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客栈(古言np)》 客栈 书生 作弄 亵玩(微h) 信笺 要挟 出水(微h) 磨穴(微h) 交颈(h) 夜宿(h) 亲吻 梦醒 旧事 告别 醋意 纨绔 宿怨 伏法 番外元夕夜(荀生篇剧情+梦h) 挽留 诱引 舔舐(微h) 说服(h) 欢愉(h) 晨练 沐浴 黏人 番外刺客行(裴肃篇) 传言 热烈(剧情+h) 不期 成拙 嘬一口 上风(微微h) 下风(h) 元阳(h) 代价 观花 打擂 错认 洞玄经 要求 练功(微h) 鱼比目(h) 丹穴凤游(h) 撞破(h+剧情) 回家 重逢 争吵 擦药(微h) 了断 殷勤 渴求(微h) 蛊毒(微h) 番外十年梦上(观复篇) 番外十年梦下(观复篇) 告示 毒发 药引 欲毒 贴贴 强制(h)sℯxiaòsℎu.℃òℳ 攻守易形(h) 拉扯(h) 刺杀 杨家 母女 说亲 打发 考验 私会(微h) нá𝔦𝓽á𝓃𝑔𝓌ô.𝒸ô𝓂 窥私(h) 抓贼 伤别离 𝓅𝑜18α𝖚.𝒸𝑜м 梦语 春梦(微h) 重振 龃龉 pô18𝔪ⅹ.cô𝔪 事端 ρô18hk.𝔠ôм 解围 冤家 He𝒾sщц.c𝓸m 痛饮 巴掌sℯxiaòsℎu.©òℳ 大小(微h) 肚兜(h) 持久(h) 番外打工记上(观复篇) нêiy𝖊sнuku.Ⅽō𝓶 番外打工记中(观复篇) 番外打工记下(观复篇) 偿还 取笑 乔装 花街 月下 爱意 ρǒ18Cκ.Cǒℳ 通经脉(微微h) 野合(h) 顶峰(h) 忸怩 ρō18ⅽκ.ⅽōⅿ 泄了三回之后,六娘实在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了眼靠在观复身上,像一只归巢的倦鸟,缩起身子傍着自己的大树。 观复还是没有射,他的忍耐力又比以前好了,回精也运用得自如,一点没弄脏了六娘的衣衫。 “六娘,我带你回去吧。”将自己的袍子给六娘盖上,观复打横抱起她。 “你,竟然还没射吗?”六娘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心说自己以往也曾被他折腾得直不起腰,可那时他少说也射了两回了。 观复低头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六娘,我怎样都好,你呢,舒服些了吗?”泍呅唯❶璉載䒽址:ρǒ⒅𝖇𝓉.𝒸ǒℳ 舒服吗?扪心自问,六娘身心都舒爽极了,不知是观复给她按穴的功劳,还是自己卸下了礼法的包袱,总之,她现在整个人都轻盈极了,脑袋里的烦恼也全部一扫而空。 “嗯…”六娘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回去吧,我要回家。” 观复抱住她从楼顶跃下,在各坊的屋檐上起起落落,似乎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他。 “到了。”满地落花随风飘飞,观复抱着六娘来到了筑花小居。 六娘还没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身处筑花小居的内室了,杨家有那么多仆役护院,竟没有一个能发现他们。 “观大侠还真是好本事,若非你没有坏心,我家的护院还真要换一轮了。”脚一沾地,杨六娘立马变得有底气了,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她的地盘,多少得摆出做主人的谱来。 观复无可争辩,自己又非鸡鸣狗盗之辈,犯不着去作奸犯科,为了她夜闯民居实是无奈之举,既把人送到了,他也该走了,“杨薏,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该走了。” 刚还那么亲热地唤她六娘,穿上裤子又开始直呼大名,六娘见不惯他把自己摘得这么干净,凑过去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还给他,“喏,你的衣服。” 观复接过衣服,正欲转身离去,不料六娘扯住了袍子的一端,叫住他道:“观复,你要到哪去?” 她是在挽留他吗?观复心中有一丝窃喜,面上却还是不卑不亢,视线下移,把目光落到她攥住袍子的手上。 “你是不是,要回陵州了?”手指慢慢松开他的衣袍,六娘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其实,六娘并不是舍不得他这个人,她只是贪恋床笫之事。这一回的体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不管观复是不是在助她强身建体,她都有些欲罢不能,甚至人还没走就已经在肖想下回了。 观复入京原是为了武林大会,如今大会落下帷幕,他也还清了她的人情,想必也该动了回乡的念头吧? “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大家相识一场,你若真要走…”六娘的声音越来越低,两手也垂到身侧,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杨六娘,一定在醉仙楼为你设宴饯行!” 设宴饯行,只是这样吗?观复看她也不像在说笑,唇边漾开的笑意瞬间消散,他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事实就是如此,杨薏心里从不曾有他。 “我还不走。”陵州山门的景致,观复已经看了十年,习惯了也厌倦了。山下的风物人情,他却还只是浅尝辄止,现在说回去还太早了。 再说,闻郁已经先一步回去了,师兄是最明白他的人,若知晓其中内情,必不会强行召他回去。 听到人说不走,杨六娘下意识揉了揉衣摆,强压下上扬的嘴角,忍不住追问道:“你留在京中,是…是还有别的事要办吗?” “好容易下山一趟,我还想多走走。”这是实话,观复不愿留下遗憾,不管是这座长安城,还是眼前的杨薏,他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力去争取一下。 他既这么说了,六娘也安心了,松开被揉得皱皱的衣摆,借着明月的清辉对他嫣然一笑,“那观大侠,得空一定来我们醉仙楼坐坐,我必笑脸相迎。” 杨六娘的措辞还是很谨慎,只是讲“坐坐聊聊天”,没有透露出半点邀欢的意思,如此模棱两可,也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不过,这么一说完,六娘也在心里笑自己虚伪,明明都和他野合过了,还只是“坐坐”,而不是“做做”吗?呵,她又不在自己的名声,如此矜持还不是观复给带的!明明他也有爽到,却还总说是为了她,总有一日,她也要教他失控一回! 观复欣然应允,“我会来的。” 他当然会来,不仅要来,还要天天来。 观复心想,于人于己,他都有理由来的,一来裴肃让他保护六娘,二来自己渴望见到六娘最真实的模样,三来嘛,六娘说让他得空去坐坐,他每天都有空,自然该跑得勤快些。 “好。”六娘不敢再挽留,害怕自己又要情不自禁。 “六娘,那我走了。”观复盯着六娘水润的嘴唇出神,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忙不迭将袍子穿好,作势就要转身离去。 他是该快些离去了,趁着六娘还没发现,自己顺走了她一样东西。 杨六娘颔首,望着观复来去如风,不免有些感伤,这漫漫长夜,她孤枕难眠,少不了又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了。 “诶?不对,我束胸的布条呢!”仰面躺下的六娘,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不会是观复拿走了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拿那东西做什么?”六娘摇摇头,自以为很了解观复,“他也就是床上孟浪了些,堂堂一位正派大侠,怎会和采花贼似的,偷女子的贴身之物呢?” “一定是落在楼顶了!对,落在楼顶了,风那么大,准是被吹到不知哪去了!”六娘有些不安,却还是愿意相信这个结局。 事实上,她束胸的布条就在观复那里,还被他团起来收在了胸口。 观复并没有走多远,他才出杨府,就同一个老朋友来了个不期而遇。 “观复,你怎么在这?”裴肃几乎是才回城,就直奔六娘的居所。思念最是折磨人,他已经忍了太久,今日必须要见她一面。 照面 见来人是裴肃,观复下意识将胸口藏着的东西拢了拢,面不改色道:“你回来了。” 很明显的答非所问,裴肃眼珠子一转,抱着手臂打量起了观复,只见他面上没有一点心虚,全身的行头却一反既往,将白衫换作青袍,少了些江湖气,多了些市井味。据他对观复的了解,此人向来落拓不羁,怎会做如此打扮拘着自己?莫非真与六娘有关系吗? “是,我回来了。”裴肃比观复要矮半个头,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他,特意走到人身侧,睨他一眼,“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裴肃,你让我保护六娘。”观复实事求是答道。 保护?保护用得着登堂入室? 裴肃的不是傻子,他闻得到观复衣袍上的淡香,那分明是六娘身上的味道,这个人绝对才从六娘屋里出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裴肃不用想也知道了,观复从前就把六娘抓去练功,如今怕不又是故技重施。 思及此,裴肃干脆把话挑明,“保护?保护用得着大半夜去她屋里吗?” 观复其实很看不惯裴肃的态度,仗着六娘喜欢,便有立场指责他了吗?六娘可从未承认过裴肃是她什么人,他们之间的高下,根本还没有分出来,“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这句话完全是直戳裴肃心窝来的。 裴肃确实做过夜访六娘闺房与她偷欢之事,而且还做得十分不体面,甚至被杨家当成贼捉起来了。 观复有此一问,无非是存了炫耀的意思,他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没被任何人察觉,功夫上就压裴肃一头了,不是吗? 裴肃被观复问得哑口无言,心里不免生出些自卑的情愫来,其实不只是武功,观复的形貌、名声也都比他好太多。 一个是生在阴暗角落见不得光的刺客,一个是跻身江湖风云榜名门正派的侠士,若六娘同时遇见他们两个,或许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伤害她。”见裴肃没有话说,观复又道:“今日,杨薏让我唤她六娘,还邀我常去醉仙楼坐坐。” 还未弄清这话的真假,裴肃就已经气得想给观复来一拳了,可是打又打不过,他只能退后半步握拳道:“以后六娘的事,不用你管了,我会顾好她。” “那,若是她想见我呢?”观复摸了摸胸口装着的东西,对六娘想再见自己的事,已有七成把握。 自己不在的日子,他们已经发展到要时常见面的程度了吗?裴肃的醋缸子又打翻了,心想六娘是不会有错的,定然是这个观复使了些手段勾人。 好一个正经的侠士啊!怪不得今日打扮成这样,原是投其所好,要讨人欢心啊。 若非顾及形象,裴肃几乎就要啐观复一口了,“我劝你少去招惹六娘,你们江湖人的恩恩怨怨一两句话说不清,不要牵连了无辜的人!