,陆晚乔出轨在先”的言论不攻自破。 随后,伪装成剧组人员造谣陆晚乔与周北川关系的账号,发布道歉声明表示自己只是看这事儿热度高,意图博人眼球,所以捏造了故事传播。 甚至还有女生实名爆料,许家玏出道之前,就出轨成性,自从凭借角色火了之后,更变本加厉。 昨天热度发酵最快的那个时间段,周北川正在赶回来的飞机上,落地的时候,陆晚乔已经被骂成了筛子,当然,因为公司的无作为,周北川也被陆晚乔的粉丝骂成了筛子。 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危机,周北川有些无措,最终,他同意了许家玏方提出的建议,官宣俩人早已分手,却不想陆晚乔根本没回复他的消息,甚至还私自改掉了微博密码。 虽然他知道,对于陆晚乔来说,这着实是吃了闷亏,但也实在是没办法之下的对策。 电话又一次未被接通,周北川急匆匆赶到她家,想要催促她赶紧发微博,却没想到,舆论陡转,陆晚乔已经从千夫所指的恶人,变成了被渣男欺骗的可怜人。 周北川点开那个爆料监控照的账号,是一个新注册的账号,完全没有有用信息,他看向在一旁悠闲泡茶的陆晚乔,惊讶地问:“这账号,是你找的人?” 陆晚乔拿着茶壶往杯子里倒水,茶叶浮卷而起,就像她莫名不安定的内心,她一语带过:“不是,找刘姐帮的忙。”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1节 刘姐是周北川的前辈,也是陆晚乔的朋友,所以周北川并没有怀疑,只是自己手下的艺人遭遇风暴,却是其他更有经验的宣传经纪帮忙力挽狂澜,这让周北川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勉强维持着风度:“没事那就最好了,这一来,许家玏那边估计是没法翻身了,你好好休息,品牌那边我继续对接。” 陆晚乔吹了吹茶杯里的浮叶,抬头时,表情抱歉道:“北川,对接的事情,你交给刘姐吧。” 周北川脸色骤然冷下:“乔乔,你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李总找我回公司开会,觉得你在危机处理上,还是不够经验。这次有惊无险,都是刘姐的功劳,而且我现在正处于关键的上升期,所以李总决定替我更换经纪人。”陆晚乔放下杯子,朝周北川伸出手,“北川,这几年,我很感谢你,没有你,也就没有今天的我,希望以后,还是朋友。” 周北川的视线往下一扫,又落回到陆晚乔脸上:“乔乔,你这是准备过河拆桥?” “公司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陆晚乔坦然地说,“不然你去问李总,但对你这次的表现,李总还挺生气的。” 周北川在这行资历尚浅,能带到陆晚乔,纯属是运气好,虽然现在仗着陆晚乔的名气,圈子里不少人都敬他三分,但说到底,在上层面前,他根本没有什么发言权。 更何况这次,对比之下,确实是自己没有做好。 周北川咬了咬牙,只能把苦吞下。 “我知道了,我会和刘姐交接。”周北川握住了陆晚乔的手,“还是朋友。” “当然。”陆晚乔温和地笑了一下。 * 深夜。 周北川一个人开着车在路上游荡。 辅川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高中的时候在这里待过一年,但时隔几年回来,却发现对这里的一切几乎没什么记忆。 深夜的寒风从开着的车窗涌进来,肆无忌惮地凌虐着他的脸。 辅川三中的校门在视野里匆匆掠过。 他这才发现,也不是完全没记忆,只不过为数不多的记忆,好像都是和舒杳一起创造的。 那时候因为脸上的疤,他不喜欢出现在人多的场合,比如食堂,所以舒杳经常是去打了饭,送到他班上,面对同学的调侃,她不会反驳,双手被外头的寒风冻得通红,她也不以为意,只会温柔地提醒他快点吃。 运动会的时候,女生们会成群结伴地给心仪的男生送水,那时候,他必然是被遗忘的那一个,但舒杳不会忘了他,知道他不喜欢喝常温水,就会给他准备冰的。 甚至,他的生日,没有一个人在意,只有舒杳记得,还订了餐厅帮他庆祝,只是可惜被沉野破坏了。 这么多的好历历在目,她却说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周北川不愿相信。 事业和情感的双重打击,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处在悬崖边缘,焦躁又颓丧,急需酒精作为发泄。 借着等红灯的间隙,他搜索了一下近段的酒吧,一些一看就是中低档次的,被他毫无犹豫排除。 再遇。 这家,周北川倒是听之前认识的富家公子哥提起过,据说是有钱人聚集的地方。 他按下导航,调转车头。 此刻正是酒吧热闹的时间段。 昏暗缤纷的灯光和躁动的音乐,让人短暂忘却了烦恼,周北川坐在吧台,给自己点了一杯烈酒,然而酒只喝了一半,手机就开始震个不停。 全部都是刘姐的消息。 这让暂时沉溺在酒精里的周北川,骤然被拉回现实,提醒他,此刻在事业上完全就像一个被人摆布的提线木偶,没有任何自主权。 最无力的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面对刘姐催促的电话,他依旧只能灰溜溜地找了个僻静的后巷,装作不在意地和对方商谈具体的交接事项。 电话的最后,刘姐好声好气地对他说,公司会把他安排给新签约的艺人,凭他的能力,相信也很快能把人带起来。 都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周北川却只能咬着牙道谢。 手机被塞回口袋,他靠在墙壁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巷子里没有路灯,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的月亮,以及自己手里那燃了一半的香烟。 白雾被黑暗吞噬。 周北川的眼神里染上阴翳。 “吱——” 酒吧后门被推开,周北川以为是出来丢垃圾的工作人员,或者是跟他一样出来打电话的顾客,所以并没有在意,直到余光扫过,他发现那人的身形轮廓有几分眼熟。 他眯了眯眼,对方的脸在黑暗中渐渐清晰。 沉野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下身是黑色休闲裤,无波无澜的表情,却让周北川一瞬间想到了七年多前那个下着雨的傍晚。 他觉得此刻的沉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危险二字。 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下一秒,衬衫领口被沉野一手攥住。 “嘭——” 周北川被抵在墙壁上,身后的骨头隐隐作痛,沉野的右手指节压在他喉咙口,像石头一样压得他脸部涨红、几近窒息。 “周北川。”沉野目光凛冽,淡然宣判,“我那年揍你,实在是揍得太轻了。” 第48章 收到徐昭礼说沉野离开的消息, 舒杳急匆匆进了酒吧。 直奔包厢。 徐昭礼和赵昧儿正在包厢等着,墙上贴着“happy birthday”字样的气球,金光闪闪, 堪称辉煌。 舒杳关上门, 压低声音问:“他去哪儿了?” 徐昭礼说:“我说我肚子疼,托他去楼下帮我照看着了。” 一旁还在往墙壁上贴气球的服务生“哎?”了一声:“但我刚看沉哥去后巷了啊。” “可能是去打电话了吧。”徐昭礼没有多想,说, “杳杳, 你去拖一些时间, 蛋糕快到了, 我们抓紧布置一下, 一定要确保起码二十分钟后再进来。” “行。”舒杳跟着服务生去了工作区域。 后厨的门直通后巷,看起来有点年头了,舒杳推开时,嘎吱一声, 轻微而绵长, 一阵寒风涌了进来。 她踏下台阶, 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黑暗, 比起看见什么,她先听到的是男人若有似无的痛呼声。 随即才借助微弱的月光,看到了沉野的背影轮廓。 沉野大概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蹲在地上, 双腿敞开着, 左胳膊搭在腿上, 右手拍了拍地上人的脸:“周北川, 你当初要是真给她下了药,你也活不到现在。” “你他妈……”周北川费力地撑起上半身, 却在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时,突然惊喜出声,“杳杳?” 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沉野明显的僵硬。 仿佛七年多前的场景重现。 因为小时候经常看到父亲家暴,舒杳对打架有心理阴影,所以一直很讨厌动不动就动用武力的男人,以前在学校看到那种爱打架的男生,都避之不及。 而那年沉野向她走去时,她忌惮、厌恶的表现,周北川也看在眼里。 所以,他瞬间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北川表情痛苦,低声又喊了声:“杳杳。” 但舒杳却无视了他的存在,她只看着那个背影,温柔的声音,被吹散在夜风中:“沉野。” 这一声,终于把沉野从混乱的思绪里喊了回来。 他慢吞吞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她,月色下,他的目光像是一滩没有波澜的湖水,看不透情绪。这一次,他没有上前,就这么定定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她的审判。 舒杳能感觉到,他心底的不安。 她主动朝他走了过去。 牵住他的手,她像是什么都没看到,问:“好了吗?我们回去吧。” 她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看到了他在打架,更像是刚看他批完了一份文件,温温柔柔的,几近日常。 不止沉野意外,周北川也无法理解。 他捂着腹部,失望地对舒杳说:“杳杳,你现在已经这么是非不分了吗?他今天打的是我,明天可能打的就是你。” 沉野被她握着的左手骤然一紧。 舒杳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目光却冷了不少,她俯视着周北川:“下药?那是你活该的,不是吗?” “他说我下药你就信?他完全就是造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对你做这种事情?” 舒杳坚定地握着沉野的手,对他说:“我不信我老公,难道信一个七年不见的同学吗?” 说完,她牵着沉野,头也不回地进了门,而沉野跟在她身后,垂眸看着她的后脑勺,一句话也没说。 门关上之后,那点室内带来的光亮彻底不见了。 周北川躺在脏兮兮的砖地上,身上隐隐作痛,可身上再多的痛,都比不上舒杳选择了相信沉野这件事。 明明那一次,舒杳是选择向他走来的。 不过七年,就都变了。 月亮像一张尖锐的弓,隐藏在密布的乌云中,四周不见一颗星星。 他费力地掏出手机,按下报警电话,但就在拨通的前一秒,他停住了动作。 他万分确定,当初关于药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购买记录等等他都删除得很干净,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沉野是怎么知道的? 可沉野敢这么说,万一他手头真有证据呢? 他报警,沉野最多因为打人被拘留几天,沉野要是把证据往外一发,他的事业、名声,可就都完了。 想到这儿,周北川的手臂慢慢失了力气。 手机“啪”一声掉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屏幕陷入黑暗。 * 舒杳带着沉野进门后,才想起徐昭礼交代的,要拖延二十分钟。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2节 所以没走几步,她就在走廊上停下了脚步。 以周北川胆小又好面子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报警,这点她并不担心。 舒杳抽回手,转过身面对他。 手心一空,沉野低头看了眼,不情不愿地伸回来,揣在口袋里。 他看着她略显冷淡的表情,明白过来,大概率刚才只是在外人面前给他面子,现在才是正式的审判。 他喉咙口发干:“生气了?” “今天不生。”舒杳没有细问他刚才的事情,只温和却不失凌厉地指出,“沉野,我不喜欢看人打架,更不喜欢你打架。” “我知道。”沉野低声解释,“我这几年没有打过架,更不会……” 更不会和你爸一样。 可知道她不想听到这名字,他的话戛然而止。 舒杳越来越觉得他和小饼干很像,知道错了就耷拉着脑袋,任骂任打。 无声叹了口气,她又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扯了出来,明亮的灯光下,手背关节处的擦伤格外明显,她低头吹了吹,问:“疼不疼?”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有点。” “有医药箱吗?” 沉野反手又牵住了她,把她带到旁边一个员工休息室,里面虽然干净,但也狭小逼仄,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柜子和一张小圆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把舒杳拉坐在床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了医药箱。 舒杳看上去是有处理伤口的经验的,她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矿泉水,简单冲洗了伤口之后,拿着棉签沾上碘伏帮他消毒。 安静的氛围里,舞池躁动的音乐,隐约传进耳朵。 沉野这时候才想起不对劲:“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舒杳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恬恬临时有事,我一个人也无聊,听说你在酒吧,就想着过来玩玩儿。” “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离得很近嘛,我就自己过来了。”幸好伤口不大,消毒完,舒杳帮他贴了块小小的纱布。 “那你——”沉野顿了顿,又问,“真的相信我?” “嗯。”舒杳把用过的棉签装在废弃的纱布口袋里,看向他,“但是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知道的?” 沉野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录音笔,把陆晚乔来找他的事情简略地说了。 舒杳恍然大悟:“所以网上有利于陆晚乔的那些,是你安排的?” 沉野:“嗯。” 舒杳不急不缓地播放录音。 听完,面不改色。 关上医药箱,她的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脸,侧头看他:“但是你既然有这个,那刚才他问我信你还是信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放录音?” 看到她这悠闲的姿态,沉野僵硬的身躯也逐渐松懈下来,恢复到了平日里那漫不经心的调调:“她的生死,我不关心,但是毕竟是交易,就这么把合作方卖了,有违一个商人的准则。” “哦。”舒杳低低应了一声,低头旋着矿泉水的瓶盖。 沉野盯着她的神情,想起她刚才的问题,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他模仿她刚才的动作,也撑着脑袋,慢慢往前凑:“你不会是……” 舒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挺直了脊背:“我没有。” “我都没说你干嘛,你激动什么?”说着,他又往前凑了一些,嗓音里带着笑意,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勾她。 “我没激动。” 他往前来,她就往后缩。 但空间狭小,舒杳的后背一下就抵上了墙壁。 “如果你介意的话——”沉野表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去他面前放十遍。” “不是有违你商人的准则?” “老婆都快没了,还要准则干嘛?” 舒杳没忍住笑了出来,红润的双唇微微扬起,沉野看着看着,想起上次双唇轻碰时的触感,可惜那次他没有准备,还没来得及品味,就结束了。 喉结轻滚,沉野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像是有一根线,在牵扯着他,慢慢往前去。 舒杳察觉到他的意图,修长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双手抵上他胸口的同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粗旷的喊: “沉哥!” 而后是跑调又做作的歌声: “宝贝在干嘛!木啊在吗睡了吗!宝贝在干嘛!为啥没回话!!!” 沉野:“……” * “嘭!!!” “生日快乐!!!” 虽然由于觉得一切都过于奇怪而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那五彩缤纷的礼炮在头顶炸开的时候,沉野还是有一瞬间宁愿回去听服务生把歌唱完。 看到茶几上放着硕大的生日蛋糕,沉野这才想起,今天好像的确是自己的生日。 他小时候是过生日的,但钱曼青每次都要大搞特搞,要不然是把他打扮成骑白马的小王子,要不然就是名侦探柯南,沉野觉得太浮夸也太麻烦,自从初中开始,就彻底拒绝了这种生日仪式。 他笑着踹了徐昭礼一脚:“你是不是以为很有创意?” 徐昭礼把脑袋上的彩带扯下来,指了指舒杳:“你老婆的主意啊,和我没关系。” “……”沉野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挺有创意。” 舒杳尴尬地说:“那我也没怎么过过生日……想象力就这么点。” “我开玩笑的。”沉野拉着舒杳在沙发上坐下,不可理解似的扫了眼门口那两位,“我和我老婆过生日,你们留这儿干嘛?” “以为我们稀罕留着。”徐昭礼和赵昧儿默契地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礼物往沙发上一扔,就出去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打架被看到却没被追究,居然还帮他庆祝生日,沉野现在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嚣张,他悠闲地往后一靠,右手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懒洋洋道:“没有礼物吗?” “有。”舒杳拆着手里的蜡烛包装,说,“你先吹蜡烛许愿吧,结束了给你。” 沉野从盒里抽了一根蜡烛,插上、点燃、闭眼许愿、吹灭、拔掉。 “好了。”全程不超过十秒。 舒杳甚至来不及关个灯。 但没关系,寿星最大,他高兴就好。 舒杳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沉野打开一看,是一对对戒,显然也是她亲手做的,但和之前那对的纹样不一样。 这一次,男士的那个戒指上,是一只小狗,女士的则是一只小兔子。 舒杳很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把之前那个旧的取下,然后把新的给他套上。 沉野有样学样也帮她戴上,拇指按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转了一圈:“怎么送戒指?”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么,如果那个太便宜的话,我以量取胜,这是第二组。” “那为什么是小狗?” 舒杳一边把装着旧戒指的盒子往包里塞,一边解释:“我有时候,对别人情绪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就像之前搬家,你不高兴,我也没察觉到,所以我就想,要是有一样东西,能让我清晰地看到你开不开心就好了。” 她伸手,把小狗的尾巴压下去,沉野才发现,原来这尾巴是可以动的。 “以后你要是不高兴了,你就把小狗尾巴压下去,我就知道你不高兴了,如果小狗尾巴是扬着的,那我就知道你心情不错。” 沉野跟发现了玩具似的,摆弄着那弯曲着不足一厘米的小尾巴。 可惜尾巴最高也就上扬到两点钟方向。 不然以他此刻的愉悦程度,尾巴应该能翘到天上去。 他突然凑了过来,昏暗的灯光下,瞳仁显得愈发漆黑:“你说你对别人情绪的感知没有那么敏锐,那我现在脑子里有四个字,你能感知到吗?” 俩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舒杳靠在沙发一角,直视着他,没有退让:“能。” 沉野:“是什么?” 舒杳:“你想亲我。” “不准确。”沉野轻笑一声,说,“是:我在追你。” 舒杳的心口猛然一跳,她一直觉得,俩人之间的感情像一泉温泉,不带凉意,但也不会过分滚烫,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还是第一次,他那么直白地,把希望得到回应这件事摆在明面上。 而且说的是“在”,而不是“想”,仿佛不管她允不允许,他都追定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沉野揉了揉她的发顶,退开后,往桌上的瓷碟上盛了块写有“沉野”俩字的蛋糕递给她,漫不经心道:“不用急着给我答案,八十岁以前都可以。” 舒杳:“……” 您老真有耐心。 但他这么一说,舒杳瞬间就没有了心理压力。 她接过蛋糕吃了几口,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折射着熠熠的光。 沉野这才发现,原来兔子也有条尾巴,但因为很短小,刚才他并没有看清楚。 沉野随口问了句:“兔子尾巴也能动?” 舒杳:“嗯。” 兔子尾巴本来是上翘着的,他这话,反倒提醒了舒杳似的,她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随后,慢慢把兔子尾巴压了下去。 沉野:? 他顿感不妙,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你干嘛?刚才说了不生气的啊。”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3节 “我说的是,今天不生气。” 顺着她的目光,沉野抬眸看去。 00:01。 今天,过了。 第49章 别人的生气, 砸锅摔盆。 舒杳的生气,默默分房。 上次住沉野家,还是奶奶回国的时候, 所以她所有的洗漱用品、衣服都在他房间里。 眼见着她开始把东西往客房搬, 沉野的右手搭住门框,把她拦下了:“你要睡客房?” “嗯。” “为什么?” 舒杳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在追我吗?哪有和追求者睡一张床的道理?” “怎么不能?” 舒杳一时也找不到理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蹦出一句:“对其他追求者不公平。” “……”沉野气笑了, 俯下身直视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蛋, 语气带着调侃, “还有其他追求者呢?有多少啊?” 舒杳噎了一下:“你前面还有10个, 你排11。” “哦?”沉野看着没有不高兴, 反而笑了一下,“那也不算多,前面十个人的个人信息有吗?” “你干嘛?” “把他们都鲨了,我不就是第一个了?” “……” 舒杳差点被他气笑, 拍开他的手, 抱着两瓶乳液进了客房。 小饼干跟着她一遍遍地跑, 从浴室到客房, 再从客房到浴室…… 沉野就靠在卧室的书桌上,单手撑着桌沿,静静看她撒气。 最后一遍的时候, 小饼干跟着她即将出卧室, 末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 仿佛一个面临父母离婚的孩子, 在选择了母亲后, 和父亲遗憾告别。 “呵。”沉野哼笑一声。 狗都知道看他一眼。 人不如狗。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半了。 算了, 想着她明天还要起早赶回黎水准备直播,沉野再怎么也不忍心耽误她睡觉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去浴室洗漱完,掀开被子正准备上床,门把却突然又被按下。 他回头一看,舒杳抱着一个枕头,气冲冲地又回来了。 小饼干紧随其后,却不被搭理,很显然是犯了错误。 “怎么了?”沉野捞起小饼干放床上。 舒杳把枕头扔在床头,无语地问:“你是不是训练他了?” “训练什么?” “在客房的床上撒尿。” “……”沉野发出一声闷笑,俯身揉着那小脑袋,嘚瑟的心思毫不遮掩,“原来是帮你爹去摧毁敌营的啊,误会你了,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舒杳无语地翻身躺下。 小饼干耷拉着耳朵,一副知错的样子,用脑袋蹭着她的手臂,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沉野靠坐在床头,拍拍他脑袋,“得了吧,这招你爹用过了,没用。” 话刚说完,舒杳右手一捞,把小饼干抱了过去。 ? 明明回来的路上,他说伤口疼,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里写满了两个字:活该。 沉野翻了个身,瞪着她后脑勺:“为什么它卖惨有用?” 舒杳连眼睛都没睁开:“因为它是狗。” 身后突然没了动静。 就在舒杳以为沉野无言以对了的时候,右耳突然感受到呼吸的热度,他的双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随之而来是压着音量的一声: “汪!” * 第二天是沉家的司机送舒杳回的黎水,倒不是因为生气,而是沉野有个早就定好的早会,没办法推迟。 不过这反而让舒杳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以周北川的性子,一定会来找她。 反正最后一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舒杳正好也想,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果不其然,隐园的匾额刚映入眼帘,舒杳就透过阴沉沉的天色,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周北川,他低垂着头,身影颓丧,却依旧西装挺括。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周北川抬头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淤青。 这一刻,舒杳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那时候,她和周北川虽然是邻居,但舒杳性格使然,俩人并不算亲近。 只是他们读同一所初中,放学时间一样,回家的路径也一样,所以周北川都会在遇到她后,问她能不能一起走。 有时候舒杳为了躲开,会故意拖延,却发现周北川会在门口等她。 久而久之,舒杳就放弃了,毕竟当时的她对周北川称不上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一个沉闷的傍晚,俩人途径她家门口,突然有打骂声传了出来,周北川问她怎么了。 舒杳让他先回去,但他并没有。 他说自己人高马大,不怕,舒杳也想着,罗建辉一直很喜欢他,说不定有他在,罗建辉真的会收敛点,于是便没有再拒绝。 可是没想到,后来就发生了让舒杳每次想起,都愧疚又后悔的事情—— 罗建辉用来威胁母亲的一把刀,在周北川的阻拦下,划过了他的脸。 留下了那道,他随时可以用来道德绑架她的疤。 然而疤痕可以修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破裂,就注定回不到从前。 舒杳在他面前站定,淡淡问:“你想说什么?” 周北川眼神落寞,语速却很快,像是生怕她不肯听完:“杳杳,我不知道沉野跟你说了什么,我当年确实买了药,但我……就是好奇,而且很快就放弃了,我并没有准备用。” 舒杳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我知道你没用。” “你,怎么知道的?” “那天你被沉野揍了一顿,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是我帮你收拾的,的确没有发现药的痕迹,后来我送你回家,在你家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个还没有拆封的瓶。” “那你能原谅我吗?”周北川问完,才意识到不对,他仓皇地看向舒杳:“你……” 舒杳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周北川,你真以为药的事情,是沉野说了我才知道的吗?” “你怎么会……”周北川瞬间白了脸色。 降温了,巷子里寒风钻入袖管,舒杳把手揣进口袋,目光也是冷的:“其实在高考前,我就知道了,有天吃饭的时候,你的手机上跳出一条购物网站的消息,邀请你对刚购买的神仙药进行点评,我觉得这名挺奇怪的,就搜了一下。”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问我?”周北川满脸惶恐,试图抓住她的手臂,却被她眼疾手快地躲开。 “因为我觉得,那对我来讲反而是个机会。” 第一次提起这些事,舒杳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像只是在讲述一个听来的故事:“你每次想让我做什么的时候,就会一遍遍暗示我,你的伤疤是因为我和我妈而留,大多数要求,我接受了并不是因为我对你百依百顺,而是因为,带饭、送水之类的事情都是举手之劳,我觉得出于感恩,也是应该的。” “但你要求我放弃高分,跟着你去一个完全不匹配我分数的大学,我不能接受。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放弃我自己的前途,我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要报辅川大学,但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有购买纪录也无法证明你想做什么,所以我主动请你吃饭,其实是想给你一个使用的机会,当然,你不会成功,而我只要抓住这个把柄,就可以趁机彻底摆脱你。” 人心不可控,所以她习惯于尽最大可能,把危机控制在自己能预料的范围内,七年后林瑞阳调换稿子的事情是这样,七年前周北川买药的事情也是这样。 听完她的话,周北川感觉脑子发懵,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看起来却是如此陌生。 心里最后的顶梁柱被抽走,周北川的精神世界,彻底崩塌了,他怒极反笑,“所以,沉野自以为的为你出头,反而是破坏了你的计划?” “那倒也称不上,plana被打断,我自然有planb,只是我没想到,单就改志愿这件事,就能让你暴怒到几年不和我联系,要是早知道,我甚至一开始都不用请你吃饭了。” 周北川往后退了步,靠在门板上,讽刺地笑了出来:“舒杳,我真是小看你了。” “彼此彼此吧,我曾经,也小看你了。”舒杳顿了顿,随口一提,“其实六年前,我爷爷葬礼上,我见到了罗建辉,关于划伤你这件事,你猜他跟我说了什么?” 周北川眼神轻颤,磕绊了一下道:“你、你爸那种人的话,你也信?” “其实他没跟我说什么。”舒杳弯了弯唇,“但现在你的反应,让我确信了一些猜测。” “杳杳……” “不过纠结曾经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所以这件事的真相对我来说也已经不重要。”舒杳叹了口气,下了最后通牒,“当初的不欢而散已经让我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再加上你主动中止犯罪,所以我给了你最后的颜面,没有把那件事拆穿。现在,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我和沉野的生活里,我也不会再翻过去的旧账,但是如果你不罢休,那——” 舒杳微抬眼眸,堪称冷冽的眼神,像利剑出鞘那一瞬带来的寒光:“你不会觉得当年我蠢到什么证据都不留吧?” 这一瞬间,周北川心口一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沉野的影子。 “你这算威胁我?” “你要这么觉得也可以。” 周北川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毕现。 他现在才明白舒杳之前说的那句,老死不相往来,是她给他最后的体面,具体是什么意思。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4节 过往的行差踏错,此刻成了抵在他脖子上的一把刀,为了他的名声、他的未来,摆在他面前的路很明显只有一条。 他咬着牙,最终妥协: “我不会再找你。” * 周北川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受尽异样的眼光,他自卑怯懦,却也好胜偏执,黑暗的生活里,舒杳是他唯一的方向。 他初中就喜欢她,但她却总是冷冷淡淡,所以他时常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对他好一点。 直到那一天,机会来了,他看到她父亲举刀对着她们。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心智还不成熟的他天真地想,如果他因为救她们而受伤,舒杳一定会心怀愧疚、一定会心疼他。 可惜他运气不好,也没有经验,本来只想让罗建辉在他手上划一道,却不幸伤了脸。 不过效果很好。 舒杳也确实从此对他言听计从,于是他开始慢慢试探她的底线,让她帮做作业,她从不拒绝,让她帮忙带饭带水,她也都接受,直至最后在外人面前谎称她是他的女朋友,她也没有否认。 而他也渐渐发现,自他模棱两可地向外透露舒杳是他女朋友后,男生们看他的眼光立刻就不一样了。 他享受这种高高在上、被同性羡慕嫉妒的感觉,那是他前十八年从未有过的体验。 可他也知道,那只是镜花水月,她依旧离自己很遥远,好像说不定哪天,就会从他身边消失。 尤其是临近高考,男生们表达好感的方式越来越直接,他内心的不安,也逐渐累积,最终演变成了一种急切的渴望。 他需要一颗定心丸,让她彻底属于他。 可到底没有做过这种事,内心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纠结犹豫了许久,迟迟没敢动手。 直到那一天,舒杳主动请他吃饭、说帮他庆祝生日,他想起她过往的好,觉得她起码应该是对他有点好感的,也一瞬间意识到自己的错。 他扔了药,准备在晚餐后正式告白,却没想到路上遇到沉野,之前篮球队里的男生起哄她和舒杳的关系时,沉野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没人比男人更了解男人,于是矛盾的人格里,好胜的那面再度获胜,他想看到天之骄子败在他脚下的快感,故意说了那些话刺激他。 然而在对上舒杳关心的神色时,他却再度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 他以前不觉得,但现在想来,后来他去洛北之后许久没有和舒杳联系,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潜意识里在逃避关于那件事的一切。 可是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关心、她的主动,都不过只是她在认清他之后,为摆脱他所营造出的假象。 到头来,他才是最天真的那一个。 车一路疾驰,等周北川冷静下来,他才发现自己又把车开到了陆晚乔家楼下。 这几年,陆晚乔是他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当遇到烦闷的时候,他习惯了来找她倾诉。 就算合作不再,也还是朋友,他想推门下车,却又想起上次被偷拍的事情。 怕再给她带来负面新闻,他缩回了手。 靠在椅背上,周北川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偷拍…… 脑子里有一些零碎的记忆涌了上来,他想起,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因为被舒杳和沉野的亲密刺激到,他喝得酩酊大醉,上楼和陆晚乔发了一通牢骚。 具体说了什么,他后来断片,完全记不得,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周北川突然觉得心口一沉。 他转而想起,出轨丑闻爆发的第二天,超话里有粉丝发路透,说在路上偶遇了陆晚乔,看上去她心情还不错,让粉丝不用担心,他当时没在意,现在才发觉,那个地点,好像距离骤雨大厦不远。 难不成那天晚上…… 顾不得有没有狗仔偷拍了,他推门下车,直达陆晚乔家门口。 密码被换掉了。 但是为了防许家玏,还是为了防他,他不敢确定。 所幸陆晚乔这人,记性不太好,密码用来用去就那么几个,周北川随便试了试,果不其然在第四次的时候。 门开了。 * 陆晚乔回到家时,客厅里一片黑暗。 开了灯,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环顾四周,突然猛的抬头看向紧闭的窗帘,她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把客厅的窗帘拉上。 以为是家里被私生入侵,她本能地往后退,却在余光扫到沙发上的一件西装时,停下了脚步。 那是周北川的西装。 眉头微微拧起,她边换拖鞋,边喊了一声:“周北川?” 没人应。 陆晚乔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周北川坐在书桌后,双手交握,撑着低垂的额头,看起来满身疲惫,眼前是她的手提电脑,被他打开,屏幕反射出些微光亮。 “你怎么进来的?”陆晚乔语气不爽,“干嘛开我电脑?” “你这什么东西都要备份的习惯,还是没改啊。”周北川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按下键盘上的一个键。 电脑里,他带着醉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那段录音。 陆晚乔只慌了不到一秒,又很快恢复镇定,既然她敢把录音给沉野,就做好了沉野直接拿录音去找周北川对峙的心理准备。 周北川到现在才靠自己发现,其实已经让她对沉野的个性感到意外。 “是我录的,怎么了。” “你把录音给了沉野?” “是。”陆晚乔双手环抱在胸口,冷笑道,“怎么,你都敢做这种恶心事,还怕被人知道啊?” “我他妈把你当朋友!你就这么轻易出卖我?!”周北川突然暴怒,单手拿起电脑,用尽全力把它砸在了地上。 电脑零件七零八落,红木地板上被砸出些微凹痕。 陆晚乔电脑里有不少重要的资料,想到之后的麻烦程度,她皱了皱眉。 “周北川,这圈子里哪有什么真朋友?你也没这么天真吧?当初在新人里挑中我,你不也就是觉得我够拼,可以混出头?” 周北川无法反驳。 胸口起伏,他还没缓下来,又听到陆晚乔说:“周北川,你问问自己,你真的爱她吗?真爱她的话,你在帝都这几年,怎么没想过回来找她呢?你不过只是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回来一看,原来还有曾经没得到过的,你这就是一种好胜的执念。而且她本来也不喜欢你,我最多也就是帮你放弃了一个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人。 “你他妈是不是觉得我还应该谢谢你?” “一夜之间,行业封杀,是因为得罪了谁,你心里有数吧?”陆晚乔朝他递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在洛北的朋友,经纪人做不了了,你可以去他公司做演员培训,收入还算稳定,沉野再怎么针对你,也不会那么有闲心真对你赶尽杀绝。” “周北川,你可以和我鱼死网破,但以咱俩现在的筹码,你估摸估摸自己有没有胜算,输了,你可就连这点安稳日子都没了。” 果不其然,周北川眼里的恨意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犹豫。 以她对周北川的了解,周北川好面子、性格有时候有些偏执,但唯一有个弱点,就是胆子小。 所以她觉得,即便事情败露,周北川也不会有胆子跟她硬来。 而这一刻,陆晚乔知道自己赌赢了。 第50章 周北川果然没有再来找过她, 陆晚乔和许家玏的事,在许家玏发表道歉声明后,也在层出不穷的娱乐新闻中, 慢慢被翻篇。 舒杳又一次看到这几个名字, 还是在微博热搜里—— 陆晚乔更换经纪人。 热搜广场被粉丝霸占,几乎都是陆晚乔昨晚春光满面参加亚特时装周的美照,而作为主角之一, 周北川却被蹲守机场的狗仔拍到。 记者问他这趟是度假还是工作。 周北川客套微笑却难掩疲惫, 说自己有了新的职业方向, 准备去其他城市发展, 其他就什么也没多透露。 不知道周北川这几天究竟遇到了什么, 但这一刻,舒杳感觉像是卸掉了一个重大的心理负担。 她确定,周北川离开的不仅是辅川,更是她和沉野的生活。 窗外的天色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像是把庭院笼罩在一层黑白滤镜中。 庭院里的灯笼, 映出黄色的光, 却让这份寂寥, 增添了些许温暖的意味。 舒杳站在窗边活动着久坐的腰部,听到身后的黎穗疑惑不解地问:“杳杳姐,好奇怪, 我们今天怎么涨粉这么快?我隔几秒一刷新就涨好几十个。” 舒杳直播已经快两个月了, 热度每次都在上涨, 只是速度很缓慢, 每次直播完, 可以涨上几百个粉丝。 这几秒涨几十个,实在太夸张了。 舒杳回头:“难不成, 是有人给我们买僵尸粉了?” 还没等她走过去看,黎穗又恍然大悟道,“妈呀,我知道了!” 黎穗把手机往她面前一递,手机屏幕上是热搜界面,其中热搜第七的主人公,她正好认识—— 【赵昧儿亚特时装周手镯】 赵昧儿本身就是时尚博主,又是阔太太,在时尚圈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就在昨晚,她戴着舒杳送的花丝镶嵌手镯去了时装周,比起身上的高定礼服,设计独一无二的手镯反而立刻成为了记者们关注的重点。 赵昧儿在采访里表示是朋友赠送的新婚礼物。 