长安城,是天下人的长安城,你武功再高,也不能随心所欲。” 恩怨?他有什么恩怨?观复怔了怔,一时没理出头绪来,“此事与你无关。” 不过,裴肃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没有人可以在长安城随心所欲。观复自入长安以来,所闻之事,皆是不平事,所见之人,皆是诉苦人,就连一贯洁身自好的他,也遇到过不明来意的刺杀。 天子脚下的这座繁城,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阴私污秽?观复不明白,也不想去搞明白。 见完全激不起观复的情绪,裴肃狠狠瞪了他一眼,干脆赶人道:“总之,你赶紧走吧,打更的就要过来了。” 与爱好长篇大论的荀晋源想比,观复言简意赅,却总能一语中的,裴肃深觉不是他的对手,与他多费唇舌只会徒增火气,还是赶着去见六娘要紧。 “我是要走了,不过你若要去见六娘,记得脚步放轻些,她已经歇下了。”走都要走了,观复还不忘在裴肃面前关心六娘。 这人再不走,裴肃大约真要拿刀砍他了。 都快三更天了,不用人提,裴肃也会放轻手脚的,观复这么说,只怕又是在嘲笑他功夫不到家,脚步声音大吧。 “快走快走!”一个“滚”字都到嘴边了,裴肃仍是忍住没说出口,现在还不到与他撕破脸的地步,一切等他见了六娘以后再说吧。 言尽于此,观复也不再停留,他今夜还有事要办,不,准备来说,是有仇要报。向来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观复,有什么仇怨要不过夜?当然是为着六娘今夜被戏弄之事。 事关六娘,观复当然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眼睁睁看她被当众欺辱,他心里早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之前当着六娘的面不好发作,如今却是要寻仇去了。 他想,有时候睚眦必报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另一边,裴肃趁着打更人巡夜的间隙,“嗖”的一声飞向了筑花小居,然后稳稳地落在了房顶。 屋内的六娘还未入眠,听到屋外有异动,不顾守夜的侍女就叫唤道:“观复,是你又回来了吗?” 满心期待见到六娘的裴肃,听到这话,差点没脚一滑摔下屋檐来。 外间守夜的小筠也给吵醒了,拍着门问道:“小姐,你叫我吗?” 六娘把头蒙到被子里,良久才答了一句,“没,没有,我刚魇着了,说梦话呢!不打紧,不打紧的。” 裴肃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六娘居然梦里也全是观复,他对她,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坦白 当夜,裴肃没有再多逗留,很快就施展轻功飞离筑花小居。 虽然他思之如狂,很想见六娘一面,可现在现身无异于自取其辱,他并不希望那么快就听到六娘说出那个答案。 不过,裴肃也不是完全悲观的,毕竟这事还是他有错在先,早先为了要去镖局供职便骗了她,如今连个道歉都没有就想若无其事地回到她身边吗?六娘一向讨厌别人骗她,说不定过了这么久还在生他的气呢。 这么想着,裴肃心里也好受了一些,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六娘还肯见自己,他一定好好哄她,怎么也不能弄到要决裂的地步。再说,镖局的大单子已经告一段落了,他也得了几日休沐,明日就上门向她请罪吧。 于是第二日清早,裴肃带着自己攒钱买的一副耳环,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醉仙楼的大门,张口就是一句要见杨掌柜的。 醉仙楼才开门不久,王钟监督着底下人清扫地面,又擦了擦桌子,一转头便看到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裴肃。 又是一个来找六娘的人,这阵子要见掌柜的人实在太多,王钟也拿不准主意,只好先推脱说六娘还抽不出空会客,让他先等在一旁。 裴肃也不生事,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直到他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事情才变得容易起来。 “裴大哥?我没看错吧,真的,真的是你啊!”李卉儿喜出望外,差点拿桌上的抹布擦擦眼睛,“怎么才来看我们?掌柜的说你走了,我还不信呢,可算是回来了啊!” 裴肃知道六娘不会亏待了万春客栈的老人,如今见到李卉儿神采奕奕的模样,倒是很惊喜,“小卉?你和你哥,还有唐俭都好吗?” “大家都好,掌柜的厚道,没把我们忘了,你瞧我这身衣服,是不是比以前精神多了?”自打上回立了功,李卉儿便在醉仙楼有一席之地了,工钱涨了不说了,连衣服首饰都由店里贴钱。 “对了对了,我带你去见他们,掌柜的一定也可想你了!”李卉儿一拍脑袋,见着王钟就说:“王大哥,这位是我们万春客栈以前跑堂的裴肃,大家都是熟人,我先带他去见掌柜的了!” 王钟又一次感慨,六娘的人脉之广,这个裴肃就是他们前掌柜的新开镖局的镖师,听说很有几分本事,原来竟也曾屈居人下,做过跑堂的吗? 裴肃连招呼都没顾得上和王钟打就走了,听到小卉说六娘也想他,心中还是增了几分自信,或许情况还没有他想得那么糟,她还是愿意给自己台阶下的。 六娘还不知裴肃来了,正一边打哈欠一边收拾东西,昨夜没睡好觉,桌案上的东西又堆了起来,她还真是一天都歇不得啊。 “掌柜的,掌柜的!”李卉儿敲了敲门,言辞含笑,“有客到!” “进来吧。”六娘胡乱翻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听到有客到,瞬间没了收拾的心思。 李卉儿还在卖关子,让裴肃跟在她身后进来,“掌柜的,你一定不知道是谁来了,嘿嘿!” 六娘还以为真有贵客,拍了拍衣服笑脸相迎:“谁啊?这么神秘?” 看到李卉儿使的眼色,裴肃也打起精神来,对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哂笑:“是我回来了,六娘。” “你们聊,你们聊…我去沏壶茶来!”他们二人的关系,别人不知道,李卉儿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既然把人带到了,她也该识时务地离开了。 见来人是裴肃,六娘一声“阿肃”就快叫出口了,临了却还是摆出姿态,对他冷言冷语:“哦,原来是裴肃裴先生啊,不对,该改口叫您裴镖师了,什么风竟把您吹来了,我们醉仙楼这座小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在镖局的这些日子,裴肃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没有退步,六娘的笑意散去,又对他如此生分,究其原因还是在同他置气。 “六娘,对不起,先前是我错了,不该骗你。”裴肃先把态度摆正,相处这么久了,他很清楚六娘的性子,在人气头上指望她理解自己的苦衷,无异于火上浇油。 杨六娘的态度果然软了一些,“哼,骗我就算了,还整个人消失那么久,不知道我…我们会担心的吗?”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杨大掌柜,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吧!”裴肃知道六娘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于是笑嘻嘻地把准备好的礼物掏出来,“小小礼物,还请杨大掌柜笑纳。” 裴肃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是拿准了自己会原谅他吗?未必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吧。六娘眼珠子一转,又抿嘴一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还要我笑纳?我倒要瞧瞧,是个什么好东西。” 杨六娘打开匣子,只见一副珍珠耳环被置在里头,颜色晶莹透亮,光泽度也很好,瞧着便不是街头的便宜货,大约比裴肃之前送她的簪子还要贵几倍。 “啧,看来我兄长待你不错,这镖师的月例银子可比跑堂的多多了吧?难怪你会乐不思蜀啊。”六娘才不挑明自己喜欢这副耳环,她非要压他一头,“不过嘛,我杨六娘可是杨家的女儿,随便一件穿的戴的,都是最时新最好的,这副耳环到底还是不太配我啊。” 对于女儿家这些衣服首饰,裴肃向来是一无所知的,既然六娘都说不好了,那定然是不入流的劣货。 “六娘,你若不喜欢,我下回再给你买更好的!”裴肃没有嫌弃六娘挑剔,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配不上她,“消消气,别再生我气了,好吗?” 杨六娘一把合上匣子,很满意裴肃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好啊,我原谅你,不过嘛…有些事情,你也该知道一下了。” 六娘对裴肃,一直有股强烈的掌控欲,毕竟起初是她给了他新生,这个人合该做她最忠实的狗,怎么可以随便就脱离主人呢? 然而,她还是失算了,裴肃是只听话的小狗,也是一只祈求回报的狼狗。主人给不了的东西,他会从别处去争取,待成长到一定程度,或许有一日还会转头反噬她这个主人。 所以说,她还是放风筝比较好一些,风筝飞得高了,一时收不回来也没有关系,她可以剪断绳子让它远去,不是吗? 裴肃不知六娘的心思,低头看向桌案上一角,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因为那纸堆下头露出的络子,他好像似曾相识。 六娘也注意到了裴肃的目光,拉着络子取出那玉佩,笑道:“这荀晋源的东西,我收下了。” “什么?六娘你…”裴肃果然大惊失色,原来不止观复,连那个荀姓书生也… “男未娶女未嫁的,有何不可?”六娘又继续说道:“其实昨夜,我还去见了观复,裴肃,你明白我意思了吗?” 从前是她太天真,总对男人抱有幻想,自打听了阿娘的话,同他们逢场作戏玩玩,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所以,她可以喜欢很多个男人,却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了,这就是她想告诉裴肃的事。 赌局 ý𝓊zhaǐw𝓊h.𝓍ýz 尽管六娘没有完全挑明,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裴肃还能不明白吗?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没有那么重了,只要有更好的选择,她可以随时舍弃他。 “我不明白,六娘,是不是他们对你说了什么?”裴肃双手握拳,心中有气,却无处可以发泄。 望着眼前的裴肃,六娘忆起了那三年苦中作乐的日子,自己是曾庇护了他,可他也用不离不弃的陪伴报答了恩情,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很清楚,他绝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回忆总是最动人的,六娘恍了恍神,差点就心软了,“阿肃,和他们无关。”看逅χú章櫛僦到:s𝓮xiá𝑜sħ𝓊.𝕔õ𝔪 裴肃走上前来想同六娘亲近,“六娘,你若不喜我在镖局干活,我立马就回来好不好?” 裴肃这话的意图很明显,无非就是想告诉六娘,他愿意回到她身边,只求他们还和以前那般好。 杨六娘在男子身上吃的亏已经够多了,对于他们轻飘飘许下的承诺,已经不愿去相信,裴肃说得再好,她也会疑心他是在同自己谈条件。 “看来你还是不够明白。”杨六娘从一边柜子里取出一副赌具来,这是她命人依观复在赌坊所见打造的骰子和筛盅,是最适合庄家操纵赌局的微末玩意,“如何,同我来赌一把?” 裴肃垂下手,看着六娘的眼神有些迷惑,只觉她变了许多,大概被长安的风物所迷,竟染上了“赌”。 “不说话呢,就是答应了。”不容裴肃拒绝,杨六娘直接摇起筛盅,然后略带深意地问他:“阿肃,大还是小?” 裴肃摇头,他看得出六娘摇盅的手法不是很熟练,“六娘,我不想同你赌什么。” “若你赢了,我就如你所愿,怎么样?”六娘莞尔一笑,抛出一个裴肃绝对不会拒绝的诱饵,“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吗?裴肃有些心动,甚至能理解那些倾家荡产只为一场豪赌的公子哥了,毕竟只要赢就可以得偿所愿,不是吗? 六娘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又晃了晃,终于把筛盅静止放在了桌案上,“还是不赌吗?阿肃,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裴肃一眼不眨地看着那筛盅,又问:“若我输了呢?六娘,你要什么?” “阿肃,那么认真做什么,不过是玩一把。”六娘狡黠一笑,随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我要什么,你一会就明白了。” 她越是这样说,裴肃越不敢赌,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扭扭捏捏,就实在太不是男人了,哪怕是必输的局,他也认了,“我说是大。” “一一三小,你输了。”六娘没有耍花招,果断打开筛盅,骰子的点数都一目了然。 杨六娘还不尽兴,非要拖裴肃下水,“再来,我给你机会,三局两胜。” 裴肃见六娘玩得起劲,也没搅了她的好兴致,陪她一直胡闹到底,一连输了十多把,也毫无怨言。 赢得够了,六娘也对骰子筛盅失去了兴趣,丢在一旁,切入正题道:“阿肃,知道为什么你一胜难求吗?” “我不知道。”这心知肚明的事,裴肃却说不知道,分明就是六娘一直在使诈,他都看见她伸手在桌底下拨弄了。 “呵,因为这盘口是我开的。你明白了吗?我做庄家,想让谁赢,谁就赢,想让谁输,谁就输!”六娘并非真想要他的筹码,摆下这赌局,只不过是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摆上台面,“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出局,又或者继续赌下去。” 裴肃要再不明白,就白在这道上混了,“所以,你希望我输,然后出局吗?” 六娘摇头,身为“庄家”,当然希望坐收渔利,“我希望你留下,因为我不希望这场赌局结束,至于谁输谁赢,于我其实并不重要。” 裴肃松了一口气,原来她希望保持现状吗?所以说,在她心里,其实并不存在那个特别重要的人,他和观复,甚至是荀晋源,个个都还有机会。 “我会留下的,六娘。”裴肃如释负重,抿嘴一笑,两手拍到桌上,“这赌局,无论输赢,我都赌定了。” “哦是吗?你不介意还有其他赌客吗?”杨六娘伸手盖上他的手背,存了些挑逗的意味,“他们的筹码,也不少呢…” 裴肃翻手握住她的腕子,十分笃定答道:“无论他们的筹码有多少,我都跟定了,六娘,你可别把我给忘了。” “忘谁也不会忘你啊。”六娘拿指甲轻挠他一下,“行了,我明白你意思了,咱们也别说话绕弯子了,怪累的。” “好。”裴肃没与六娘计较兜圈子的事,只当他们之间的龃龉已经翻篇了。 话既然都说开了,六娘也不记隔夜仇,“阿肃,坐我身边来吧,跟我说说,你在我四哥身边做些什么吧!小卉他们的事,我也说与你听。” “先不急…”裴肃现在有一件特别想做的事,“六娘,可以抱抱你吗?” 六娘真想笑他没出息,可阿肃要是不黏人了,她又会不习惯了,这么想着,她主动展开双臂迎向他,“嗯。” 裴肃弯下身子抱住了坐着的六娘,抱了个结结实实,他终于又与她亲近了,只有闻到她发间的馨香,他才能真正感到安心。 “六娘,我好想你。” “是吗?”六娘摸了摸他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像在安抚一只小犬,“有多想,嗯?” “很想很想。”裴肃用脸颊蹭了蹭六娘的脖颈,舔了舔她的耳垂道:“还想插进你的身体,肏你。” 亲热 彼此之间都太熟悉了,六娘知道裴肃要吻她耳根,偏头躲了过去,“那你想的,可太多了。” “六娘,难道你不想吗?”裴肃嗅了嗅六娘身上的味道,依然没有放开她,“想要赌客留下来,庄家不得给点好处吗?” 从前裴肃可不会这样调情,六娘不知他在镖局经历了什么,嗔他道:“你啊,别跟我四哥学坏了!他可是个贪心的人呢,贪心不足蛇吞象,连小利小惠都看不上眼。” 裴肃哑然一笑,心说这两位杨掌柜的,还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个说妹妹目光短浅只会占小便宜,一个就说哥哥贪心不足蛇吞象,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了。 “我不是他,小利小惠,我也全部都要。”裴肃刮了刮六娘的颈肉,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所以,你给吗?” 这人还是醋了,六娘心知他必要占些好处,遂按住他乱蹭的脑袋,安抚他道:“给啊,怎么不给?阿肃,让我亲亲你。” 只有在这一刻,裴肃才真的不装了,瞪大眼睛移开脸,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原来六娘不是在敷衍他,她是真的没有抛下他。 六娘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一时都难掩嘴角的笑意,“离那么远做什么?当了镖师,连亲嘴都不会了吗?” 裴肃就是这点好,什么过分的话都说了,临了却连亲个嘴都不敢,还是和以往一样纯情呢。 “嗯,我…”裴肃低下头来说话,嘴唇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 “啵”的一声,六娘飞快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我知道昨晚那人,是你。” “要是观复啊,才不会弄出那么大声音呢,唔…”六娘还欲说下去,裴肃却堵住了她的嘴,让她不再提起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裴肃努力不去想观复昨夜的话,可是亲上六娘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心中又不免妒火中烧。 六娘会喜欢这样吗?观复也这样亲过她吗?撬开她的牙关,裴肃忍不住用舌头扫遍她的口腔,舔过每一颗贝齿。 二人的下巴紧紧贴合,六娘被迫仰头配合,承受他所有的热情,也慢慢回应起来。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又没新婚,又没久别的,怎么一碰就跟天雷勾地火似的,真教人难以招架啊。 攻守之道,从来都是你攻我守,我守你攻的,一味冒进是不得其法的。裴肃放任自己搅弄许久,也知道缠得人过分了,遂退出些许,“六娘,舌头伸出来…” 裴肃要她舔他,六娘眉眼弯弯,捧起他的脸来,用舌尖描摹他的唇形,接着如他所愿与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 在与几个男人的亲密关系中,六娘能在荀生那里感受到顺从,能在裴肃那里感受到压迫,唯独在裴肃这里,感受到的却是轻松愉快。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六娘会交付真心,她只是很喜欢这种势均力敌的感觉,且不论感情之事的输赢,至少在床上,他们是很合拍的。 裴肃加深了这个吻,当他确认了六娘的反应后,便不再顾忌其他,仿佛瞬间放下了世间所有的烦恼,只凭本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吻她。 吻得久了,六娘也不免沉醉其中,这种介于主动与被动之间的感觉很微妙,她仿佛变成了一根正在抽芽的枝条,一夕之间淋上了绵密又清新的春雨,蓦地全然舒展开来了。 羽睫微抬,杨六娘瞥到裴肃投入的神情,明知自己情动之时无法保持理智,心中那杆秤还是向他偏了偏。 是啊,对于能取悦自己的男人,她又怎么会弃之不顾呢?而且,若非要细究起来,荀晋源和观复都不会像他一样刚刚好,他们一个是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却始终无痕,一个是无暇的白雪,纷纷扬扬却终将消融,都似过客般匆匆而来,终了又草草离去,没有一个如裴肃一样,陪伴了她这么多年。 再绵长的吻,也有终了的时刻,望着六娘失神的脸,裴肃恋恋不舍地分开了嘴唇,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颇为在意地看她道,“六娘,你知道的,我是个醋坛子。” “你那是醋坛子吗?分明是醋缸!”杨六娘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嘴“观复”,这人又原形毕露了,这样下去还怎么同他们好好相处? 裴肃牵起了六娘的手,在她手背又落下一吻,“只要你不提他们,我就当他们不存在,可好?” “可是,阿肃,你们终会见面的。”六娘才不应他,裴肃分明是在自己骗自己。 诚然,他们终会有再见之日,裴肃无法想象,自己会以各种心态看待他们与六娘亲近,一个说不过一个打不过,大约会嫉妒得发狂吧。 “不提他们了,六娘,再让我亲亲你吧。”裴肃使出一招拖字诀,俯身又去亲她,以后的事他管不了,还是顾好现在吧。 杨六娘用掌心挡了一下,这青天白日的,再亲下去就要擦枪走火了,她可不想让伙计们再听墙角了。毕竟上回偶然同荀晋源颠鸾倒凤后,伙计们都畏畏缩缩不敢看她,以为她是什么吃人的母老虎,把探花郎揍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把人吃干抹尽了。 “阿肃,晚上再来吧,现在先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起那档子事,六娘现在更关心身为镖师的裴肃,上回不留心听了一耳左相林大人他们的谈话,也不知阿肃去护镖有没有遇到危险。 