她并没有明说朋友是谁,但网友们总是火眼金睛,立刻有人想起之前江岸在红美术馆展出的几件作品,从风格来看,颇为相似。 而且赵昧儿还在网上点赞过江岸和宝物记合作的相关微博。 于是,这手镯是江岸送的,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发现网友居然把江岸扒了出来,赵昧儿给她发来了一条道歉消息,说不知道会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5节 舒杳自然不会在意,她反而很感谢赵昧儿,无心插柳却柳成荫,把这门技艺,带到了一个大众所能看见的位置。 不过,舒杳还是低估了热点的力量。 关于花丝镶嵌的科普视频和文章,突然在自媒体账号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她负责制作部分饰品的电视剧《春风令》,趁着这热度官宣了新的男女主演及开机消息。 而她的直播,也迎来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热度,观看人数一下翻了好几倍。 结束后,黎穗一边收拾着直播设备,一边感慨:“要是每次直播都有这么多人,就好了。” “不会的,现在的网络,追逐热点很快,抛弃热点同样很快,说不定下周就又没人了。”舒杳伸了伸懒腰,笑道,“不过暂时有人关注,总比一直无人问津来的好。” 她的想法一直很现实,当热爱甚至都不能养家糊口的时候,这份热爱一定会慢慢被磨灭。 花丝镶嵌的传承,不能只靠情怀,只有大家能靠热爱生存,甚至很好地生活下去的时候,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传承者加入其中。 所以她现在只希望,如果说她的热度能起到一些作用,那么,就让它物尽其用。 手机震了一下,舒杳低头一看,沉野发来一个十秒的视频。 视频里,小饼干呆愣愣地面对着镜头,沉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跟妈妈说,爸爸以后不打架了,请妈妈原谅。” 小饼干:“汪!” “嗯。”沉野摸摸它脑袋,“转达得不错。” 舒杳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几天,沉野临时出了趟急差,但即便不在辅川,也用各种方式,道了无数次歉。 最开始发文字,舒杳没回,视频,她也不接。 但他没有丝毫不耐烦,每次都表现得跟第一次道歉似的。 平时真没看出这人这么有耐心。 舒杳本来也没多生气,在他这一波波攻势下,那点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她唇角轻扬,靠在窗台边回复:【它说的明明不是这句。】 沉野:【那它说的什么?】 舒杳:【它说,妈妈早就不生气了,爸爸笨蛋!】 * 为表示自己真的不生气了,舒杳特意抽了一天空,回辅川看小饼干,但没想到刚到辅川市区,就听闻一个噩耗——赵恬恬又失恋了。 舒杳迅速转道去了她刚谈完分手的餐厅。 到的时候,赵恬恬正坐在角落里大快朵颐,不像失恋,更像是来吃霸王餐的。 舒杳落座,开门见山问:“怎么回事儿啊?” “没事儿。”赵恬恬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次和平分手、和平分手。” “是什么原因啊?” 赵恬恬不答反问:“上课的时候,老师提问,问了我前面那个没问我,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她举了手,而我——”赵恬恬微笑着吐出两个字,“不.举。” “……”舒杳愣了足足快十秒钟,才反应过来,“啊……你们已经?” “没有啊。”赵恬恬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嘴里,“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抽屉里的检查报告知道的,啧,看着人高马大一小弟弟,一点看不出来。” 这,舒杳真的无从安慰起了。 她默默把桌上的牛排往赵恬恬的方向推了推。 赵恬恬觑她一眼,笑了:“你尴尬啥啊?你才是已婚妇女哎。” 舒杳脱口而出:“那我们又没有……” “我靠,你们还~~”赵恬恬满脸惊讶,把一个还字拖出了九转十八弯的气势,“没有啊?” 舒杳点头:“我的问题。” “啊?”赵恬恬咬着叉子,面露担忧,“你也不行啊?” “……”舒杳感觉喉咙口像被塞住了,“不是,是……我感觉我对确认关系,还有点害怕。” 赵恬恬:“害怕什么?” 有些真心话,如果是以前,她会让它埋在肚子里,不为人所知,但现在,她却觉得,有一个人愿意倾听,也不是一件坏事。 舒杳放下筷子,斟酌了许久才缓缓道来:“我一直觉得,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都不是我生命中必须有的东西。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所有亲戚都觉得我很可怜,每次见到我就安慰说别难过,但我其实真没有难过。后来读书,我也懒得去认识新朋友,如果那时候不是你性格主动拉着我一起玩,我应该一直都是一个人。” “因为觉得自己不需要,所以也很少给予别人这些情感,我以前是觉得,真挚的爱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我现在担心的却是,我怕自己给不了他同等的爱。”舒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其实挺害怕,他哪天会因发觉我俩感情付出严重不对等而感到失望。” 舒杳想,就像上次因为搬家的事,俩人闹别扭,虽然很快就和好了,但那就像俩人性格矛盾的缩影。 或者说,是她性格劣势的缩影。 赵恬恬听完她的话,深深叹了口气:“杳杳,你的担心没有任何错,但错就错在,你这辈子太循规蹈矩了,你生平做的唯一冲动的一件事,应该就是和沉野结婚了吧?” “嗯。”舒杳想了想,“大概还有辞职吧。” “你看,辞职这种事情,放别人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对你来说,已经要用冲动来形容了。”赵恬恬拍拍胸口说,“你想想赵恬恬我,这辈子做了多少冲动的事情,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吗?我们总不能因为害怕被鱼刺卡喉咙,就一辈子不吃鱼吧?” 舒杳听劝的那一面,此刻又占了上风:“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俩人的饭吃了近一个小时,临近结束的时候,舒杳收到了来自沉野的消息,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舒杳偷偷觑了眼赵恬恬,有些不确定地回复:【不一定有空哎。】 她想的是,和赵恬恬有约在先,没有因为自己去看电影就把人抛下的道理,但沉野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 沉野:【怎么,前面十个谁还约了你?】 “……”舒杳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信口胡诌。 她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索性接了戏:【五号和六号。】 沉野:【哦。】 态度很是冷淡,舒杳还以为他生气了,正想着要不要挽回一下的时候,沉野发来一张图片。他的右手圈着小饼干的脖子,将它搂在怀里,一副绑架的姿态。 沉野:【插个队,不然撕票了。】 舒杳被他幼稚到,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恬恬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疑惑问:“你晚上哪有事啊?” 舒杳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刚分手?不需要我陪陪你吗?” “这……”赵恬恬本来还乐呵呵的,眼珠子一转,突然换了表情,瘪着嘴,略显做作地吸了吸鼻子,“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点难过呢,要不然这样吧,你看看选什么电影,我也买一张角落里的,你们看你们的,我看我的,我借电影转移一下注意力。” 舒杳怎么可能看不出她在装,但她还不忘八卦,就说明是真的没什么事。 她翻阅影片列表,最后被海报上的狗狗吸引,选了一部重映的海外剧情片。 然而等到了电影院,舒杳才发现,沉野买的是情侣贵宾厅。 可能因为是老片,且版本很多,大家或多或少都看过,整个影厅加起来不足十个人,前四排除了他们俩,只剩下斜对面还有一对小情侣。 赵恬恬为了躲开沉野,特意去洗手间躲了会儿,等影厅里灯暗下,才偷偷摸摸猫着腰往后走。 “……”舒杳真的很想提醒她,她不是逃票进来的,没必要鬼鬼祟祟到这种程度。 随着音乐声响起,电影缓缓拉开帷幕,舒杳分散的注意力也渐渐聚焦。 主人公在每天上下班的火车站,捡到了一条流浪狗,并把它带回了家。 小狗每天送他上班,又在车站等他下班,渐渐成为了当地的“团宠”,可就在一切其乐融融的时候,主人公意外去世。 随着时光流逝,所有人都慢慢从悲伤中抽身,接受了这一事实,只有小狗不懂,小狗只知道主人还没有回来,它就要在车站一直等一直等…… 影厅里断断续续传来几声抽泣,斜前方的女生已经把脑袋靠在男友胸口,男生搂着她,左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安抚。 舒杳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银幕上,感动,但不敢动。 因为旁边男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直白。 可能是发现她没有反应,沉野低着头,突然勾了勾她的手指。 像极了小饼干撒娇的时候,喜欢用爪子扒拉她的衣服。 舒杳抽回手,抓了颗爆米花塞进嘴里,面无表情:“你也想哭啊?” 沉野凑到她耳朵边,声音低低地又一次道歉:“对不起。” 舒杳反应过来他还想着她生气的事,无奈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早就不生气了。” “真的?”沉野抓起她的右手,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很好,兔子尾巴是翘着的。 舒杳把音量压得极轻,欲言又止:“我只是觉得,解决问题不一定要靠打架,伤了自己不疼吗?” “所以你不是讨厌我打架,而是在担心我打架受伤?” 舒杳愣了一下,在此之前,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原来,她好像也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样情感淡薄的。 起码,她现在,好像懂得了什么叫“牵挂”。 舒杳支吾着“嗯”了一声。 沉野这人,一放松,就立刻得寸进尺,他往后一靠,又把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无名指指尖:“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动手。” “你现在就在动手。”舒杳气笑了,却没有把手抽回,“哪有你这样一边占便宜一边追人的?” “那怎么办呢?我追人就这样。”沉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手扣住了她的右手,五指流畅地将她的手指分开,嵌入其中。 彼此无名指上的小狗和兔子,吻在了一起,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看过来,带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懒洋洋道: “不然你报警吧。” 舒杳:“……” 第51章 和舒杳不一样, 角落里的赵恬恬本来是来看八卦的,却不知不觉被电影吸引,哭得梨花带雨。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6节 一旁有人递来一包纸巾。 赵恬恬这才第一次注意到身边的男生, 男生看起来年纪不大, 上半身穿着黑色t恤,头发偏短,五官俊朗, 长得干干净净。 有点眼熟? 赵恬恬回忆片刻才想起来, 自己在外面买爆米花的时候, 好像不小心撞到过他, 没想到居然这么巧, 又坐到了一起。 她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 男生看似有些不解:“你看个电影,怎么比人家失恋哭得还惨?” 赵恬恬擦干了眼泪,把纸巾攥在手里:“这电影比失恋好哭多了。” “你这太绝对了吧?” “因为我就刚失恋。” “……”真诚果然是必杀技,男生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 男生转移话题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为啥一个人买情侣厅?而且这么多空坐, 为啥还特意买最后一排的角落?” “我……”说她不是来看电影, 而是来看八卦的, 会不会显得太猥琐?赵恬恬想了想,理直气壮道,“听说这电影挺好哭的, 我又失恋, 就想坐个偏僻地方, 好好哭一场, 你不也是吗?” “我不是啊。”男生挠挠头, 不好意思道,“我是买票的时候发现人家都成双成对的, 就最后一排角落有人买了一个位置,我就想来看看这人是哪里不太正常。” 赵恬恬:“……” 本来挺帅一小弟弟,奈何长了嘴。 赵恬恬失了兴致的同时,也止住了眼泪。 影厅里灯亮起,赵恬恬压低脑袋,眼见着前排的俩人一前一后往门口走去。 手居然是牵着的。 “靠。” 这当然值得拍照纪念啊。 又不是每天都有这种大八卦。 赵恬恬立刻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拍,却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来自前男友母亲的消息。 小林妈妈:【恬恬啊,林林真的很喜欢你,分手的事,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男人,最重要的还是性格和赚钱能力,其他都是其次的呀。】 小林妈妈:【要不啥时候有空,来家里吃顿饭聊聊?阿姨还给你准备了礼物。】 后面是一张金手镯的照片。 用钱收买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赵恬恬往后一靠,拒绝的话都打好了,视线扫过那个镯子,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是舒杳送给赵昧儿的那个吗? 她试探着问了句:【阿姨,这镯子挺好看的,您哪儿买的呀?】 小林妈妈:【阿姨找最近很火的那个江岸定制的,也不是很贵,20w就搞定了,只要你能再接受林林,阿姨花再多钱都乐意的。】 赵恬恬:“……” * 赵恬恬:【你一个镯子卖20w?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赚钱。】 舒杳一路上没看手机,到家才看到赵恬恬发来的手镯照片和聊天记录。 乍一看,手镯确实和她送给赵昧儿的如出一辙,但专业人士细看就能发现,这个手镯有明显机器模仿制造的痕迹,花瓣细节处理得也明显粗糙,甚至连金的成色也很奇怪。 舒杳把睡裙放在架子上,低头回复:【别说20万,200块都不值。】 赵恬恬恍然大悟:【那也就是说,你的作品被山寨了?】 舒杳:【应该是。】 这在各个圈子里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舒杳并不惊讶。 赵恬恬:【也难怪,这镯子最近这么火,肯定不少商家都想着蹭一把呢,你准备怎么办?】 舒杳:【我也不知道,想想吧。】 水流哗哗而下,浴室里热气腾腾。 洗澡的时候,舒杳的思绪彻底被突如其来的假手镯霸占,她思前想后,如果说大批量地售卖,那最大的渠道还是购物网站。 她急匆匆拿着毛巾把身上擦干,拿过一旁的手机,输入“赵昧儿同款”,立刻就发现了一家出售山寨手镯的店铺,名叫“如玉珠宝旗舰店”,图片上的机制花丝镶嵌手镯,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她送给赵昧儿的那个手镯制造的。 虽然制作粗糙,毫无美感,但对于外行人来说,乍一看并不会觉得它们有多大的的差别。 得益于网络热度,加上机器生产便宜又产量高,这个仿制手镯,短短几天总销量已经达到一万多件。 评论也有四千多条,除了少部分吐槽不够精致、细节粗糙的差评以外,大多数都是在说“这个价格还要啥自行车”“物美价廉,非常好!” 就目前来讲,隐园工作室的纯手工花丝镶嵌可以说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水平,只不过之前了解的人少,最近随着热度攀升,各种牛鬼蛇神也就出来了。 如果不控制,之后必然越来越猖獗。 舒杳眉头紧皱,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伸手去拿旁边架子上的睡裙,完全没注意地上掉着一条毛巾。 左脚踩住一角,右脚一绊,舒杳整个人往前倒去。 “啊——” 她本能地轻呼出声,右手撑住浴缸边沿,手机掉落在地,发出“嘭”的一声。 几乎是下一秒,浴室门就被敲响。 “怎么了?”沉野的语气听得出焦急,一副马上要推门而进的架势。 舒杳膝盖着地,最疼的却是右脚踝,应该是扭到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光着的身体,理智上线,立刻阻止:“你别进来,我没穿衣服。” 沉野又问:“摔到哪儿了?” “脚好像崴了一下。” 说完的同时,“啪”一声,浴室的灯被他从外面关掉,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沉野推门而进。 连卧室里也是黑的。 浴室里窗帘拉着,月光从缝隙间投进些许,极其微弱,沉野适应了一下黑暗,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他对浴室的构造很熟悉,很快就蹲在了她面前。 即便知道他看不清,就像此刻她也看不清他的脸一样,但舒杳还是本能地抬手捂住了胸口。 沉野的双手从她身下穿过,很轻松地将她抱了起来。 虽然平时偶尔也会有一些肢体接触,比如他牵过她的手、搂过她的腰,但这次,毫无衣料阻隔的触碰,依旧让她心口直跳。 即便她能察觉到,他已经很有绅士风度,双手握拳,没有用掌心直接碰触她,但舒杳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手臂和她的后背、膝窝紧贴的触感。 那两个地方,像有两团火。 让舒杳整个人不自觉地发烫。 从浴室到床,短短十几步路,他走得很快,但于舒杳而言,却漫长得像是过了十几天。 等被他放到床上,用被子盖住,舒杳终于又从火里活了过来。 她靠坐着床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把被子拉到最上面,只露出了一个脑袋:“好了。” 沉野这才把灯打开,看清了她通红的脸。 以前她最多也就是耳朵红,这回倒是稀奇,如果不是知道她受伤,按沉野的性格,多少要调侃几句。 但现在,他脸上只有担心。 “哪只脚崴了?” 舒杳犹犹豫豫地,把右脚从被子里伸了出去。 沉野低头一看,微微有些发肿。 他去楼下拿了冰袋,坐在床沿,把冰袋贴了上去。 舒杳冻得本能一缩,却被他伸手按住了脚背。 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就这个感觉。 沉野表情严肃地问:“还有其他地方摔到吗?” “没了。”舒杳慢慢适应了,嗫嚅:“那个……你去帮我把睡裙拿过来吧。” 沉野听话地进了浴室,过了会儿,不仅拿了一件睡裙出来,睡裙上还放着一件内.衣,淡粉色的。 “……”舒杳嗓子里跟卡了个核桃一样,艰难开口,“我就要睡裙,那个,是穿过的。” “哦。”沉野随手把内.衣扔到一旁,把睡裙递给她,“那还要新的吗?” “不用,我睡觉不穿内衣。” “……” 这话听来有点奇怪。 舒杳用一副“健康科普”的姿态,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女生睡觉的时候大多数都是不穿内衣的,穿着对身体不太好。” “嗯。”沉野俯身摸了摸冰袋,“你先穿,我等会儿进来。” “好。” 看着他出了房间,舒杳整个人松懈下来。 她把被子拉下,拿着睡裙往头上套,然而套到一半,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不对啊。 他不是看不到吗?怎么知道她没穿内衣??? *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7节 沉野还是打电话让沉家的私人医生来了一趟,舒杳的脚踝虽然没有大碍,但近几天必然是没法一个人下地了。 从他收拾好冰袋、帮她盖好被子,到他自己掀开被子上床,舒杳一直没和他说话,缩在旁边,被子盖到脸,跟蚕蛹似的,用身体演绎了自闭两个字。 沉野靠在床头,有些好笑地戳戳她后背:“你在气什么?” 蚕蛹里传出闷闷的三个字:“我没气。” “还没气?”沉野一把将被子扯下,点点她额头,“这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六个大字,你别和我说话。” “我不是气,就是有点尴尬。”舒杳抿了抿唇,眼眸低垂,不敢看他,“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 “看到什么?” “就……”舒杳的声音越来越轻,“没看到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没穿内衣?”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舒杳扒着被子,目光湿漉漉的。 沉野清了清嗓子,坦诚道:“看不清,但我也不是瞎了。” “……”舒杳的右腿不能受力,但还是顽强地用健全的左腿,隔着被子踹了他一下。 “嘶——”沉野伸手按住了她的左小腿,“你这腿也不想要了?” 舒杳扯着被子盖过头顶,闷声不吭。 性格使然,舒杳不习惯和人□□相对,大学的时候,浴室是公用的,舒杳都做了好多天的心理建设,才勉强自己接受。 更何况对方是一个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自己的老公。 被子闷得有点令人窒息,舒杳又把它扯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孔,她幽幽道:“其实你现在在做梦,你信吗?” “信,我明天去搜索下周公解梦,梦到个蚕蛹代表什么。” 舒杳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沉野失笑,撑在她身侧,一本正经地提议:“其实还有一个方法。” 舒杳:? 沉野抓起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睡衣的下摆。 嗓音慢慢悠悠地勾她:“脱了,让你看回来。” 舒杳眨眨眼,攥着衣摆,内心蠢蠢欲动。 左手轻轻抬起,一截劲瘦的腰露了出来,她凝神定气,又把衣服往上扯了一点,腹肌隐隐可见。 沉野却突然抽身退开。 “哦,不行。”他一手把睡衣下摆理好,若有所思,“有名无分的,不太好。” 舒杳一噎,嘴冲在了脑子前面:“……其他十个无名无分的都给看。” “哦?”沉野睨她一眼,淡淡给予评价,“所以那群不守男德的男人,凭什么排我前面?” 舒杳:“……” 第52章 (二更) 关于山寨手镯的事情, 舒杳和沉野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维权。 律师团队是沉野联系的,效率很高,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就针对这种侵犯商标权的行为拟定了律师函,并准备正式起诉。 回到黎水后,舒杳用隐园工作室的微博将律师函发布。 虽然包括僵尸粉, 官博也只有2473个粉丝, 但由于这段时间, 这个镯子自带热度, 不到半天, 这条微博就被转发出圈了。 大多数评论都表示理解和支持,但夹杂在其中的,也有一些不太友好的声音。 【就爱买物美价廉的怎么了?20000的东西和200的看起来差不多,我不买200的是傻吗?】 【有了点热度就飘了, 说是手工的, 谁知道是不是, 卖那么贵, 赚死了。】 【不好意思我穷,我就爱买山寨的。】 ……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三观, 对待同一件事, 自然也会有多种多样的看法, 所以对于这些言论, 舒杳并没有放在心上。 而且, 作为工作室现在的主理人,她不管站出来说什么, 在大众眼里,都已经预设立场,没什么说服力。 倒是赵昧儿发了一个真假手镯的测评视频,从外形到材质说了个遍,让那一小部分支持山寨的人,也暂时闭了嘴。 不知道是发现了舆论的转变,还是律师函起了震慑作用,这家旗舰店很快将山寨手镯下架了。 舒杳暂时松了口气。 刚把手机收起,卧室门就被推开了,小饼干跟在沉野身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前爪扒在床沿,像是要往上跳,却被沉野一手按了下去。 “帮你把饭拿进来吃?” “别了吧,吃得卧室里都是味道。”舒杳掀开被子,“我脚踝好多了,应该可以自己走。” 然而右腿还没着地,她就一把被沉野横着抱了起来。 舒杳轻呼一声,害怕自己掉下去,双手本能地圈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 沉野低头看她,欠欠地说:“伺候伺候你。” “我不用你伺候。” 沉野有理有据:“不表现得殷勤点,怎么赢过那群随便给看上半身的男人?” “……”舒杳不说话了。 她刚被抱到餐桌边坐下,小饼干就非常熟练地蹦到了她的大腿上。 舒杳一手按住它的背,一手拿起筷子,才想起问:“你不用去上班吗?” “请了三天假。” 他这种忙死忙活的工作,居然能一下请出三天假? 舒杳:“理由?” 沉野:“老婆崴了脚。” “……”舒杳不可置信,“就这,周景淮都让你请?” “他上一次的请假理由,是他那妹妹养的小仓鼠死了,他要负责办理后事,花三天风光大葬。”沉野凉飕飕讽刺道,“相比起来,我觉得我还算真诚。” 舒杳:“……” 你俩真是卧龙凤雏。 但舒杳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把小饼干也带来了,因为他这明显就是要在这儿连住好几天的架势。 外头响起哒哒哒的跑步声。 是黎穗独有的快节奏。 舒杳提前帮她倒了杯水,放在桌角。 黎穗似乎也养成了这个习惯,拿起水就哐哐灌下几口。 舒杳看她这怕迟到的急切样,忍不住笑:“又堵车了?” “这次不是。”黎穗不好意思地放下杯子,“这次是不小心被食欲拦住了脚步,杳杳姐,你看到了吗?巷子拐角那边新开了一家网红早餐店,据说豆浆和糯米糍超级超级好吃!我刚看时间够,想去买点来着,结果都中午了,人还排得老长,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么夸张?”舒杳探头朝窗外看。 她平时懒得出门,但脚伤出不了门之后,对外界的探索欲反而达到了一个高峰。 可惜围墙阻隔,什么也看不到,便也只能作罢。 下午,舒杳照常直播。 沉野也照常抱着小饼干在摇椅上睡觉。 半途,小饼干幽幽醒来,抬头看了眼还闭着眼睛的沉野,大概觉得无聊,蹭一下从他大腿上跳了下来。 舒杳沉浸在创作中,并没有发觉。 直到感觉脚踝被人蹭了蹭,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一看,有点无奈地给黎穗使眼色。 黎穗绕到她身边,想把小饼干带走,但狗狗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难免防备心重。 黎穗还没近身,它就灵活地钻到了另一侧。 舒杳指了指不远处的沉野。 黎穗秒懂,赶紧过去拍拍他手臂。 沉野睁开眼睛,带着些微起床气,神色略显冷淡。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主人心情不爽,小饼干蹭一下跳上舒杳的大腿寻求庇护。 镜头里突然窜出一个狗脑袋,舒杳的动作被打断,弹幕飘过一连串问号。 小饼干漆黑的眼珠子好奇地转来转去,萌倒了直播间里的一大批人,沉野却毫不留情,一手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提溜走了。 左手在镜头边缘一闪而过,但无名指上的戒指,并没有躲过观众的火眼金睛。 【小狗好可爱呜呜呜呜!江老师居然也是铲屎官!】 【刚才这手是谁的?一看就是男人,江老师有男朋友了?】 【只有我注意到刚才那只手上的戒指吗?好像是只小狗哎,也太可爱了吧!是江老师自己做的吗?】 【啊啊啊啊开链接!好想买!!!】 【一看就是江老师自己做的,真不能卖吗?感觉这要是卖,销量肯定很好!!】 【我也觉得,商城里那些太华丽了,反倒欣赏不了,这个戒指真的爱了。】 …… 舒杳抬头看了眼弹幕,难得心情好,回答了一些和创作无关的事情。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8节 “小狗比较调皮,抱歉。”舒杳笑了笑,“戒指确实是我自己做的。” 余光察觉到,好像有一道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舒杳抬头一看,沉野把小饼干禁锢在怀里,斜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低头,轻轻补了一句:“不过这个不会卖,是我送给我老公的礼物。” 沉野眉梢轻扬,心满意足地拍拍狗屁股。 小饼干不悦地呜咽了一声,但很快被沉野捂住嘴巴,抱着出了工作室。 弹幕一片哗然,有惊讶她居然已经结婚的,有好奇她老公身份的,也有喊着狗粮再来一碗的。 舒杳看过也就算了,但弹幕倒是提醒了她一个最近就在考虑的问题。 商城里目前的作品,成本高、耗时长,甚至反而不太契合现代年轻人的审美,如果能推出一些便宜但精致的手工花丝镶嵌作品,不失为一种推陈出新的方式。 而且如果大家都消费得起,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购买山寨产品。 * 虽然有想法,但缺少经验。 所以趁着腿脚不便,晚上舒杳早早就上床了,准备看点资料学习学习。 小饼干由于在直播的时候捣乱,被沉野发配到了沙发,安安静静蜷缩在毯子里,显得有点委屈。 舒杳翻了个身不看它,以防自己心软,想着短视频网站上有不少手工艺爱好者会发布自己的创作vlog,她难得打开了x音。 却没想到第一个自动推荐视频,就是一波狗粮攻击。 视频的标题是:【有一个爱喊姐姐的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舒杳对这种恋爱vlog一向没什么兴趣,她看都没看就把它划走了。 下一个是粘土手工制作,舒杳看了大概十几秒,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又把视频划了回去。 “有一个爱喊姐姐的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视频里的女生神秘兮兮对着镜头说,“当然是!太爽啦!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男生都喜欢听女生喊哥哥,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小奶狗的一声姐姐!” 浴室门把被按下,沉野带着一身清新的沐浴露香味掀开被子。 舒杳退出app,眼珠子转了转:“沉野,你生日是十月对吧?” 沉野靠在床头,觑她一眼:“你失忆了?” 不是前不久还给他庆祝? “我就是确认一下。”舒杳点开了宝物记,一边玩,一边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算起来,我还比你大十天哎。” 沉野笑:“所以呢?” “所以严格来说——”舒杳一本正经,看起来不带任何私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可以喊我一声姐姐。” “……” 沉野默不作声,把手机扔在床头柜,面对着舒杳的方向睡下了。 本来舒杳就是开个玩笑,如果沉野真喊了,可能也就过了。 但他这种抗拒的反应,倒是真的激发了舒杳的兴致,她推推他的胸口:“你别装睡,喊一声听听。” “困了。”沉野低声警告,“睡觉。” “你喊一声,我就睡。” 沉野双眸紧闭,语气很是不服:“十天算什么姐姐。” “大一天那也是大!” 大概是被她闹得没脾气了,沉野无奈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他双唇轻勾,挑衅似的问了句:“真这么想听?” 舒杳点头。 “但是这种称呼——”沉野往前凑了一点,声音放轻,却更显缱绻,“我只在床上喊。” 舒杳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现在就在床上。” 沉野像是笃定她会怂,悠哉悠哉又把眼睛闭上了:“我说的不是地点,而是一个时间段。” 舒杳:“……” 第53章 窗帘没有拉上, 月光毫无遮掩地撒了进来,舒杳在恍惚中,看到身上黑色的衣料起起伏伏, 感觉自己仿佛在火上烘烤, 烫得令人呼吸困难。 细细的肩带被他咬住。 睡衣质地顺滑,很快成了缠绕腰间的一抹黑绸。 沉野一用力,便将它彻底扯落。 他微抬眼眸, 漆黑的瞳孔比黑绸更显得深不可测。 他的唇线稍显锐利, 吻落下来的时候, 却很温柔, 如轻风细雨, 滋润着她的双唇,但很快,强势的一面就展露无疑,舌尖撬开她的齿关, 如疾风过境, 没有给她丝毫犹豫的机会。 空气里水声暧昧作响, 被子也随着他的手臂拱起。 舒杳的脑袋埋在他肩头, 不敢往下看,右手轻轻抓着他脑后的发丝,就像飘在海上的人抓到了一株浮木。 夜色下, 视线里闪过一抹晶莹, 他的身躯缓缓压低。 舒杳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耳畔痒痒的, 随即传来男人揶揄的嗓音—— “舒服吗?姐姐。” * 仿佛突然从山间坠落, 舒杳猛的睁开眼睛,身体醒了, 但脑子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抽身。 呼吸略显急促,一段段精彩的画面,在脑子里轮番放映。 舒杳耳朵发烫,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 她明明一直都对这方面的事情没什么兴趣的啊。 大学的时候,女生们也会好奇这些,有时候被拉着看一些尺度比较大的电影,她们在旁边面红耳赤,舒杳每次都没什么反应,甚至一度被怀疑是不是性冷淡。 可是刚才在梦里,她为什么这么投入? 肯定是因为他睡前乱说话! 肯定是! 舒杳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侧头看去,窗帘紧闭着,角落小夜灯传来的些微光亮下,他睡颜安稳,额头前的碎发略显凌乱。 俩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的左手压着被子,圈在她的腰上,以一个搂抱的姿势。 这个人。 说了一通乱七八糟的话,给她留下了后遗症,自己倒是睡这么安稳? 舒杳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 一抬头,小饼干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舒杳骤然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心虚感。 即便那只是一条狗。 她把被子往上一扯,极轻的呜咽被吞没在被子里。 * 舒杳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会做这种梦,除了他睡前说的那些话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俩人现在睡的时候靠太近了。 和抱着没有太大的区别。 于是第二天晚上,舒杳决定让小饼干睡中间。 沉野刚走出浴室,就看到小饼干趴在舒杳身边,用身体把床分出了两块。 沉野:“……” 他掀开被角:“它也睡这儿?” “嗯。”舒杳一脸理所当然,“昨天是因为犯错才被发配的,今天原谅它了。” 舒杳的眼神里带着坏笑,开玩笑道,“你别越界啊,越界它咬你。” “呵。”沉野故意把手伸了过去。 小饼干恪守职责,叼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叼了回去。 他再伸。 它再叼。 双方进行了一场锲而不舍的鏖战。 最后以沉野指着它鼻子骂不孝子告终。 过了会儿,他突发奇想:“你试试。” 舒杳秒懂他的意思,把手伸了过去,抓住他的睡衣。 小饼干直直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侧躺着把脑袋埋进身体,团成了一个球。 眼不见为净。 沉野:“……” 舒杳在旁边乐不可支,本以为,这样总该安全了。 应该说,他总该安全了。 结果半夜,迷迷糊糊中,她又一次看到沉野的脸近在咫尺。 心口一震,她本能地把手摸了上去,有些懊恼:“怎么又来了……”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79节 沉野握住了他的手腕:“什么又来了?” 这一次的声音,以及手腕和掌心处的触感,都比上次更真实。 舒杳的思绪渐渐聚焦,身体跟突然被葵花点穴手点中了似的,一动不动。 几秒后,她的右手在被子底下悄悄拧了把大腿,疼痛让她意识到,这一次,并不是梦。 可掌心还贴在他脸上。 舒杳镇定地把手收回,低声说:“你又吵醒我了。” “但你刚才的语气——”沉野似认真回味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听起来还挺高兴我又来的?” “……”她挺高兴吗? 怎么可能! 她的视线飘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小饼干要被你压成压缩饼干了。” 沉野的脑袋微微往后一撇,舒杳顺着看去,小饼干蜷缩在床尾,呼呼大睡着。 她反客为主地控诉:“说好不越界的。” “嗯,所以我把界拆了。” “……” 沉野坦然地帮她扯了扯被子:“不抱着你就踢被子,还敢划界。” 所以他昨晚抱着她也是因为这? 她的确有踢被子的习惯,但自从奶奶回国,她被迫和他同床之后,这个习惯就很少发生了,每次早上醒来,被子都盖得好好的。 她觉得可能是因为有人睡在旁边,她潜意识里有压力,所以睡相变得好了不少。 难不成之前那些天,也是他帮她盖的被子? 他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她愣在了当下,她活了二十六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半夜醒来,却只因为担心她会因为踢被子而着凉。 舒杳抿了抿唇:“我想去洗手间。” 沉野很自然地下床绕到她那侧,将她从床上抱了下来。 舒杳这次连拒绝都省了,双手圈着他脖子,视线里是他带着些微困意的双眸,她犹豫着开口:“沉野,跟我结婚,你会不会觉得很累?” 沉野拧眉看向她:“你要是敢说离婚,我现在把你丢下去。” “……”舒杳拍了下他的肩膀,“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了。” “辛苦什么?” “辅川黎水两头跑,现在又特意请假照顾我,甚至还,半夜帮我盖被子。” “这些小事做半辈子,还没上一天班累。” “……”上班确实是挺累的。 她继续自言自语:“但这些事,我好像都没有特意为你做过。” “啧。”沉野抽了条浴巾垫在洗手池边,把她放坐在上面。 他的右手撑在她身侧,俯身和她平视,脸上带着一点无语的笑。 “能不能有点被追的自觉?” 舒杳不解:“什么?” “我追你,所以我为你付出,这是我心甘情愿,你又没追我,为什么要给我回报?而且——”沉野抬起手,戒指在灯光下散发着银光。 “这不是为我做过更特别的?” 他漆黑的眼眸里,有她的倒影,这一刻,舒杳突然想起了那天和赵恬恬的聊天。 恬恬说,人怎么可以因为害怕被鱼刺卡喉咙,就一辈子不吃鱼呢,多浪费美味。 是啊,何况眼前这条确实美味。 梦里都能感觉到美味。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反正她这辈子所有的冲动事,都和他有关。 结婚,选中了他。 辞职,一半是因为得到了他的鼓励。 那么现在,也不差这一件了。 * 翌日,俩人醒得都晚。 到饭厅时,黎穗已经在吃早饭了,舒杳坐下,视线扫过桌上的皮蛋瘦肉粥,拿起勺子,又有些恹恹地放下。 “不合胃口?”沉野问。 舒杳点头:“我想吃昨天穗穗说的那个豆浆和糯米糍,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黎穗惊讶地看向她,沉野倒是淡定,抬头看了眼时间,说:“这个点不一定有,我去看看。” “嗯。”舒杳朝他笑了笑。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庭院拐角,舒杳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黎穗一脸羡慕地说:“姐夫也太好了,我要是面对着整桌的早餐说想吃别的,那狗肯定让我去吃土。” “穗穗。”好不容易把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自己身边的人支开,舒杳没有闲聊的心,抓紧时间问,“你知不知道辅川有什么比较浪漫、比较适合……约会的地方?” “约会?懂了!你是想和姐夫过二人世界是吧?” “嗯。” 黎穗说:“游乐园啊!” “游乐园?”舒杳想了想,“会不会有点幼稚?” “怎么会?游乐园是拉近情侣关系的一大胜地啊!你想想,过山车那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可以害怕地抓住对方的手,像是鬼屋,就可以钻进对方怀里,而且辅川游乐园,周末还有烟花大会,坐在摩天轮上,看绚烂夜景,别太浪漫了!我还听说过一个关于摩天轮的传说,说是每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分手,但如果在至高点亲吻,他们就能一直走下去。” 舒杳听着都觉得开了眼了:“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 黎穗脱口而出:“虽然自己没经验,但我的每对男女主,都是要去趟游乐园升华感情的!” “……”舒杳忘了,黎穗还是个小说作者,所以才会在根本不缺钱的情况下找那么多兼职,纯粹为了收集素材。 