六娘不愿,裴肃便点到即止,他老实地退到一边,不自觉往下拉了拉袖子,生怕她看到腕上还未愈合的伤疤。 “护镖的事,一切都好,六娘,你不用担心,左不过是进出城频繁了些。”裴肃笑着将镖局的事一笔带过。 真有这么简单吗?六娘不信,心道阿肃可千万别扯上什么党争的事了。 检查 “我不信你。”六娘突然站起身,拉着裴肃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除非你给我瞧瞧。” 被她扒拉一下,裴肃有些懵,无措地睁大了眼睛。 六娘作势就要去剥他的衣服,非要亲眼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经过上回蛊毒之事,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裴肃身上什么都好,就是一张嘴会骗人。 “不是说夜里,夜里才...”裴肃没有任何阻止她的举动,眼睛瞟向地面,心里还有些想入非非,“当然,现在也不是不行......” “夜里哪看得清?就要现在看。”六娘摸到裴肃的腰带,一下扯开他的衣襟,“脸都红了,你在想什么呢?” 胸口泛起一阵凉意,裴肃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嗯...没什么,没什么。” 这时,屋外的李卉儿突然敲门进来,打断了这暧昧的气氛,“掌柜的,裴大哥,我沏了壶好茶来!” 闻见其声,裴肃有如惊弓之鸟,当即握住六娘的手,接着又一把将人按到怀里。 李卉儿一进来,就见到他们搂抱在一起,饶是她还不晓人事,此刻也一眼明了,捂着眼睛回避道:“掌柜的,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你们,你们继续...” 将沏好的茗茶放下后,李卉儿跑得比只兔子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他们的视野,直躲到楼下捂嘴偷笑,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至于被按着没吭声的六娘,此时正捶打着裴肃的胸膛,嘴里还振振有词,“阿肃,你干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的,何至于要拿我来挡你的身子?” “小卉还小,那个,那个影响不好…”给人看多看少,裴肃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只是不想让六娘难堪。 六娘浅笑,摸着他胸口的旧疤,接下了她的话茬,“这么说,等她长大就能看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可以的话,裴肃当然只想给六娘一个女子看,同样的,他也不想其他男子看到六娘的胴体。 裴肃胸襟大开,六娘确实没有看到新添的伤口,一脸安心地抚过他胸前的肌肤,又逗他道:“真没有吗?” 会错意的裴肃百口莫辩,抓着她的手摸上自己心口,“六娘,你若不信,可以剖开我的心看看。” 六娘很满意他的表现,“谁要看你的心肝了?阿肃,我是问你,运镖有没有受伤?” “呃,这个…”裴肃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不说就是默认了,六娘就知道裴肃在瞒她,掐着他的腰问道:“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无论在外有多凶狠,在六娘面前,裴肃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这回也没有例外,他低下头来承认道:“手臂上受了一点皮肉伤,不妨事的。” 裴肃其实也有理由说的,护镖一事非常人可为,遇上个山贼土匪都属家常便饭,他一人脱身当然可以毫发无伤,可若要保全货物与一同上路的伙计,肯定是要分心的,磕了碰了,受些小伤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给我看看!”听到裴肃有伤,六娘连忙撩开他的袖子一看究竟。 瞧见那狰狞的伤口,六娘皱了皱眉,为他呵气道:“很疼吧。” “无事的,不疼。”裴肃还在逞强,这伤口再深一点就要见骨了,若非抹了上好的金疮药,他的血一时半会儿都止不住。 杨六娘蹲下身来,用嘴唇碰了碰那伤口,接着仰头看向裴肃道:“阿肃,你老实告诉我,运镖路上到底碰到了些什么?” 裴肃还有意隐瞒,可对上六娘那双满是关切的眸子,他是一句假话都说不出口了,“我们运镖从不管主家的恩仇,只管送到,也就是路上碰着了些不识好歹的贼人。” “真是如此吗?”六娘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山匪马贼并非亡命之徒,他们劫镖大多只为求财,仗着人多势众立威风,实际都是些乌合之众,没什么大本事。 “的确如此。”知道六娘在担心自己,裴肃既开心又内疚,开心的是她心里有他,内疚的是,说好坦诚,自己却还是瞒了她一些事。 反复确认过裴肃无大碍后,六娘拢上了他的衣襟,“好,我相信你,不过…” 察觉到六娘话中有话,裴肃牵起了她的手,“不过什么?” 杨六娘粲然一笑,“不过,你要不要和观大侠学两手保命的功夫?他们真正的江湖人,见识到底比我们更广些。” 观复武功高强,裴肃自知不敌,却还不想拜他为师,毕竟昨日才放过狠话,马上就向他示弱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了,他们是情敌,当着六娘再如何和平相处,私下也是要不死不休的,哪有向他求教的道理? “六娘,你怎么又提他?”裴肃面上不喜,心想也不知这观复使了什么迷魂计,竟教六娘如此惦记。 自己竟又提起了观复吗?六娘有些后知后觉,慌忙摇头掩饰情绪,“他还是有些好处的,阿肃,你忘了吗?之前你身上的蛊毒,若非他的血,一时半刻还解不了呢。” 裴肃能感受到六娘对观复的改观,心中愤恨却又无可指摘,若此时再出言诋毁,只怕会让她更在意那人。 “我裴肃一向恩怨分明,不过一码归一码,他观复之前对你做的事,我可从不敢忘。”观复有恩于己,并不代表他就要矮人一头,裴肃握紧六娘的手又问,“六娘,他有没有再强迫你?” “没有没有,以前的事我也有错,现在误会说开了,多结交个朋友,多一条路嘛。”六娘把话说开了,心想裴肃还是不肯容人,合着自己刚刚弄那赌局,全是白费功夫了。 “总之,六娘,你要小心这个人。”裴肃再也忍不住了,他又想起昨夜六娘把自己当成观复的事,再三劝告她道:“若他把你掳去陵州,那我们还真是鞭长莫及了,六娘,江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无相门在哪…” 六娘第一次感受到了忠言逆耳,阿肃的话不假,可自己这几日观察下来,观复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强抢民女的那种人,到底是谁在多心呢? 墙角 裴肃来见六娘,本是想好好表现一番的,谁料她最近与观复打得火热,他又不屑拿伤势来博同情,于是好好的重聚变成了不欢而散,不肯妥协的两人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休沐统共也没有几日,裴肃一边掰着手指过日子,一边又暗中观察着她那边的动静。就像他之前说的一样,在六娘这张赌桌之上,无论其他赌客出多大的筹码,他都跟,宁肯自毁长城,也不甘落于人后。 事实果如他所料,才不过隔了两日,观复就又去找六娘了,隔楼相望还不够,居然深夜翻进她的闺房偷香窃玉。 裴肃没有听人活春宫的爱好,可里面的人毕竟是六娘啊,所以就算听到的声音再不堪入耳,他也强压心中愤恨,守在外头寸步不离。他才不是自取其辱,更不是自轻自贱,他啊,早都盘算好了,只要六娘有表现出一点不痛快,自己就同上回一样从天而降,当着观复的面带走她,告诉她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 屋内很快传来女子欢快的呻吟,”观复,你按得我好舒服,哈啊,再,再重些也可...啊啊啊!” “等等,我要再等等...”裴肃不忍揭开瓦片去看,只咬牙切齿地默念。 事实上,屋内的六娘与观复并非在行云雨之事,他们这回确实是在“练功”。自打上回在屋顶欢好之后,六娘总算领会到《洞玄经》的妙处,不仅从头到脚神清气爽,处理起公事来也是游刃有余,她的精力,甚至充沛到了欲求不满的地步,每晚不自行纾解都难以入眠。是以,她不惜深夜唤来观复给她通经活脉,教她打坐吐纳之法,至于帮她纾解欲望什么的,那都是后面锦上添花的事。 观复知道六娘从不禁欲,如今初得要领定会冒进,然而房事也讲究适可而止,若完全被欲望支配,必会遭到反噬进而损害身体。他今夜前来赴约,便是要勾起她的欲望,然后再教她吐纳平复。 “给我,给我吧…”六娘难耐地扭动身子,揉搓着胸口的衣服,娇声寻求抚慰,“观复,抱我…” 面对六娘向他伸来的手,观复如何能不动容,再三告诫自己适可而止,却还是沉入她的臂弯,含住了她的唇瓣。 上头的裴肃还在等六娘求救,然而这墙角,他越听越不是滋味,下头的六娘与观复鱼水和谐,仿佛此刻的自己,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是啊,他算什么?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成?六娘是何等精明的女子,她岂会勉强了自己?前几日话早都说开了,只有他还在自欺欺人,以为她是绝不肯让观复近身的。 一股挫败感升上心头,裴肃大腿发麻,竟蹲不稳坐了下来,碰到瓦片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这回不止观复听到了,屋外守夜的竹筠也如临大敌,自打小姐重回筑花小居以来,她们的院子就时常遭“贼”,为了大伙不再无故昏睡,今日她一定要亲手抓他个现行。 听到脚步声临近,与六娘搂抱在一块的观复,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一边回吻她一边抬头起身,“六娘,有人来了。” “管他是谁!我只要你。”兴致正高,六娘才不愿被搅扰了好事,缠住人一点不肯放,“观复哥哥,我抓住你了呢...” 观复的喉结滚了几下,总算清醒了一些,他自己也没能控制住欲望,搞得胯下孽根高高抬起,还被六娘牢牢握住。 “不行,房事不可太过频繁的,六娘,你松开。”观复不懂女人,并不知道不能同她们讲道理。 六娘当然是胡搅蛮缠了,握着那硕大的阳物撸动了几下,“不放!我想你插进来...”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了,观复呼吸一滞,狠下心来在六娘唇上咬了一口,接着点住了她的穴道。 “六娘,我改日再来。”观复知道这样收场很不体面,但他还不想落到和裴肃一样被抓的下场。 “你!”躺在床上的六娘一动不动,只有一张嘴还在同他抗争,“你今日若走了,便不要再回来!” 这原是六娘的气话,观复却当了真,沉下脸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六娘还当观复会与她辩驳几句,谁料他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一时气急攻心,大声喊叫起来:“小筠,你快进来!” 屋外的竹筠本还有些顾忌,这会子听到小姐的呼救,提起裙子就冲了进来,非要护她周全。 见状,观复只能把没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手上抓着六娘的腰带翻窗离去。 竹筠冲进去的时候,只见屋内昏暗,自家小姐正躺在床上叫个不停,“他走了,他真走了…”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竹筠点起了蜡烛,见六娘锦被下的衣衫还算完好,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小姐,刚刚是谁,竟从窗户逃了吗?” “没…我没看清,算了既然没行偷盗之事,就由他去吧。”冷静下来之后,六娘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无论是相好翻墙逃跑,还是自己求欢不成,哪一件说起来都很丢脸。 竹筠毕竟是跟过六娘的人,哪里会不知她的心思,这“贼人”既不求财也不劫色,多半是小姐的情郎,至于是不是那个姓裴的,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小姐…” 六娘的身体依然无法动弹,但她能感觉到穴道就快冲开了,那该死的观复大概已顺利脱身了,自己恐怕只能吃个哑巴亏了,“罢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记得把灯熄了。” “是,小姐。”竹筠欲语还休,张了张嘴只好作罢。 当一切归于静默,伏在屋顶上的裴肃终于松了一口气,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动静原是他弄出来的,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还得偿所愿了,“总之,观复那厮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这下,裴肃可以理所应当地下来见六娘了,毕竟“贼”已经现过身了,杨府中人没道理一晚上抓几次的,他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去安抚六娘。 于是,正当杨六娘完全冲来穴道之际,又有一道黑影钻进了内室,还直奔她的床榻而来。 借着投射进来的月光,六娘看到了床边的人影,以为是观复折返回来,直嗔他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裴肃有些莫名其妙,走在床边坐下,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六娘,是我。” “阿肃?”杨六娘已经可以动了,听闻来人是裴肃,掀开被子伸手想要触碰他,“阿肃,你怎么会来?” 其实,她更想问他,为什么会来得如此正好?观复前脚刚给她找不痛快,他后脚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怎么说也都太巧了。 “我想…我想见你,就来了。”裴肃握住了六娘的手,又帮她掖好被角,“你若不喜,我马上就走。” 比起来去自由的观复,裴肃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六娘深受感动,没准备轻易放过他,“别,你过来,过来给我暖暖被窝。” “好。”裴肃要还听不懂,他就白跟在六娘身边那么久了,她这分明是想要他了。 他也想要她了,脱了鞋便翻身上床,与她滚到一处去了。 续上(微h) 二人滚来滚去,把衣服都丢到床下去了,谁也没再着片缕。 摸着六娘滑腻的肌肤,裴肃一扫头顶的阴霾,欺身而上亲她,情意绵绵地撩拨起来,“六娘,你有想我吗?” “嗯,想的。”六娘回吻过去,想的只是裴肃能帮自己纾解欲望,她需要一个男人让自己爽一下。 “那么观复呢,你也会想他吗?”裴肃还想确认些什么,殊不知自己多话,六娘只会嫌他磨蹭。 说到观复,六娘就来气,让他不走还非要走,一点不信她会护着他,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谁爱想谁想!反正我才不想他!” “好阿肃,我只想你,给我好不好,阿肃呀……”被欲望支配的六娘,早忘了之前同裴肃的不快,娇声细语哄着他,嘴唇没一刻不贴在他的脸颊上。 裴肃还保有一丝理智,心说这回必要让六娘知道自己的好处,不能太过顺从显得任她拿捏了。 “等等,六娘。”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更强硬些,裴肃板着张脸故作正经,并强压下六娘的手。 杨六娘有些许惊诧,阿肃原来是最顺着她的,这回怎么嘴那么硬?明明下头都戳她肚子了,还等等? “还等什么呀,阿肃?”六娘笑了笑,吻了一下他手臂上的新伤,“还疼吗?要不要我在上头帮你?” 裴肃才不会因为这点伤就怕疼,他不是那么娇弱的人,“不疼了,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你想看什么?”六娘意识到裴肃有些装不下去了,又去亲他的伤口,甚至还舔了一下,明知故问道:“是不是不能沾水呀?” 被她舔过的伤口,又痒又疼,裴肃实在忍不下去了,心中的底线一退再退,终是溃不成军向她妥协。 罢了,今日便遂了她心意吧,以后他再好好同她说道说道,把那些个对她不怀好意的人通通赶走。 “我想看你,对我笑,只对我笑。”裴肃俯身碰了碰她的鼻尖,落下了轻柔的一吻。 六娘热切地回应裴肃,抱住他的头,伸手弄乱了他束起的头发,他果然是舍不得看她难受的。 阿肃对她的好,六娘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有时候就是因为太了解了,才会对他有更多的期待。 “阿肃,你太贪心了,我是醉仙楼的掌柜的,怎么可能只对你一个人笑?”在她看来,裴肃除了气量小些哪里都好,若有一日大度些肯容人了,那他就真真是天底下最合她意的人了。 一吻毕,六娘将裴肃的头往下按了按,给他更多抚慰自己的机会,“阿肃,给我舔舔。” 裴肃没有出声应答,含住她的下唇扯了一下,跟着又贴上她的脖颈,活像一只听话的大狗,只要主人稍有示好,便摇动尾巴扑上来。 在六娘面前,他从来就没什么原则,或者说,他的原则从来都是为她打破的,每每亮出獠牙想讨些好处,却总是怕伤到她,只好咬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裴肃知道六娘怕痒,舌尖便一直在她颈窝打转,舔舐着她那因为侧头闪躲而亮出细长颈子,勉力不留下更多的痕迹。 “好痒,阿肃,哈啊…快别玩了……”六娘难耐不已,手指插进裴肃发间,与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要咬下去吗?舔舐良久的裴肃,最终还是在她颈子上吮了一口,好似这样做能感受到她欢快流动的血液一样。 六娘有些吃痛,以为裴肃在咬她,狠心抓了裴肃一把,“好疼…” 裴肃这才意识到自己魔怔了,急着去安抚她,在她嘴角落下一连串的吻,“六娘,对不起,弄疼你了。” “你刚刚走神了,对不对?”六娘却以为他不专心,不悦地嘴巴一翘,松开了揽住他的手。 哪里是走神了?他分明是快遮掩不住了,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子,再乖顺的大狗,也会瞬间化身为狼,尤其是知道还有别的狗子在觊觎自己的宝贝。 “六娘…”裴肃很想让她别松开手,可这回到底是自己做错了,又有什么理由对她提出要求呢? “嗯?”杨六娘还指望裴肃帮她排解,自然不能把话说绝了,缠上去也咬了他手臂一口,“这样,就扯平了。” 六娘眼中有着如水的深情,裴肃知道她再生气了,含着笑意俯下身,叼住一只乳儿,肆意品尝起来。 “可不许再咬了…”如她意了,六娘也不忘再叮嘱他一句。 裴肃当然不会再犯,太久未与六娘赤诚相待了,他渴望与她交心,更渴望与她交合。 柔软的舌头抵住了擦过奶尖的利齿,包裹住乳晕覆盖的皮肤,裴肃闭上眼只用嘴巴去感受她的形状,摘取了此刻的甜美果实。 阿肃还是这么会舔,六娘感受着他那无师自通的口技,只觉迫切的欲求稍有缓解,把另一只乳儿也送到他嘴边,并拉着他的手探向自己湿漉漉的蜜穴。 眼前泛起了氤氲的水雾,裴肃越过一片茂密的丛林,摸到一处湿滑的洞穴,缓缓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有些迷惑,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桃源乡是否就在里面。 这时,他听到远方传来了亲切的呼唤,这声音忽远忽近,或高或低,传达的全是一个意思——“进来吧,进来吧,阿肃。” 裴肃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将几根手指放了进去,一点一点扩张开那遍布褶皱的甬道。他之所求,大约就在里面。 温存(h) 一池春水被他搅起,六娘的心也不再沉静无波,积攒了许久的情绪,仿佛能掀翻小舟的激流一样涌出,一股脑全流向那唯一的宣泄口。 裴肃还在用大拇指拨弄那凸起的花蒂,殊不知穴内淫雨将至,直喷了他一手。 “呼…”释放完后,六娘掩面一叹,整个人都快活了不少。 她想,屈服于欲望并没什么可耻的,那些个不举的男人尚且寻花问柳没个定心,自己拥有着如此鲜活的肉体,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六娘,我能进来吗?”裴肃还有些懊恼,他本打算拿嘴去接蜜水的,终是迟了一步,现下只好扶着阳具去蹭那穴口淌出的汁水,等待下一波涨潮。 花心深处还在颤抖,六娘试图延长高潮的快感,然而那灭顶的愉快终究是短暂的,不多时她又沉下身子,陷入了漫无边际的空虚之海。 抬脚踩在裴肃的腹肌上,六娘若有所思,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等等…” 裴肃不知所措地松开手,谁料他的昂扬高高翘起,竟一下打到六娘的脚心上。 “阿肃,你懂按穴道吗?就是打通经脉那些穴道…”六娘笑着将那阳物踩在脚底,直压得那物不再弹起,又问他别的事。 习武之人,对奇经八脉多有涉猎,裴肃也不例外,虽说他修习的是杀人之术,但该练的基本功还是一样不落,这任督二脉自然也是通的。 “略识得一些。”裴肃不是谦虚,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却不敢随意去按别人的穴道,特别这人还是六娘。 六娘只当他有些把握,松开脚分开腿来,有意邀他进入,“那你进来吧,记得给我按按。” 裴肃不敢满口答应,点一下头便扶着分身蹭上花穴,慢慢挤压开窄小的穴口,入到甬道深处。 “你倒是慢些啊,嗯哼,都撑满了……”六娘却还嫌他快,不适应这突然被填满的感觉,揪着床褥有些难耐。 “好…”裴肃没敢大开大合地肏干,只按着她的腰在浅处进进出出,基本都要捣七八回才往里更进一步。 对六娘的一次次妥协,不断地折磨着裴肃的感官,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冷静自持的人,总是压抑深处汹涌的欲望并非长久之计,待到无法控制,大约真会爆发出来伤到娇气的她。 