她愿意相信一个言情小说作者对浪漫的想象。 她掏出手机,刚准备预约游乐园的门票,门外却突然响起脚步声。 舒杳像是瞌睡的时候被老师点到名字,瞬间按灭手机,挺直了脊背,筷子夹起一根油条,慢吞吞吃着。 平时只要黎穗在,早餐时间一般都很热闹。 但今天却安静得异常,沉野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在桌上,看向舒杳:“太晚了,只剩下糯米糍,想吃的话我明早再去看看。” “嗯。”舒杳放下油条,夹了块糯米糍,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穗穗不是说排队要排很久吗?” “没排。” ?舒杳疑惑:“那你怎么买到的?” “站在旁边,等买到的人经过。” “然后呢?” 沉野坦然道:“花十倍的钱,买下他手里的。” 舒杳:“……” 第54章 舒杳渐渐习惯了一醒来就看到沉野的日子。 甚至忘了, 他请假是有期限的。 身边空空如也,舒杳喊了几声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她抓了抓稍显凌乱的头发, 才想起三天过了。 床头没有便利贴, 手机上也没有消息。 怎么离开也不和她说一声。 脚踝已经好全了,完全不用搀扶就自己进了浴室,但刷牙的时候, 舒杳却总莫名觉得心情有点低落。 不用直播, 黎穗也回家了, 饭厅里空荡荡的, 和前两天相比更显孤独。 明明这些, 都是她之前的日常。 舒杳自己都有些意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于沉野的存在,甚至开始有些不适应一个人了呢? 她摇了摇头, 拆开桌上的面包, 一边吃一边看这几天搜集的资料,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首饰设计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干巴巴的文字很难被吸收,舒杳看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找一个人直接咨询。 她点开微信, 发出了一条消息。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复后, 舒杳按灭手机, 继续啃着冷冰冰的面包。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舒杳惊讶抬头, 便见沉野提着一个纸袋子回来了。 他把袋子里的豆浆和糯米糍拿出来放在桌上,顺手插上吸管:“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你没回去?”舒杳愣住, “三天不是过了吗?” 沉野无奈抬头:“今天周日。” “啊。”舒杳才想起这一茬。 自打全职做了手艺人之后,她就只记得几号,几乎没有“周末”这种概念了。 她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确实浓香醇厚,口感润滑。 “你起一大早,就是为了去买这啊?” “不是想喝?” “嗯。”舒杳咬着吸管,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件事,犹豫着开口,“我刚以为你回去了……所以中午约了一个朋友来。”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0节 沉野秒懂:“男的?” 舒杳点头。 “我猜是那种——”沉野打量她的神色,“会喊姐姐的男的?” 舒杳再次点头。 沉野脸上的笑消失了,朝她伸手:“豆浆还我。” 舒杳侧身避开:“你幼稚。” “还不还?” “我都喝完了。”舒杳又故意喝了一大口才把杯子递出去,杯子里只剩下一个底。 沉野低头看了眼,双唇含住了刚还被她咬着的吸管,把最后的那点豆浆喝了。 他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但舒杳却忍不住一晃神。 嘴里的豆浆咕咚一声被咽了下去。 沉野垂眼看着她抠着杯身的食指,指甲盖粉粉的,月牙圆润。 他靠在餐桌边,好整以暇地笑:“舒杳,你现在怎么这么容易耳朵红?” * 沉野见过几位来隐园找舒杳的客人,基本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 他本来不了解,后来才知道,全国从事花丝镶嵌的手艺人,一共不过数十位,由于技艺复杂、学习周期过长、待遇无法保证等各种原因,愿意传承这门技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从业人员老龄化严重。 舒杳大概算是里面极其特殊的一位。 但今天来的这位客人,也挺特殊。 男生穿着一件白色卫衣,头发染成了亚麻色,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进门,就热情地朝舒杳喊了声:“姐姐,好久不见。” “……”舒杳本能地偷偷觑了眼旁边的沉野。 沉野单手插着兜,发出一声极轻的哼笑。 但舒杳却听出了其中的潜台词:姐你个头。 她朝男生笑了笑,先对沉野介绍:“这是徐明卿,他爷爷是一位很厉害的花丝镶嵌手艺人,他现在是独立首饰设计师。” 舒杳转头又对徐明卿说:“这是我老公,沉野。” “姐夫好。”徐明卿笑道。 沉野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正是午饭时间,舒杳带着他们去了黎水一家菜色比较地道的定远楼。 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菜的味道不错,而且隔间清净。 徐明卿喝了口水,好奇地问:“最近商城销售情况怎么样呀?” 舒杳叹了口气:“比之前好多了,但我们商城里本来作品就少,好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正常。”徐明卿说,“现在商城里的作品,除了姐姐的,其他几乎都是老一辈手艺人的仿文物作品,数量少、价格贵、保养难,审美还不契合现在年轻人的目光。” “对,这就是我约你来想聊的事情,律师函评论区的评论,也让我反思,师父跟我说过,买卖是最好的保护,使用是最好的传承,我们不必清高地束之高阁,还是需要走入大众。” “哎,我上次还和我爷爷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徐明卿撇撇嘴,有点无奈地夹了块糖醋排骨。 “吵架?为什么?”舒杳拿起水杯,才发现没水了,正往桌上找水壶呢,沉野默默拿过水壶,帮她添上,舒杳朝他笑了笑,帮他夹了一块排骨,“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沉野拿起筷子,听到徐明卿回答:“我和我爷爷说,他现在做的这些作品,华美精致,甚至可以说是奢华,但是很难吸引年轻人的目光,建议他适当推陈出新,做出改变,结果我爷爷和我大吵了一架,说我这是偷懒,破坏了花丝镶嵌本来的味道。” “其实我觉得老爷子应该不难说通,只要给他看到让他满意的作品就行了。” 舒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盒,里面是一对水滴形的累丝耳坠。 徐明卿拿起来看了两眼,好奇地问:“这也是仿文物的吗?” “嗯,但是做出了一些改变。”舒杳点开手机相册,其中一张照片就是收藏在博物馆里的耳坠原物。 沉野默不作声地瞟了眼,没看出什么差别,徐明卿却立刻指了出来:“你做的耳坠边框部分,使用铸造工艺取代了原本的花丝镶嵌工艺?” “对。”舒杳收起手机,指着耳坠的边框说,“对于购买者来说,除了保养困难,传统花丝镶嵌饰品容易变形,也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的一个原因,边框采用铸造工艺,中间再填入花丝,增加整体厚度,这样的话,可以很好地改善易变形的问题。” “这样的作品,比起复杂的手镯项链来讲不会很贵,造型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同时,售价也能控制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徐明卿抬手朝她比了个赞,“姐姐,你真有想法。” “麻烦你带回去给老爷子看看。”舒杳把绒盒关上,推到徐明卿面前,认真地说,“另外,我觉得如果销路好的话,也能改善一些老手艺人的生活条件,我过些天正好要去辅川参加非遗座谈会,会在座谈会上重点讲这个事情,但是关于首饰设计,我还有些不太了解的地方,所以希望你能帮我补充一些。” “可以啊,乐意之至。” …… 俩人讨论得不亦乐乎。 只有沉野一个人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喝着水,像个局外人。 都说人在做擅长的事情的时候,是会发光的,这一点,在很久之前,看到舒杳采访的时候,他就感受过,然而那时和现在,完全不能比。 如果说之前她是在做她擅长的事情,那么现在,她才是在做真正热爱的事情。 但隔行如隔山,沉野发现自己虽然听得懂,此刻却完全没有办法融入进去。 他靠在椅背上,低垂着脑袋摆弄左手无名指上的小狗戒指。 小狗尾巴默默垂了下去。 * 回到隐园。 徐明卿和舒杳一前一后走进了工作室,沉野知道他们要讨论座谈会发言稿的事情,便没有进去打扰,留在了隔壁的会客室里。 舒杳帮徐明卿倒了杯水,抱歉笑笑道:“你能等我一会儿吗?五分钟就行。” “当然可以,姐姐,你有事吗?” 舒杳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哄人。”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叫我杳杳姐吧,他们都这么叫。” 徐明卿愣了一下,两耳戴上蓝牙耳机,然后笑着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撩开帘子,沉野正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低头翻着一本书—— 《花丝镶嵌基础》 舒杳:“……” 他看起来很是投入,连她靠近都没有意识到,直到她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沉野抬眸:“怎么了?” “你在不高兴。”她的目光落在他戒指上。 明明上午的时候小狗还扬着尾巴,吃完饭回来就耷拉下来了。 至于原因,舒杳虽然不完全确定,但多多少少也猜出了一些。 “所以呢?”沉野挑眉轻笑,“你是过来哄我的吗?” 舒杳温声问:“你想要我哄你吗?” 沉野握着书脊的左手一紧,他合上书,走到她面前,半蹲着,双手撑在大腿上,和她平视。 俩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舒杳清楚地看到了他黑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那哄哄我——”他勾着唇,又轻又缓,喊了一个之前怎么也不愿意喊的称呼。 “姐姐?” 徐明卿的那声姐姐,没让她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但沉野的这声,却跟拿着羽毛扫过她心口似的,一阵阵发痒。 她眼神一亮,眉眼弯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和摸小饼干的如出一辙。 “他喊我姐姐,是因为他有两个亲姐姐,所以他喊这种称呼喊习惯了。至于其他的,术业有专攻,你平时电脑上那些代码、开会的时候跟下属提及各种专业词汇、跟合作方说法语,对于我来说,也都是天书,你完全没必要在意这个。”说完,她收回手,目光澄澈地盯着他看。 “就这样?”沉野笑了,“你这哄人的方式是不是太官方了点?” “我又没有哄过人。”舒杳低声嘟囔,心说娇生惯养的小公主都没你挑剔,但她还是认真想了想,最后抬起头,柔声问: “座谈会是下周日上午,下午你有空吗?” “怎么?” 吃亏是不能吃亏的。 舒杳先抛了个要求:“你再喊一声。” 然后才跟准备毕业答辩似的,目光坚定、斗志昂扬地说:“我就再练练,到时候认真哄哄你。” * 沉野不止下午有空,从上午开始,就无所事事地待在了“再遇”。 经营“再遇”以来,徐昭礼见过不少奇怪的人。 比如喝醉了把走廊当自家浴室脱精光的。 比如在舞池里跳广播体操的。 再比如,喝完酒不付钱,说来之前算命的说老天爷请客的。 但这些,和在包厢里认认真真看书的沉野相比,都显得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徐昭礼点了根烟,翘着二郎腿在旁边看好戏:“怎么,舒杳终于嫌弃你没文化了?” 沉野默默把手里的《花丝镶嵌基础》翻过一页,语气很欠揍:“不好意思,姐姐爱死我了。” 徐昭礼被他这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手臂:“你恶不恶心。” 沉野不怒反笑。 脑海中浮现起那天,他喊她姐姐的场面。 她好像很喜欢这个称呼,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 但……叫一声又不损失什么。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1节 她开心就好。 他想。 “哎。”徐昭礼随口一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不用去黎水了?” 沉野的右手肘抵着沙发扶手,目光落在书上,撑着脑袋悠悠道:“她上午有座谈会。” “座谈会?”徐昭礼的眼前浮现出一批中年人排排坐的场景,“什么座谈会?” “辅川非遗协会组织的,关于非遗发展和传承创新的座谈会。” “学霸的思想境界,果然不是我们这种没文化的凡人能企及的。” “就你,别把我扯上。”沉野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又把书翻过一页,“现在几点?” 徐昭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十一点半!你问了第八百次了!能劳烦您抬抬您那尊贵的卡姿兰大眼睛,看一眼墙上的钟吗?” 沉野还真抬头看了。 十一点三十分,零二十八秒。 啧。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手机“叮”的一声,突然跳出舒杳的消息:【快结束啦,不过门口在修路,没法停车,我直接去地下停车场等你吧,我看地图,你从a口进比较顺路。】 沉野回复完,立刻把书合上,拿着车钥匙起身。 从“再遇”到举办座谈会的展览馆,大概二十分钟车程。 车行了大半路程,手机却又响了,沉野扫了眼,是舒杳打来的。 他按了下蓝牙耳机接听。 耳机里舒杳的声音温柔如水,开头就是一声“老公。” 沉野眉梢微扬,正疑惑着她这是怎么了,舒杳却不等他回应,接着用自然流畅的语气,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们的车停在a3区吗?我现在下来了,你接了几个朋友啊?还坐得下吗?” 第55章 中午时分, 座谈会散场。 协会提供了午餐,在展览馆一楼外的餐厅,基本上所有的与会人员都跟着工作人员出去了。 舒杳除外。 她确认着手机上的游乐园预约, 脚步轻快地走到大门口, 但看到外面如火如荼的工程才想起来,附近好几百米都在修路,不方便停车。 身旁一个路过的男人见状停下脚步, 笑容温和地问:“江老师是等人来接吗?” 虽然不认识, 但因为对方穿着协会工作服, 而且刚才好像确实在座谈会上见过他帮与会人员倒水, 舒杳也礼貌地还以了微笑:“对。” “能停车的地方要走老远。”他伸手指了一下大门外的电梯, “不过这电梯可以直达地下停车场,您可以去停车场等。” “好~谢谢。”这确实是最省力的方法,舒杳看了下手机地图,给沉野发了让他从a口进的消息。 想着他开过来应该起码要二十分钟, 舒杳去展厅逛了一会儿, 才坐电梯下楼。 和她一起走进电梯的, 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位阿姨, 看起来像是母子。 舒杳以为是参观者,并没有在意。 这个停车场,舒杳是第一次来, 空荡得令她有些意外, 虽然是白天, 但停车场内一片昏暗。 展览馆里那么多观众, 今天还有座谈会, 怎么看也不应该只有这点车啊?难不成,还有另一个停车场? 都已经和沉野约定了位置, 舒杳便没再回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往a口的方向走,但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停车场,身后三个人的行进方向似乎和她完全一致。 并且,脚步声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舒杳攥紧了手机,隐隐觉得不对劲,虽然不确定他们的目的,但好像是冲她来的。 想起网上的一些新闻,舒杳心头一震,难道是……人贩子?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居然连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看来他们显然是踩过点的。 别说她的脚踝刚好,还穿着高跟鞋,就算是平时的她,学校八百米体测都及格不了,怎么可能跑得过三个人。 所以她立刻给沉野打了电话,故作自然地问:“你们的车停在a3区吗?我现在下来了,你兄弟有几个啊?还够坐吗?” 身后的脚步声默契地停顿了一下。 舒杳知道自己的话,暂时起了一点震慑作用。 想着沉野大概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舒杳维持着步调,继续往前走,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本来想压低声音和他解释,沉野却先回答了她刚才的问题:“对,你带朋友了吗?带的话可能不够坐。” 他居然听懂了,舒杳也明白过来,他在试探她是不是被人跟踪。 “恬恬还带了两个闺蜜,那我让她们直接打车去吧。”舒杳故作不经意地提,“对了,你朋友里是不是有个会修手机的?我手机好像坏了,老开不了免提。” 这话应该让沉野明白了对方听不到他的回答,他低声安抚她:“别怕,我五分钟就到。” “嗯。” 怕对方起疑,舒杳挂断电话,打开录音,并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她只要再拖延一点时间就好。 舒杳在心里告诉自己。 但,老天似乎并没有帮她。 a3区就在前方,却空空荡荡,一辆车都没有。 身后的人显然也发现自己被骗了,脚步声瞬间加快。 另一个电梯就在前方,并且就停留在-1层,舒杳转变方向朝那儿跑去,只要赶在他们之前关上电梯门,她就安全了。 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手还没触碰到上行键,就有两个男人挡在了她面前,一个黄毛,一个寸头,贼眉鼠目、凶神恶煞。 舒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看到了刚才电梯里那个妆容精致、满身名牌的中年女人。 “你们想干嘛?”她冷静地问。 “还真差点被你糊弄过去。”女人上前攥住她的头发,泄愤似的咒骂着,“想干嘛?我他妈就是看不得你这装模作样的样子,折人财路不得好死知道吧?今天给你点教训!我看你敢不敢真告!” 舒杳陡然明白过来,这人,应该是那家什么如玉珠宝旗舰店的老板。 双拳难敌六手,现在她要做的是拖延时间,反抗、激怒他们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万一他们带了刀之类的,只会让她陷入危险。 所以她闷声不吭地承受着头皮的刺痛。 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去过,此刻又在缓缓下行。 2、1、-1…… “叮”一声,舒杳心里燃起了希望。 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看到这场面,他愣住了脚步。 中年女人见状,突然改了说辞,大吼道:“让你勾引我老公!让你勾引我老公!!” 舒杳终于明白了,即便是提前踩过点,知道这地下停车场车少人少、没有监控,但毕竟是大中午,为什么他们还如此肆无忌惮。 现在想来,他们早就有所准备,如果遇到人,就把场面塑造成“原配带人暴打小三”,这样大多数路人要么以为是家务事,懒得掺和,要么觉得不插手才是正义的一方,总之会愿意出手帮忙的,少之又少。 但即便希望渺茫,舒杳还是抱着希望大吼了一声。 “我不认识他们!” 中年男人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眼里露出一丝鄙夷,随即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回到了自己的车里。 车疾驰而去。 舒杳的心凉了一半。 女人继续扯着她的头发,扬起右手,正想往她脸上招呼,但还没得手,不远处射来的一缕强光,让他们同时眯起了眼睛。 一辆黑色迈巴赫以极快的速度从a口驶了进来。 舒杳的心顿时安定。 他们大概觉得这也是路人,有前面的经验,中年女人完全不在意旁边骤然停下的车辆,继续咒骂着:“死小三!让你勾引我老公!” 但这次他们没有如愿。 沉野推门而下,一言不发地抓住了女人的头发,往后一扯。 舒杳的视线里是女人的平底单鞋,脚背裸露在外,她突然开始庆幸自己今天穿了高跟鞋,细细的鞋跟踩上脚背,她用力碾了碾。 “啊——” 双重攻击下,女人痛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双手本能地松开,却还在大声恐吓:“这女的是小三!勾引我老公!识相点就别掺合!否则连你一起打!” 沉野置之不理,趁势拉开车门。 舒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推进了驾驶座。 “别怕,报警了。”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黄毛啐了口唾沫,冲了过来。 沉野关上车门,转身反客为主地抓住黄毛扬起的手,反扣在他身后,与此同时“哒”一声,车门被锁上。 舒杳本能地想拍车门,却又怕自己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双手轻颤着从包里翻出手机,对准窗外,打开了摄影模式。 黄毛疼得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另一个寸头男见状,试图从旁边偷袭,舒杳大喊了一声:“右边!” 玻璃并不完全隔音,更何况是在安静的地下停车场。 沉野听到她的话,往右边飞踹一脚,直直踹在了男人的啤酒肚上。 他很明显是用了全力的,男人捂着肚子倒地,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沉野把那个黄毛也甩了过去,就像在扔一件垃圾。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2节 中年女人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沉野一把抓住了长发。 他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舒杳听不清,只看到女人呲牙咧嘴地用双手抓着他的手背,高声喊疼。 沉野却充耳不闻,反而重了几分力。 舒杳的视线偏移到入口处,想看看警察有没有到。 余光里却察觉到一抹寒光闪过。 等她的视线移回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水果刀,不管不顾地往后捅去。 即便沉野已经眼疾手快地闪开,刀依旧从他宽松的冲锋衣口袋处往里扎了进去。 刀拔出来的时候,尖锐处沾着一点红色。 舒杳感觉心像是快跳出来。 左手一遍遍试图打开车门,但无济于事。 女人的手腕被沉野往下一折,刀掉落在地,她被甩开的同时,a口驶入一辆警车,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包括沉野,很快被控制住。 车门这才被打开,舒杳赶紧下车,扶住了他,一言不发,指尖轻颤着撩开他的衣服。 幸好天气冷了,他里面还穿了一件t恤,两层衣服保护,再加上外套宽松,对方扎得并不准,刀尖只是划过他的腰,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舒杳重重松了口气,用他的衣服将伤口压住,脸蛋却依旧苍白如雪。 “谁报的警?”一位穿着警服的大哥问。 沉野抬了抬右手:“我。” 舒杳抬头,看向警察解释:“警察大哥,他们围堵我,企图报复,我老公只是正当防卫。” 沉野抬手把她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帮她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放心吧。” * 处理完腰部伤口,一行人去了公安局做了笔录,沉野的父亲听说这件事,立刻派来了律师。 舒杳也提交了录音和视频作证据。 笔录的最后,警察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舒杳抓着沉野的手,想了想说:“除了录音和视频,还有一位证人,中年男人,车牌号是川a·4a37r” 警察点头,低头记录下。 信息量太多了,舒杳的脑子有点混乱,倒是一旁的沉野冷静分析:“他们应该起码还有一个人。” 警察抬头,说:“停车场内没有监控,展览馆里的监控我们都看了,确实就这一行三个人。” 对上沉野的目光,舒杳也明白过来:“对,他们是冲着江岸来的,但是外界很少很少有人知道我就是江岸,座谈会结束后,有个穿着协会工作服的人指引我去的地下停车场,我怀疑就是他给他们传递了信息。” 警察表示会立刻着手调查。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初冬的寒风,吹得人不自觉瑟瑟发抖。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只想着怎么解决,直到此刻尘埃落定,一些后怕,才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肩上覆上一阵温暖,舒杳抬头,发现他把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舒杳想扯下:“我不冷,你穿。” 沉野有力的手掌压在她肩头,阻止了她的推拒。 寒风中,他的目光漆黑如墨,莫名让人心安,也让人心生委屈。 舒杳鼻尖泛酸,下一秒,突然被圈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沉野俯着身,脑袋埋在她肩头,一言不发。 舒杳感觉有人在微微颤抖,分不清是他还是自己,她的手本来垂在身侧,此刻慢慢搭上了他的腰,想收紧,却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慢慢松了力气。 “你伤口疼不疼?”舒杳问。 沉野这才把脑袋抬起来,右手轻轻揉捏着她的后颈:“这还没有我以前打架的十分之一严重。” 还有心思开玩笑,舒杳瞪他一眼。 沉野轻笑一声,又把她搂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再开口时,语气多了几分讨饶。 “正当防卫,不算打架,对吧?” * 舒杳被沉野的担忧逗笑了。 回程的一路上,车内舒缓的音乐慢慢让她的思绪平静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唯一遗憾的只有,本来准备的游乐园之行落空。 不仅失去了浪漫,更损失了好几百块钱。 舒杳心生惆怅,连换鞋都忘了,直直往里走,却被沉野牵住手。 他蹲下身,单膝跪地,把她脚上的高跟鞋轻轻脱下,她本就不是经常穿高跟鞋的人,偶尔穿一次还如此奔波,此刻脚后跟磨狠了,一团红,但回来的一路上,她却一声不吭的,走路姿势也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不早说?”沉野眉头紧锁,帮她换上拖鞋。 “没事儿,就红了一点而已,等会儿就褪了。”她伸手把他拉起来,“你别蹲着了,小心你的伤。” 俩人回到房间,舒杳从柜子里翻出俩人的睡衣,转身道:“你的伤口刚包扎好,不能碰水,今天就别洗澡了吧。” 沉野开玩笑道,“不能洗的话,睡觉的时候又得离你远一点?” “你用毛巾擦一擦。” 沉野看似有些难办:“会牵动伤口。” 舒杳抿了抿唇,看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那我帮你。”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完全不像是玩笑话。 沉野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嗤笑出声:“别光嘴炮,临阵又退缩。” “我不嘴炮。”说着,舒杳抓住沉野的手腕,把他拉进了浴室。 双手抓住他的t恤下摆,往上一扯,大片白皙肌肤入眼,她拿过一条毛巾,在温水中打湿又拧干,然后小心翼翼地擦过他的胸口,再是手臂。 要是放在平时,舒杳或许还能有点旖旎的想法,但此刻,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伤,表现得和柳下惠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沉野低垂着眼眸,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还给别人擦过?” “啊?”舒杳绕到他背后,一边擦拭他的背部,一边说,“小饼干洗完澡也是这么擦的。” 沉野:“……” 擦完上半身,舒杳的目光落在了他的休闲裤边沿。 沉野目光灼灼,没有催促也没有拒绝,就这么看着她犹豫的脸庞。 舒杳安慰自己,这有什么,全当照顾一个病人,她伸出手,搭上了裤腰边缘。 沉野却突然把毛巾从她手里夺了过去,低头擦拭明明已经擦试过的小腹:“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哦。”舒杳抬头,跟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神瞬间一亮。 “沉野。” “怎么?” “你耳朵红了。” 第56章 这一夜, 舒杳又做梦了。 但这次的梦,不太美好。 废弃的地下停车场里布满灰尘和蜘蛛丝,鼻端是不知来自哪里的腐朽烂木头味, 令人作呕, 舒杳被反绑着双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站在黑暗里。 入口处,有一个男人逆着光, 面容狰狞地朝她走来。 舒杳费力地想看清他的面容。 好像是那个黄毛。 但又像是一张更苍老些的面孔。 她想呼喊, 却发现自己被封住了嘴巴, 根本出不了声, 挣扎, 却反而让绳子越来越紧。 头发被一把抓住,头皮传来一阵刺痛,男人骂了句脏话,抓着她的脑袋往墙壁上砸去…… 眼前一阵阵发黑, 舒杳失了浑身的力气, 像濒死的动物, 发出阵阵呜咽。 但不知怎么的, 眼前的恐怖画面突然又消失了。 黑暗褪去,温暖的太阳光洒落四周,她身上的束缚突然全部解开, 整个人好像浸泡在了一股温泉之中, 全身的痛楚, 都慢慢随着那股温暖被消解。 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喊她:“壹壹。” 好熟悉的声音…… 舒杳从梦境中缓缓苏醒, 一睁眼, 对上了沉野担心的神色。 俩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她完全被他搂在了怀里。 脑袋还是混沌的, 但舒杳隐约也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抱她。 沉野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巾,帮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她浑身微微发抖,连额前的发丝,都是湿的。 “做噩梦了?” “嗯。”她点点头,连客气都没有客气一下,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安静地接受他的“伺候”,半途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刚才喊我什么?壹壹?” “我——”沉野顿了顿,理所当然地说,“别人喊你杳杳,妈喊你幺幺,我也得有个专属称呼,这个怎么样?” “嗯。”舒杳抿了抿唇,“挺好听的。” 估计是根据她手机密码“118888”来的吧,她想。 沉野手里的纸巾沿着她的脸部轮廓一路往下,轻轻擦过下巴,流连在湿漉漉的脖颈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3节 舒杳的理智渐渐苏醒,纸巾擦过肌肤带来的痒,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突然感觉,浑身慢慢烧了起来。 她稍稍往后挪,拉开了一点和他的距离,半靠在床头。 本来已经被擦干的鬓角,溢出一滴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落在锁骨中间,顺着胸口的线条,一路钻进了轻薄的睡衣里。 沉野的嗓音,带着初醒的困意,显得越发低沉:“你紧张?” 舒杳坦然自若:“没有啊。” 沉野的手没动,贴着她颈部的动脉:“但是,你心跳很快。” “我……”舒杳低声嘟囔,“我是因为做噩梦才快的。” “哦。”沉野的右手继续往下,擦完锁骨中间的汗,纸巾停留在睡衣领口。 他的手贴在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扔了纸巾把它解开。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沉野把半湿的纸巾攥在手里,轻声告诉她:“但是我没有做噩梦,为什么心跳也这么快?” 舒杳猛的抬头,对上了他藏着火一般的目光,昏暗灯光下,幽深难测。 如果一年前,有人告诉她,她会有这么多喜欢的朋友、一个那么爱的人,她一定会在心里默默甩对方一个白眼,但是此刻,她却发现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或许就是这么奇妙。 即便当下还没有遇到,说不定哪天,缘分就会不期而至。 过去的二十六年,她一直觉得,一切考验运气的事情,和自己都没有太大的关系,成绩,工作,都是她努力得到的。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也不完全如此。 起码遇到沉野,算是她人生中从未预料过的头彩。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好像就在一瞬间,无须多言,却都彼此明了。 心跳如雷,不敢直视。 舒杳想,她终于彻底感受到了,赵恬恬所说的那种所谓心动的感觉。 在这个稍显寒冷,又劫后余生的凌晨。 舒杳的右手在被子里攥了攥,几秒后,她伸出手,拽住他的睡衣领口,微微往下一扯。 一低一仰,俩人的双唇紧紧贴在了一起。 这次沉野连惊讶都没有了。 等她退开,他的指尖卷着她的一缕发尾,轻轻捻了捻,眼神里却没有笑:“上次是演给周北川看的,那这次算什么?吊桥效应?” 人在面临危险、惊慌恐惧的时候,会心跳加速,如果这时候遇到一个人,就可能把这种感觉误认为是对对方的心动。 但是,舒杳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 因为她面对他时的心动,早就不是现在才有的。 她的目光温柔如水,看着他缓缓道:“其实上次,没有周北川。” 沉野摸着她发尾的动作停了下来。 “当时,我只是想亲你,而已。”舒杳莫名觉得鼻尖泛酸,开口时,罕见的委屈,“而且我本来是想,下午带你去游乐园,跟你告白的,要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圈住,往下轻轻一带。 沉野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脸。 目光灼灼,落在她脸上,他勾了勾唇:“那你占我两次便宜了。” 舒杳心虚,却诚实:“嗯……” 下一秒,呼吸被侵占。 沉野不容拒绝地吻了下来,贴着她的唇笑:“那我怎么也得占回来一次吧?” 一开始,彼此都不太熟练,唇齿仿佛在打架,他的动作也稍显急切,硌得舒杳有点疼。 但渐渐的,他无师自通般找到了门道。 改为温柔地摩挲她的双唇。 和梦里的节奏反了过来,却同样的,令人血脉喷张,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涌上了脑袋,舒杳的耳朵彻底红透。 窗外偶尔有几声虫鸣,却反而放大了这唇齿间的暧昧声响。 舒杳紧张地攥着他胸口的衣服,手不断拧紧。 齿关被沉野的舌尖轻轻顶开。 舒杳浑身都僵住了。 她两次都是蜻蜓点水而已,这,太过了吧! 舒杳往后缩了缩,舌尖刚触碰到一秒,就因为她的动作而分开。 沉野停顿了一下,最终没有坚持,在她的唇瓣上啄吻了几下后,结束了这场亲昵。 舒杳感觉双唇麻麻的,她抿了抿,低声抱怨:“你这不是占回来。” 沉野“嗯?”了一声,尾调上扬,透着几分得瑟的同时,也沾了难言的欲。 “你这一次,抵我一百次。” “哦。”沉野懂了,“是嫌自己吃亏了是吧?” 舒杳:“多少有点。” “那这样——”沉野再次低头,双唇之间仅剩不到两厘米的距离,他笑着勾她,“你可以亲我一百次,和戒指一样,以量取胜。” “……”输了。 理智慢慢回来,舒杳突然想起他身上还带着伤,于是赶紧推开他,起身撩开他的睡衣:“我看看伤口,你刚才是不是……” “没事。”沉野按住她的手背,话题突然跳跃,“我以前说过,我习惯倒贴。” 舒杳:“啊?” 虽然是说过,但倒也不必每次都听起来这么自豪。 “所以,哪需要告白?你招招手——”昏暗的灯光下,沉野最后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眉心,语气却依旧漫不经心,不太着调。 “我不就屁颠屁颠自己过来了?” * 后半夜,舒杳被沉野抱在怀里,睡得格外香甜。 一觉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这对于最近作息规律的她来说,实在是罕见。 她赶紧冲到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沉野走了进来。 他很自然地站到她身后,双手圈着她的腰,也不说话,就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跟粘上了一样。 这一刻,舒杳不得不说赵恬恬真的是有先见之明。 看着冷淡的男人,确实也可能更粘人。 她终于找到了小饼干那么粘人的理由。 回想起昨晚,虽然谁都没明说“我们在一起吧”之类的话,但对关系的转变,彼此都心知肚明。 舒杳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误区,其实有时候,并不需要刻意制造浪漫,明明最浪漫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 她蹭了蹭他的脑袋,随口问了句:“那个人抓住了吗?” “抓住了,就是给你指路的工作人员,被他们用钱买通,偷拍了你的照片给他们。” “那就好。” “据他们交代,本来他们是想直接去隐园堵你的,但不知道你长相,怕找错人,再加上发现有监控,所以没动手。”沉野沉默片刻,认真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工作地点?隐园的地址,地图上就能查到,太不安全了。”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虽然隐园门口有监控,也有不少商铺,但现在工作室热度渐渐高了起来,经常会有游客在门口拍照,上次居然还有无人机在庭院里飞,她再住在那里确实不太安全,而且…… “其实本来展览馆就在筹备了,以后要是对公众开放,游客人来人往,就更不方便了。”舒杳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地说,“但是新地址还要找找。” “交给我?”沉野的右手摩挲了下她的腰侧,“包你满意。” 舒杳也不客气,点头说“好”。 舒杳漱完口,双唇湿漉漉的,还来不及拿洗脸巾擦一下,就听到沉野问,“你用的什么味道的牙膏?” “……”舒杳把牙刷放回杯子里,“你自己也用,不知道吗?” “我闻着不太像一样的。”沉野的右手搭在她下巴处,将她的脸侧了过来,从身后吻她。 舒杳一边在心里吐槽这人诡计多端,一边已经被亲得有点晕乎。 尤其是面对着镜子,她的余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投入的神情,以及俩人的唇齿是如何亲密地交缠在一起。 但第二次总比第一次熟练。 她慢慢放松下来,闭上眼睛,迎合他的动作。 舌尖轻触,舒杳再次本能地退缩,但这次,他并没有浅尝辄止,右手有些强势地抚在她脸侧,再度深入,直到舒杳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才缓缓退开。 沉野舔舔嘴角,靠在一旁的大理石上,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嗯,是一样的。” 舒杳瞪他一眼,无奈地说:“以后我直播的时候,你不准进屋。” “我有分寸。”沉野说,“难不成我冲进直播间亲你?” 舒杳撇撇嘴:“以你现在的状态,难说。” “你可以拒绝我。” 舒杳低头,往手上挤了点洗面奶:“我拒绝不了。” 她要能拒绝、想拒绝,刚才就该拒绝了。 “……”沉野把她转了个身,舒杳的掌心里还有一团洗面奶,抬着手不敢动。 沉野的右手撑在她身后的大理石上,俯着身,神色无奈。 “有时候能别这么实诚?”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4节 “什么?” 沉野的视线微微往下一扫。 舒杳顺着看去,又迅速移开了目光,耳朵红了:“你怎么这么容易就……” 沉野倒是坦然:“谁让你总勾我?小沉昨晚起立太久,现在还有点躁动。” “你勾者闻勾。” “什么?” “淫者见淫,勾者闻勾。” “……”沉野笑倒在她肩膀上,“壹壹,你怎么这么可爱。” 才不过一晚上,他好像已经彻底喊惯了这个昵称,而舒杳也意外,自己居然习惯得这么快,甚至觉得这昵称莫名熟悉。 而且,过去这些年,舒杳最多听到的评价就是“温柔又冷漠”,大概只有在他眼里,才是可爱的。 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拍了拍他:“你松开,我要洗脸啊。” 正好手机一震,沉野终于听话地退开,低头确认手机上的消息。 水声哗哗流过,舒杳洗完脸,拿洗脸巾擦干脸上的水渍。 刚把洗脸巾放下,就听到沉野说:“晚上徐昭礼有事,我得去一趟酒吧,估计回来会晚。”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会不会想我?” “不会。”舒杳嘴硬,“有小饼干陪我。” 沉野也不失望,右手转而搭在她后脖,指腹轻轻摩挲着。 “嘴这么硬——”沉野勾着一抹坏笑,又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亲起来倒是挺软。” 第57章 沉野堪称火箭般的效率, 没几天就帮她找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地址。 艺术园区,环境清幽、交通便利、安保周全,除了租金比较贵, 完全挑不出毛病。 重点是, 位置就在从家到骤雨大厦的必经之路上,男人的私心一览无遗。 工作室已经装修过,也配备了基本的家具, 只要简单收拾一下, 把东西搬进去就可以了。 舒杳犹豫了不到一个小时, 最终觉得自己目前的收入, 还算可以负担起这份支出, 于是很快签订了合同。 经理走后,舒杳环顾了一圈这小小的房间,突然思绪良多,隐园毕竟是师父的工作室, 这里, 好像才实实在在是她梦想的开端。 “这里可以放工作桌, 然后把沙发搬到靠墙的位置……” 舒杳靠在沉野的肩膀, 正规划着工作室的家具分布,手里的手机却突然开始震动,舒杳低头一看, 是钱曼青发来的视频邀请。 她按下接听, 手机屏幕上, 骤然出现了两张笑脸。 钱曼青和奶奶默契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曼青正好来看我, 说你今天去看工作室, 我就想着打个视频。”奶奶笑眯眯问,“看得怎么样啊?还满意吗?” 舒杳站起身, 拿着手机转了一圈,给她们看背景:“挺满意的,已经定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安全最重要,钱都是身外之物,暂时不够的话,让阿野出,反正他的钱都是你的!” 舒杳笑道:“奶奶,钱够的。” “阿野在你身边吗?”一旁的钱曼青插了一句,“他的伤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舒杳坐了回去,把沉野的脸也纳入镜头。 沉野还没说话,手机里悠悠传来一道画外音:“妈,都一周了,屁大点伤,还能不好?您说您瞎操心个什么劲。” 是沉炀的声音。 钱曼青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谁,知道弟弟受伤那天,一整晚没睡觉,在那儿又是打电话,又是查资料的。” “我那是查电竞比赛资讯。” 舒杳憋着笑,和视频里的钱曼青对了个眼神,故意开口:“不是很好,昨天医生说伤口沾了水,有点感染,今天还要去趟医院。” 话音刚落,视频角落里突然窜进来半个人影,钱曼青嫌弃地瞪了沉炀一眼:“你干嘛?” 沉炀满脸无语:“他傻逼吗?这么点伤都能感染?” 舒杳和钱曼青默契地笑了出来。 沉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凑过来指着镜头说了句“近墨者黑”,随即又蹭一下消失在了镜头里。 让舒杳惊讶的,不是沉炀口是心非的表现,而是……他也瘦太多了吧? 距离上次见他,也不过就半年而已啊。 而且他这一瘦,和沉野的外表相似度顿时提高不少。 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很快被钱曼青带了回来,又闲聊了一会儿,舒杳挂断电话,看向一旁悠哉悠哉看风景的沉野:“我能问个问题吗?” 沉野扫她一眼:“靠健康作息、简单运动,及营养师。” 很好,舒杳想,这段时间来,俩人的脑回路越来越一致了。 * 舒杳一直都不是会对一个地方产生所谓留恋心理的人。 不管是南江、辅川还是黎水,对于她来说,好像都只是一个“住过的地方”。 仅此而已。 所以即便在黎水住了这么久,离开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失落的情绪。 想着由于筹备展览馆的事情,她偶尔还要回来住住,她只简单带了一个行李箱。 从隐园到停车场,必然会经过付之一炬的黎水古桥。 修复工程上个月已经开始,此刻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虽然不知道修复后的古桥,能有多少以前的味道,但总也算是一件好事。 舒杳站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古桥失火的那天晚上,本来没有在意,现在想来才觉得有点奇怪。 她的手被他牵着放在口袋里,十指紧扣,舒杳的食指点了点他的手背:“那天晚上,我下车之后,你去了哪儿?为什么比我还晚到昧儿家?” 沉野轻笑一声:“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舒杳虽然已经猜到,但确实有些难以置信:“你坐在车里,看了我一两个小时吗?” “嗯。” 当时四周一片漆黑,舒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车居然没有开走。 她好奇地问:“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沉野低头看向她,身后的夕阳为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而面前的男人,站在金色的光亮里,表情却有些暗淡。 “在想——” “如果有一天,你工作结束,我能光明正大地陪你回家就好了,而不用像那天一样,像一个偷窥者。” 这话说得委屈极了。 舒杳隐约品出一丝茶味,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你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沉野右手的车钥匙在他食指上转了一圈,稳稳落在掌心,额前的碎发,被微风轻轻吹动,他唇角轻扬,意气风发如十七八岁的少年。 “以后下班,我去接你。” * 沉野还真是说到做到。 入驻新工作室的第一天,舒杳一下楼,就看到他的车停在了楼下。 入冬,天色黑得早,路边早早亮起了路灯。 四周偶尔才有一两个人经过,看到靠在车门上的颀长身影,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沉野却旁若无人,目光落在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舒杳脚步轻快地跑过去,他也闻声抬头,帮她开好了车门。 车门隔绝了室外的寒冷,舒杳的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看着他微微发红的手:“你在车里等不就行了?你手都冻红了。” “嗯。”沉野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扶手盒上,理所当然地将手伸了过去,“帮我暖暖。” “……” 舒杳无奈握住他的双手,轻轻搓揉:“这样够吗?” “太慢了。”沉野不太满意,撑着副驾驶座的边缘,半个身子探了过来。 舒杳本能地往后一缩,靠在车门和座椅之间的三角地带。 沉野的右手抚在她后脑,隔开了坚硬冰冷的车窗,随即毫无犹豫地吻了下来。 虽然园区人少,天又黑,但不代表外面不会有人经过细看,舒杳脸颊发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野却不慌不忙,双唇慢慢摩挲着,就像是在品味一颗糖果,先浅尝外面的酸甜糖衣,再一口咬碎,舌尖慢慢舔舐,不给任何反抗的余地。 结束的时候,舒杳的脸红了个透彻,后背溢出些微薄汗。 沉野把她鬓侧的头发梳理至耳后,指尖摸到一丝湿润,他笑了笑:“现在暖了。” “……” 舒杳决定和他冷战五分钟。 但不过四分出头的时候,沉野的手机响了一声,舒杳定睛一看,是徐昭礼发来的消息。 沉野骨节分明的双手握着方向盘,熟练拐弯,沉着冷静的姿态,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眉头一皱:“帮我看一眼又是什么屁话。”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5节 舒杳在心里撤回了一条“沉着冷静”的评价,拿起手机问:“你手机密码是多少?” “110926。” 她的昵称+生日。 舒杳心头涌过一阵难言的悸动,解锁手机查看消息。 “他说晚上有事,酒吧就拜托你了。”舒杳好奇地问,“他最近怎么老有事?” 沉野说:“他老婆怀孕了。” “啊。”舒杳点头表示理解,“那你晚上又会很晚回来吗?” 沉野:“应该。” 舒杳犹豫片刻:“不然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是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地方?”沉野轻声安抚,“我尽量早点回。” “不是。”舒杳的语气宛如说今早吃了三明治一般平淡,不像暧昧话,而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上次发现,确实会想你。” 沉野突然刹车,右手臂本能地挡在她面前,避免了她往前冲。 他无奈地偏过头,笑:“下次说这种话,别在大马路上,危险。” 舒杳“哦”了一声,很快就发现他把车调了头,那是去“再遇”的方向。 到的时候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算多,舒杳坐在专用包厢里,安安静静地窝在沙发一角和赵恬恬聊天。 沉野躺在她大腿上,翻着一本书,这段时间来,他的阅读书目已经从《花丝镶嵌基础》进化到了《花丝镶嵌进阶学习手册》。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音乐声愈发震耳,门突然被人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俩人同时偏头看去,一个看起来和沉野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带着醉意,笑眯眯地拿着酒杯走来,身形微微晃动。 “沉哥!好久不见,我就看着像是你!”他站在茶几对面,朝沉野伸出酒杯。 沉野坐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相碰,淡然地喝了一大口,心里却想着,迟早有一天要把这门上的玻璃卸了。 男人看他杯子里的透明液体骤然减了大半,抬手比了个赞:“沉哥果然好酒量!” 舒杳:“……” 如果矿泉水也算酒的话,她也可以千杯不倒。 对面的男人像是这才注意到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带着些大舌头,磕磕绊绊道:“这就是嫂子吧?还是和上次在寻、寻餐厅见到的时候一样漂亮……嗯?就是怎么漂亮得不太一样了?” 他满脸酒意,乐呵呵问:“嫂、嫂子最近走温柔淑女风了是吧?” 舒杳眨眨眼,看向沉野平静地问:“你还有其他老婆啊?” “……”沉野也没明白。 即便酒劲上头,这一来男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转身正想溜,就被沉野一手揪住了后领:“怎么回事儿?” “啊?”男人一脸懵,求饶似的,“我、我不知道啊,我听我前女友说的,你老婆不是封大小姐吗?” ? 他和封云挽什么时候有的这种传言? 景延知道了不会想杀了他吗? 沉野眉头紧锁:“你前女友谁?” “陈珧。” “……” 沉野没听过这名字,但舒杳却懂了。 她起身拍拍沉野的手臂:“我知道怎么回事儿,让他走吧。” “谢谢嫂子,谢谢嫂子。”男人见势不妙,尴尬笑笑,立马端着酒杯遁了。 “你知道?” “陈珧,是我高三同班同学,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也在。”舒杳无语地笑了,“还不都是你自己惹的,非要在聚会上说什么同级不用班,你走了之后,他们就猜你老婆是封小姐,估计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出这种谣言了。” “……”沉野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舒杳扫了眼屏幕:“你干嘛?” 沉野:“发朋友圈。” 舒杳猜到了他的意图,但不知道他具体会发什么,于是偷偷把手机拿了出来。 一刷新,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沉野刚发的朋友圈,配图是翻开的结婚照。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文案简单粗暴:【谁再给我安错老婆试试。】 * 深夜,舒杳侧躺在床上再次点开了微信,屏幕下端果不其然又出现了小红点提醒。 自打刚才,她被沉野用眼神强迫,在他那条官宣朋友圈下留了个爱心以示支持之后,但凡有共同好友点赞或留言,她这儿都会收到提醒。 偏偏她在这方面又有点强迫症,看到之后就必须点掉。 舒杳点进去看了眼,底下有不少人的评论: 徐昭礼:【已经把这条朋友圈印成传单,准备在酒吧分发!】 钱曼青:【妈呀!我儿媳妇可太美了!旁边那个也是个男的。】 舒美如:【长长久久。】 周景淮:【明天不太想看到你,请假一天。】 而最新评论,是一个她完全不知道是谁的共同好友。 大河向东流:【恭喜啊!】 这是? 舒杳点开这人的头像,朋友圈三天可见,一点信息都没有。 应该是自打加了好友就没聊过的老同学,或者是行业内点头之交吧,舒杳一向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她转头开始思考起,自己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但结婚证他都发过了,她再发也没什么意思。 翻了会儿相册,关于沉野的照片不多,舒杳一眼就看到了之前拍的那张,他和小饼干蹲在保安亭下避雨的照片。 舒杳几乎没有犹豫就把它发到了朋友圈里,配文只有两个emoji表情:[狗][狗] 发完不多时,就有人点赞评论了。 几乎还是那几个。 舒美如:【长长久久】 钱曼青:【妈呀!小饼干好可爱!旁边那个也是个男的。】 徐昭礼:【恭喜你终于看透了他的本质!】 赵恬恬:【靠!朋友圈最不可能撒狗粮的人也沦陷了!】 舒杳被评论逗笑,连沉野掀开被角躺了上来都没发觉。 他很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视线在扫过她的手机屏幕时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很利索地把手机抽出放在一旁。 身躯覆下,他亲了亲她的唇:“偷拍我?” “不行吗?“舒杳挪了挪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故意逗他,“两只小狗排排蹲,多稀奇啊。” 沉野的吻从唇角,慢慢下移,经过下巴、脖颈,最后落在她锁骨处。 一小块软肉,被他用牙齿轻轻磨了一下。 还以为他要咬她,舒杳本能地往后缩,却被他按住后背阻了动作。 他的头埋在她脖颈处,细碎的头发贴着舒杳的耳朵,痒痒的。 不知道他在干嘛,却隐约感觉到吮吸的力度,等他退开,舒杳低头一看,锁骨下多了一个淡淡的红印。 她笑着推他:“你干嘛?” 沉野抬起头,双眸漆黑如墨,带着得逞的笑意。 “小狗,占、领、地。” 第58章 翌日, 舒杳难得穿了小高领。 赵恬恬捧着乔迁礼,进门的一瞬间,就露出了秒懂的表情。 “昨晚……挺激烈哈?” “……”舒杳转移话题, “你送的什么啊?” 赵恬恬拆开外面的包装盒。 舒杳低头一看, 是一个招财……狗,金色的小狗胸口写了一个财字,蹲坐着, 举起前爪, 一晃一晃。 她笑道:“别人都送招财猫, 你送狗?” 赵恬恬理所当然地说:“我觉得你比较喜欢狗啊。” “……暂时不喜欢。”她现在处在对“狗”字ptsd的阶段。 赵恬恬没理会她的口是心非, 环顾一圈这整洁的工作室, 麻雀虽小,倒是五脏俱全:“今天周末,沉野不陪你啊?” 舒杳抱着招财狗小心翼翼放到架子上:“他去门口的超市买饮料了,这不是有客人来嘛。” “我还能有这待遇呢?劳烦大少爷给我跑腿。”赵恬恬看到个沙发就往下一躺, 表情惬意, “不枉费我当初早早买了你俩的股。” ? 舒杳听到这话才想起来, 在地铁上和沉野重逢之后, 在她还没有喜欢上沉野的那段时间里,赵恬恬好像确实,有意无意地会在她面前提起沉野。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6节 “他不会当初就买通了你吧?”以沉野那深沉的心思, 真不好说。 “那倒没有。”赵恬恬偏头看向她, “但他那点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就你这种不开窍的看不出来。” 舒杳帮她倒了杯水, 一副请教的姿态:“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恬恬坐了起来, 手指点了点茶几:“你觉得,在地铁上和几年不见的高中同学撞衫, 几天后在网络上找代遛狗,正好又遛到那位老同学的狗,这种几率有多少?” “……” “就这么说吧。”赵恬恬喝了口水,老神在在,“秦始皇复活说要招我去捏兵马俑的概率,都比这高。” 舒杳面露惊讶:“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我这不也就是猜测么,没有真凭实据,我一说,你估计跑得比谁都快,而且后来在徐昭礼婚礼上,我和昧儿打听过沉野的人品、事业、家庭,反正,没得挑剔。我就想着,你接触接触异性,也不是什么坏事,哪里知道,靠,你居然直接给我搞闪婚。” 舒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过了会儿才想起正事:“对了,其实还有个客人来,不过他是有工作顺路经过,来送个礼物估计就走了,你要是觉得尴尬……不对,你应该不会觉得尴尬。” “为什么?”赵恬恬瘪瘪嘴,委屈巴巴道,“你不知道,工作之后的我有多社恐,尤其是看到男人,都巴不得绕道走。” “因为那是一个长得很帅的小弟弟。“ 赵恬恬蹭一下挺直了脊背,眼含期待:“我可以。” “……” 门铃适时响起。 舒杳笑着去开门,却发现沉野和徐明卿是一起上来的。 她从沉野手里接过袋子,听到他淡声解释:“刚好在楼下遇到。” “杳杳姐,乔迁快乐!” 接过徐明卿手里的招财猫,舒杳笑着道了声“谢谢”。 这招财的玩意儿也太多了,看来她这工作室不发财都难。 她带着俩人进门,一眼就看到赵恬恬脊背僵直、双腿合拢,以一种特别温婉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她微笑着看了过来。 舒杳正想开口介绍,却见赵恬恬的笑容突然崩裂,脱口而出:“我靠,奈嘴哥?!” 身后的徐明卿愣了愣,同样惊讶地回了一句:“侣角姐?” 沉野垂眸看向她,看戏似的:“他们在说哪国语言?” 她也理解不了啊! 舒杳好奇地插一嘴:“奶嘴哥,驴叫姐,是什么?” 赵恬恬:“奈何长了一张嘴的哥。” 徐明卿:“在情侣厅坐角落的姐。” 沉野的左手悠闲地搭着她的肩膀,把她圈在怀里,又问:“他们的精神状态什么时候变这样的?” “……”你是会说话的。 舒杳本来想热络一下氛围,却又觉得没必要了。 眼前的俩人已经就着之前的缘分唠了起来,哪里还有社恐的影子。 舒杳忍俊不禁,仰头看着沉野的侧脸:“恬恬独创的起名法,她也给你起过。” “哦?”沉野垂眸,“我叫什么?” “我上男。” 舒杳正像解释,是“我配不上的男人”的意思,但还没开口,就听到沉野轻笑一声。 “难吗?” 他低头凑到她耳朵边,语调慢慢悠悠的,明明是只有俩人能听到的音量,却震到了舒杳的耳朵。 “你要上,不难。” * 一整天,舒杳满脑子都是上不上的问题。 她当然知道自己要上不难,但问题是……她才刚接受接吻这件事,几天时间,就一下子要跨越到那个层次,属实有点难为她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是因为自己只知道基本流程,但对更多的内容缺乏了解,所以产生了一些恐惧心理。 而且他肯定也没经验,俩菜鸡摸着石头过河的前提好歹也要有石头,她掌握一点理论基础,也是好的。 所以那天晚上,舒杳抱着被子靠在床头,偷偷摸摸地打开了提问网站。 觑了眼浴室门,水声还在继续。 她安心输入了一些关键词,很快网友们的相关回答跳了出来。 【第一次要进行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如何拥有更好的体验感,所以不能太过急切,以免紧张加剧。根据我和我男朋友的经验,正式开始前,一定要多做前戏……】 【千万不要相信小说里说的一夜七次,我遇到的男人,没一个超过十分钟!重中之重一定要带套,保护自己!!!】 …… 毕竟是成年人了,舒杳多少是有心理准备的,所以看这些文字,她并没有觉得多尴尬,面不改色的,就像只是在看一些学术的生理教育资料。 直到,“咯哒”一声,浴室门把被按下。 有种在课堂上走神,却突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舒杳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沉野用毛巾擦着头发,看起来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舒杳偷偷松了口气,退出,把屏幕切换到微博,看无聊的八卦缓解自己躁动的心情。 沉野拿着吹风机走到床头坐下,插上插头后,把吹风机递给她:“帮我吹?” 舒杳没有拒绝,盘腿坐在他身后,摆弄他湿漉漉的头发。 脑袋里还是刚才的一些回答,舒杳在走神中,听到他闲聊似的问了一句:“看懂了吗?” 舒杳脱口而出:“似懂非懂。” “……” 话音落下的同时,舒杳整个人都僵硬了。 手里的吹风机不知何时被沉野接手,他关上开关之后,随意把它扔在了角落。 俯身将她压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头发还只是半干,额头前的碎发湿漉漉的抵着上眼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 表面看着可怜巴巴,但只有舒杳看到,他眼神里无尽的侵略感。 舒杳找回淡定,一脸无辜的表情:“怎么了?那电视剧的脑残剧情,正常人确实难懂。” “电视剧脑残——”沉野轻笑一声,食指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左脸,“那怎么还看脸红了呢?” “我那是被剧情气的,里面的男人出轨了三个女生,还打老婆。” “壹壹。” “干嘛?” “你知不知道,你胡扯的时候,看着会特别理直气壮。” “……”舒杳的气势果不其然就像被放了气的气球,瞬间弱了不少,“好吧,我就是想着学习一下经验。” 说完还不忘客气一句:“你要看吗?” 沉野:“……我为什么要看?” 舒杳欲言又止:“感觉你也不太会的样子。” 男人好像真的不禁激。 沉野的双唇落了下来,一开始就直入主题。 他刚洗过澡,身上冰冰凉凉的,双唇却是滚烫,舌尖勾着她,勾出了舒杳自己都不觉得存在的欲望。 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舒杳拍拍他的肩膀,沉野这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双唇沿着她流畅的颈部线条缓缓下移,停留在她的锁骨处。 她渐渐放松下来,感受到他温热的掌心,从睡衣下摆钻了进去。 应该是知道她慢热的性格,在此之前,沉野都非常克制,双手最多在她腰侧流连,从来没有往上去过,舒杳一度觉得佩服,这都能忍住的男人,做什么不能成功。 但今天,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 右手揉捏的力度,带来一种陌生的刺激感,让她不受控地溢出一声嘤咛。 沉野闷笑,贴着她耳朵,用气声极轻极轻地说了两个字。 舒杳的耳朵更红了,连带着身上白皙的肌肤,都泛着一层粉色,像是春日里绽放的桃花,掐一下就汁液四溢。 睡衣扣子早已散开,舒杳视线往下,只能看到他半干未干的黑发,沾得锁骨处也一片湿漉。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抬起头来,像浅尝了佳肴后,姿态慵懒的狼,爪子轻轻往下探。 即便刚才了解了一些,但临近发生,舒杳还是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慢慢来。”他的唇若有似无地在昨晚留下的那点红色印记上流连,哑声问,“先伺候伺候你?” 舒杳知道他的意思。 但……那来自心理的不习惯,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 在他的手指灵活地钻进裤腰后,舒杳还是怂了,她翻了个身,红着脸把自己卷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发微乱的脑袋,双唇红艳,眼神湿漉,跟受了欺负似的。 “下、下次一定。”觉得欠缺说服力,舒杳踌躇着又补了一句,“明天要早起回黎水和设计师沟通展览馆的设计,我不想脑子里只剩下这些画面。” 沉野对她的反应好像并不意外,连着被子一起把她抱住,脑袋埋在她肩膀上,呼吸稍显急促:“嗯,我缓缓。” 舒杳隔着被子,都隐约能感觉到某个地方在蓄势待发。 “你……”她扯扯他的睡衣袖子,“要不我先帮你?” 沉野闷笑一声,揶揄道:“那你明天脑海里的画面会更精彩。” “……”有道理。 *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7节 负责展览馆设计的设计师,是师父朋友的儿子,也是一家知名设计师事务所的创始人,听说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大材小用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舒杳在隐园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 他提着一个公文包,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俊朗,薄唇剑眉,一身黑色西装精致挺括,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斯文又稳重。 舒杳颔首,笑脸相迎:“您好,请问是严老师吗?” “嗯。”严子珩的态度称不上冷淡,但也不热情,低低应了一声,再无他话。 俩人一前一后踏进庭院。 舒杳打开凝光堂的大门,介绍道:“我和师父目前的打算,是把凝光堂改造成展览馆,主要是进行技艺科普、复制作品展示等,以及希望加入一些互动装置。” “互动装置?” “就是比如vr互动,ai咨询等等,观众可以在屏幕上体验作品的诞生流程,也可以跟ai互动,提出相关问题。” 严子珩环顾四周,淡淡笑道:“我听我爸说,你们的成本很有限,但听这些设置,也不像很有限的样子。” “这个……”舒杳坦然地说,“拉了点免费赞助。” 严子珩的目光顿了一下,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的桌上:“找沉野帮的忙?” 舒杳惊讶:“严老师认识我老公?” 可能是闲聊让严子珩也放松不少,他难得说了句玩笑话:“如果加了个微信好友就算的话,那应该算认识。” 想来他应该是看到沉野发的领证照了。 舒杳没有否认:“确实是找他帮了点忙。” 严子珩没再多言,解开西装扣子,拿起卷尺像是要测量面积。 舒杳也没有再打扰,安安静静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等着。 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小时。 庭院里又响起敲门声。 舒杳愣了下,这个点,会有谁来? “严老师,您先忙,我出去看看。”舒杳小跑着出了门。 木门被拉开,眼前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两鬓发白,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夹克外套,脖子里的大金链子在太阳下反射着金光。 眼尾的皱纹深深叠起,他笑容和蔼,说话也不见生分:“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舒杳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右手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指甲抵着掌心,微弱的疼痛感让她回神。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男人。 第59章 舒杳最终, 还是没有喊出一声“爸”。 倒是罗建辉不以为意,摩挲着干燥的双手,笑呵呵道:“几年没见, 你都这么大了。” 几年。 舒杳想, 那是整整六年。 那一年新年,县城里鞭炮齐鸣,却只有一家在办葬礼。 也就是爷爷去世那天, 二十岁的舒杳看到了在外打工、匆匆赶回家的罗建辉。 他带回了几年前娶的老婆, 和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岁的男孩。 讽刺的是, 那时候距离父母离婚, 不过六年多。 舒杳之前以为, 一直不同意离婚的父亲,终于点头,是因为划伤周北川这件事,让他终于有所忌惮。 直到那天, 她才意识到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他在外面的女人生了个儿子, 生了个, 他一直苦苦期盼的儿子,让他觉得自己彻底有后了,不需要这个家了。 六年的时间, 足够一个孩子从牙牙学语, 长成稚气少女, 也足够她从一个不知如何和父母沟通的少女, 变成大人。 她没什么表情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问了你舅舅。” 舒杳并不意外, 知道她地址的亲戚不多,除了母亲, 也就舅舅之前给她寄过东西。 在他们眼里,血缘关系胜过一切,不论罗建辉人品如何,毕竟是她爸,只要他问一句,假装关心一下,亲戚们就没有瞒着他的道理。 “有事吗?”她又问。 “没事儿,爸正好来辅川出差,听说你现在搬到这里了,就想着来看看你,虽然这么久没见,但好歹也是我女儿不是?”罗建辉笑笑,抬头看了眼庭院上的匾额,“你这小院子看着不错啊,值不老少钱吧?” “这不是我的。”舒杳说完,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还有事吗?” “也没啥。”罗建辉倒是不恼,“就是之前听人说你结婚了,我毕竟是你爸,女儿婚姻大事,总不能一点不顾吧?所以我就想着,趁出差的机会,要是女婿有空,就一起吃顿饭,爸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总也有点看人的本事,帮你把把关。” 罗建辉的态度,好得令舒杳意外,俨然一副慈父的样子。 六年,能让一个人改变这么大吗? 舒杳没这么天真。 相比于他真的关心她,舒杳觉得,他听说她嫁得不错,来攀关系的几率更大。 还好前段时间搬了工作室,并且还没有告诉任何亲戚,舒杳暗自庆幸。 “他没空,你要是有这时间,不如去关心关心自己儿子。” 舒杳伸手正想关门,罗建辉却也用力按上了门板:“杳杳,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事儿,这么多年,我也反省了很多,现在承包一些工程,过得还不错,是真的想弥补弥补你。” 他的声音很大,不远处旗袍店里的老板娘投来疑惑的目光。 舒杳的力气,终究没有罗建辉大,眼看着木板们就要被他推开。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有力的手掌,按在门板上,“嘭”一声,将门按下。 舒杳的右手微微发颤,眼疾手快地将门闩插上。 转过身,她脸色微微发白,朝严子珩道了声“谢谢”。 严子珩眉头轻蹙,温声问:“这是?” “不认识。”舒杳把手插进口袋,一语带过,“喝多了吧。” * 所幸罗建辉也没多少耐心。 结束完工作,舒杳送严子珩出门的时候,外头早就没人了。 舒杳本不是话多的人,严子珩更不是。 沿着小径往停车场走,俩人各自沉默,显得有些微尴尬。 舒杳刚想找个话题问问设计图什么时候能完成,严子珩居然主动开口问需不需要送她一程。 舒杳说有司机,他便也没再说什么。 朝他挥手道了别,舒杳坐进车里,又想起了罗建辉的事情。 回程的一路上,心情多少有点受影响,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等车进入市区,司机问她去哪儿,舒杳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沉野还在上班,就自己先回了家。 食指按下指纹锁,“滴滴”一声,大门开启,她低着头换鞋:“小饼干?” 小饼干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出来迎接。 舒杳探头张望,看到客厅地板上奇怪地放着一个手提电脑,屏幕上黑漆漆一片,显示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代码。 沉野已经回家了? 但是,干嘛把电脑放在地板上? 舒杳喊了他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小饼干却突然从不远处的收纳间里跑了出来。 它今天被打扮得格外正式,穿着一身小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处还系了个精致的小领结。 嘴里叼着一个小盒子,小饼干奔到舒杳面前,把盒子放在地上,下巴拱着往她这儿推。 舒杳惊喜又觉得有点好笑。 “什么呀。” 她大概能猜到这是沉野给她的惊喜,但当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粉钻戒指的时候,舒杳还是愣在了当下。 六角星形的粉钻,晶莹剔透,温润细腻,宛如一朵春日盛开的桃花,盒子内部印着一个精致的“r”字。 当初许家玏被拍到出轨,也是在这个工作室,舒杳内心暗讶,所以他五月的时候,就已经定制了这个戒指? 舒杳蹲下拍拍狗头:“你爸呢?” 小饼干晃了晃脑袋,一转身,爪子拍在键盘的enter键上。 屏幕上代码消失,电脑背景变成了一张俩人高中时候的合照。 就是那张被赵恬恬拉着拍的四人合照,只不过赵恬恬裁去了左右两边的徐昭礼和沉野,而沉野裁去了左边那两位。 照片上,一条条粉色弹幕缓缓往上升: 【你叫舒杳?】 【篮球赛,你希望他赢吗?】 【你好,沉野,徐昭礼的朋友。】 舒杳双手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却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 搭配着后面的合照,像是在模拟对话场景似的。 舒杳耐心地看了下去。 【天黑了,送你回去?】 【朋友送了两张展览门票,感兴趣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8节 【高考加油。】 …… 看到这里,舒杳瞳孔轻颤,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 她好像明白了这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弹幕,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高中的他想对她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下雨初遇那天,她的胸口戴着校牌,他应该看到了,所以想问她:“你叫舒杳?” 八班和五班篮球赛那天,他表现出了罕见的胜负欲,其实心里却在介意,她是不是希望周北川赢。 被赵恬恬第一次拉去当助攻的那天,散场已经是深夜,他原来想送她回去的,可惜徐昭礼抢先一步问了,而她婉言拒绝,他估计也就难再开口。 至于展览门票,那是什么时候?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舒杳的心加速跳动,右手紧紧攥着,看新的弹幕缓缓上升。 【我也报了辅川大学。】 【舒杳,你“男朋友”是个垃圾。】 【会分手吗?分的话我先排个队?】 他还特意在男朋友三个字上打了引号,似乎就连回忆,都要说明周北川并不是她真的男朋友。 舒杳忍俊不禁,但很快,笑容又淡下。 【抱歉,吓到你了。】 【我要出国了。】 【壹壹……】 七年多前,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想报警就报吧”冷硬又决绝,可原来,他真正担心的,是会吓到她。 舒杳鼻尖泛酸,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睛,强压下泪水,想看哪个省略号后,是什么内容。 但奇怪的是,这条后面,就没有新的弹幕出现了。 就像话说了一半,没有结束。 舒杳以为是电脑卡了,刚准备伸手按键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我喜欢你。” 舒杳猛的回头,看到沉野穿着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迎面走来,正式又庄重。 搭配一致的小饼干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跟伴郎似的。 积蓄在眼眶里的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舒杳哽咽了一下,带着些微哭腔,脸上却是笑着的:“你训练了它多久啊?都会玩电脑了。” 沉野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脸上的泪光擦了,语气一如既往的不正经:“没几天,我们小饼干聪明,明天就能去考大学了。” 舒杳被他的话彻底逗笑,双眸沾着水光,更是熠熠发亮。 “你刚才说什么?”舒杳明知故问。 沉野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盒子,取出戒指后,牵住她的手单膝跪地。 “壹壹,我喜欢你。” 沉野抬起头,语气罕见认真,“给你看这些,不是希望你因为我过去的喜欢而背负压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确实,喜欢了你很久、很久。” “你怎么突然……” 沉野的眼里带上笑意,看起来有点无奈:“婚是你先求的,第一次吻是你主动的,连戒指也是你先送的,想来想去,大概只有这,能让我抢个先了。” 舒杳破涕为笑,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钻戒,问了一个很破坏气氛的问题:“这贵吗?” 她的无名指上已经戴了戒指,沉野就把这个戴在了她的中指。 “不贵。”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回来的路上,两元店买的。” 这胡扯的姿态,和当初说捡了个蛋糕如出一辙。 舒杳信他个鬼。 她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发现罗建辉突然造访所带来的那些坏情绪,此刻完全烟消云散了。 舒杳把他拉了起来,主动缩进了他怀里。 “怎么了?” 舒杳闭着眼睛,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柠檬薄荷味,看来他刚才准备的时候,又吃糖了。 “沉野。” “嗯?” 舒杳圈着他腰的双手紧了紧。 “我也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第60章 (二更) 舒杳问了隐园旁边的商铺老板, 那天之后,罗建辉并没有再去隐园找过她,毕竟他的家在几百公里外, 舒杳想着他或许已经离开辅川, 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周五的夜晚,“再遇”格外热闹。 包厢里也是。 赵昧儿的肚子还不显怀,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喝着橙汁, 倒是徐昭礼在一旁各种操心, 一会儿怕吵到她, 一会儿怕有烟味。 周景淮本来是路过打个招呼而已, 但也被徐昭礼拉着坐下了。 他扫了眼一旁悠哉悠哉喝着矿泉水的沉野, 幽幽开口:“某些人不是连请了三个半天的假,说要训练自家的狗去考大学吗?怎么,考完了?” 舒杳真是被沉野这张嘴雷到了。 他怎么什么奇葩理由都想得出来。 沉野搭着舒杳的肩膀,扯了扯嘴角:“高中状元。” 到底还是女生的直觉更敏锐, 赵昧儿用手肘拱了拱舒杳的手臂:“沉野给你准备惊喜了?” 舒杳点了点头。 赵昧儿瞬间来了兴趣:“什么惊喜?” “就, 让小狗给我叼了个戒指。”其他的, 舒杳并没有多说。 “那你怎么没戴啊?”赵昧儿神秘兮兮问, “太大了?” 舒杳点头,特别实诚地说:“有种出门背了一套房的感觉。” 周景淮轻笑一声:“不止一套吧。” ! 舒杳手一颤,手里还没怎么动过的可乐洒出些许。 沉野拉开抽屉, 从里面拿了包新的纸巾。 他刚帮舒杳把手背的水渍擦去, 一旁的赵昧儿突然惊喜出声:“呀!” 徐昭礼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 “……”赵昧儿无语地把他拉回去, 俯身从打开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叠叠乐。 “居然扔这儿了!我就说怎么在家找死都找不着。” 舒杳看了一眼:“这是上次我们玩的那个吗?” “对呀。”赵昧儿把叠叠乐拿了出来, 抽掉盒子, 颇有兴致地垒好,看向众人发出邀请, “来都来了,要不来一局紧张刺激的,真心话大冒险叠叠乐!” 不知道是因为闲着也是闲着,还是给全场唯一的孕妇一个面子,并没人拒绝。 游戏就从赵昧儿这端开始了。 舒杳的运气比上次好一些,但也并不完全好,平安躲过两轮后,第三轮就抽中了真心话:【上一次接吻的地点。】 舒杳:“……” 上一次,好像是刚才……她去洗手间的时候。 和顾客使用的洗手间不一样,舒杳去的专用洗手间没有隔间,她洗完手刚拉开门,就看到沉野靠在门外的墙壁上等着。 她过去牵他的手,但刚牵上,就反被他带进了洗手间。 “哒”一声,门落了锁。 舒杳被他压在门板上,不急不缓地亲着,也不明白他这冲动怎么随时随地就来。 就连半途门外有保洁阿姨敲门,沉野也只趁换气的间隙应了句“有人”,就又没有止境似的亲了下来。 