沾满了蜜液的阳具撑开了甬道的褶皱,不紧不慢地在里头攻城略地,裴肃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不像是无端闯入了什么新天地,而像是回到了久违的家里,格外有归属感。 六娘也是一样,很快习惯了裴肃的侵入,默契地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快些,快一点…” “嗯…”裴肃加快了抽插的频率,并分出一手攀上她的乳丘,按压乳下、膻中和屋翳等穴,尽量看她的反应去刺激穴位。 胸口的酸疼与身下的酥麻交织,六娘又感受到了飞上云霄的轻快,“啊……” 六娘心下大喜,原来阿肃也能轻易学会观复说的法子,看来她也不是非得指望谁不可,“好阿肃…腰上也要,按按,啊啊……” 裴肃并不如观复那样可以一心二用,不多时便顾上不顾下,只揉搓着奶尖卖力肏干了,六娘要得那样迫切,他若不全力以赴,只怕早早便给她夹射了。 耳边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六娘又缠了上去,两腿盘住那有力的腰身,呻吟着去咬他的耳朵尖,“阿肃,阿肃,阿肃……” “六娘……”裴肃也动情地去唤她的名字,提腰插进深处,快感侵袭了他的大脑,此刻就算是死在她身上,他也无怨无悔。 许是二人皆有意保留,交合处都捣出了白沫,他们也未攀上顶峰。肉物撞击的“啪啪”声与床板“吱吱嘎嘎”的响动从未停止,他们完全沉浸在身下简单的抽插中,恨不得立时交融在一起,变作一个人。 糜烂的气味弥漫开来,裴肃却只当是六娘身上的香甜,闭上眼又吻她的嘴唇,攫取她口中的津液。对六娘的这张嘴,他真是既爱又恨,爱它能哄得自己心花怒放,又恨它能耍得自己团团转,大约非得像现在似的堵上,才不会被它伤到。 “唔唔…”六娘早把按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欲求全然被裴肃满足,她只想同他一起攀上顶峰。 又抽插了百十个来回,裴肃积攒了许久的精水已经蓄势待发,他望向身下双眼迷离的六娘,为她吻去了羽睫上的泪水,“六娘,我…能射在里面吗?” “咳咳,你还问什么…”六娘只当裴肃多此一举,亲了亲他的下巴道:“阿肃,快射给我……” 怀孕这种事,六娘已经不做指望了,赵炳臣一人不行也就罢了,她都已经承接这么多雨露了,肚子还是没有反应,到底也该死心了。况且,都说孩子是讨债鬼,没有便没有吧,比起那些生完孩子身材走样的女子,她还是更愿意保持现状。要知道,什么“母凭子贵”的鬼话都是男人说的,他们可不就是打着用孩子把女子绑在后宅的主意嘛。 得了六娘首肯,裴肃用虎口卡住六娘的,托着她的臀肉冲刺,不多时便低吟一声,将浓精全射了进去。 “啊……”六娘也泄了身,舒爽地蜷起了脚趾。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淫欲也满足了,那可得安歇了,六娘啥都不想了,只求与裴肃温存一会,好抱着他进入梦乡。 裴肃还想继续,但他看得出,六娘已经倦了,于是起身为她清理。 “阿肃,别走,陪我…”六娘眼神缱绻,握着裴肃的手指挽留他,“至少,等我睡了,你再走……” 裴肃回握过来,将六娘按到怀里,安抚她道:“六娘,我不走。” 这一切,折返回来的观复,全都看在了眼里。他还记得六娘那话,“走了就不要回来”,于是在甩掉追赶的家丁后,立马又折返回来,然而此刻他的现身,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采补 六娘困得眼睛都快合上了,却还勾着裴肃的脖子东蹭一下西蹭一下,脑袋贴上他的胸膛,感叹阿肃的身材也不比观复的差,“阿肃,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我身边来啊。” “咳,很快了。”看着主动钻到他怀里的六娘,裴肃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句话果然不假,他们这也算是和好了吧。 “嗯...很快是多快啊......”六娘迷迷糊糊地说话,却不想裴肃身下那物又抬头戳到了自己的肚子,“阿肃,你又来了,都烫到我了。” 温香软玉在怀,没有反应才是不正常的,裴肃尴尬地退了退,僵着身子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想要吗?”六娘抬了抬眼皮,伸手探到他胯下,“哎呀,你可真是,好硬啊。” “想要...”裴肃当然还想再来一次,男人嘛,谁不是下半身动物呢?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还有原则底线,做不来枉顾六娘心意的事,“咳咳...我自己解决吧。” 给他这么一闹,六娘已经睡意全无了,她怎么能忍受躺在一只会哼哼唧唧的火炉旁边呢? 罢了,既然她已经睡不着了,那大家干脆都不要睡了。 “转过来。”六娘拍了拍裴肃的肩膀,在他耳畔留下一句勾人的话,“阿肃,我给你弄弄呀。” 裴肃还当自己听错了,蜷起的身子突然舒展开来,“什...什么?” “你,要还是不要?”六娘又同他咬耳朵。 “嗯。”当然是要啊,裴肃又不是君子,这送上门的猎物,他不一口吞下,就已经算是客气了。 裴肃转过头去亲她,那灼人的硬物也贴了过来,又是一波难舍难分。 另一边,在外间听墙根的观复实在忍不了了,这裴肃也忒过分了,自己放肆也就算了,还要勾着六娘一起纵欲,当她是什么供人采补的鼎炉吗? 一心为六娘好的观复,自然不会放任裴肃这厮继续下去,他做贼似的打晕了廊外守夜的家丁和侍女,很快翻墙入室,弄出足以惊动床上鸳鸯的动静来。 “什么人?”听到声响的裴肃,前一刻还在花丛嬉戏,后一刻立马警惕地支起身子,将六娘紧紧裹住护在身下。 六娘后知后觉,缩在裴肃怀里问道:“怎么了?” 裴肃提了提被子,盖住六娘的头顶,试图藏起她,“别出声。” “是我。”观复见不得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主动表明了身份。 “观复?你不是走了吗?”六娘探出个脑袋看人,才压下去的怒火又被他引了出来,“都说了,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你还来做什么?是嫌羞辱我,羞辱得还不够吗?” 行至距离床榻不足一丈的距离后,观复瞧见两人搂抱在一起,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压下满腔不满,面色平静地说教道:“杨薏,你听我说,你们不能再继续了……” 裴肃只当观复来者不善,想起当日自己从他屋里带走六娘的事,疑他是心有不甘前来报复的,“闭嘴!我不会让你带走六娘的,你死心吧!” “别理他,阿肃,我们继续,他爱看就让他看个够!”被子一滑,六娘半个肩膀都漏了出来,她浑然不觉,背对着观复去吻裴肃,才不想理这个半夜不睡觉,跑来搅人好事的家伙。 “六娘,唔,我们等他走了,再……”裴肃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六娘,他虽然乐于同她亲热,可却不是在被人窥视的情况下。观复立在那里,就像一根哽在他心头的刺,教他如何能施展得开呢? 观复知道六娘在意裴肃,如今亲眼看到她与裴肃欢好,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原来自己之前的努力,在人家正主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原本刀枪不入的人,如今胸口就像被刀剜过一样疼,观复心有愤恨,打定主意要阻止他们的好事,抬脚走近床榻,“六娘,你不会不知道采阴补阳,利好的是谁吧?耽于床笫之事,只会耗损你的阴气,滋长他的阳气!” 裴肃被六娘缠得没脾气,就要缴械投降的时候,突然听到观复来了这么一句,原本的好兴致全没了,只余下了对六娘的担心,原来无节制欢好之事竟会折损她的阴气吗? “六娘……”裴肃想全身而退,可阳物却给六娘抓着,成了她的筹码。 杨六娘才不信观复的鬼话,握住裴肃的阳物撸了几下,还用指甲盖刮了一下那伞状的龟头,“听他胡扯呢!” “采阴补阳这话,从谁嘴里说出来我都信,可是从观大侠嘴里吐出来,我却是不信的!”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杨六娘自然是要撕烂观复假面的,哪怕是向裴肃道出那些令她羞愤屈辱的不堪之事,她也在所不惜,“阿肃,实话告诉你吧,被这位观大侠带走练功的那些时日,我可是给他采补了个够!他可不及你怜香惜玉,只知道没日没夜折腾人,什么‘鱼比目’、‘鸳鸯合’、‘背飞枭’的姿势,恨不得全在我身上试一遍…若此事真有损我的阴气,只怕我早已死在了他的床上!” “什么,他竟敢…”裴肃越听越气,想说自己平素与六娘云雨,都不敢太过放肆,这个观复竟然往死里折腾她,实在是个禽兽。 裴肃还在骂自己知人知面不知心,观复却已经走到了床榻边,他的面色很难看,却还是铁了心要把二人分开。 “六娘,我与你练《洞玄经》,讲求一个收放自如,双方皆得益,你就一点都感受不到吗?”观复是完全不顾形象了,突然伸手过来,几乎要碰到六娘的肩颈,“裴肃只为一逞兽欲,如何能帮到你?” “滚开!”观复的试探彻底激怒了裴肃,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观复,你发什么癫?六娘她都说不要了!” 六娘又被裴肃按进了被子里,她本无意劝架,逆反心理一上来,更是直接抓着裴肃的阳物往自己泥泞不堪的花穴里塞。 难分(剧情h) 观复没想到六娘对自己的劝说有这么大反应,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又握成拳垂到身侧。 眼看他们就要成事,观复实在没有更多的立场留在这里了,他心知二人是两情相悦,而自己不仅多余,还借采补之法当幌子阻止他们云雨,实在背弃了一以贯之的道义,当了一回纯粹的小人。 脚步沉得迈不出一步,观复驻在原地许久,一脸震惊地看着裴肃身下的被子拱成一团,又留意到他的神情现出一种痛苦的愉悦来。 裴肃视线下移,无奈咬着唇瓣平躺下来,“咳咳,六娘,你...” 骑在裴肃身上的六娘,将他那粗硬的阳物都纳入花径,志得意满地咬了一口他的胸膛,方才从被窝里探出个头来,“什么你你我我的?别管那些自讨没趣的人,你只管动就是了!” 裴肃是想动又不敢动,虽说是黑灯瞎火的,可面前有这么个人高马大的观复杵着,他也很难不觉得膈应。 观复见裴肃反应如此冷淡,恨不得以身代之,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出被子下面的旖旎风光,也完全能够在最短时间内给六娘带来无上的快感。 这出戏完全是演给观复看的,六娘想让他知道,她不是非他不可,自己的裙下之臣可以是裴肃,甚至可以是荀晋源。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六娘看得出裴肃心不在焉,于是起身嘬了一口他的乳头,又猛地坐下去,“阿肃,专心点。” “呵啊...”肉体的刺激,加上精神的折磨,裴肃难耐地呻吟出声,搂着六娘翻了身,只留给观复一个背影。 六娘夹得特别紧,裴肃侧入又十分艰难,只毫无节律地抽插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受什么酷刑。 “阿肃,啊啊!别撞那里,要...要流出来了,哈啊......”杨六娘却如入无人之境,只顾自己的感受,还去啃裴肃露出来的喉结。 裴肃心中有气,又不敢把气撒在六娘身上,揪着被褥直想骂人,“观复,你还没看够吗?堂堂无相门的掌教,行事如此卑劣下贱,就这么爱看别人的床事吗?说出去也不怕被人唾弃!什么光风霁月的人物,到头来比个采花贼还不知分寸!” 若非被裴肃撞得腰肢乱颤,六娘还真想夸一句骂得好。观复这样的人物,连福王都要夸一句“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实在是立得太高站得太远了,想让他彻底为她折腰,必须把人拉到污泥中,染上这红尘中人的俗气,让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一凡夫俗子。 被骂成这样,观复本该愤然拂袖而去,可他依然没有,反而退至桌边一掌劈烂了案面。他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表现得像个一身力气无法使的孩子。 “你…你你你,呜哇…弄烂我的桌子做什么?”饶是沉浸在性事中,六娘还是很难不被观复弄出的响动惊扰,心说这人…不会要发狂拆她的屋子吧? 六娘缓了缓动作,细细思量了一下,观复还真能拆她的小院,上回修缮官驿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这人武力太高,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真要撕破脸闹成那样,哪个都不好收场了,自己好不容易做了醉仙楼的掌柜,万不能功亏一篑。 “阿肃,你快些,我怕了他了…”杨六娘勾住裴肃的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种事哪能快… 裴肃皱了皱眉,揽紧六娘的腰肢,抬高她的大腿,往深处撞去,“别怕,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感受到性器摩擦得越来越快,六娘都快哭了,一方面是知道穴里有什么就快涌出来了,另一方面则是在担心观复铁了心要与自己作对,到那时,裴肃是决计打不过他的。 “不要了,不要…啊啊啊!”六娘的泪珠还是如断线珍珠般撒了出来,熟悉的快感又来了,她要泄了。 把桌子劈成两半后,对六娘那的动静,观复充耳不闻,后知后觉地退了几步,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举动,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居然会因为一时脑热而荡然无存,他到底怎么了? 或许,裴肃说得很对,他窥私还走到人前,就是卑劣下贱,就是脸都不要了…可是,事关六娘,他就是无法自控啊,他就是不想让别人伤害她啊。 再度回过神来,观复敏锐地听到六娘泄了,裴肃也释放在了她体内,他还是没能阻止他们更进一步,也没能守住自己的道心。 完事后,裴肃当即捡了一件衣服披上,下床与失态的观复对峙,“你还想做什么,都冲我来,别对这屋子,还有六娘撒气!” 观复瞥了一眼裴肃护在身后的六娘,见她正披头散发伏在床上哭,心中突然一抽,忙质问裴肃:“你把六娘怎么了?她为何哭成这样?你弄疼她了?” “你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吧!”裴肃当然知道自己在床上表现得不尽如人意,可把六娘弄哭也不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啊。 眼瞅着这两人又要打起来,六娘没了指望,心知外头守夜的仆从准是给观复解决了,要不然桌子裂开这么大的动静,怎会许久都相安无事呢? 为今之计,只有一锅端把他们都赶走了,六娘用力锤了一击床架,吼道:“你们要打出去打!以后也别来我的筑花小居了!这里不再欢迎你们!” 这一吼,直接把两个男人都吓到了,他们对峙归对峙,想要的无非是争一个名正言顺,可不是现在这双输的结局。 “杨薏…”观复不再自讨没趣,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六娘,却没有看到她眼中哪怕一点的挽留。 “六娘…”裴肃也穿上衣服听话离去,但他心里憋闷,总觉得自己是被迁怒的一方,遂恶狠狠瞪了观复几眼。 二人出去又是一场恶战,六娘才不管他们的死活,她现在最心疼还是自己的桌案,那可是上好小叶紫檀木制成的,一张就抵得上万春客栈三五年的收入了。 番外·镖师日记(裴肃篇补剧情) 我叫裴肃,是一名新晋镖师,目前在振远镖局供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镖局掌柜的杨节,是一个同他母亲很像的人,外表白净内里不纯,如果长安城要排一个奸商榜,他应该可以排进前十,大约名次还很靠前。 杨掌柜的“奸”,并不是说他薄待伙计,毕竟对于能为他带来利益的镖师,他都是欢迎且厚待的。他的“奸”主要与“贪”挂钩,才开镖局就总接一些危险的大单,运完镖后便狮子大开口,无视押运前的协议,无限夸大运镖之艰辛,好索要高额的镖资。 如此一来,长安道上混的人,对于杨节的生意经无不嗤之以鼻,可奈何振远镖局又实在争气,不管多险的镖途都能安然送达,是以振远没有就此沉沦,反而从此名声大噪,生意不说是日进斗金,也称得上蒸蒸日上。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会当着他面说的,一来他是给我发月例的人,二来他是我心上人的兄长,我再看不惯他的为人,也得尊他敬他忍他。 随着杨掌柜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下面当镖师的,也少不了长途奔波,原本最远只需去城郊走个来回,如今却需要离开京畿重地,去往别的州郡,不花个半月都回不来。 就说这回吧,杨掌柜的暗戳戳接下一位神秘人的大单,不仅要把几大箱子家私运往东都洛阳,还指名要振远最好的镖师护镖,非得让我首当其冲站出来。 没错,我就是振远镖局最好的镖师。 杨掌柜是个唯才是举的人,他常说镖局不必论资排辈,只求能者居之。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我这个“能者”,来镖局的第一天,就单挑胜了所有的镖师,所以杨节虽然因我与他六妹私会心有不满,却还是按规矩聘我为副镖头,总领镖局的大小镖师。 所谓“能耐越大,责任越重”,我深知这趟镖走下来不会那么轻松,于是临行前打定主意签下了生死状,还拜托那个讨厌的观复替我照顾好六娘。 唉,真不想离开长安,真不想半个月见不到六娘。 说到六娘,我虽然因为一些缘故不能亲自去见她,但真的很想她,也很担心她。听闻她那该死的前夫三番两次去醉仙楼生事,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为她出气。赵炳臣算什么烂人嘛,说好了放手还死缠烂打,合该被断手断脚才是。 于是,在出发前往东都的前夜,我潜入平康坊找到了烂醉如泥的赵炳臣,亲手打断了他的腿。 这样他就不能去找六娘的麻烦了吧,这么想着,我睡了一个好觉,上路之后也轻松了不少。 其他镖师们难得见我脸带笑意,皆以为我在途中有什么安排,个个旁敲侧击询问一二,非要我交代个明白。 我摇头说没有。我哪有什么安排啊?不过是在想心爱的姑娘罢了。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我不禁在想,没了该死的赵炳臣,六娘该是极快活的。 是了,她快活,我就快活。 不过很可惜,这样的好心情没能延续到最后,因为才出长安城不久,我们镖车就遇到了伏击,情况一时还到了危急的时刻。 这群歹人,不仅人数几倍于我,而且训练有素视死如归,浑不似那些打不过就跑的匪徒,我虽奋力迎击,却还是力有不逮,眼看就要败下阵来,砸了振远的招牌。 千钧一发之际,封住的镖箱传来异动,几名乌衣男子从中一跃而起,一下便打退了一拥而上的歹人,救下了振远众人。 其他镖师不明所以,我却看出些门道来。原来,这趟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幌子,古人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一行便是大摇大摆明修的栈道,而他们真正要送的东西只怕早已度了陈仓。 可是,细想下来,我又觉得不对,这位神秘的贵人既然将我们振远的镖师当做弃子,又何必派人出手相救呢? 思及此,我又把目光转移到那些启封的箱子上,发现居然还有一口大箱子原封不动摆在镖车上,难道说... “快开开,让我透口气!”那口未启封的箱子里传来了稚儿的声音,”憋死我,快些打开!” 乌衣男子们面面相觑,最终为首的还是拿主意开了箱子,放那孩子出来透气。 我得以一窥这稚子的真容,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原来他才是真正要运往东都的“活物”。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与镖局兄弟们对视一眼后,我没有多事去问这娃娃的身份,只是好奇这趟镖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为首的乌衣男子颔首,竟主动将这娃娃的身份告知我们,“此子乃卢敬齐最后一点血脉,如今太子一党正布下天罗地网抓他,是为赶尽杀绝,也为夺取他身上那道保命符。” 卢敬齐的血脉,莫非与那该死的卢三郎是血亲吗?埋在心底的仇恨又被点燃,看着那稚子,我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不过,我转念一想,卢三郎已死,自己的大仇也早已得报,稚子何辜,还是不要再迁怒于旁人了。 “我爹是给了我一份名单,唔...”卢家小儿张口就是机密,乌衣男子不得不捂上他的嘴,“总之,这趟镖还要继续,你们振远镖局若将此事办好了,我等自会在秦王殿下面前美言几句,让杨家有机会成为真正的‘皇商’。” 我算是终于看明白了,所谓卢家小儿的保命符,只怕正是秦王一党的臣子名单,听闻太子一党经过卢家大案后又有壮大,其中不少中立派也选边站了,太子是担心这些人里有秦王的内应吧,难怪非要拿到那份名单不可。 所以,这趟镖从一开始,就是杨节的一场豪赌。他的胆子也真是大,竟敢在这种风口浪尖为秦王“雪中送炭”。 我越想越怕,心说这事要办好了,杨家理所当然搭上秦王一党的大船,可要办不好了,整个杨家都得为他陪葬,我的六娘也免不了会有杀身之祸... 只是,连我都能想到的事,精明如杨节会想不到吗?他一定还给自己留了后路,不会拉上整个杨家轻易卷入太子与秦王的党争。 东想西想不如做好眼前的事,同其他镖师休整一番后,我最终答应了他们继续护镖。是啊,不管前路还有多少艰险,我们都不能砸了振远的招牌,辜负杨掌柜的期待。 望着满天的星辰,我许下了一些贪心的愿望,希望这趟镖可以顺利走完,希望杨家可以免于灾祸,希望六娘可以平安喜乐......总之,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 作者有话说:其实镖师的出现应该比较晚了,可能要到宋代,我这里胡写一通,就当仿唐的架空吧。 