本来也没什么,就是“洗手间”这个地点,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舒杳张了张嘴,已经做好了被调侃的准备,后脑勺却突然被人按住。 沉野凑身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亲了下她的唇,理所当然地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刚刚。” “靠!诡计多端。” 徐昭礼不服,但下一秒就住了嘴。 因为他也抽到了带字的木牌:【经历过最无语的事情是什么?】 “呵。”徐昭礼毫无犹豫地指着沉野,“问问这厮。” 舒杳:? 沉野垂眸剥着一个核桃,漫不经心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还没关系?”徐昭礼一下跳了起来,“老子人生最无语的事情,就大半年前吧,这厮大半夜给我连发了十条语音,我说我要去拉屎,他让我憋着先听完。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硬憋着听完了,结果就是炫耀他要结婚了。” 舒杳一怔:“哪天?” 徐昭礼掏出手机,幸好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聊天记录不多,他很快就翻到了那天:“五月十二号晚上十一点。” 一旁的周景淮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放下手里的杯子,也摸出了手机。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89节 俩人对了这同一时间点、一模一样的聊天记录,周景淮无语地看向沉野:“你当时到底群发了多少人?” 沉野悠闲自得地把剥好的核桃仁放进她掌心,然后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没多少。”他往后一靠,双腿微微敞开,右手搭在舒杳身后的沙发背上,语气显得颇为遗憾,“可惜我家狗没有手机。” 徐昭礼把手里的一颗车厘子砸了过来:“你做个人吧。” 沉野顺手接住,指尖把玩着上面的梗,转了转,笑道:“做人有什么好的?包厢里唯一做人的那个,这不还单着么。” 沉野欠揍的话,立刻又引发了新一轮的讨伐。 舒杳一直没有说话。 她在回忆。 他们是五月十三日领证的,五月十二,那不就是她和他求婚那一晚? 十一点,那会儿他应该在阳台犹豫? 敢情他当时并不是在犹豫,而是在群发消息? 舒杳想起他当时隐藏在黑夜里的背影,一方面觉得搞笑,一方面却又觉得疑惑。 重逢之后,他第二次喜欢上她的时间点,好像比她以为的更早。 游戏不知不觉就轮到了周景淮那儿。 “随机大冒险。”周景淮看向最熟悉规则的赵昧儿,“这是什么?” “就是其他人随便提大冒险。” “行。”周景淮把木牌往盒子里一扔,“提吧。” 见其他人都没什么想法,赵昧儿说:“要不就还是老套路,你给你微信里最新联系的异性发一句话。” 周景淮点开微信,目光却顿了顿,抬头问:“什么话?” 赵昧儿眼珠子转了转:“你和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舒杳轻声笑了出来,这也太损了。 周景淮低头发完,大概以为大冒险还包括给大家看结果,于是很坦然地把手机扔在了茶几上。 舒杳刚看清对方那熟悉的头像,回复就跳了出来。 【哪个男人?】 【社团那个?那是我朋友啊。】 【还是网上认识那个?那个是在追我,但是我觉得不太靠谱。】 【啊……你不会说的是那天请我吃饭那个吧?那个我确实在考虑。】 “……” 包厢里陷入死寂,周景淮的表情也骤然冷下。 在舒杳的记忆里,他一直如山间清泉般自在流淌,不急不缓,但此刻,清泉仿佛冻结,摸一摸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他拿起手机,起身离开前只淡淡扔下一句:“你们继续。” 等门关上,赵昧儿有些担心地问舒杳:“我不会坏事了吧?” “不会。”舒杳笑着安慰她,“你可能不仅没有坏事,反而可以促成一些好事。” * 周景淮走后,四人又玩了几轮,局便散了。 沉野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舒杳正窝在沙发角落等他。 她双颊泛红,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这场景,和上次喝了桑葚酒之后如出一辙。 沉野无奈轻笑,拨开了她脸上的发丝。 舒杳慢慢睁开了眼睛,灯光下,瞳仁似琥珀般晶莹水润。 “就大冒险喝了一点也能醉?” 舒杳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酒醉的憨态,而后和孩子一般,张开双手,朝他抱了上去。 沉野的右手扶在她后脑勺,轻轻揉了揉,无奈道:“就这酒量。” 舒杳没有说话,脑袋埋在他脖颈处,搂着他脖子的双手紧了紧。 抱了会儿,沉野把她的双手从脖子上拉了下来,转身:“上来。” 舒杳很自觉地缠了上去,跟树袋熊似的趴在他背上。 从二楼到门口,路上遇到不少和沉野打招呼的人,有服务生,也有酒吧的客人,有好奇围观的,也有八卦打趣的。 沉野不觉得烦,甚至格外兴致好,逢人问就回一句:“我老婆喝多了。” 好不容易出了门,冬夜晚风刺骨,钻进袖子里,冻得舒杳一抖。 沉野偏头看她,耳朵却因为这动作,正好擦过她的嘴唇,温热的、柔软的触感。 沉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努力克制自己不心猿意马,身后这家伙却仗着酒劲,凑到他耳边,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你耳朵好软。” 沉野轻呵一声:“我其他地方挺硬的。” “嗯。”舒杳没有丝毫羞涩,反而一脸赞同地点头,“你脊柱好像有点硬,你要好好注意身体了。” “……”沉野被逗笑了,“你少说几句。” “为什么?”舒杳不服气,“我再说你会把我丢马路上吗?” “不是。”沉野把她塞进副驾驶座,扣好安全带,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在她腿侧的座椅上,咬牙切齿似的,“你再说,我把你丢床上。” “哦。”舒杳笑着,满意点头,“那就好。” 沉野:“……” 服了。 他绕到另一侧上车,关上车门。 停车场上漆黑一片,偶尔有车从旁边的过道经过,刺目的车前灯让舒杳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沉野伸手挡在她眼前,车内昏黄的灯光下,她双唇红润,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看。 对于外人,舒杳就像一杯温水,不会让人在触碰到的瞬间,就冻得缩回手,但同样,即便你再靠近,她也不会再升温,始终就是这么淡淡的,以自己的温度生活着。 只有这种时候,沉野觉得她好像格外依赖他。 沉野的手移到她后脑勺,隔开了她和冰冷的车身,凑身过去,轻轻地吻住了她的嘴角:“你醉了之后,对谁都这样吗?” 舒杳愣住了,他话语里的卑微,让她有些不忍再装下去。 但是如果现在说自己没醉……会不会太尴尬了? 舒杳犹豫片刻,在他即将抽身离开之际,左手搂着他的脖子,又靠了过去。 她告诉自己,反正她醉了,那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之前的几次深入亲吻,毫无意外都是沉野占据着主动权,但这次,她却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只是第一次当地主,还是不够熟练,舌尖探入之后,就僵在了那里。 明明不是故意的,却似在欲擒故纵。 沉野搂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抱坐在了大腿上。 舒杳跨坐着,后背贴在方向盘上,后腰贴着他温热的掌心,沉野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在车厢内被无限放大:“我教你。” …… 虽然停车场上车不多,但偶尔也会有车经过,舒杳一边担心,一边却又无法克制地被他诱惑着沦陷进这一场亲密。 “嘟——” 外头突然传来鸣笛的声音,舒杳吓了一跳,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往后仰着逃离他的双唇:“有人……” 沉野的双眸里坦然地沾着欲,甚至都没有想要隐藏,昏黄灯光映衬,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头没有尽兴的狼,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远处有车停在过道中间,挡住了后面的车。 前车很快开走,一场还没开始的矛盾就此化解。 但是刚才的事儿,也没法再继续下去了。 舒杳暗暗松了一口气,身体挪动了一下,想从他腿上下去,却反而感觉到大腿被硌住了。 几次过后,她实在太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了。 舒杳立刻僵住了身躯。 但内心又有点好奇。 她偷偷往下瞟了一眼,而后又做贼心虚地移开目光。 沉野嗤笑一声:“胆子不是挺大,怎么还偷偷看呢?” “谁看了。”她不服地反驳,说完才反应过来,完了,被这鸣笛声一吓,她完全把自己正在装醉这件事忘之脑后了。 果不其然,沉野也发现了这一点,右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恍然大悟似的:“没醉是吧?” “……” 她本来不想装的,但是他喊醒她的时候,眉目温柔到了极致,舒杳当时脑子一热,就被美□□惑住了。 她想着,如果醉了,那就做什么都可以吧? 比如抱他、亲他……都可以。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要不是这该死的鸣笛。 但舒杳一贯的原则是,只要自己够淡定,就谁都不能说她是在胡扯。 所以她理直气壮地说:“没装,就是被吓醒了。” “哦?”尾音微微上扬,沉野的声音里透着愉悦,身体却一动未动。 舒杳没忍住推了推她:“你放我下去。” “你下去了我怎么办?”沉野的视线再度往下一扫。 那地儿实在是显眼得令人无法忽视,舒杳耳朵发烫,不受控制地磕绊了一下:“我怎、怎么知道,也没怎么样,你怎么就……” 沉野不要脸地抬手往后指了下:“酒都能被吓醒,我不能被吓硬?”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0节 舒杳:“……” 第61章 说着把她丢床上, 沉野说到做到。 柔软的床垫弹了几下,舒杳还没反应过来,沉野动作流利地脱了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里面只剩下一件黑色t恤。 他顺手脱了, 俯身而下,继续那个在车里被打断的吻。 吻落在脖颈处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还记得看日出那天, 在海滩上, 你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吗?” 舒杳脑袋懵懵的, 点头。 “回房间之后, 我做了个梦, 梦里,是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他的右手搭在她的毛衣下摆往上卷,双唇轻吻着她的耳垂,“像这样, 慢慢脱掉你的毛衣, 然后, 是里面的……” 舒杳因他的话而面红耳赤。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要……就要, 少说话。” 沉野轻笑一声,右手熟练地往下探,指尖用力, 指甲和牛仔裤上的纽扣相碰, 发出微弱的声响。 一种陌生的酥麻感, 让舒杳整个人像是漂浮在海面上, 她伸手抓住床单, 才感觉自己不会溺死在这浪潮里。 沉野的左手手指灵活钻入她掌心,强迫她松开。 她的右手渐渐放松下来, 十指紧扣着,被他压在身侧。 空气里水声暧昧作响,舒杳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一阵阵颤抖。 沉野贴在她耳边,嗓音暗哑到了极致:“可以吗?” 舒杳的脸比喝了酒还红,末了,微微点了下头。 沉野的右手拉开抽屉,往里摸了摸,却突然顿住。 舒杳懵懵抬头:“怎么了?” 沉野:“套呢?” 舒杳陡然想起来,许久之前,她无意中打开抽屉,看到了里面那几个随意扔着的套。 一方面是看到一次,就想起一次之前打牌的事,尴尬至极,另一方面也是觉得都拆开快落灰了,反正也用不到…… “我扔了。”舒杳心虚地把脑袋埋回他肩膀,低低问,“要不……你点个外卖?” 就是不知道这个点,送过来要多久。 沉野身躯僵硬,拿过手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手机就响了。 显示的是周景淮。 他埋头冷静了一会儿,才撑起上半身,面无表情地按下接听,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句怎么了。 那头,周景淮倒是喋喋不休,沉野听了许久,偶尔才应个一声。 舒杳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到沉野最后问对方有没有事。 见他挂断电话之后,脸色就有些凝重,舒杳担心地问:“怎么了?” 沉野无奈叹了口气,身体里那点躁动,因为这个电话,褪去大半,他扔下手机,翻了个身把舒杳搂在怀里:“明早要临时要出趟差。” “出差?去哪儿啊?” “南城,游戏产业峰会,周景淮急性肠胃炎,去不了了。” 舒杳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啊?是吃坏东西了吗?” “嗯。” “那他还有精力说这么多话?这个峰会很重要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毅力,舒杳不禁想,难怪骤雨科技短短几年就发展到了现在这个规模。 “那倒不是。”沉野神色懒懒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说肠胃炎是因为吃了今晚的狗粮,所以在电话里骂了我五分钟。” 舒杳:“……”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沉野已经出发去南城了,给她留下了早餐,以及床头柜上一张让她把牛奶热一下再喝的便利贴。 舒杳吃完早餐,就去了工作室。 临近中午,黎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不好意思啊,杳杳姐,我没迟到吧?” “没有。”舒杳给她递了张纸巾,“下午才开始直播,迟一点也没事,不用这么急。” 黎穗擦着额头上的汗:“我今早还是以往的点醒的,结果……呃,我家狗生病了,我就带它去看兽医,然后就晚了点。” 狗…… 舒杳看破不戳破:“这样啊,那你需要请假吗?可以给你批。” “不用不用,他就是肠胃弱,谁让他总喝酒……” 舒杳扑哧一笑:“你家狗还喝酒啊?” “……”黎穗摸摸耳垂,不说话了,低着头一会儿摸摸手机架,一会儿又想起关窗,看着忙碌异常。 下午,直播照常开始,也顺利结束。 舒杳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身后的黎穗津津有味地关注着微博上的观众反馈,欣喜地跟她说这次直播居然上热搜了。 虽然最近几次直播热度都还不错,但上热搜,还是第一次。 有点奇怪。 舒杳拿起手机,正想看看是什么原因,黎穗急匆匆跑到她身边。 “杳杳姐!你看这个!” 舒杳定睛,瞳仁微微颤抖了一下。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名为“想拍啥拍啥”的账号在#江岸直播#这个热搜里发的微博。 【#江岸直播#前段时间本来想拍拍水乡庭院,却没想到拍到了一位美女,结果今天刷到江岸的直播,好像对上了?】 第一张配图是她的侧身照,是从窗外往里拍的,当时她正在专心直播,完全没有注意到。 第二张图,则是她今天的直播截图。 两者从桌上的工具摆设能很明显看得出来,是同一个人。 “这人什么时候拍的啊?我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啊。” “看穿着,应该是上个月。”舒杳放大照片看了看,“看起来不像是人拍摄的,大概是无人机,就是我们看到的那次吧。” 这段时间,网上对于江岸的讨论度虽然有所下降,但依旧不低,这条微博一经发布,就引起了不少人的评论和转发。 【最早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都说是男的,结果直播证明是女生,已经够让人惊讶了,居然还是个美女!】 【天呐,这侧颜说是女明星也不为过吧?美女贴贴!】 【江岸连微博都没有,就是不希望暴露三次元信息吧,博主放这种照片经过江岸同意了吗?】 【博主侵犯隐私了吧,劝删。】 【好奇这是哪儿,看起来像是江南园林,江岸居然是家在园林的白富美吗?】 …… 评论里说什么的都有,黎穗担心地问:“杳杳姐,我已经私信劝删了,但是没理我。” “评论区这么多人劝,要删早删了,这人刚发的时候才几十个粉丝,现在已经快上千了,要的就是波流量。” “那我们怎么办?” 舒杳无声叹气,默默点开了微博投诉。 黎穗:“……” 可惜投诉并没有什么用,没一会儿,这条微博的转发就破了万,更奇怪的是,评论区说她是住在园林的白富美的那条,被顶到了最热评。 舒杳正往杯子里倒水,拿着手机,点开一看,脑袋仿佛嗡的一声。 直到热水溢出水杯,她才回过神。 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桌上的水渍,眼神却迟迟没有从那句回复上移开。 【用户18273848:什么白富美啊,她大学的时候有金主,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八卦永远是最吸睛的。 这条回复,吸引了无数路人开始吃瓜。 用户18273848选了一个询问的人回复:【具体我不清楚啊,当时我女朋友是她隔壁宿舍的,听说经常看到她上pp聊天室陪男人聊天,真人叫舒杳,辅川大学的。】 由于院校和姓名都对的上,很多人觉得他前半句话的可信度,也大大提升。 所谓墙倒众人推,一个在众人眼里能力突出、超凡脱俗的艺术圈新人,在蒙上私生活混乱这层滤镜后,就变得令人嗤之以鼻。 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照片曝光这件事根本就是她的自我炒作,为的就是利用颜值拉高知名度。 这件事,像一个开关。 舒杳本以为早就忘了,但现在想来,却发现那些人的一字一句,她依旧记得那么清晰。 大四那年,她在网上找到了给人补习历史文物知识的兼职。 怕打扰到舍友休息,她把补习时间安排在了其他三人都有课的时间段。 有一天补习中途,宿舍门突然被人推开。 舒杳就坐在门边的位置,被吓一跳,她回头看到了隔壁宿舍的一个女生,是舍友的朋友,但她并不认识。 女生的目光落在她电脑屏幕上,又很快看向她:“不好意思啊,亭亭说她忘记带手机了,让我顺道帮她带去。” 舒杳点头,示意她进来拿。 女生拿了她舍友的手机,很快就走了。 舒杳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引起,过了些日子后,系里突然开始有一些关于他在聊天室陪男人聊天赚钱的谣言出现。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1节 甚至,连她的舍友之一都不可置信地来问她,是不是真的。 舒杳本来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释,但她渐渐发现,有时候,沉默在别人眼里,只是默认。 所以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拉自己宿舍和隔壁宿舍的女生旁听了一节课,自然也包括最开始撞见她聊天的那个女生。 第二件则是把这份工作交给了同系的学弟。 至此,谣言才算慢慢平息。 可是没想到,三年后,旧事又被重提。 不过这次,舒杳完全没有了当初的憋闷和慌乱,反而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淡然。 她点开微信,发出了几条消息。 * 那头。 窗外明媚的阳光撒了半身,沉野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双眸里却像掺着冰碴,丝毫没有暖意。 【只有我觉得被偷拍这件事很扯吗?又不是什么很知名的艺术家,怎么就这么巧拍到她了呢,感觉是自我炒作,找人故意拍的,利用颜值拉高名气罢了。】 【我怎么觉得直播里的手,和照片里的手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不会是摆拍吧?直播里的人真的是她吗?】 【我也怀疑,问了相关人士,光直播里的那个镯子,没有十几年的经验做不了,这么年轻一小姑娘,真做得出来?】 【果然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女是人设,靠男人赚钱才是生活。】 …… 微博上,关于她的负面评论已经有了阴谋论的趋势。 沉野的思维,却还被最初的那些话揪着。 他一直以为,她那时候真的是因为毕业忙碌,所以辞了兼职的工作,把他扔给了学弟。 却从未想过,后面其实有难言之隐。 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那自以为是的喜欢,是一场笑话,除了给她带去了谣言的伤害,还带去了什么呢? 她被他喜欢上,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攒的。 身旁,黄山翻着手机问:“沉总,微博上的那些负面评论,需要处理吗?” “不用。”沉野最后看了眼时间,声音不重,却掷地有声。 “采访删掉的最后一个问题,加上。” 第62章 众所周知, 骤雨科技的两大主心骨,一主外,一主内, 但凡采访、应酬等事宜, 都是周景淮出面,在大半年前,大众对于沉野, 甚至只知其存在, 不知其姓名。 直到前几个月, 沉野开始渐渐走向幕前, 圈内哗然, 原来骤雨科技背后的隐形大佬,其实就是沉家的二公子。 作为沉野第一次直播采访,记者拿出了百分百的专业素养,直播间里严肃得仿佛会议现场。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氛围才算轻松了些。 “您之前说到, 创业是和朋友一时兴起的想法, 在创业的过程中, 您自身也遇到了很多困难,那是什么支撑您度过了那段困难的时期呢?” 沉野沉思片刻,看向镜头:“我想那应该感谢我太太。” 记者:“确实听说沉总新婚燕尔, 能和我们聊聊您的太太吗?我想那一定是一位特别出色的女性吧。” “我太太, 最近大家应该有所耳闻, 毕竟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她叫舒杳, 也有人叫她, 江岸。” 直播间里一片哗然。 【我靠!沉野的太太就是江岸??这完全搭不上边,怎么认识的啊?】 【不会是赵昧儿介绍的吧?听说她老公和沉野是好兄弟。】 【难怪江岸是宝物记前阶段新活动的顾问,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吧。】 【这是炒作上瘾了吧?不仅自己炒,还拉上老公一起炒。】 【既然都提了,不如顺带问问沉总对于老婆大学时候陪聊的事情怎么看?】 …… 记者自然看到了弹幕里的无礼言论,正想无视,把话题引开,沉野却突然嗤笑一声。 “我怎么看?我对有些人的智商刮目相看。” 舒杳正在吃晚饭,听到手机里沉野蹦出这句,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黎穗就坐在她旁边,伸手比了个赞:“姐夫真是长了一张好嘴!杳杳姐,你和姐夫大学就在一起了啊?” “没有,我们大学没有联系。” “嗯?那他怎么说克服创业艰辛得感谢你?” 舒杳也没想通,下一秒,画面里记者把话题带了回来:“没想到沉总的太太,居然就是江老师,两位是大学同学吗?” “不是。”沉野的姿态放松了些,他靠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微微敞开,左手转动着右手无名指上的小狗戒指,缓缓道来,“那时候,虽然我只负责技术,但相关知识上的缺乏,让我很难共情游戏里的设定剧情等等,所以,我在网上找了一个老师。当时有个挺流行的结伴自习软件,每周三天,她会在自习室里帮我补课。” 【??所以那个所谓的金主,其实是她现在的老公?】 【是真补课还是……啧啧。】 【有些人不要想的太龌龊了,pp聊天室在最初的时候本来就是用来自习、补课和玩聚会游戏的,后来用的人多了,龙蛇混杂,才慢慢变了味道。】 【我也记得,我那时候和男朋友异地,就经常用这个软件一起自习,共享ppt。】 【所以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吗?从校园到婚纱啊这是。】 【我靠!这个小狗戒指!之前在江岸直播里出现过!还真是老公啊!好浪漫!】 …… 舒杳握着筷子,完全愣在了原地。 她知道,他这话是在为她解释,但是,之前不是说,那个学生是周景淮吗? 舒杳突然想起什么,跑到架子前,从一堆设计草图里翻到了许久前沉野写的奥特曼歌词。 当初她没有细看,只是觉得字挺好看,而且也算有纪念意义,就没有把这张纸扔掉,现在看起来,那一笔一捺,和当初hdp交的作业上的字体,有八九分相似。 舒杳捶了捶脑袋,明明这么明显,她之前怎么完全没有往那处想呢?居然他说什么就信什么。 与此同时,手机里的主持人提问即将结束,她最后问了沉野,这个回答,是不是在帮太太澄清网上的非议。 沉野敛了笑意,再度开口时,神色温和,却不失郑重:“我一直相信,自证是一件没意义的事情,因为大多数人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所以我说这么多,比起澄清谣言,更想的是,向我太太道个歉。” 记者满脸不解:“道歉?” “我曾经,把她帮我补习的时光,视作支撑我创业的动力,却不想这份利我的暗恋,带给她的只有莫须有的谣言和诋毁,如果早知如此,那我情愿,我的喜欢已经彻底埋在了高考毕业后的那个雨夜。” 记者还在发表最后的总结陈词。 舒杳却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沉野喜欢她。 不只是高中喜欢过,也不只是重逢之后再度喜欢上。 而是,一直,他一直喜欢着她,喜欢了很多年。 沉野的采访一出,网上关于江岸的舆论,立刻有了反转。 【有些人别靠着个“听说”就在那大放厥词了,我就是舒杳隔壁宿舍的女生之一,当初我们可是坐在宿舍里,听过补习全程的!可惜当时不知道对面是谁,要是知道就录个音了呜呜呜呜】 【那位@用户18273848,应该是我前男友,如果是的话,我早就和你解释过当年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了,你现在掐头去尾,把前半段翻出来当真相哗众取宠,是什么意思呢?】 【作为同系学弟,当初因为莫须有的谣言,学姐把补习的兼职让给了我,但我只给对方补了一节课,就被对方解雇了(不过给予了大额补偿,所以我不仅没生气反而很开心白赚一笔哈哈哈哈哈),本来以为是磁场不合,多年后终于知道了真相……】 几位默契地晒出了当年的学生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使澄清的可信度大大提高。 这是舒杳刚才发消息的对象,庆幸的是,即便几年没有联系,但他们在知道这件事后,无一例外都毫无犹豫地选择站出来。 在他们的助力下,最开始发布谣言的@用户18273848微博评论下只剩下谴责,逼得他最终注销了账号。 但整件事情中,最让舒杳觉得好笑的是,有一个名为“情侣观察(重生版)”的账号,居然卷土重来,在微博、短视频网站同时放出了一段采访。 就是当初舒杳和沉野领证时,接受的采访。 后期粗糙、连字幕都有错别字,一看就是为了蹭热度临时赶制出来的。 此刻再看这段不到五分钟的视频,舒杳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凌乱感。更让人凌乱的是,当初说好的打马赛克,打是打了,但居然打在了他们的衣服上。 而他们俩人的脸则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旁边还附上了一行小字:应被采访人要求,画面已打马赛克。 舒杳:???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不过好在,他和沉野现在的关系终究和刚开始的时候不一样了,所以她并没有在意。 她点开视频看了一遍,这才惊讶地意识到,他当初那些看似随口胡诌的回答,其实有八九分都是真的。 比如记者问沉野:“那这几年,完全没有联系吗?” 沉野半开玩笑似的说:“网络一线牵。” 舒杳本来以为他的意思是俩人有加好友,他可以看到她的朋友圈之类的,但其实,他指的或许就是补习这件事。 再比如记者问:“那如果现在回到高中,你最想做什么呢?” 沉野格外认真地说:“告白吧,就算被拒绝也无所谓。” 心口又甜又涩,有种说不出的悸动。 热搜里,道歉和好评的声音,已经完完全全盖过了质疑,舒杳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手机开始震动。 沉野打来了电话。 舒杳指尖微颤,按下接听,开口时,语调有点飘:“喂?”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2节 那头的人像是笑了一声:“还是感到有压力了?” “有点。”舒杳没有撒谎,攥着手机,艰难开口,“其实,我之前就和恬恬说过,优点担心回报不了你的喜欢,现在更担心了。” “舒杳,你知道我今天穿的西装多少钱吗?” 舒杳一愣,他怎么突然开始扯穿着了? “不知道啊。”她瞎猜,“三万?” “50万。” “……”fine,她还是对富人的世界了解得太浅了。 “那你知道我里面的衬衫多少钱吗?” 舒杳往贵了猜:“也50万吧。” “200块。” “……”舒杳忍俊不禁,“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就想跟你说——”沉野的嗓音懒懒的,半开玩笑似的。 “我这人吧,越往里越不值钱。” “尤其心里那点连说出口都不敢的喜欢,可以说一文不值。” * 舒杳在某些事情上确实很后知后觉。 就比如沉野把自己的喜欢贬低得一文不值这件事,她到深夜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所以,他是觉得,她大学的时候那短暂流传的谣言,都是他造成的? 舒杳不可置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低着头,用出了此生最快的打字速度。 【你知道那一年,我为什么会在网上找兼职吗?】 【因为当时有一个花丝镶嵌培训班,师资力量很雄厚,我特别想去,但每期一万的学费,我根本无力承担,我妈本就不同意,更不会给我。是你的学费,让我如愿地报了名,并成为了李教授的徒弟,所以可以说,是你当初的喜欢,让我可以成为现在的我。】 【所以……】 舒杳咬着唇,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 空荡的房间里,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毅然决然地发出了最后一句。 【你的喜欢,并不是一文不值的。】 对于舒杳的长篇大论,沉野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他回过来一句:【还没睡?】 舒杳:【嗯。】 沉野:【如果现在看到我,还会有压力吗?】 舒杳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掀开被子,抄上拖鞋,下楼开了门。 门外,沉野靠在廊柱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舒杳微喘着:“你都回来了,怎么不进门啊?” 沉野漫不经心地笑:“说实话,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舒杳知道为什么,牵着他的手,带他进了门。 然而刚进客厅,舒杳就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他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躁动和不安,好像都融化在了唇齿之间。 舒杳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波动,踮起脚,回应他的索取,但时间久了,双腿微微有些发抖。 沉野圈住她的腰,将她抱坐在了门口的鞋柜上,亲她的间隙,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舒杳的心底涌起阵阵酸涩。 她的视线扫过一旁,架子上放着几根他常吃的棒棒糖。 舒杳随手拿了两根,拍拍他的后背。 沉野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她掌心向上,托着糖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失忆棒棒糖,吃了,我们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样我不会为你多年的喜欢感到压力,你也不必为曾经的事情感到愧疚,行吗?” 舒杳说这话时的姿态,像极了马路上忽悠人的算命大师。 沉野轻笑一声,片刻后,他接过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很配合地问: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 * 沉野被赶去洗澡了。 舒杳靠坐在床头刷着微信,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赵恬恬的视频邀请。 舒杳很清楚她想聊什么,瞟了眼浴室,估摸着沉野还没那么快出来,于是按下了接听。 那头赵恬恬激动地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俩现在怎么样啊?” 舒杳故意装傻:“什么怎么样。” “不是吧,他都在直播里告白了!”赵恬恬愤愤说道,“我刚还犹豫了一下,担心影响你俩深情剖心,干柴烈火,结果你俩什么都没发生?你之前的担心不会还没消除吧?” “不是。”舒杳的右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丝,声音低低的,“我失忆了。” 赵恬恬满脸费解:“什么东西?” “我刚吃了失忆棒棒糖,吃完就把今天的事情都忘了。” “沉野那张嘴,没对此发表什么尖锐的评价吗?” “他也吃了,他也不记得。” “……”赵恬恬沉默许久,“你俩还真是幼稚到一起去了。” 舒杳自己也觉得好笑,倒在床上乐不可支。 赵恬恬愣愣盯着她脸上的笑看了一会儿,发自真心地感慨:“我他爹的现在好像霸总文里的管家。” 舒杳:“什么意思?” “我现在特别想说——”赵恬恬端着坐姿,模仿着管家的语调,满脸欣慰,“还是第一次见大小姐笑得这么开心。” 舒杳:“……” “不对啊。”赵恬恬侧着脸,把耳朵贴近手机,“我怎么听着,你那儿有洗澡的声呢?” 舒杳没想到她耳朵这么灵。 “哦~明白了!干柴烈火!深情剖心!我先闪了!拜拜!”赵恬恬贼笑着挂断了视频。 舒杳甚至来不及说一声“拜拜”。 浴室里,水声哗哗,舒杳脑子里回想着八个大字:深情剖心!干柴烈火! 剖心算是剖过了吧? 干柴烈火…… 舒杳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她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两三口把大半杯水干了。 她开始怀疑这矿泉水里是不是有酒精。 看着紧闭的浴室门,舒杳心里的冲动扑通扑通地往外冒。 他急匆匆赶回来,应该想不到要买那东西吧? 她点开外卖软件,下了单。 放下手机,舒杳往被子里一钻,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浴室门。 好不容易水声停下,门被打开,沉野赤着上半身走了出来,视线从她脸上扫过,顿了一下,随即特别自然地说:“我去买点东西。” “……”舒杳讷讷,“我买了。” 沉野放下手里刚拿起的毛衣,掀开被子覆在她身上,低头啄吻:“还要多久?” 在他轻柔的抚弄下,舒杳的呼吸渐渐急促,努力点开外卖软件看了眼:“二十分钟。” “行。”沉野动作未停,搂着她的腰把她往床沿带。 舒杳有点懵:“你干嘛?” “时间还早。”沉野亲了下她的唇,双唇慢慢往下挪,“换种方式伺候伺候你。” …… 这一夜,痛楚和甜蜜交织,躁动和安宁达到了一种莫名的平衡。 天花板上的吊灯仿佛在乱晃,沉野的后背,被她无意识地抓出几道红痕。 在舒杳的强烈抗议下,他有所克制,一盒只用掉了两个。 但舒杳依旧被弄得溢出了泪,结束的时候,身体还醒着,大脑却仿佛累得早以沉睡。 迷迷糊糊中,她最后感受到的,是沉野灼热的怀抱、猛烈的心跳,以及贴在她耳朵边,一遍又一遍温柔执着的—— “我爱你。” 第63章 冬日清晨的阳光丝毫不觉暖和, 起码和沉野灼热的目光相比,实在是没什么温度。 舒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左手撑住脑袋侧躺, 目光直白地盯着她看, 无名指上小狗戒指的尾巴翘到了最高点。 舒杳想从被子里伸出手,但刚露出几根手指,又被温度差吓得缩了回去, 懒洋洋闭上眼睛, 她说:“我现在不能看你。” “怎么?” “我怕我忍不住。” 沉野低下头, 语气不太正经, “那再来一次?” 舒杳咬牙切齿地推开他的脑袋:“我怕我忍不住打你。”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3节 沉野往下挪了挪, 伸手抱住她,近到鼻尖几乎贴着鼻尖,“这么累吗?” “嗯,你怎么精神这么好。”舒杳打了个呵欠, 又忍不住自言自语, “也是, 小饼干啃包子, 开心的是小饼干,惨的当然是包子。” 沉野被她语气里的哀怨逗笑了。 “成,今天伺候你, 随你使唤行不行?” 舒杳一激灵, 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谓的伺候, 和昨晚那个伺候不是一个意思。 脑子里的画面陡然又精彩起来。 大腿内侧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发丝坚硬的触感, 以及那种从神经末梢传递到四肢百骸的战栗。 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些东西啊啊啊啊! 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 舒杳知道,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 她羞恼地把被子往上一扯,遮住了脸。 沉野就连带着被子将她一起抱住,本以为他多少会调侃几句,但意外的是,这种时候,他反而表现得特别认真:“壹壹,夫妻之间,任何亲密都是正常的,不需要为此感觉羞耻。” “我没有觉得羞耻。”舒杳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就是……忘不掉……脑子里好精彩。” 沉野轻笑一声:“嗯,多做几次就习惯了。” 舒杳沉默了许久,才把被子扯下一点,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我想去洗漱。” 沉野秒懂:“想让我抱你去?” “你自己刚说的,要伺候我。” “行~”沉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宠溺都含在笑容里。 他掀开被子下床,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走进浴室,习惯性地抽了条浴巾垫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然后才把她放上去。 往牙刷上挤上牙膏,他把牙刷递给她:“帮你刷?” 这画面和她喝醉的时候如出一辙,舒杳倒也没有要使唤他到如此地步,她接过牙刷,慢吞吞地刷着。 沉野把她凌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素面朝天的模样,丝毫不显憔悴,却多了几分脆弱感。 舒杳向来独立坚强,好像也只有这种时候,能感觉到她心里原来也有易碎的一角,沉野的目光又不自觉黯了下来。 舒杳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咬着牙刷,她的眉头微微蹙着:“昨天都说好了,你说话不算话的话——” 舒杳使出了威胁术:“下次不和你做了。” 沉野:? 这威胁简单粗暴却有用无比。 沉野往前迈了一步,圈着她的腰,姿态强硬:“不和我做,那你想和谁做?” “和明白该对谣言负责的是传谣者而不是当事人的人做。”说完,她转身吐掉泡沫,拿起杯子漱了漱口。 “行,真不想了。”沉野的右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再次沉声发出邀请,“那可以再做一次吗?” “……”舒杳突然想起之前赵恬恬和她吐槽过,刚开荤的男人最可怕。 现在她深有同感。 还来不及拒绝,沉野的吻已经轻轻落了下来,舌尖勾着彼此的时候,舒杳才意识到,他居然连牙都刷了。 所以,他到底多早起的床? 胡思乱想中,睡衣扣子已经被解了一半,舒杳的双手反撑在背后,掌心感受着大理石的冰凉,身体却是火热。 在他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炉火纯青的逗弄下,舒杳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勾出了几分欲。 她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他的手指往下,舒杳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沉野眉头一皱,蹲了下去,舒杳觉得尴尬想合上腿,却比他有些强硬地撑开。 几秒后,他起身拉好她的衣服:“有点肿,我去买药。” 舒杳垂着头,轻轻踹了他一脚。 “第一次没有经验,下次注意。”沉野神色严肃,像是认真在检讨。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她洗完脸后,就把她抱回了床上。 重回温暖,舒杳伸了个懒腰,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这才发现上面有一条母亲发来的消息。 【幺幺,过几天去你舅舅家,你看带什么礼物比较好?送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想不出新鲜玩意儿了。】 * 因为两家离得远,舒美如每年年底,都会到自己弟弟家住几天探探亲,这是从舒杳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有的习惯,一直持续有十多年了。 所以收到舒美如这消息,她并不惊讶。 然而天气并不给面子。 之后的几天,辅川的气温降至新低,每天起床,地上都落着一层薄薄的霜。 空气里带着草木枯朽的味道,路上的人无不拢着外套,迎接扑面的寒风。 舒美如就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又一次来到辅川,也是第一次,造访了舒杳的工作室。 舒杳开门的时候满脸惊讶:“妈?不是说明天到吗?” “本来是要买火车票的,阿野说时间太长,就劝我坐飞机。”舒美如笑笑,“我就改了今天的飞机票直接过来了。” “我劝你那么多次,你也没听过,他一说你倒是听了。” “阿野毕竟不是亲儿子,面子我怎么也不好回绝嘛。” 舒杳把她的行李袋放在沙发上,关上门,给她倒了杯热水:“那你怎么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我去接你。” “我不用你接。”舒美如捂着水杯,环顾整间工作室,“这大半年被曼青拉着出去了旅游了好多次,我现在坐飞机坐高铁都熟得很。” 确实,舒杳想,这大半年来,不仅是她有所改变,母亲的改变,也出乎她的意料。 以前舒美如的世界,以舒杳为中心,她没有自己的生活,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女儿,这已经成为一种近乎偏执的习惯,累了自己,也束缚了别人。 而现在,她从那个自己习以为常的世界里出来,找寻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乐趣,整个人也显得洒脱不少。 舒杳一方面欣慰,一方面也由衷地感谢沉家。 至于这次她为什么没直接去舅舅家,而是先来了工作室,舒杳其实很清楚,大概率是看到了网上的那些事情。 舒杳温声道:“妈,网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用担心我。” “我知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还想和你说一件事。”舒美如搓搓手,眉头紧皱,“你爸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嗯。” 舒美如面容严肃地叮嘱:“他要是找你要钱,千万别给,我听说他现在在躲债。” “躲债?他没有在承包工程?” “什么承包工程,他自己赌博喝酒,欠了好些债,老婆跑了,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刚上初中就偷东西、欺负同学,听说现在在那什么专门学校。”舒美如叹了口气,“你舅舅也是,什么都不问,听他说想去看看你,以为他终究还是挂念女儿,就把地址告诉了他。” “我不会给他钱的。”舒杳笑了笑,“那你在这儿待几天?” “也就待三四天吧,超市关门,旁边厂里的工人都不方便,之前为了照顾你舅舅家的二宝,关了好一阵,回去被那些工人抱怨了好几天。” “行,这几天正好我没什么事儿,可以陪你逛逛。” 舒美如双手捧着杯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想……要不去黎水看看?” 舒杳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想看的,或许并不是黎水,而是隐园,或者说,是那个,她住了大半年、承载了她梦想的地方。 可惜年底,沉野公司忙得焦头烂额,俩人的空闲时间,基本凑不到一起。 舒杳不希望他再分神,就自己带着舒美如去了黎水,准备在那儿玩个两天。 她们去了当地的特产店,想着吃的携带起来麻烦,舒美如最终买了五条刺绣手帕和两个木雕摆件。 拎着袋子出了店铺,正往隐园走,舒杳的手机响了。 是负责展览馆墙面装修的包工队长。 以为是装修有什么问题,舒杳赶紧按下接听。 那头,大哥乐呵呵道:“舒老板,你爸来了,让我打个电话和你说一声呢。” 舒杳停住脚步,心一沉:“别让他进门,我们马上回去。” “啊?”大哥尴尬道,“他已经进来了啊,跟我们聊着呢。” 舒杳暗叹不妙,本来想自己回去,但舒美如刚才已经听到了俩人对话,坚持要和她一起。 舒杳也没有办法。 幸好古镇不大,没几分钟俩人就进了门。 包工队长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舒老板,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没事儿。” 是她没有提前和他们说,工人们才会把罗建辉当成“老板爸爸”以礼相待。 罗建辉还是上次那一身打扮,大金链子皮夹克,架着腿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茶,颇为惬意。 见俩人进来,也不意外,笑笑道:“美如,你也在啊?还真是巧了。” 舒美如冷着脸,问:“你来干嘛?” “你这话说的,你可以来看女儿,我不可以?” “罗建辉。”舒美如顿时来了气,“这么些年来,你什么时候来看过?现在欠了债,倒是想起女儿来了?” 罗建辉大概没想到欠债的事情已经被舒美如知道,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淡定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好歹养了她十几年,作为女儿,现在多少也该尽一点赡养的义务吧。” 舒美如听到这话,气笑了:“那十几年,你什么时候养过?现在倒是想起让孩子养你了?” 舒杳直截了当道:“你不用来找我,我也不会给你钱。” “行,你不给我钱,我看你这里的东西也不错。” 说着他就撩开帘子朝旁边的工作室走去。 幸好之前的作品已经被搬走,现在工作室的柜子里放着的,只是师父和舒杳的一些作品复制品,是之后准备放在展览馆里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4节 舒杳懒得和他啰嗦,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行啊,你拿吧,我马上报警,入室抢劫,看要判多久。” 罗建辉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一把抓住了舒杳的头发,恶狠狠道:“好好跟你说话你不听,还想把老子送进去?你他妈真是好女儿。” 一阵刺痛从头皮传来。 舒杳闷声不吭,正想抬腿往他身上踢,头顶却传来砰的一声。 罗建辉突然松开了她。 她头发微乱,抬头一看,舒美如正把手里装着木雕的塑料袋子当做武器,用尽全力往罗建辉身上砸。 “你放开她!放开她!” 木雕厚实,砸在骨头上,威力不小,罗建辉面容狰狞地捂着肩膀,丧失了大半的战斗力。 舒美如却还没有停下。 在舒杳的印象里,母亲向来脾气温和。 说的好听点,别人夸她老好人。 不好听点,就是忍气吞声。 也就是因为这,在他们结婚的十几年里,舒美如数度遭受暴力,却每一次都选择原谅。 可是现在,只是因为她被抓了下头发,舒美如就跟疯了一样,爆发了全部的怒气。 罗建辉显然也没想到,曾经唯唯诺诺的妻子,现在居然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一时间找不到反抗的空隙,只能捂着脑袋闪躲。 大概是听到吵闹声,前面凝光堂里的工人们都聚集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他们一个个都愣住了,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舒美如终于打够,微喘着停了下来。 罗建辉捂着肩膀靠在桌上,一手指着她们,恶狠狠道:“舒美如,几年不见,你倒是变化不小啊,行,网红是吧?我都发网上去,让他们看看他们眼里的网红,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的!” 舒美如挡在舒杳身前,一字一顿地说:“是我打的你,和幺幺没关系,你要干什么,就冲着我来。” “冲你?行啊——” “你敢吗?” 冰冷到完全听不出情绪的问询,打断了罗建辉的话。 他转头看向舒杳:“我他妈有什么不敢?” 舒杳扯了扯嘴角:“你可以把一切都发网上去,甚至闹上热搜更好,到时候我把你的照片一发,你在寻西的那些债主,应该就都会知道你在这儿了吧?” 罗建辉果不其然脸色一变。 包工队长走到舒杳身边,严肃地问:“老板,要不要帮你报警?” 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们人多势众,罗建辉刚才的蛮横突然消失殆尽,他抬手示意,一脸和气地道:“别,家务事报啥警啊!” 包工队长人高马大的,严肃起来,震慑力十足:“那还不赶紧滚?这么对女儿,世界上哪有你这种爸!” 罗建辉张了张嘴,最终并没有出声,捂着肩膀,灰溜溜就跑了。 他态度转变的速度,超乎舒杳的预料,照理来说,舒美如打了他,他应该威胁要报警来敲一笔才对啊? 舒杳看着他佝偻的背影,隐约察觉到一丝怪异。 * 舒杳本来打算带舒美如在黎水玩两天,所以晚上就睡在了隐园。 深夜,舒美如好不容易入睡。 舒杳偷偷掀开被子,出了卧室。 工作室的灯被打开,冷白灯光下,舒杳看着手机,犹豫着该不该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沉野。 “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舒杳愣了下,以为是罗建辉去而复返,直到手机上跳出一条沉野的消息:【睡了吗?】 舒杳飞奔而去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惊喜地问。 沉野走了进来,插上门拴。 俩人回到会客室,门一关上,舒杳就被他搂进了怀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没事吧?” 舒杳恍然大悟:“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嗯。” “没事。”舒杳搂紧他的腰,外套上冰冰凉凉的,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些天沉野的采访,在网上的动静挺大,罗建辉既然知道她在网上有热度,就一定关注过她的消息,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沉野的存在,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薅一笔的机会。 她的双手扶着沉野的脸,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爸有没有去找过你?” 沉野本来没想过这件事,因为在俩人的生活中,从来不曾有过她父亲这一角色的出现,但现在想来,最近好像是有一些异常的事情发生。 “可能有。”沉野说,“前些天秘书说有一种中年男人在楼下找我,说是我的岳父,但自从采访之后,时不时就有奇怪的人来找我,一会儿是我孩子他妈,一会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所以保安没在意,直接把人赶走了。” 舒杳精准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你孩子他妈?” 沉野丝毫不慌,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唇角:“怎么,对这身份有兴趣?” “……”输了。 她重新把脑袋埋进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后,她温声开口:“沉野,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现在罗建辉还没有其他渠道去找你,但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你,管你要钱,你绝对绝对不能给。” “要钱?” “他之前来找过我,说是来辅川出差。”舒杳抿了抿唇,说,“但我妈说,他大概率是来躲债的,这次估计是去找你失败了,才又想起我。” 舒杳把话说得很绝:“如果你给他钱,我们就离——啊——” 两个字只说了一半,唇瓣被人轻轻咬了一下。 沉野面色不爽:“离什么?” “离……”舒杳噎了一下,“离吵架不远了。” 被她的胡扯逗笑,沉野亲了亲她嘴角:“知道了,但是,我也有一件事。” “什么?” “如果他再来找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嗯。” 不安的心,慢慢被他温柔的吻抚平,舒杳踮起脚,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沉野搂着她的腰顺势转过身,将她压在了门板上,木质大门发出吱呀一声,舒杳的腰被门拴硌到,溢出一声闷哼。 沉野的右手从睡衣下摆钻进去,温热的掌心轻轻揉着被撞到的位置。 思绪混乱中,舒杳应到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订了间民宿,要一起吗?” 第64章 窗帘紧闭的卧室里, 伸手不见五指。 舒杳跟做小偷似的,从衣柜里摸了一套平时穿的衣服,和他之前留下的睡衣, 然后又猫着腰退出了卧室。 第一次和他出来住民宿,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背着父母偷偷出来开房的感觉。 舒杳先窝进了被子里,等沉野洗完澡出来,已经是凌晨。 舒杳本来还有点犹豫, 但很快她就发现, 沉野好像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只是把她搂在怀里,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舒杳:? “这里隔音很差。” 舒杳恍然大悟。 不过, 刚经历过罗建辉来闹,舒杳确实也没有太多那方面的心思,她靠在他胸口,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 隔壁大概没有住人, 安静异常, 屋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地砸在窗上。 舒杳听着雨声, 思绪飘得很远,想起什么,她突然轻声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 当时在巷子口看到你, 是不是被你吓到了吗?原因, 我当时没有和你细说。” 沉野偏头看向她, 目光温和, 似乎在说:不想说可以不说。 如果罗建辉不出现,这些记忆, 本应该烂在她脑子里,永远不会被其他人知晓,但因为他出现了,舒杳必须提前让沉野知道真相,这样,他以后面对罗建辉的时候,才不会有丝毫心软。 “罗建辉那时候家暴,一个一米六几的男人,在外面唯唯诺诺,回到家,抓着老婆的脑袋往门板上撞,那种欺凌弱小的爽感,好像让他挽回了做男人全部的尊严。” 本以为这些事情很难启齿,但开了口才发现,也没有那么困难。 昏黄的床头小灯下,舒杳的左手搭在他胸口,摆弄着他的睡衣扣子,“我小时候,其实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天。因为罗建辉那时候是在工地工作,一旦下雨,工地不好开工,他就只能待在家里喝酒,一喝醉,他就喜欢对我妈动手,然后酒醒后,又是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就轻易把事情翻篇了。” 舒杳永远记得那一天。 闷热的小雨天,空气里散发着潮潮的味道,酒后的罗建辉拽着舒美如的头发,把她扯到了门外,大雨拍打在俩人身上,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舒杳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懂,哭着冲过去想把他扯开,但力量有限,最终反被他推到在地。 天空黑压压的,有邻居在自家屋檐下围观,冲着罗建辉劝几句,却没有人敢出来制止,毕竟在他们眼里,这只是家务事,外人不便搀和。 “当时,他那个狠戾的眼神,一直刻在我脑海里,所以那时候看到你和周北川打架……”舒杳犹豫片刻,说,“让我又想起了当时的场面……” 沉野抚了抚她的后背,问:“后来呢?” “后来,是我捡到的小狗从角落里冲出来,对着罗建辉狂吠,甚至撕咬,罗建辉才放手的。”舒杳哽咽了一下,“我觉得他一定怀恨在心,就把小狗暂时寄送到了我同学家,结果有一天我在上课的时候,小狗从同学家跑出来,它回到我家找我,被他看到,用棍子打死了。” 沉野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她对看似其貌不扬的小土狗有这么深刻的情感。 沉野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埋头在她脖颈处,声音低低地说:“抱歉。” 以为他是在为当时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而道歉,舒杳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是本能反应,但我其实后来就明白了,你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只是当时觉得我俩也不熟,好像没有那个特意解释的必要。”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5节 “我不只是在为当时的事情道歉。” “那还为什么?” 沉野抬起头,双眸幽深,像是忠诚的小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抱歉,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当时就应该什么都不管,把你抢过来。” 舒杳被逗笑:“那你当时在别人眼里,可就是不要脸的男小三了。” “嗯。”沉野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嗓音里埋着钩子似的—— “那姐姐跟我来开房,你老公不会介意吧?” 姐姐这个称呼,再度满足了舒杳的恶趣味。 “应该不会吧。”她笑着配合,“我老公可能也跟别的女人在开房呢。” 俩人伴着雨声温存了一会儿,不同以往的是,这份亲昵里没有欲望,更多的只是令人心神平静的安抚。 等重新被他搂进怀里,舒杳莫名释然,好像积压在心里很多很多年的一些恶心东西,终于在同样一个下雨天,被她挖出来,彻底丢弃。 安谧的氛围,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舒杳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瞳仁转了转,唇角轻扬:“沉野,我妈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沉野顿了两秒,突然看向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舒杳本来准备的话术,突然没了用武之地,“你怎么听出来我知道了的?” 沉野幽幽说:“不知道的话,讲这句话的时候你不会笑。” 他也太了解她了。 “好吧。”舒杳坦白,“国庆回家的时候,明明第一次见面,我却听到我妈很亲密地喊曼青,我就问了她。” 沉野扣着她的腰,轻轻吻她的下巴,有些强硬的姿态,却是讨饶的语气:“不是故意瞒你的,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 “我知道。”舒杳轻轻抚摸着他的脊背。 她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生气的想法,更何况是现在,但她真的真好奇,是谁给了的他勇气,让他觉得可以说服一个,思维几乎已经被禁锢在小镇几十年的舒美如。 “你当时,不怕我妈打你吗?还是在我舅舅家,他家可还有好几个人。” “确实怕。”沉野轻笑一声,“你舅舅当时拿着扫把,说我诱拐小姑娘。” “真打了啊?” “没有,你妈妈拦着了。” “就算这样,那场面我想想就可怕。”舒杳不禁感慨,“你怎么敢去的?” “因为你的话。” “我?”舒杳不解,“我什么话?” 沉野关了床头的小灯,抱着她窝进被子里,嗓音显得越发低沉。 “你说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觉得我能说服她,不是因为相信自己,而是因为我相信,一个真心爱女儿的母亲。” * 舒杳去沉野家吃过好几顿饭了。 但舒美如还是第一次。 三人刚进门,就看到刚回国不久的沉炀正半躺在沙发上把小饼干举高高,他不冷不热地扫来一眼,没看到跟在沉野身后的舒美如,目光落在俩人牵着的手上,又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了。 瘦了之后再看,沉炀和沉野真的长得挺像的,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舒杳暗戳戳想,难怪都说胖子是潜力股。 小饼干脑袋一偏,看到他们,一下从沉炀身上蹦了下来,尾巴跟螺旋桨似的飞速摇晃,朝他们狂奔而来。 沉炀一脸愤懑:“小白眼狼,也不看这几天是谁端水端饭地照顾你。” 舒杳蹲下把小饼干抱起来,额头抵着它的小脑袋蹭了蹭。 估计来之前,沉野已经和钱曼青解释过,舒杳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钱曼青也没装作和舒美如第一次见。 招呼他们坐下后,俩人挽着手热情攀谈着,往厨房走去。 舒杳拉着沉野坐到侧面沙发上,俩人挤在一个位置,怀里的小饼干从沙发上跳了下去,在地毯上四处蹦跶,蹭着舒杳脚上的拖鞋。 沉野也踢了踢沉炀的鞋:“这次准备待多久?” 沉炀低头打着游戏,懒洋洋道:“怎么?这么不希望我回来?” 舒杳忍不住翻译:“他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待久一点,好久不见了,他挺想你的。” 沉炀、沉野:“……” 沉炀都忍不住被逗笑了,手机里响起游戏结束的提示音,他把手机转了半圈,揣回兜里:“鬼才喜欢去,没吃没喝的,看我这大半年瘦了多少。” 沉野严肃地说:“你知道那个营养师,妈多少钱一个月请的?” “有屁用,不是人吃的,我要吃炸鸡、火锅!”沉炀的态度很坚持,跟个孩子似的。 沉野低头摆弄着手机,连头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不可能。” 俩人的位置仿佛发生了颠倒,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 舒杳憋着笑,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眼睁睁看着他给营养师发去了一条消息: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偶尔能吃炸鸡和火锅吗?】 舒杳:“……” * 家里难得人多,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之前怕穿帮,即便回老宅吃饭,俩人也没有留宿过。 现在确定了关系,沉野肆无忌惮,吃完饭后,俩人在地下室的私人影院看了会儿电影,沉野就把舒杳拉进了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进到沉野在老宅的卧室。 本来觉得他家已经挺豪华了,但和这相比,才发现是小巫见大巫,单单那间浴室,就和她之前合租时的两室一厅差不多大小。 沉野在洗澡,舒杳趴在床沿,拿着个红色的玩具球逗弄小饼干。 一会儿扔门口,一会儿扔床头,小饼干精力十足,玩得不亦乐乎。 “啪——” 玩具球轻轻撞上衣柜门,掉落在地,小饼干立刻又窜了过去,把玩具球往柜门上顶。 柜门因为它的动作露出一条细细的缝。 小饼干像是发现了新的好玩地儿,放弃玩具球,脑袋顶着那条缝往里钻。 “哎。”舒杳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上,跑过去把半个身子已经钻进衣柜的小饼干抱了出来。 轻轻拍了下它的小屁股,舒杳低声斥责:“顽皮。” 小饼干窝在她怀里,不动了,双眸微微垂着,一副可怜样。 舒杳抬手想把柜门推上,却在抬眼的一瞬间,好像扫到一样熟悉的东西,她愣了愣,又把衣柜门推开。 一张高中时期的双人合照印入眼帘。 就是他告白时,用来做电脑背景的那张。 她想,难怪小饼干第一次去她和赵恬恬合租的家暂住时,看到电视柜上那张合照,会那么激动,更甚至,难怪她和赵恬恬第一次去帮忙遛狗,在小区门口第一次看到小饼干的时候,它不仅不排斥,反而好像对她有一种熟悉感。 原来不止存在电脑里,他还打印了出来。 那为什么现在却把照片藏在衣柜里?怕被她看到? 舒杳瞥见相框后好像还有一个比较小的相框,她把前面的移开,看到一张童年照。 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应该不超过十岁,胖胖的,她第一反应以为是沉炀,但既然放在他房间,那应该是他小时候? 原来他也有小胖墩的时候啊,舒杳弯了弯唇,把相框拿了出来,明亮灯光下,他儿时的样子变得更为清晰。 好像……有点眼熟? 舒杳还没认真回忆,就听到身后有动静,她赶紧推上衣柜门,下一秒,沉野就走了出来。 看到她光着脚站在木地板上,沉野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不冷?” “不”字就在嘴边,舒杳顿了顿,说:“冷。” 沉野眉头轻挑,把她放在了床上,舒杳手一松,小饼干蹦跶到一边,黑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俩人。 沉野视若无睹,撩开她脸侧的发丝,轻笑了一声:“那我帮你热一热?” 舒杳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她磕磕绊绊,声音极轻:“你爸妈就在隔壁……” “想什么呢?”沉野退开去,双手握住了她光洁的双脚。 他刚洗过澡,身上温度本来就比平时高,那股热,一路从脚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沉野盯着她的脚背,笑:“小姑娘皮肤挺白,想的还挺黄。” “……” 舒杳本来还有点羞赧,听到他这话,顿时只剩下不服气:“你不想? 脚底温度渐渐升高,沉野把她的双腿塞回被子里,凑过去吻她,整个动作流畅自如。 舒杳被他抵在床头,退无可退。 空气中旖旎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亲了一会儿,沉野停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笑:“你觉得呢?” “我不想觉得。”舒杳说,“我说你想,你就会付诸行动,我说你不想,你就会为了印证我的话是错的而付诸行动。” “你也挺了解我。”沉野托着她的大腿,将她往下一拽,舒杳轻呼一声,还没怎么出声,就又被他夺去了呼吸。 和刚才的试探不一样,这次他完全直入主题,一开始就撬开了她的齿关。 他刚刷完牙,嘴巴里淡淡的薄荷清香,舒杳脑子发懵,抵在他胸口的手很快就失了力气,柔柔搭在他肩膀上。 沉野的唇从她嘴角慢慢往下滑,舒杳微喘着,说:“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你柜子里有张照片。” 沉野没有丝毫停顿,边亲边问:“你说哪张?” “小胖墩的那张。”舒杳闭着眼睛,微微一抖,“我觉得……好眼熟。”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6节 沉野突然停了动作,唇还贴着她的肩膀。 舒杳好奇地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当过童星?我觉得好像在哪部老电影里看到过,啊——” 她轻呼出声,不明白他干嘛突然咬她一口。 没演过就没演过呗。 沉野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轻呵一声:“这都被你发现了,当年确实差点就进娱乐圈。” “那为什么后来没进?” “后来遇到一姑娘,比起赚钱更想谈恋爱。” “……”这是什么恋爱脑啊? “那时候你多大?” “三年级。” “你也太早熟了吧。”明明知道小时候的好感不能当真,舒杳还是觉得心里泛起了一点酸泡泡,她欲言又止,“那姑娘现在人呢?” 沉野轻笑一声,看上去已经放下:“结婚了。” “哦。”舒杳放心了,拍拍他脑袋,“没关系,你也结婚了。” 沉野:“……” 第65章 翌日, 舒美如就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沉野把舒杳送回老宅,急匆匆去了公司。 舒杳刚进客厅。就看到沉炀以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姿势躺在沙发上,但这次, 他连游戏都不打了, 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杳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 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1、2、3……12、13……” 舒杳顺着他的视线, 抬头看了一眼, 天花板上白花花的, 什么都没有。 这一瞬间, 舒杳想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故事。 说是小明每天都围在一口水井旁边,一边绕圈,一边念叨:“1、2、3……12、13……1、2、3……12、13……” 有一天小白实在熬不住好奇心,走过去问他在念什么, 小明一把把他推进了井里, 然后再次围着水井念念有词:“14……14……” 舒杳感觉周遭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度。 可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心问了:“你在数什么?” 沉炀凉飕飕扫她一眼:“我已经十三天没有出门了。” 最近沉炀去医院检查, 身体指标好像又不是很好, 所以父母对他的出行加以管控。 不知道是不是被沉野感染,她脱口而出:“他们也是为你好。” 沉炀哼笑一声,却没有反驳。 舒杳犹豫片刻, 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 放在掌心朝他递了过去:“送你。” 沉炀侧头一看, 是一个银质的飞机模型钥匙扣, 顶部的装饰很精致, 看上去像是手工的,他想起来, 钱曼青天天在群里叨叨,说舒杳好像做什么花丝镶嵌,特别厉害。 他坐了起来,双手揣在衣服口袋里,没接:“这是银的?你自己做的?给我干嘛?” “嗯。”舒杳一个字回答了两个问题,“不只是给你的,我给爸妈也都做了,就是个新年小礼物。” “你给我爸妈做的是什么?” “给妈的是一个小香球,给爸的是手刻的印章。” “那我为什么是飞机模型?” “我后来看了一下那本《傅少99日追妻》,里面并没有配角喜欢飞机模型,男主出于嫉妒砸毁的描述,所以我想,你那天编的故事里,提到自己喜欢飞机模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沉炀的食指关节蹭了蹭鼻尖:“就算我喜欢,那也是小时候了,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还喜欢?” 舒杳其实也不肯定,只是她想起,沉野说沉炀就像一个少年,睡了一觉,就成了青年,所以她想,他的兴趣爱好,或许也不会变动太大。 “你不喜欢吗?那我下次做个别的吧。”舒杳假意要把手收回。 沉炀却眼疾手快,抢在这之前把那个小小的飞机模型抢了过去。 他歪着脑袋,观摩了一会儿,把钥匙扣塞进口袋里:“还行,谢了。” 舒杳笑了笑,坐在侧面的沙发上,低头查看手机上的工作室近期运营情况。 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听到沉炀犹犹豫豫地开口:“你……这些东西,是从小就开始学的?” 舒杳愣了下,没想到沉炀居然会主动和她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刚才的钥匙扣成功收买了。 舒杳想了想,说:“不是啊,我小学的时候,学校旁边有一个文具店,老板的爸爸是个老手艺人,我每天放学经过,都会看到他在店里进行创作,看着看着,就产生了兴趣,后来是大学的时候,才开始正儿八经接触这门技艺,还报了培训班,但也没想过要把这当成事业。” “你大学到现在,也就不过七年,就能学成这样?”沉炀看着很是惊讶,“不是都说这种手工艺的活,从小学起才能学有所成?” “从小学起或许基础更扎实些,但是半路出家,也不一定就落于人后啊。” 沉炀欲言又止,最后双手插兜站了起来,语气硬邦邦地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又看向楼上喊管家:“刘叔!你也过来一下!” “来啦!”刘叔兴冲冲跑了下来。 舒杳疑惑不解,但还是配合地跟在他身后去了地下室,地下室除了电影院,旁边还有一间大门紧闭、写着内有凶狠哈士奇的屋子。 沉野说过,是沉炀的秘密空间。 见沉炀把门打开,舒杳顺着往里看了一眼,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里面不是杂物,而是一间像模像样的木雕工作室。 正中间是工作台,上面放着一些还没收拾好的半成品,三面墙壁都靠放着大的博物架,陈列着一些作品,有的看起来比较粗糙,像是比较早期的作品,但靠里的一些,已经完全称得上精致。 不过,这些作品比较特别的点在于,他们都不是非常传统常见的木雕作品。 更像是一些木雕玩具。 不仅有木雕的飞机坦克模型,还有一些动漫手办,甚至连蜡笔小新和哆啦a梦都有。 沉炀并没有关门,舒杳跟着他走进屋里,回头见刘叔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她突然明白过来,沉炀喊刘叔一起来,并不是也想给他看,或许只是觉得他俩独处在一个密闭空间不太合适。 他考虑的,其实比谁都周到。 舒杳环顾一圈,有些不敢相信:“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瞎做的。”沉炀挠挠头,耳朵居然泛起了红,“沉野应该和你说过吧,我这些年基本都闲在家,实在太无聊,就捣鼓些小玩意儿,不过都是自学的,拿不出手。” “为什么拿不出手?我觉得很有新意哎。”舒杳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做动漫木雕?” “那些佛像啊,动物啊,多无聊,而且购物网站上随便搜就能买到,我要做就做一些买不到的。” 沉炀的理念,其实和她不谋而合。 他们都试图在用一种更新的方式,去讲述一些老故事。 只不过,她是有心插花,而沉炀更像是无心插柳。 舒杳观摩着架子上的一个路飞木雕:“真的很厉害,你这没有发网上吗?我觉得应该会很多人喜欢。” “真的?”沉炀犹豫片刻,说,“那我下次试试。” 他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蜡笔小新,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舒杳伸手接过:“为什么送我这个?” “你微信头像不是蜡笔小新么,应该喜欢这个吧?就当是回礼,还有——”沉炀的声音低了几度,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之前的事情,抱歉。” “之前?” “就是在岛上的事情。”沉炀说,“以前吧,我确实对你有点意见,因为我觉得你和我弟之间的感情严重不平等,他太喜欢你了,喜欢到可以付出一切,但你很明显并不喜欢,或者说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觉得他会很累。” “但是这段时间来,我看到了他的改变,反正,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反对你们。”沉炀无声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对他好一点,因为以前……” “以前什么?” “没什么。”沉炀笑笑,“以前他经常被我欺负,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但终归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就希望以后,他能开开心心的吧。” “我很喜欢他。”舒杳眼神坚定地说,“所以,我会对他很好的。” “但也别太好了。”沉炀眉头一皱,语带嫌弃,“每天跟个开屏的老孔雀一样,跟我嘚瑟,也挺烦的。” 舒杳:“……” 还能不能好好煽情! * 沉炀好像把她的话听了进去。 一下午的时间,沉炀没有无所事事地发呆或者打游戏,而是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捣鼓,就连手机,由于电话太多,也被他直接关机扔在了旁边。 夕阳渐渐西斜。 他把一个视频分享到了家庭群里。 是一个他作品的简单集锦,有几件动漫木雕作品的照片,也有一些记录他制作过程的视频素材,两者结合得很好,视频制作得非常专业。 钱曼青:【妈呀!这是发网上了吗?是谁把你说服了?】 沉炀:【您小儿媳妇。】 钱曼青:【不愧是杳杳!才发十分钟,点赞就十个了呀!我就说一定会有人喜欢的!我儿子真棒!】 奶奶:【我孙子真棒!】 沉野:【我老婆真棒!】 舒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默默给沉炀的视频点了个赞,偏头看向茶几对面的人:“你一下午,就是在做这个视频吗?也太厉害了,我学了那么久,也做不到这样。” “啊?”沉炀看起来有点迷茫,“不是啊,这种视频,随便花点钱,不就有人做了吗?”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7节 “……”舒杳这次不光想想,她是真的要和这些有钱人拼了。 “那你一下午对着电脑在干嘛?” “等他把视频发出来啊。”沉炀理所当然地说,“你别说,还挺紧张。” 舒杳:“……” 无语之际,沉奶奶把这个视频转发到了朋友圈里,配文十分霸道:【都给我点赞!否则全部拉黑!】 下面有一条沉炀刚发的评论:【奶奶,这威胁理由,没有手术好用。】 舒杳盯着手术两个字,愣了一下,几乎本能地抬头看向沉炀:【你刚才给奶奶评论的,没有手术好用,是什么意思啊?】 “沉野没和你说过?”沉炀操作着电脑,没有抬头看她,“奶奶之前一段时间,半月板有损伤,医生建议她做个微创手术,奶奶就仗着这,动不动威胁我们。比如我十一点不睡觉,她就说再不睡,她不做手术了。我不肯吃营养餐,她就说我不吃,她不做手术了。” “……”舒杳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沉炀没听到她的回答,把头抬了起来,替奶奶解释了一句:“不过奶奶其实也就是口嗨啦,手术不做疼的是她自己,最后还不是乖乖做了。” 舒杳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 之前和奶奶接触多了,她就曾疑惑过,以奶奶的性格,根本不像是会正儿八经逼迫晚辈结婚的人,现在这么一说,就全都合理了。 难怪之前奶奶每次提起催沉野结婚的事情,都说自己只是“稍微催了催”,舒杳一直以为,是老人家和年轻人对于“催婚”这一概念的理解不一样。 但现在看来,奶奶的确只是稍微催了一下,就像催沉炀睡觉、吃营养餐一样,即便沉野不把那些话当回事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他当时,根本没有那么急迫地需要结婚。 舒杳眯了眯眼睛,很好。 这个男人,还真是诡计多端。 第66章 沉野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深夜。 四周万籁俱寂。 推开卧室门,舒杳正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看着资料,似乎都没有意识到他回来了。 沉野脱下外套, 右手撑着桌子, 俯身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舒杳回过神,笑意盈盈:“你回来了啊。” “嗯。”沉野的视线往下一扫,这才发现, 浴袍里面, 她今晚穿了一件从来没见的睡衣, 低调的黑色, 却是吊带的, 衬得她更加肌肤如雪,领口的蕾丝设计,让那抹弧度若隐若现。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问:“买新睡衣了?” “天气不好, 昨晚的还没干, 我又没有带新的, 就和妈要了一件她没穿过的。”舒杳低头看了一眼, 表情无辜,“是不是有点透?” 沉野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 笑容里带了几分不正经。 “这样怎么看得出来?” 本意只是逗逗她, 想看她把浴袍裹紧, 耳朵泛红的样子。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今天的舒杳, 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站起身,隔着和他不足半米的距离, 慢条斯理地脱了外面的白色浴袍,卧室是恒温的,倒不至于冷,黑色吊带衬托下,一身肌肤白得仿佛顶级白玉,泛着温润的光泽。 她抿了抿唇,低声问:“这样看呢?” 沉野眼神一暗,右手搭在她腰后,往前轻轻一带,俩人的身躯,隔着彼此不算厚实的衣料,紧紧相贴。 她身上淡淡的樱花香,传入鼻端。 沉野低头,一开始的吻还是轻轻柔柔的,从她的嘴角,一路蔓延到了锁骨。 但渐渐的,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刺激,让他的动作也变得大胆起来。 黑色吊带的一边被轻轻勾落到了手臂,沉野的右手从大腿处,慢慢往上延伸,黑色裙摆卷起,搭在他手腕上,遮住了一半的风光。 舒杳的肌肤慢慢得浮上了一层粉色。 右手被人抓住,带到了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处,沉野的声音显得有些暗哑,几乎是用气音在祈求她:“解开。” 舒杳听话地解开了那一颗,右手顺着往下,直到衬衫彻底散开。 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胸口,感受到他加速有力的心跳。 衬衫被扫落在地,沉野的右手往下一捞,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舒杳缠着他的腰,怕跌落,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脖子。 腰部一圈丝绸,就像是画在白纸上的一抹墨色。 沉野的右手慢慢往下,随后,喉结滚了滚。 他看着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嗓音里沾着浓重的欲.念:“生理期到了?” “啊。”舒杳像是现在才想起这事儿,慢悠悠道,“我忘了,下午刚来。” 沉野:“……” 舒杳把吊带往上一扯,像一条灵活的游鱼,摆脱了渔人的捕捞,翻身到一旁,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舒杳抱歉地笑了笑:“你去洗个澡吧。” 沉野看着她脸上看似无意的笑容,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下床,反而隔着薄薄的被子,又将她抱进了怀里,脑袋埋在她脖颈处,看起来姿态有些委屈。 “故意的是吧?” 舒杳其实本来也称不上生气,就是得知了奶奶电话的真相后,有些意外,所以故意逗逗他,现在达到了目的,她也不瞒着:“我今天听你哥说了,所以奶奶之前威胁你,不结婚就不手术,根本就是开玩笑的对吧?” “差不多。”沉野抬起头,眼里情.欲未消,眼神更显幽深,“你跟我哥,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也没有。”舒杳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下,“我觉得可能是我的经历,给了你哥信心吧,不过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木雕。” 沉野埋头不语。 “你……”舒杳愣了愣,突然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逗他过头了,“你生气了啊?我知道这种事都没生气,你不会因为我逗逗你就生气了吧?”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你都没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沉野抬起头,炙热的双唇,在她发烫的耳垂上流连,右手依旧不太安分。 舒杳顿感不妙,赶紧按住他的手背提醒:“我是真的生理期,你再不停手,等会儿苦的还是你。” “是么。”沉野低低应了一声,反手圈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缓缓往下带,他贴着她的耳朵,用气音极轻极轻地问了句,“知道什么是手动档吗?” 舒杳:“……” 掌心传来一股热度,舒杳的耳朵又红了一个色号。 她完全没有经验,就闭着眼睛任由右手被他带着上下移动,她的手都酸了,但他完全没有结束的趋势。 些许压抑的闷哼,烫到了她的耳朵,舒杳把头埋在他胸口,开始懊悔自己今晚的决定。 过程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舒杳的第一反应是,母亲应该到家不久,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停下动作,想用另一只手去拿手机,却被他按住手背,他把头埋在她脖颈处,嗓音压抑:“马上。” 直到震动声第二次响起,沉野终于脊背一僵,停了下来,呼吸略显急促。 掌心温热,舒杳有种体温直飙四十度的错觉,她刚抓起手机,就被沉野带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五指间穿过,冲刷着掌心,舒杳没敢看,点开手机转移注意力。 钱浩森:【一年又将到头,人生匆匆,你还没有为退休后的生活做好打算吗?】 钱浩森:【安心保险最新推出“夕阳红理财计划”,让您的老年安枕无忧,欢迎咨询。】 沉野站在她身后,察觉到她的僵硬,微微垂眸,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的消息。 沉野眯了眯眼:“你还加了他微信?” “之前在徐昭礼的婚礼上,他给我塞了名片,后来我想着替我妈买点保险,就加上咨询了一下。” “……”沉野有片刻失语,“所以他那天是在给你推销保险?” “啊,差不多吧。” 水声停了,沉野抽了张洗脸巾帮她把手擦干,从身后圈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头顶,钱浩森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过两天就是跨年夜了。” 舒杳抬眸,和镜子里的他对上目光:“所以呢?” 沉野低头吻了下她的发顶:“之前不是说想去游乐园吗?” * 舒杳想去游乐园,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赵恬恬就提出过,舒杳生日那天是个周末,大家又都填报了辅川的学校,等她生日的时候,可以一起去游乐园玩。 但是没想到,没等到她生日。 沉野出了国,赵恬恬和徐昭礼那还没萌芽的情愫早早夭折,最初的约定,自然也就被所有人抛之脑后了。 但对于舒杳而言,那的确是一个遗憾。 因为,那是她人生中,第一个有人想为她庆祝的生日,也是她第一次,尝试着敞开心扉,去接纳一些人踏入自己的生活。 只是最终,他们只到了门口,就返回了。 跨年的这天,辅川下了一场小雪,气温也迎来新低。 舒杳出门前,特意多穿了一件毛衣,但在寒风中依旧有些瑟瑟发抖,不过寒冷并没有阻挡大家跨年的热情,辅川游乐园里人声鼎沸。 这十多年,游乐园经过好几次改造,已经基本没有了以前的模样,但舒杳却莫名觉得还有一份熟悉感在。 “我很小的时候好像来过这里。”舒杳想了想,“不过也可能是另外的,游乐园都长差不多。” “是这个。”沉野接过小摊主递来的棉花糖,转递给舒杳。 舒杳接过,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沉野说:“听妈说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8节 “哦。”舒杳低头咬了口棉花糖。 绵密又甜滋滋的口感,令人心情愉悦不少。 沉野低头看了眼,就她咬过的地方,也俯身咬了一口。 舒杳看他居然吃了,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你只吃柠檬薄荷味的棒棒糖。” “谁说的?” “因为没看你吃过别的。”舒杳笑,“不过你最近,棒棒糖吃得越来越少了哎。” 上次还是她说那是失忆药丸,他才吃的。 “嗯。”沉野不否认。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舒杳有些担心,但看到他眉眼间的笑意,又觉得不像。 沉野眉头轻挑,“谁说我心情好才喜欢吃棒棒糖?” “我听徐昭礼说的。” 沉野嗤笑一声,“他知道个屁。” “……”舒杳好奇,“那你为什么老吃那个?” “小时候吃过一次觉得挺好吃,后来就习惯了。” “那最近怎么又不吃了?” “因为——”沉野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带着甜滋滋的棉花糖味道,“这儿比糖甜。” 舒杳默默地移开眼神,攥紧了手里的木签,幸好今天跨年,游乐园里随处可见小情侣,这种情况实在不少见,也并没有人在意。 俩人牵着手,沿大道走了一会儿,沉野问:“想玩什么?” 舒杳环顾四周,随即毫无犹豫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宣传海报。 沉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海报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雨夜惊魂,就连海报也设计得颇为阴森,一扇破裂的玻璃窗后,鬼面目狰狞地注视着排队的人群。 沉野捏了捏她的手:“不是不喜欢下雨天?” 舒杳咬了口手里的棉花糖,浅浅笑道:“没有啊,我现在反而喜欢下雨天了。” 对于以前的舒杳而言,提起下雨天,最先想到的是刺鼻的酒味、面目狰狞的男人,以及小狗满身是血的尸体。 但对于现在的舒杳来说,提起下雨天,她最先想到的,却是迎面而来的那个篮球、是保安亭下躲雨的他和小狗、是那个彻底交心的夜晚和安抚的吻。 俩人就这么过去排队了。 …… 鬼屋一次允许八个人进。 设计,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一进去,就是一间许久没人居住的山间小屋,透过若隐若现的红色光影,可以看到床铺上躺着一个人,血肉模糊。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角落里丢弃的娃娃不断传出诡异的歌声,而窗外,时不时电闪雷鸣,令人后背发凉。 排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小情侣,女生靠在男生怀里,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很恐怖啊?我害怕。” 男生温柔地把女生搂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安慰道:“别怕,我不是在这儿呢么。” 舒杳眨眨眼睛。 偷偷觑了眼旁边的男人。 随即被牵住的右手悄悄用了点力。 沉野敏锐地察觉到,低头问:“害怕?” 舒杳垂眸,和那个诡异的娃娃四目相对,面不改色,却低低应了一声:“有点。” 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沉野拽了她一下,将她搂进怀里。 空气里微弱的血腥味,被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味掩盖。 黑暗漫长的走廊,被设计成了监狱的形式,两侧栏杆外,都有“鬼”张牙舞爪地想要破坏栏杆往外闯,乒乒乓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他们需要穿越这走廊,从乡间小屋,到达一所破败的学校寻找线索。 沉野低头问她:“还怕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舒杳心口一跳。 那是一种,和平日里的亲昵完全不同的感觉。 她攥着他的外套衣摆,语气又弱了几分:“怕。” “还怕啊——”沉野用身上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将她包裹,从背后搂住她的腰,“这样呢?” 舒杳能感觉到脸在发烫。 但她依旧淡定。 “好一点了。” 俩人缓慢地经过长廊,沉野撩开一间屋子的门帘,旁边的衣柜后,突然跳出一只穿着白衣的“鬼”,举着双手张牙舞爪。 舒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两秒,随即转头把脑袋埋进沉野的胸口,害怕地轻喊一声:“啊。” 沉野的胸口在轻轻震动,看起来他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笑得很欢。 舒杳知道今天自己有点发挥失常,毕竟即兴表演,准备不够充分,但都开了头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演到底。 好不容易走出鬼屋,舒杳重重松了口气。 下次再也不来了。 鬼可不可怕她不知道,但她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好像还挺可怕的。 俩人转头又去排了过山车。 有鬼屋的经历在前,舒杳盯着他的右手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不装了。 然而下一秒,舒杳的左手就被沉野牵住,十指紧扣。 舒杳疑惑地看向他,就看到他理直气壮地吐出两个字:“我怕。” 舒杳:“……” 一个怕鬼,一个怕高。 挺配的。 第67章 从过山车上下来, 舒杳有点犯晕。 沉野带着她在过山车出口处的长椅上坐下。 凌乱的长发在他指间被轻柔地理顺,拢到耳后,舒杳环顾四周, 寻找着下一个好玩的项目。 不远处有个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拿着拍立得在帮路人拍照, 大概是游乐园针对跨年提供的小福利。 舒杳盯着看了一会儿,听到沉野问:“想拍吗?” 舒杳回神,摇头:“没有, 就是觉得挺好玩的。” 沉野说:“但我想拍。” 舒杳:? “你不是也不喜欢拍照吗?”舒杳讶异地问。 “平时是不喜欢, 今天特殊。” 看他这么执着, 舒杳舍命陪君子, 朝工作人员挥挥手, 对方就热情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工作人员蹲下身,右手挥舞着,示意他们亲密一些,舒杳便往他那边靠了靠。 “壹壹。”沉野突然喊了她一声。 舒杳在棉花糖摊前被他占的便宜, 整个人目视前方, 一动不动:“我知道你想亲我, 我不会回头的。”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随后脸颊上覆上一点暖意。 沉野退而求其次, 亲在了她脸上。 旁边传出一阵起哄声,舒杳的耳朵腾的红了,决定和沉野冷战五分钟。 沉野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拍立得, 右手拿着甩了甩。 上面逐渐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舒杳偷偷瞄了眼。 算了, 不冷战了吧。 拍得还……挺好的。 见沉野把它放进钱包, 舒杳突然有点羡慕, 早知道刚才再多拍一张了。 游乐园里人太多, 几乎所有项目都要排队,而且半小时起排, 俩人玩了没几个项目,夜色就悄悄降临。 舒杳对于游乐项目的选择,完全是按照黎穗之前说的来的,什么项目容易促进情侣感情升温,就选什么项目。 所以晚饭过后,俩人自然而然又去排了摩天轮。 这大概是晚上最热门的一个项目,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舒杳一向是讨厌麻烦的人,点个外卖,要是距离太远、派送时间过长她都懒得点,更何况是这。 她一度想说要不别排了,但脑海中却突然响起黎穗说的那个传说,什么每一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分手,但只要在至高点亲吻,就能永远走下去。 算了,她想,这一年来,她以前不会做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了,信一次这种莫名其妙的传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冲动,让他俩在寒风中吹了快一个小时。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99节 她倒是还好,被沉野护在外套里,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寒意,就是沉野…… “你回去不会感冒吧?”舒杳担心的声音被闷在他的外套里。 沉野嗤笑一声:“我的字典里没有感冒两个字。” “……”舒杳还想说什么,工作人员却提醒他们可以上去了,她松了口气,拉着沉野快步上了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转动,底下的人群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渺小,舒杳拿着手机,对着远处的璀璨灯光拍了几张照。 等摩天轮转了四分之一,舒杳拽了拽沉野的手,一本正经地问:“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沉野:“什么?” “每对坐摩天轮的情侣,都会以分手告终。” “舒杳。”他严肃地喊了她的全名,抓着她的手重了几分力。 “你听我说完嘛,但是如果转到至高点的时候亲吻,那这对情侣就能一直走下去。”舒杳笑了,“你信吗?” 沉野:“不信。” 舒杳点头表示赞同:“我也不信,我觉得是游乐园的营销手段。” 远处不知何时开始燃放起了烟花。 广场上人潮汹涌,夜空绚烂,宛如一副色彩丰富的油画,窗外流光溢彩。 摩天轮很快就要到顶。 舒杳偷偷觑了他一眼,他也垂眸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沉野笑:“想亲我啊?” 舒杳移开眼神,“没有。” 沉野的右手抚在她后脑勺,把她的脑袋转了过来,但还没有什么动作,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是钱曼青打来的电话。 如果是别人,沉野一定就按掉了,但钱曼青很少很少会给他打电话,一旦打电话,一定是急事。 舱内太过安静,再加上俩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听筒几乎就在舒杳的头顶,所以沉野按下接听的同一时间,她听到了电话里钱曼青焦急又带着哭腔的声音。 “阿野,快来人民医院。” * 舒杳从小就很讨厌医院。 以前母亲每次受伤,几乎都是她陪着来就诊,她还记得,有一次,有位女医生看出了母亲身上的伤痕不对劲,关上门,一脸严肃地问是不是被老公打的。 舒杳想开口,却被母亲捂住了嘴。 她摇摇头,说不是,是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大概是见的多了,也可能是母亲的态度太坚决,医生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但对于舒杳而言,不管是那浓烈的消毒水味,还是处理伤口时,母亲疼痛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她脑子里。 而现在,icu外。 钱曼青靠在沉誉的肩膀上,脸上的泪痕,更让舒杳更觉得这个地方,灯光刺目,令人窒息。 沉野微喘着,问父亲:“爸,发生什么事了?” “都怪我。”管家刘叔在一旁懊恼地捶了捶脑袋,“大少爷说今天跨年约了朋友,说什么都要出去,要是我再坚持一点不让他出门就好了。” “老刘,这不怪你,他要出门,没人能拦得住。”沉誉无声叹了口气,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此刻看着依旧镇定,“没事已经基本脱离危险了,在icu观察。” 沉野和舒杳默契地松了口气。 沉野留在icu外等候,沉誉接了个电话,叮嘱他好好照顾母亲,就急匆匆走了。 舒杳本想陪沉野留下,但一想到自己留下,可能反而分散他注意力,再加上,钱曼青现在状态不好,必然需要人陪同,于是便跟钱曼青一起回了家。 凌晨时分,天空中薄雾笼罩,像蒙着一层纱。 路上没几辆车,空落落的,就像舒杳的心。 车上,她拍拍钱曼青的手背,安慰她:“妈,没事了。” “嗯。”钱曼青勉强朝她笑了笑,但很快,又哽咽了一声,“我就是想不通,好端端的,炀炀怎么会去后巷呢?那儿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后巷?”舒杳问,“什么后巷?” “会所的服务生说他去后巷扔垃圾,但一出门就看到炀炀躺在地上,很难受的样子,幸好会所里有客人刚好是医生,所以抢救得比较及时。” “后巷有监控吗?” “说是那里很少有人去,没有装监控。”钱曼青擦了擦眼角的泪,“但是服务生说,炀炀身边丢着一条金链子,他从来不戴这些的,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 金链子…… 舒杳的喉咙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着:“什么样的金项链?” 钱曼青说:“就挺粗的一条金链子,应该是男人的。” 舒杳的脸庞顿时失了血色。 她想起来,罗建辉来找她的这两次,脖子里都戴着一条大金链子。 但是,沉炀这大半年都不在国内,罗建辉不可能认识他,又怎么会找上他的? 脑海中闪过沉炀那张日常嘻嘻哈哈的脸,舒杳脊背发凉,一个揣测涌入脑海的同时,掌心不由自主溢出冷汗。 她的人生中,除了母亲,沉家这些人,是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可是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罗建辉造成的,他们……还能接受她吗? 舒杳突然想,今晚在游乐园,她和沉野没能在摩天轮的至高点亲吻,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个预示…… 回到家,舒杳的身体很疲累,脑子却毫无困意。 见钱曼青呼吸平稳,看起来应该是睡着了,舒杳悄悄退出房间,回到她和沉野的卧室。 坐在床尾低头摆弄着手机,舒杳越看,眉头越紧。 不知何时,楼下隐约传来刹车声。 应该是沉誉回来了。 舒杳预感到什么,起身走出卧室,果不其然看到不远处,沉誉上楼后,先去卧室看了一眼,估计是发现钱曼青睡了,于是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舒杳攥着手,跟了过去。 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她起码该和沉家的人坦白。 如果和沉野说,沉野肯定不会怪她,甚至会帮她去说服父母,但她不想这样,不希望他们接纳她,是在“不想破坏和儿子的关系”的前提下。 沉誉像是猜到她会来,给她留了门,舒杳推门而进,看到沉誉坐在书桌后,双手交握撑着额头,看上去满是疲累。 书房门敞开着,舒杳在他面前坐下。 虽然和沉野结婚也好一段时间了,但是她和沉野父亲的接触,屈指可数,甚至连对话都没有几句。 面对这样一位不苟言笑、气场强大的长辈,舒杳难免紧张。 她鼓足勇气,刚想开口,却见沉誉按了按眉心,抬起头问:“那个人,是罗建辉,对吧?” 舒杳惊讶了一瞬:“您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我不插手他们的婚事,但作为父亲,对于他们的结婚对象,我不可能不进行必要的调查。”沉誉这话说得极为坦然,“那条项链我看了照片,不太是年轻人的审美,再加上前两天,我收到过消息,说外头有人仗着沉家亲家的名头向高利贷借钱,只是还没深入去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舒杳一时失语。 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她更清楚,一个鲜活完满的家庭,有多难得,她也更不能接受,由于自己的原因,对沉家及沉野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如果不提前干预,那沉炀这件事,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牵连她就算了,舒杳怕的是,最终他会仗着沉家的名头违法犯罪,把沉家一起带进社会大众的审判视线里。 沉誉叹了口气:“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找上沉炀?” “我怀疑,他想找的是其实是沉野。”舒杳冷静分析,“只是偶然遇到沉炀,俩人长得像,他又只在网上见过沉野的脸,印象不深刻,所以就误把沉炀当成了沉野。” “原来如此。”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我引起的。”舒杳脑海中浮现起一个现实的猜测,“您如果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要求?让你和沉野离婚?” “就目前的情况来讲,一切伤害都是我父亲带来的,不管是出于理智还是情感,您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是合理的。”舒杳低垂着眼眸,嗓音诚恳,“但,我不能答应。” “不。”沉誉低沉的声音,有力地砸在舒杳的心头,“舒杳,血缘不是界定家人的标准,从你成为我儿子妻子的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我们家的一份子,所以目前的情况,并不是你父亲伤害了我的家人,而是罗建辉这个人,伤害了我们的家人,你明白吗?” 舒杳心口一恸。 在此之前,性格使然,沉誉对她的态度,基本属于不冷不热,她甚至一直觉得,他可能并不是很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 可是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这件事,和她无关。 甚至,她也是受害者。 舒杳攥着拳头,压抑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崩塌,她轻轻哽咽一声:“您……就是想和我说这些?” “还有一件事。”沉誉往后靠,姿态看似放松下来,却反而愈发令人觉得不寒而栗,“他伤害了我的儿子,我不可能放过,但我之后和你妈说了,你妈一定会担心,把他送入监狱会让你难做,所以我想先问问你,是不是要为他求情。” 舒杳沉默片刻,按亮手机,食指抵着推到沉誉面前。 “我想,应该不用您动手了。” 第68章 (一更) 罗建辉是在隐园被抓的。 庭院里寒风瑟瑟, 他被警察反扣着双手按在地上,面容狰狞地挣扎着,就像旁边树上的枯叶, 明明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却依旧扒紧了树梢,不愿掉落。 舒杳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就像一个围观的路人。 昨晚在钱曼青的手机上, 舒杳看到了那条金链子的照片。 之前它戴在罗建辉的脖子上, 距离远看不清晰, 舒杳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放大细节一看,她才意识到奇怪之处。 母亲说罗建辉欠了很多债,是来辅川躲债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0节 但职业使然,舒杳一眼便能看出, 这条金链子成色很不错, 甚至还刻着独一无二的编号, 应该出自高端品牌, 没有个五六万拿不下来。 她本来以为是罗建辉打肿脸充胖子,但回到房间后,她搜索了一下, 发现这条金链子, 居然是一个国际大牌三个月前推出的最新款, 并且还没有在国内售卖。 再回想到, 上次罗建辉来隐园闹事, 包工队长一提要报警,他立马就怂了, 原来她觉得可能是罗建辉忌惮他们人多势众,但转念一想,他会不会单纯是……害怕面对警察? 舒杳的脑海中陡然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他来辅川,除了躲债,更大原因,是潜逃? 于是她搜索了近三个月,寻西关于偷窃、抢劫的新闻,果不其然在一桩嫌疑人潜逃的入室抢劫并伤人的新闻里,看到一段关于丢失的金项链的描述,和罗建辉戴的那条很像。 根据新闻描述,嫌疑人作案时全程蒙面,楼道监控又被提前损毁,所以警方并没有掌握明确线索,只有一张在小区门口、看不到脸的模糊监控截图。 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人,舒杳几乎一眼就从体型认定了,截图里的人,就是罗建辉。 这条金链子作为最新款,每一条上面都是有编号的,根据编号就可以追查到买主,他估计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敢卖,就自己戴着装阔,想以此来和沉家攀上关系。 却不想,最终也是这一点,害他暴露。 “我他妈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他妈……”罗建辉瞪着眼睛,朝舒杳大声咒骂。 但后面的污言秽语,舒杳并没有听见。 因为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舒杳回头,看到了沉野冷凝的脸色,掌心却是温热。她笑着朝他摇摇头,示意无所谓。 兵荒马乱很快停歇,便衣警察们把罗建辉带走后,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舒杳看着紧闭的大门,讷讷问:“他应该出不来了吧?” “入室抢劫并伤人,够他坐十几二十年了。” 舒杳转身搂住了沉野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一言不发。 沉野轻抚着她后背:“你怎么把他引过来的?” “我管舅舅要了他的手机号,跟他说。要他藏好一点,要是他被抓了,沉家的人知道害沉炀心脏病发的人是我爸,你肯定会和我离婚,我就做不成阔太太了。” “他估计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所以反过来跟我要钱,说不给他钱,就跟我鱼死网破,我就约了他来隐园细说。” 对于罗建辉这种视钱如命的人来说,大概绝对无法相信,舒杳会放弃阔太太的生活背叛他,更无法相信,沉家的人即便到此刻,依旧和舒杳站在同一阵线上。 沉野听完,许久没有说话。 他昨晚在icu外坐了一个通宵。 沉炀之前也发过病,所以一开始他并没有往“人为”这方面去想。 直到今早,舒杳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她没有明说什么,只问他,能不能陪她回一趟隐园,然后很平静地告诉他,她报了警。 沉野还挺惊讶,毕竟按照舒杳的性格,为了避免任何疏漏,等罗建辉被抓了,她再让他来接她,跟他坦白前因后果,才是符合她一贯做事风格的。 沉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次怎么想到提前和我说?” “你说的,他要是找我一定要告诉你。”舒杳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沉野,你说的话,我有记在心上的。” “嗯。”额头抵着额头,沉野勾唇笑。 舒杳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欲言又止:“你会不会觉得我狠心?” “狠心什么?” “他毕竟……” 沉野打断了她的话:“我爸不是找你聊过了?壹壹,不仅要把我说的话记心上,我爸的话,你也得记。” 舒杳便不再问了。 是,血缘不是界定家人的标准。 所以她不过是,举报了一个犯罪的人,仅此而已。 明明是寒冬,中午的太阳却异常温暖。 温存的氛围最后被沉野的手机铃声打断,备注依旧是“妈”。 只不过这次,钱曼青带来的是好消息。 沉炀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 所有人都为沉炀的转危为安感到欣喜不已,但作为主人公,沉炀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 舒杳甚至觉得,生死对于他来说,好像根本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几天的惊险,在他嘴里,不过只是“换个地方睡了一觉”。 但即便心态稳得不行,身体终究还是吃了一通苦头,沉炀靠坐在床头,脸上没什么血色。 舒杳牵着沉野的手,站在病床边,张了张嘴:“对……” “停!”沉炀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表情无语,“我有煽情恐惧症,别给我整那一套啊。” 舒杳就在嘴边的那句“对不起”,瞬间被咽了下去。 沉炀凉飕飕扫她一眼,语气有些虚弱:“跟你有什么关系?大清都亡了,你不会还相信什么父债女偿吧?” “没有。”舒杳说,“但是的确,如果不是因为我,罗建辉就不会找上你。” “这种事呐,谁都不想的。”沉炀慢悠悠道,“更何况,这几年差点嗝屁的情况,我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有什么呀,福大命大,老天不会收我的。” 舒杳的心情,的确因沉炀的话,而轻松了几分。 她还想说些什么,沉炀又催促道:“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帮我去问问午饭来了没?心脏病没有带走我,别给我饿死了。” “……”还好钱曼青不在,不然又得打他嘴巴。 “我去看看。”舒杳松开沉野的手,小跑着出了病房。 病房里一下安静下来,沉炀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沉野拖了张椅子过来,慢条斯理地坐下了。 沉炀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完了,要被审判了。 果不其然,沉野往后一靠,冷声问:“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炀暗戳戳想,早知道刚才不让舒杳离开了。 她在,起码还能帮个腔。 沉炀的目光轻颤了一下,拿起旁边的遥控器,胡乱地调着电视机频道:“没什么,就,罗建辉知道我是沉家人,管我要钱,就吵了几句。” “他是冲你来的,还是冲我来的?” “当然是我,你比我有钱吗?” “哥,你说实话。”沉野又问,“他是不是把你误认成了我?” “怎么……” “说、实、话。”沉野的表情冷硬得不像平时的他,连声线都压得很低,就像暴风雨来的前奏。 沉炀渐渐没了底气,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好吧,是。”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他一开始还挺有礼貌的,说居然这么巧遇到女婿,非拉着我进后巷一起抽根烟,我知道他心思不纯,但想看看他到底要干嘛,就跟着他进去了,哪知道他说来说去就是要钱,嘴里还污言秽语的,我就一时也没忍住脾气。” “你为什么想看他要干嘛?这是我的事,你告诉我就行,为什么要自己去面对?” “我……” “哥。”沉野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还在在意小时候的事情,觉得愧对我?” 沉炀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我没有。” “我说过,你从来没有亏欠过我什么,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别想着挡在我面前了,我自己会好好处理。” 沉野还是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叮嘱他一些事情,沉炀整个人慢慢挪了下去,语气显得不耐烦:“知道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哪里是我弟,乍一听跟我爸似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 沉野以为是舒杳回来了,回头一看,管家刘叔小心翼翼地推门而进:“二少爷,医院门口来了一群人,说要找大少爷。” 沉野眉头微蹙,“谁?” 管家嘴角一抽:“说是大少爷的前女友……们。” 沉野:“……” * 因为前女友们的到来,病房里根本没有了俩人的容身之地。 再加上沉野因为这事儿,几乎两天没合眼。 钱曼青催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司机被沉誉喊走了,舒杳担心他疲劳驾驶,于是决定自己开车。 把迈巴赫开出了龟速,好不容易稳稳到家。 舒杳把车开进车库,一回头,沉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心喊醒他,把座椅轻轻放倒,舒杳帮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安安静静地盯着他看。 沉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一片漆黑。 车内昏黄的灯光下,舒杳坐在驾驶座,安静地低头看着手机。 他按了按太阳穴,坐起身来,嗓音带着倦意:怎么不喊醒我?” 舒杳这才回神,笑笑道:“看你睡得挺沉的。” 沉野低头一看,她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美食app,上面显示的是玉米牛肉粥的做法。 沉野问:“明天想喝粥?” “不是。”舒杳说,“今天张姨做了菜粥,你哥嫌清淡,问我有没有玉米牛肉粥,我想着我要不我明早做一锅试试,应该也不会很难吧?” 沉野圈着她的腰,把她带坐到他的大腿上,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嗓音沉沉:“让张姨做不就可以了。” “我知道,但是……”舒杳抿了抿唇,“归根结底,你哥是因为我才遭受了这通无妄之灾,留在医院照顾他,我的身份不太方便,但是帮忙做顿饭,还是应该的吧?” “嗯。”沉野低低应了一声。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1节 惊心动魄的危机过去,舒杳才意识到,这再日常不过的拥抱,却也正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她按灭手机,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俩人就这么安静地抱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主动,反正等舒杳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上的外套已经掉落在脚边。 算起来,俩人的确好几天没亲热过了,而此刻的亲吻,多少带了点劫后余生的意味。 车库里一片漆黑,但门没有关上,从舒杳的角度望出去,甚至可以看到庭院外偶尔经过的路人,这让她不由瑟缩:“有人……” 沉野连头都没回,降下车窗,拿起桌子里的一个纸巾盒,往墙上一点亮处扔了过去。 “啪”一声,开关被砸中,车库门缓缓降下。 四周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密闭空间。 车内昏黄的灯光下,舒杳看清了他眼神里直白又坦荡的欲念。 唇齿之间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里被无限放大,听得人心跳加速。 情□□薄而出。 但舒杳却还记得一件事。 “你快两天没睡了。” “不困。”沉野自顾自来势汹汹。 舒杳拢起自己的衣领,一回生二回熟地把手往下探,“今天只能这样。” “嗯?”沉野就像是给了一颗糖,又被扇了一巴掌的小孩儿,语气之中有些不满。 “你今天必须早点睡。”舒杳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抚,“明天随便你。” * 一夜好眠。 生物钟影响,第二天,沉野依旧早早就醒了。 却没想到有人醒得比他更早。 厨房里充斥着淡淡的米香,沉野看着忙碌的身影,走上前去,从背后圈住她的腰。 他闭着眼睛,靠在舒杳的肩膀,嗓音有点暗哑:“怎么起这么早?” “给你哥煮粥啊。”舒杳用勺子搅动着砂锅里的粥,柔声道,“司机会来接我,你这两天太累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沉野这才想起昨天她在车里说的事,倒是挺听话,轻轻“嗯”了一声,但圈着她腰的手却紧了紧:“那你今天要待在医院吗?” “嗯,怎么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沉野显得有点粘人:“病房里人很多,早点回来也没事。” “我知道,但是万一有需要我帮忙的,我好帮把手。” 沉野便没再说话。 舒杳隐约觉得,他今天有点沉默,低头看向腰部,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小狗,尾巴倒是微微往上翘着。 舒杳偏过头,在他脸侧轻轻吻了一下:“你乖。” “哦。”沉野应了一声。 如果是平时,沉野绝对不会满足于这个浅尝辄止的吻,他大概率会得寸进尺,说一句:“就这?” 但今天,他不仅没有,反而松开了她,走到一旁橱柜里拿出了碗筷。 舒杳还没来得及细想,锅里的粥冒起细密的气泡,将锅盖往上顶,她吓了一跳,正准备伸手,沉野却已经先一步把锅盖掀开了。 舒杳自己试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就帮他盛了一碗,又把剩下的装进保温盒里。 门外响起刹车声,应该是司机到了,舒杳急匆匆收拾好东西。 等坐到车里,舒杳才再度察觉到不对劲,沉野刚才送她出门的时候,没有亲她。 难道就因为昨晚没有答应他? 但她不也是为他身体考虑嘛。 舒杳抿了抿唇,本来决定在病房待一天的,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等送完粥,如果没事,就回去和他开诚布公聊一聊吧。 一路到达顶楼。 沉炀还在睡觉,客厅里钱曼青正帮他收拾衣物,见舒杳进来,钱曼青笑了笑,放轻声音问:“怎么过来了?” 舒杳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在桌上:“沉炀昨天说想喝玉米牛肉粥,我就煮了点,妈,您吃了吗?” “没有呢,阿野呢?” “他在家休息呢。”舒杳把保温盒打开,往碗里盛了半碗。 “那你……”钱曼青欲言又止,脸色有些纠结,“杳杳,这几天你也挺累的,多和阿野一起在家休息休息,不用经常过来的。” 舒杳愣了下,听得出钱曼青这话,完全就是委婉的说法。 像是在暗示这里不需要她。 “妈。”舒杳心一沉,攥紧了手里的勺子,“您是不是听爸说了罗建辉的事……所以……” “你说什么呢,当然不是。”钱曼青打断了她,拉着她的手坐到沙发上,安抚着拍拍她的手背,“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听你爸说了,有这样的父亲,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怎么会怪你呢?” “那为什么……” 钱曼青沉默许久,叹了口气:“妈只是担心,你经常来看炀炀,阿野会不开心,你也知道他的个性,就算不开心,也不会明着说出来。” 舒杳有点明白,却又不是完全明白:“您是怕他吃醋吗?” “不是吃醋。”钱曼青犹豫片刻,拉着她站了起来,“你跟我回一趟家吧。” * 医院距离老宅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一到家,钱曼青就拉着她直奔书房。 她走到最靠里的柜子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 纸张已经泛黄,很显然有些年头了。 舒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钱曼青:“阿野小学时候的周记本。” “周记本?那我们这样看会不会……”舒杳从钱曼青手里接过本子,却没翻开。 钱曼青摇摇头:“这是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的作业,每周一篇,每个月统一收起来批改,等下个月再发下去。他的班主任最开始没发觉到异常,后来期末的时候才把我叫去,跟我说阿野的心理状态可能有点问题。” 钱曼青刚开始的情绪还很平稳,说到这里,却不由得哽咽了一下。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完了他一学期的22篇周记,才知道原来他这么在意……” 舒杳指尖微颤着打开笔记本,看到了第一篇,字体幼稚,有些用词,却显得少年老成了些。 【这周一开学,我三年级了,爸爸妈妈说哥哥身体不好,要带他去医院,所以让司机送我来了学校,可是司机不太认识路,开了很久很久。路上,我想,如果我身体也不太好,那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会送我来学校了?】 【今天爸爸又帮哥哥买了一个飞机模型,哥哥很高兴,跟我说如果我再砸掉他的飞机模型,他不会再帮我隐瞒了,他会去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打我。我才不怕,我讨厌那些飞机。】 【今天妈妈买了芒果,给我和哥哥分了一人一半,但哥哥吃完了还想吃,妈妈就问我,能不能把没吃完的先让给哥哥,下次再给我买新的。我答应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吃芒果,下次也不要吃了。】 …… 舒杳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啪嗒”一声。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在泛黄的纸张上,缓缓晕开。 舒杳此刻才恍然大悟。 原来沉野不吃芒果,不是单纯不喜欢,而是因为,有时候偏心两个字,就体现在一个小小的芒果里。 原来沉炀当初说的那些话,不全是假的,起码,他喜欢飞机模型是真的,沉野曾经砸过他的飞机模型,也是真的。 原来,那些关于沉家父母偏心的传言,并不全是捏造。 钱曼青给她递了张纸巾:“那时候,阿野虽然年纪小,但总是表现得很成熟,不哭不闹的,我和他爸就真以为他不在意,心思都放在了身体不好的炀炀身上,直到看到这周记本,我才意识到,是我们忽视他太多了。” 舒杳拿着纸巾擦干眼泪,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和他爸决心改变,我们想着和阿野好好聊一次,告诉他,我们真的很爱他。”钱曼青想起了什么,也有些费解,“但是很奇怪,我们还没找他聊,有一天他从游乐园回来,突然大哭一场,跟他爸告状说有个男人欺负他。” “除了婴儿时期,从懂事起,我们基本就没见阿野哭过,所以那一次,他爸又气又心疼,立刻就拉着他回游乐园各种找人,直到那男人道歉为止。” 钱曼青把笔记本往后翻了几页,点点其中一篇:“呐,就是这天。” 舒杳低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今天老师带我们去游乐园,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做的饭和点心,只有我没有,因为妈妈要照顾哥哥,太忙了。但是11给我分了她带的棒棒糖,很好吃,她还跟我说,爸爸妈妈其实很爱我,只是我不说,他们不知道,她还让我回去哭一哭,说那样,就能看出爸妈爱不爱我了。我相信她。】 之后的每一篇日记,都和这个11有关。 【11说,她不是这里的人,下个月就要回家了,但她会再来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再来……】 【快放假了,我又去游乐园了,但是没有看到11,老师说,她上次也是来玩的,肯定不会再来了,她大概是忘记我了。】 【说话不算话,不和她做朋友了。】 …… “自从那天之后,我们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阿野,似乎也更愿意跟我们沟通了。”钱曼青苦笑了一下,说,“所以之前和你妈妈相处,她夸我是完美的妈妈,不像她,但我很清楚知道我也不是,只是,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能比她更早一些。” “妈。”舒杳紧紧握着手里的笔记本,“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过去了这么多年,阿野或许更成熟了,但是,你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人,所以我还是希望,不要在无意中,因为炀炀,又让他想起以前被忽视的时光。” 舒杳百感交集,目光落在那笔触稚嫩的“11”上,猛然想起他说三年级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而对方现在已经结婚。 巧的是,他也喊她壹壹。 她还不至于愚蠢到觉得自己成了狗血替身文里的主角,直愣愣盯着游乐园三个字,舒杳的脑海里隐约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 “这个11……” “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我们也曾经想找到这个小姑娘,但阿野的班主任说,应该只是去游乐园玩的时候遇到的游客,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要找人,根本是大海捞针,那时候监控又没有现在发达,所以最后,我们也没能找到。” 钱曼青以为她介意,赶紧解释:“不过都是小孩儿时期的友情,当不得真的!”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2节 “妈——”舒杳抬起头,眼睛里沾着泪,和不可置信。 “这个11,好像是我。” 第69章 (二更) 那段回忆, 对于舒杳来讲,已经很模糊很模糊。 因为那对于她来说,就是极为普通的一天, 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特意去铭记的。 想来想去, 或许有个人会记得比她清楚。 舒杳攥着笔记本,指尖轻颤着给母亲打去一个电话。 舒美如对于她的童年,果然了如指掌, 一听她问游乐园的事情, 立刻就说:“对呀, 你三年级的时候, 我到你去你舅舅家探亲, 他和你舅妈,不是带你去了么?” 舒杳急切地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吗?” “这我不知道呀,当时门票贵,我就没舍得去, 他俩带你去的, 我就记得你回来之后, 乐呵呵地跟我说什么舅妈从过山车上下来吐了, 还说……明年再来的时候要多带点棒棒糖,跟人约好了。” 母亲的话像醍醐灌顶,舒杳脑海中的模糊画面, 终于清晰了一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那应该也是一个冬天, 恰逢舅妈的生日。 所以舅舅和舅妈带她去了游乐园。 结果, 俩大人比她还玩得嗨。 由于年纪太小, 不能玩过山车,所以他们去坐的时候, 舒杳就坐在出口处等他们。 她好奇地抬头,看着过山车呼啸而过。 也就是那时候,她好像遇到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小男孩。 小男孩…… 舒杳突然想起,之前去舅舅家拜年的时候,二宝趴在床上翻相册,其中就有当初他们在游乐园拍摄的照片。 虽然不知道拍到了多少,但舒杳觉得,看到照片,或许记忆会更清晰一些。 她去了趟舅舅家。 舅妈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想看照片,但还是特意帮她找了出来。 十几年前的照片,都已经泛黄,画质也不太清晰。 舒杳一张张翻过,前面的几张都是她和舅舅舅妈的合影,以及他们的双人照,后面有几张她的单人照。 第一张,她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很开心。 第二张,她手里拿着两根棒棒糖,面对着镜头,一脸懵懂。 第三张,她坐在过山车出口处,把一根棒棒糖分给了旁边的小男孩。 虽然画质不清晰,但小男孩的模样还算是能看清楚,就是沉野房里的小胖墩。 舒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逆流到脑袋。 她的心跳得飞快。 这一刻,舒杳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去过辅川游乐园,他却那么肯定她去过。 为什么跨年那天在游乐园,沉野会一反常态地拉着她合照,因为那个地方,是他们曾经拍过合影的地方。 为什么,沉野喜欢吃棒棒糖,而且只吃一种口味。 舒杳把这张照片抽了出来,和舅妈道别后,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客厅里一片安静。 奇怪,难道又去公司了? 舒杳环顾四周,却瞬间发现不对劲——小饼干不在。 而且茶几上多了两盒药。 舒杳拿起来一看,一盒退烧,一盒消炎,各吃了一颗。 突然意识到什么,舒杳转身往楼上跑,推开卧室门,果不其然,沉野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小饼干趴在他身边,任由沉野的左手搭在它背上,一动不动。 听到响动,小饼干警觉地抬起头,看到舒杳的一瞬间,眼里有了光亮。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蹲下,用手背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算太烫,但可以感觉得出来,烧还没有完全褪去。 距离她离开也不过就两个小时。 他却已经连药都拿好了。 很显然,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难怪她让他在家休息的时候,他难得那么配合就答应了。 可即便如此,听她说要去医院照顾沉炀,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明明他也是病人。 “笨蛋。”舒杳轻斥了一句。 见他额头溢着一层薄汗,舒杳去浴室打水,拿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擦身子降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药,沉野睡得很沉。 直到下午,才幽幽转醒。 睡衣纽扣开了两颗,身上倒是清清爽爽的,一点没有汗湿后的粘滞感。 舒杳盘腿坐在地毯上,右手牵着他的手,就这么趴在床沿,看上去像是也睡着了。 沉野小心翼翼地把手抽回,却还是吵醒了她。 舒杳猛的直起身,眼里困意很快就退去:“你醒了啊?” 她赶紧拿过床头柜上的体温计,帮他量了一下,37度,还好,烧退了。 她松了口气。 沉野的头一阵阵抽疼,他按了按太阳穴,问:“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回来了?” “我……医院照顾的人还挺多的,我觉得我在那儿也没什么必要。”她轻声细语道,“你发烧怎么也不和我说啊?家里都没个人。” “就发烧而已,吃点药就好了,没事儿。” “沉野。”舒杳拉着他的手,低头摆弄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尾巴依旧微微上翘着,“我送你这个戒指,就是为了感应你的情绪,你不能撒谎的。” 沉野几乎立刻就明白过来:“我没撒谎,我也没有因为你去医院而不开心。” “但是——”舒杳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温和,不像在诉说委屈,倒像是在和他开诚布公地探讨学术问题,“今天在厨房,我亲你,你没有回应,我出门,你也没有亲我。” 沉野没想到她居然在意这个,他轻笑一声,无奈道:“那是因为我感觉到自己不太舒服,想着可能是感冒了,所以怕传染你。” “……”舒杳又问,“那你真的没有不高兴?” 沉野把她脸侧的头发梳理至耳后,轻笑道:“我都二十六了,难不成还跟六七岁一样,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我没提发烧的事情,不是不高兴,单纯只是觉得小事而已,没必要让你两头操心。” 轻重缓急。 所以他觉得,现在在她心里,照顾沉炀比照顾他重要吗? 舒杳温声解释:“我想着去医院,是因为这件事毕竟和我有关,不管不顾的,我良心上过意不去,但不代表,我此刻觉得你哥哥比你重要。” 她抬起头,目光真挚地看着他:“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如果今天知道你发烧,我就会留在家里。” 沉野不动声色,按压着太阳穴的右手,却慢慢停了下来。 “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嗯。”舒杳也不隐瞒,“今天妈跟我说了一些,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还给我看了你的周记。” “……周记?三年级那本?” “嗯。” “……”沉野感觉头更疼了。 舒杳打量着他的神色,身子往前一扑,搂住了他的腰,仰头时,琥珀色的瞳仁亮闪闪的。 “你在不好意思吗?” “非主流时期写的空间被翻出来,你好意思吗?” “我没有那个时期。” 舒杳慢慢往上挪,唇距离他的只有咫尺之遥,后者却突然偏开了头。 舒杳愣了一下,听到他无奈地说:“就你这小身板,也想发烧?” “忘了。”舒杳还是识相的,虽然放弃了亲吻,却并没有退开。 她罕见粘人,跟猫似的窝在他胸口,声音低低地问:“沉野,那个11是我。”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沉野的喉结滚了滚:“想起来了?” “没有完全想起来,但是,我去舅舅家拿了这个。”舒杳从口袋里掏出照片,塞进他手里。 沉野低头看了眼。 他本来就记得很清楚,此刻那天的记忆,更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舒杳盯着照片里的两个小孩儿,说:“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吧。” “故事很长,你确定要听?” “要。” *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3节 第一次见到舒杳那天,沉野刚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诬陷撞了他。 男人横眉瞪目地指着他,痛斥班主任:“管不好孩子,就不要带到这种人多的地方!” 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面对这种场面,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蹲在沉野面前,摸了摸沉野的脑袋,柔声问:“和老师说,是你不小心撞了叔叔吗?” 沉野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地回答:“我没有。” 班主任看向男人解释:“孩子说他没有撞你。”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问问别人!是不是他撞了我?”男人叉着腰,气势汹汹。 “这……”班主任看向旁边围观的路人,礼貌询问,“请问刚才有人看到吗?” 路人纷纷摇头,只有一个男人小声说:“我好像确实看到是这小孩儿撞了人。” “你看!”男人摸着大腿说,“小孩子没轻没重的!我这大腿还疼着呢!你就说怎么办吧!” 当时的游乐园虽然有监控,但并没有覆盖全园,不一定能拍到不说,申请调取更是极为麻烦。 班主任还要管一个班级的学生,根本无暇再费心力去深究这件事到底谁对谁错。 她弯腰替沉野道了歉,一遍又一遍。 还自己掏钱赔了男人二十块钱。 男人这才算心满意足地离开。 沉野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还是只有那句话:“我没有撞他。” 班主任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有撞他,但是这种人,我们没有办法跟他硬争,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师知道你没错,你也别放在心上,好吗?” 沉野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明白,他没有撞那个男人,为什么老师要道歉,还给那个男人钱。 因为这,沉野有些闷闷不乐。 别的小朋友都去坐游船了,他却坐在过山车出口处的休息椅上,低头不语。 想了想,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他没有提刚才被诬陷的事情,只说想回家。 钱曼青听了,很是惊讶:“今天不是有学校活动,去游乐园吗?怎么突然想回家了?” 沉野闷闷地道:“就是想回家。” “阿野,妈妈还在医院陪哥哥,现在实在抽不出空,你别闹脾气好吗?乖乖听老师的话,等会儿就可以回来了。” 沉野低头看着鞋子,“嗯”了一声,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哥哥身体不好。 所以哥哥永远是最重要的。 更小的时候,沉野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还记得六岁生日那天,哥哥突然发烧,爸妈急着送哥哥去医院,就放了他鸽子。 他很不开心,在他们回来之前,他把房间里哥哥的飞机模型都砸了。 后来哥哥回房看到,生气地质问他,却在爸妈询问的时候,替他圆谎,说是自己不想要了。 爸妈以为是哥哥因为经常生病,心情不好,也没有深究,只叫保姆清理了就算了。 保姆清理的时候,沉野就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哥哥伤心地擦眼泪,但哥哥始终没有责骂他一声。 久而久之,沉野心里的不甘和生气,渐渐演变成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他慢慢开始理解父母,也不再讨厌哥哥,却依旧会为此感到难过。 “你不开心吗?” 就在他垂着脑袋发呆的时候,一道甜甜的嗓音从他的头顶传入耳畔。 他抬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和他差不多年纪。 她浅浅地笑着,朝他递出了一根棒棒:“我舅妈买给我的,有两根,你要吃吗?” 沉野从来不吃这种东西。 因为哥哥不能吃,所以家里从来不买,怕他在旁边吃,会让哥哥馋。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声音很轻地道了声“谢谢。” 棒棒糖是柠檬薄荷口味的。 他拆了包装纸,随手塞进口中,糖果融化的一瞬间,一种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口感刺激着味蕾。 女孩儿在他身边坐下,吃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问他:“好吃吗?” “还行。” “看来你那个不太好吃。”女孩儿暗自庆幸,“幸好没给你草莓味的。” 沉野:“……” 也没有必要这么实诚。 女孩儿抬头看着不远处呼啸而过的过山车,轻呼出声。 沉野扫了她一眼,问:“你叫什么?” “幺幺。”女孩儿说,“妈妈一直叫我幺幺。” “幺幺?”沉野经常听家里人报手机号的时候,把“1”说成“幺”,所以他脱口而出,“123的那个11?” “嗯……”女孩儿看起来也不是很肯定,“应该是吧。” “那我叫你幺幺,还是11?” “11吧,幺幺是我妈妈喊的。”女孩儿反问,“你呢?你叫什么?” “沉野。” “加减乘除的乘,也是的也?” “沉默的沉,野……”沉野顿了顿,说,“野狗的野。” “好可爱的名字。”舒杳攥着棒棒糖,感叹了一句。 “可爱?”沉野想,她是对可爱有什么误解? “狗勾很可爱,没人养的狗勾也很可爱,所以你的名字,也很可爱。” 很强悍的逻辑。 沉野低头,脚尖蹭了蹭地面,崭新的鞋子前端,蹭上了些许灰尘。 他反驳道:“我不可爱,我哥哥比较可爱。” “为什么?” “因为我爸妈比较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你爸妈不喜欢你?你问过吗?”女孩儿满脸疑惑。 “没有。” “我妈妈说,大多数爸爸妈妈都是很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的爸爸妈妈会说,有的爸爸妈妈不会说。”女孩儿眼珠子转了转,帮他出主意,“要不你回家哭一哭吧?我每次在我妈妈面前哭,她就可心疼了,我想吃什么,她就帮我买什么。” “……”什么烂主意。 沉野下午还在吐槽。 可是傍晚回去之后,当父亲严厉质问他下午为什么闹脾气的时候,他却真的史无前例地嚎啕大哭起来。 沉誉吓了一跳。 钱曼青更是立刻从楼下冲了上来,抱着他一边安抚,一边斥责自己的丈夫:“你打他了?” 沉誉满脸无辜:“我没有啊。” “没有他怎么会哭啊?阿野从来不哭的。”钱曼青抚摸着沉野的后背,满脸心疼,“不哭了不哭了,跟妈妈说说,到底怎么了?” 沉野眨了眨眼,豆大的眼泪掉了下来,但他心里却有些意外。 因为爸爸妈妈此刻担心的神情,他以前只在他们面对哥哥的时候看到过。 他把下午在游乐园里被诬陷的事情说了。 父亲大为震怒,拉着他就开车去了游乐园。 于是调监控、查信息、找人,不过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 之后男人退回了那二十块钱,还一个劲地鞠躬道歉,乞求沉誉原谅他。 沉誉把他推到面前,掷地有声地说:“跟我儿子道歉。” 那一刻,沉野眼里不是男人瑟瑟缩缩的身影,而是父亲严肃的神色。 他觉得女孩儿说的是对的。 爸爸妈妈是喜欢他的。 只是,比起需要照顾的哥哥,他们对他的喜欢,表现得没有那么明显。 * 沉野后来又去了三趟游乐园。 每次都只是在那个椅子上坐着,什么都不玩,直直看着四周经过的人群,他想和她说一声谢谢。 他买了很多棒棒糖,想分她一半。 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出现。 他的周记本里,出现了不少她的名字,可是学期末的时候,班主任跟他说,他的周记本不小心被弄丢了,给了他一本新的。 但他其实都知道,班主任把那本周记本给了他的母亲。 他不小心在母亲的包里看到了。 钱曼青很显然翻过很多很多遍,翻得连纸张角,都开始褶皱上翘。 他假装不知,就算钱曼青装作不经意地提起那个小女孩儿,她也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只是第一次,和母亲提了要求。 他希望妈妈能帮他找到她。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4节 钱曼青也确实托了不少人,但都无功而返。 渐渐的,沉野上初中了。 当初的事情,没有人再提起,包括沉野自己。 直到高三开学后不久,那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里。 他再次看到了她。 他本来只是看不过去猥琐男,所以随手帮了一把,但走过去拿篮球的时候,女生的容颜,却让他愣了一会儿。 太像了。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她胸口的校牌:舒杳。 杳杳。 幺幺。 11。 沉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一定是当初的小女孩。 要说一见钟情,沉野觉得好像不准确,没人会因为小时候的一段回忆,突然就喜欢上一个多年未见的人。 但这的确让他开始越来越多注意她。 她经常考班级第一,却从来不愿意和其他班的第一一样,在周一的国旗下讲话上发表演讲。 她会在吃面时,嫌弃地把葱挑出来,于是他便习惯在点单时,叮嘱老板其中一碗不要放葱。 她遇到写不出的难题时,眉头会轻轻皱着,用钢笔头轻轻敲打太阳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 沉野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好像,是每一次注意,慢慢积累,始终量变成了质变。 可惜天不遂人愿。 出国之后,沉野有一度是真的想放下的,他不想,甚至害怕看到舒杳跟周北川的消息,所以他刻意地没有去关注她。 沉野本就是冷淡的性子,连班级群都没加,而徐昭礼因为和赵恬恬不欢而散,一气之下删了俩人的微信,在国外的沉野,也就彻底失去了知晓她近况的途径。 直到后来,隔壁住进一个从辅大来的交换生,同在异国他乡,偶尔会聊一聊,沉野有一次随口问起舒杳,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知道,说她现在是辅川大学很有名的校花,还说校花从入学单身至今,真是浪费。 沉野才知道,原来她和周北川早就分手了。 也就是在那时候,他和周景淮一拍即合,有了创办公司的想法。 他在招聘网站上偶然看到了舒杳的简历,知道她在找兼职。 于是特意设置了一个职位,邀请她投递。 果不其然,几天后,舒杳的简历投到了他这儿。 怕暴露身份,沉野以社恐的理由,拒绝了语音,一直都是她语音讲课,而他安安静静地听着,如果有疑问,就用文字提问。 那段时间,每周三次的补习时间,成为了他最期待的时光。 最开始,他们只补课,后来,渐渐地也会聊一些生活工作上的事情。 他知道她在为成为职业的花丝镶嵌传承人而努力,她也知道,他公司旗下的第一款游戏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 他们相隔半个地球,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的同时,也都在支持和鼓励着对方的梦想。 他一度以为,俩人算是朋友。 可就在他打算坦白身份的时候,她决绝地辞了职,他提出可以加个微信,继续做朋友,她却说没有必要。 沉野很清楚,大概那句话,已经让她察觉到自己心思不纯,所以才拒绝得如此干脆。 那一天,他拉着周景淮喝了一晚上的酒,都说事不过三。 从九岁到十八岁,再到二十二岁。 沉野想,或许,他们真的没什么缘分。 那时候,他和周景淮的事业刚起步,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但这反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慢慢地忘了感情这回事。 他是真觉得自己忘了。 甚至觉得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人不可以不吃饭,但没有爱情,也能活。 直到那一天。 他被徐昭礼拉去参加一场晚宴,半途,周景淮突然发来一条消息: 【我好像,看到你房间那张照片上的女生了?】 沉野握着手机的右手猛然一紧。 本想故作不在意,却见周景淮又说:【她好像在相亲。】 “相亲”两个字,让沉野瞬间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忘记,是不可能忘记的。 即便他单身到八十岁,听到舒杳单身的消息,估计还得从床上拄着拐杖下来求个婚。 他管周景淮要了定位,但喝了酒没法开车,于是踢了踢旁边顾着应酬的徐昭礼:“你司机在吗?” “不在啊,我让他先回了,怎么了?” 沉野蹙眉看了眼地图,晚高峰,市中心,打车不知道要多久,倒是地铁非常方便,几乎出门就是地铁口。 徐昭礼看他放大地图聚焦到了地铁站口,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去坐地铁?你穿成这样去挤地铁?你是不是想上热搜?” “……”沉野低头看了眼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和手机,随口问,“你有没有带其他衣服?” “我车里倒是有一套运动装,我打算晚宴结束去健身来着。” 于是那套运动装,不到十分钟,就穿在了沉野身上。 他坐地铁到了餐厅所在的那站,急匆匆跑下车厢,正想上扶梯,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穿着和自己同款运动装的身影。 和高中时期相比,她的脸除了褪去了点婴儿肥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沉野停下脚步,看到她心不在焉地上了地铁,神色带着些微烦躁。 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回神,直到关门的提示音响起,才快步跟了上去…… 第70章 (三更) “所以——” 舒杳满脸惊讶地瞪着沉野:“地铁撞衫那件事, 根本不是凑巧?!” “遇到是努力,撞衫是运气。”沉野有些欠揍的笑了笑,“所以说, 成功等于99%的努力, 加上1%的运气。” 听完沉野说的过往,舒杳心里满是酸涩。 她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所以你吃棒棒糖, 不是因为心情好, 而是为了提醒我吗?” “第一次或许有点这种心理吧, 后来就真是习惯了。” “但是……”舒杳没想明白, “徐昭礼为什么会误会?” “他把因果关系搞反了。”沉野笑, “不是因为心情好才吃棒棒糖,而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你都在我身边,所以我心情都不错。” 舒杳忍不住也笑了。 过了会儿, 她又问:“那喊我壹壹, 也是为了提醒我吗?” “没有, 壹壹, 小时候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你一直想不起来也无所谓, 那天晚上, 只因为我梦到你了。”沉野顿了顿, 说, “梦到小时候的你在号啕大哭, 迷迷糊糊醒来,看到你在身边, 就本能地喊了这个称呼。” 难怪,舒杳想,那天晚上她问他为什么叫她壹壹的时候,他罕见表现得有些微慌神。 舒杳无语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低声嘟囔:“你那时候直接问,是会少块肉吗?” “如果现在回到那时候,我会直接问,以前……”沉野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年轻气盛吧,觉得要是问了你还不记得,我多丢脸。” 舒杳沉默许久,右手揉捏着他的无名指,末了抬头,目光诚恳地看着他:“沉野,如果我说我现在想亲你,你让吗?” “不让。”沉野轻笑一声,“我现在贞洁烈男一枚,你先忍着吧。” “……” 舒杳一忍,就忍了一周。 沉野的感冒终于好全了。 而沉炀也正式出院。 大难不死,沉家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氛围,大门口摆了几个花篮,还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沉炀健康归来!往后余生,平安顺遂! 刘叔在地上点了个火盆,拉着沉炀跨过去,保姆张姨立刻拿着鸡毛掸子上前,轻轻拍着沉炀的手臂和后背,笑眯眯地念叨着“平平安安,灾祸远离”。 整个流程,流畅自然,丝毫不拖泥带水,沉炀完全没有反抗,跟个木雕人像一样,全凭他们摆弄。 舒杳好奇地扯了扯沉野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们之前是培训过吗?” “就我哥那身体,你觉得他们会是第一次搞这种仪式?” “……”舒杳懂了,原来这也有熟能生巧。 难怪门口的牌子,字都有点褪色了。 三人穿过庭院,走到紧闭的大门前。 沉炀和沉野十分默契地抬起手捂耳朵,只不过沉炀捂的是自己的,沉野捂的是她的。 舒杳不明所以,直到门被打开,里面突然传来“啪、啪”两声礼炮声。 这场面,很难不让舒杳回想起自己组织的那场土味生日会。 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国,和钱曼青一人拿着一个礼炮,笑眯眯道:“惊不惊喜?” “哇塞!超惊喜的!”沉炀配合地惊呼,熟练摘下脑袋上的彩带,脸上带着稍显夸张的笑意。 舒杳又扯扯沉野的袖子:“你爸有准备什么欢迎仪式吗?让我有点心理准备。” 在地铁上和高中同学撞衫后 第105节 “没有。”沉野说,“这种时候我爸一般都有会要开。” “……” 好聪明! * 沉家的庆祝仪式非常复杂,吃完饭后,还包括听奶奶高歌三曲。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沉野去了浴室洗澡,舒杳就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从微博刷到了朋友圈。 一个名为“高三(5)班”的群聊被顶到了最上面,但因为舒杳设置了免打扰,她并不清楚这99+条消息,都说了什么。 不过反正无聊,她就顺道点进去看了一眼。 【你们都去校庆吗?啊啊啊本社恐想想就害怕了。】 【自己玩自己的啊,又不一定要social,那么多不同级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谁认识谁啊。】 【有道理,我准备带我老公孩子一起去,到时候穿亲子装拍点照片留念。】 【我听说有的班级还组织了表演,可惜我们班平时不太聚,组织不起来。】 …… 校庆? 舒杳的“冷情”,不仅表现在对生活的地方没什么归属感,还表现在,对母校也没什么留恋和怀念,那对于她来讲,似乎也只是一个曾经学习过的地方而已。 所以她一开始没有在意,直到看到有人发了一条:【我听说沉家给学校捐了一个亿,按照往年传统,应该要上台领感谢信吧?不知道是不是沉野去。】 说是沉家捐的,但沉家除了沉野,并没有人是辅川三中毕业,所以具体是谁捐的,显而易见。 这条下,好几个人艾特了她求答案。 舒杳模棱两可地回:【我等会儿问问。】 底下的人倒也没揪着这话题聊,感慨完人与人的差距之后,又开始讨论学校哪里拍照好看。 舒杳突然想起自己和沉野拍的那几张照片。 她掀开被子下床,从她的包里、柜子里、还有他钱包里,各取出一张照片。 舒杳在胳膊下垫了个枕头,趴在床上,双腿悠闲地翘着,目光落在那整整齐齐摆放的照片上。 九岁,他们坐在过山车出口处的长椅上,一起吃棒棒糖。 十八岁,他们在ktv包厢里,并肩而立。 二十六岁,他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闭着眼睛,吻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脸颊。 十七年,听起来是如此漫长的一段时光。 可是好像,也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浴室门“咯哒”一声被打开,散出一阵热气,沉野穿着睡衣掀开被子,看到她眼前的照片,目光一顿。 他学着她的姿势趴下,轻笑道:“看什么呢?” 舒杳叹了口气:“就是觉得有点遗憾,十七年,我们就留了三张照片。” “那又怎样?”沉野的左手搂上她的肩膀,“之后不还有七十年,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一天拍一百张。” “我嫌弃。”舒杳笑着躲开他的手,想起刚才看到的消息,随口问了句:“对了,我刚看群里消息,你给三中捐了一个亿?” “好像是。”沉野解释了一句,“结婚之前的事情了。” 舒杳忍不住笑:“我又没介意这个,你的钱,你怎么花都可以。” “那不行,现在是夫妻共同财产。” “那你校庆要回学校领感谢信吗?” “嗯,校长的面子不好回绝。”沉野搭着她的肩,左手懒懒地卷着她的一缕发丝玩:“一起去?” 舒杳把目光移回到了照片上,温吞道:“也行。” 毕竟毕业之后就没有回去过了,那个地方,现在想起,其实是有不少遗憾的。 至少,在她和沉野的关系上。 沉野不依不饶地用手抚住她的脸,将她的脑袋侧了过来,双唇印在了她的唇角,他笑道:“有真人在面前,看什么照片啊。” “因为照片里的人不会刷流氓。” “亲一下就叫耍流氓?”沉野的右手一扫,把那三张照片扫到了地毯上,圈着她的腰翻过身,他的右手往里探了进去,“这才叫耍流氓。” 舒杳被他弄得渐渐失了理智,却还记得一件事:“我还没洗澡。” “等会儿再洗。” “不行。”舒杳今晚没想拒绝,但在这方面有点包袱,她毅然决然地推开他,“我先去洗澡。” 舒杳翻身下床,刚走到浴室门口,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啧。” 舒杳回头,看到沉野手里拿着她喝了一半的热牛奶,胸口的衣料上沾着几滴奶渍,像是刚才喝的时候不小心从杯口滴落的。 沉野低着头,嫌弃地拎了下领口,随后把杯子放回床头柜,牵着她的手进了浴室,语气极其理所当然, “脏了,再洗一遍。” “……?” * 校庆当天,舒杳在吃早餐的时候,刷到了钱浩森的朋友圈。 他对着大厦外的玻璃墙,拍了一张和女朋友的情侣装照片,文字写着:【出发去校庆!今天不卖保险,卖一波狗粮。】 舒杳觉得还挺好玩,轻轻笑了一声,顺带给他点了个赞。 沉野大概是听到她的笑声,探过头来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随即意味深长地抬眸:“暗示我是吧?” 舒杳一头雾水:“什么?” 沉野理所当然地说:“行,我们也穿情侣装去。” ? 一直到被他拉进衣帽间,舒杳才反应过来:“不是,我们哪有情侣装啊?” “怎么没有?”沉野微抬下巴,示意她看向对面。 舒杳顺着看去,两套灰色运动套装,一长一短地挂在衣架上。 就是当初他们在地铁里撞衫的那套。 舒杳笑:“你没还给徐昭礼啊?” “他几百套运动装,还缺这一套?”沉野走过去,把衣服拿了下来。 舒杳伸手接过,却因为他的话,突然想起一件事,她环顾四周,如梦初醒:“沉野,你没有那么多黑色卫衣。” 沉野:“什么?” “领证那天,我问你怎么没换衣服,你说你有十件,但是你看看,整个衣帽间一共就三件黑色卫衣,还是不一样的。” 沉野靠在衣柜上无奈地笑:“因为那天晚上太兴奋了,我根本没有回家,在你家楼下的车里坐了一晚上,这个答案满意不?” “满意。”舒杳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让她心情大好,舒杳没有拒绝他“情侣装”的要求。 右手搭在睡衣扣子上,却见沉野丝毫不避让,目光直白地盯着她,舒杳把他那套往他怀里塞,推着他出了衣帽间:“你也去换!” 俩人就这么穿着运动装,又各自在外面搭配了一件保暖一些的休闲外套,出发去了学校。 辅川三中的校园里热闹得仿佛集市,不同年纪的校友成群结伴,在门口的签到墙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俩人签完名,牵着手走进校园。 时隔八年,这里却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篮球场翻新过,以及不远处建了一个新的体育馆以外,其他几乎都是以前的样子。 过往的一幕幕,在舒杳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沉野那时候交集不多,但现在想来,即便是在因为四人聚会有所接触之前,她也经常看见他。 她看到过,他穿着篮球服,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的模样,即便满身汗水,衣服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她看到过,他悠闲地躺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晒太阳,面对突如其来的搭讪,瞎扯着“把微信给你了,我用什么?” 她还看到过,她和周北川偶尔在路上遇到他,他冷冷淡淡地扫来一眼,随即转身离开的背影。 …… 舒杳百感交集,以前会觉得遗憾,但现在却又觉得,或许曾经的遗憾,也是促成现在圆满的一部分原因。 见不少人都往学校大礼堂走,舒杳想起之前群里说,今天大礼堂有往届学长学姐自发组织的表演。 她看了眼时间,估摸着送感谢信的环节也差不多快到了,于是赶紧拉着沉野进了礼堂。 礼堂里暖气开得很足,俩人坐下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 不多时,工作人员来邀请沉野去后台准备。 主持人在舞台上发表了一通煽情的话术,无非就是沉野出国多年,却不忘母校栽培云云,舒杳被观众带着鼓到第三次掌的时候,沉野终于出场。 他就穿着那一套灰色的运动装,站在西装革履的主持人及校长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他,介绍道:“本次校友沉野先生捐赠给母校的一亿元,将重点用于校园非遗文化建设,包括但不限于非遗科普、展览馆建设、对梦想从事相关行业的贫困生的相关补助等等。” 舒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目光和台上的沉野直直撞上。 捐款很正常,但她完全没想到,他的捐款是用在了非遗文化建设上。 是……因为她吗? 主持人心有灵犀地似的问:“我想台下的观众们应该都很好奇,您对非遗科普的重视,是由于您太太正在从事相关行业吗?” 沉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开玩笑道:“我知道这种时候,我应该说,还为了历史、为了传承、为了祖国的未来,但很遗憾,我的确没有这种崇高的目标。” 台下传来阵阵笑声。 “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沉野看向舒杳,掷地有声地说,“舒杳女士,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花丝镶嵌传承人,科普和推广非遗,一直都是她在做的事情,作为她的丈夫,我帮不上太大的忙,但还是希望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助她一臂之力,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