书肆 打发走裴肃与观复之后,六娘也算过了一阵清净日子。 夜间独寝虽说凄凉了些,可一看到自掏腰包换的紫檀木桌案,六娘还是不免肉疼了,床上功夫好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才不要因小失大,为了他们去动用自己的小金库。 时值立夏,草木葳蕤,天气也慢慢热了起来,六娘换上了时新的薄衫,躺在院子里小憩,看仆役侍弄花草。 “小姐,你今日怎么没去醉仙楼?”竹筠端了茶水糕点过来,“外间日头大,还是快些进来吧。” “无妨,我也想晒晒太阳。”六娘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对竹筠笑了笑,“这不是换季了嘛,醉仙楼要重新布置,我自然放手让他们去做了,哎呀,乐得清闲嘛。” 竹筠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为六娘倒了一杯茶,忍着笑意道:“哦,原来小姐也会休沐啊。” 连小筠都看出她闲不住了,六娘没想到自己“无事忙”的形象这么深入人心,真是有点绷不住了。 没错,她确实是个劳碌命,这一点是同阿娘如出一辙的,有事做事,没事就想找事,合该她要发大财。 摆样子被人点破就没意思了,六娘也不装了,抿了一口茶道:“罢罢罢,闲着也是闲着,小筠,同我去街上逛逛吧,有日子没去看爹的书肆了。” 杨六娘并不是附庸风雅的好书之人,她是记起了自己的老伙计唐俭,想说趁着休沐去关心一下他的工作。 万春客栈的老人里,除了在为四哥打工的裴肃,李平和小卉都在醉仙楼干活,好坏都她眼里,唯独账房先生唐俭,成日不上工,还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六娘不知他是如何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写话本子的,多少次都想去一探究竟,可碍于杂事纷繁一直不得成行,到如今才有了现成的机会。 “好啊,小姐,听闻公孙大娘这几日在街头花车上献艺,一曲剑舞名动四方,都说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呢!”竹筠激动地两眼放光,特别期待六娘和带她一起去凑热闹。 六娘听了也被挑起了兴趣,以往看江湖人打擂台都是打打杀杀,这公孙大娘竟能引剑入舞,约莫也是个妙人。 “如此,我们这便出发吧,不必套车了,一边走一边看吧。”杨六娘一改懒洋洋的态度,起身回屋里更衣,“换身衣服就走。” “好嘞,小姐!”竹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待二人真正上了街,方才知道这公孙大娘的魅力,距离花车老远就挤得水泄不通,她们只能被迫停下脚步远远看上一眼。 “小姐,你没事吧?”竹筠一边为六娘挡住聚集而来人流,一边伸长了脖子想看花车。 六娘好容易走到一个视野尚可的角落,谁料竟给后头涌来的人硬生生推了几下,又是啥也没看到。 “哎,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还不信邪地往前挤,并大声呼喊起来,“师父,师兄,你们在哪?” 六娘回头一顾,只看到一片月白的衣角,原来那道歉的女子竟凌空而起,踩着人的肩膀就要飞上远处的花车。 “诶?这还有砸场子的?”人群中传来看好戏的声音。 一阵喧闹过后,六娘扶着竹筠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只觉那女子出人意表的行径很像自己认识的什么人,但并未第一时间联想到闻郁以及观复身上去。 竹筠踮起脚尖,只见花车上的红衣与白衣纠缠在了一起,信口说道:“小姐,那小姑娘好像跟公孙大娘打起来了!” “你看岔了吧,人家那是切磋!”杨六娘摇摇头,听那小姑娘的口气,分明是来找人的,怎么会一言不合就同人打起来呢? “是这样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子与女子的切磋呢!真好看啊!”看了花车上那衣袂飘飞的景象,竹筠有些词穷,只能用一句“真好看”来概括。 六娘自然也是想看的,奈何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她又没那女子的好轻功,只得作罢去一旁的铺子里歇脚。 “小姐,这好像是咱家的铺子呢!”竹筠紧随其后,很快在店里发现了杨家的旗子,“振远镖局?是四少爷的铺子吧。” “振远镖局?”六娘猛然一惊,她还不想那么快同裴肃打照面。 “六小姐,咱们掌柜的不在,您若不嫌弃,进堂屋来喝杯茶歇歇脚吧。”镖局管事的来得很及时,他是杨家的老人,自然认得出六娘的样子。 “就,就不麻烦了,我们还有要事,马上就走,马上就走的。”人家盛情难却,六娘却只想离开,“对了,你们这可还有旁的小门?外头人山人海的,我们想出坊,可否行个方便?” “有,有有有!”那管事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六小姐是女儿家,怎可随意出入他们这全是汉子的镖局,忙引她们去侧门,“六小姐,这便是了,走几步就能转到十字大街出坊。” “有劳了。”六娘颔首,与竹筠一同出了镖局。 竹筠有些不解其意,明明都是自家铺子,讨口水喝也无伤大雅,小姐为何急着要走呢?难道镖局里有什么瘟神吗? 及至出了坊门,六娘才舒了一口气,主仆二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杨家的兴源书肆。 这书肆名字起得不雅,生意却着实兴隆,想来都是借了唐俭那话本子的东风。 “唐俭可在啊?”到了这里,六娘整个人都松快不少,摆出小姐的谱来,直接点名要见唐俭。 书肆掌柜的自然也不敢怠慢了她,好声好气地引她入内室,“六小姐,不知您大驾光临,小的们真是有失远迎了,唐公子正在里间琢磨新话本子呢,还有...” 不等书肆掌柜的说完,六娘就打断他道:“行了,你退下吧,我就去瞧一眼,不扰他的正经事。” “这...”书肆掌柜的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称是,“小的知道了,这就为小姐预备茶水点心。” 六娘大步流星进了内室,余光却瞥见了一片青色的衣角,心说唐俭这万年打光棍的,居然也起了红袖添香的念头,做起了金屋藏娇的好事吗? “哎呀,我当是谁这么大面子,原来是杨掌柜的啊,小生唐俭这厢有礼了。”桌上书稿乱作一团,唐俭稳了稳心神,装作无事发生同就六娘问好。 桌上的书稿应该是新写的话本,六娘只扫了一眼,便看出有两人的笔迹,心中疑虑渐深,知道自己距离解开谜团只差一步了。 “是啊,我特意来瞧瞧你,想着先人一步看到新话本子。”六娘眉眼含笑,并没有直接揭穿他。 “啊,那个,那个…”唐俭心中有鬼,就连那张平时滔滔不绝的嘴,都结巴起来,“哎呀,真是不巧,我这写得不好,正打算重写呢,掌柜的您还是别看了吧。” “哦?是这样吗?”说时迟那时快,六娘伸手一掏,将那几张字迹不同的书稿抢到手,“那我还非要看了!” 唐俭心说不好,知道再遮掩不下去了,忙叫住六娘,“掌柜的!” “呵,到底是什么佳人,值得你这么紧张?”六娘已猜出有人为唐俭润笔,再一看这几张书稿,突然觉得这另一人的字迹还有几分熟悉。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六娘还差临门一脚,干脆推开唐俭直奔书肆后院,她非要亲眼看看是不是自己猜到的那人。 唐俭自知拦不住人,只好由六娘去了。 踏入书肆后院,六娘突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目之所及皆是白紫色的瀑布,这里竟栽了满架的紫藤。 一串串的紫藤花密密匝匝垂下来,清新又明丽,而树下那人就更为惹眼,明知一身青色官服昭示了身份,还掩耳盗铃似地打开折扇挡住了脸。 “荀晋源,我知道是你,别藏了,快出来吧。”六娘背过手去,一步一步走向那人。 捏着折扇的手指不敢有丝毫放松,荀晋源还在担心自己的脸没好全,生怕会给六娘留下不好的印象,“别,别过来…” 杨六娘径直走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合上了他洒金的折扇,嗔笑一声:“荀公子,你怎么了,竟不敢睁眼看我?” “薏娘…”荀生久不见六娘,如何会不想念,此刻得见她明媚的笑脸,不由两眼空空,呆愣着出了神。 算数 几乎是被合上扇子的一瞬间,荀晋源就站着了身子,摆正了神色,毕竟是官服在身,由不得他萎靡不振。 杨六娘见他头戴乌色幞头,身穿青色官服,腰配踰石带,好一派为官的气度,不由笑道:“荀公...不,荀大人何时与我们唐俭如此要好了?” “荀某...适才从崇文馆返回,顺路...顺路过来的。”荀晋源很明显不是第一次来了,如今扯个谎也结结巴巴起来。 虽说荀晋源大小也是个官了,可六娘却不怕他,直接伸手按在官服上道:“顺路为他润笔吗?小女子都请不动荀大人,唐俭倒是有天大的面子...” “我...”荀晋源是敢动又不敢动,他知道六娘在说前阵子自己爽约的事,“薏娘,上回我旧伤未愈,是以未能成行。” 上回醉酒打了荀生的事,六娘还是从小卉嘴里听说的,她本想摆宴赔罪,却不想荀晋源没来。到如今,她对他还是抱有歉意的,“荀大人,可还疼吗?” 见荀晋源眉目情深,六娘的手缓缓移到他泛着薄红的脸颊,“都是我的不是,怎能对荀大人动手动脚?你不肯见我,可是还在生气?” 面上一热,荀晋源连折扇都没拿稳,“啪”一声落在了地上,“不是,不是那样的。薏娘,我从未与你置气,上回的事,都过去了,我不来见你,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六娘又走近半步,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 当然是因为没脸见人。 双颊未消肿之时,荀晋源在弘文馆都要被人当异类一样瞧,他又怎愿以这样的面目去见六娘? “怕你见了我丑陋的样子,心生厌恶。”伸手盖住六娘的手背,荀晋源只希望她能不要那么快松开自己。 六娘自然没有收回手,侧过脸抿唇一笑,又用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口,“荀郎君风采依旧,我又怎会厌恶呢?” 不厌恶,那就是… 荀晋源视线下移,终于敢与她对视,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盯着那双含笑的杏眸,几乎忘记了时间。 人靠衣装马靠鞍,六娘是第一次见荀晋源穿官服,忽然觉得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像是个能名满京城的样子了。遥想当年,她是多么盼望自己夫君也能穿上这身官服,出人头地啊。 手指滑过青色的衣料,六娘不免又往深处去想,或许这青色只是荀生的起点,未来这身官服会变成绿色、绯色,甚至还会是尊贵的紫色。平步青云的他,会成为这京中的风云人物,也会妻妾成群子孙满堂,总之,不会再与她有关。 回过神来,六娘又暗骂自己想远了,那是他的人生,自己瞎掺和什么?还要不清不楚下去,毁人仕途吗? “薏娘喜欢就好。”荀晋源揽住了六娘的腰,欣喜于自己这身打扮没有失礼。 被他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六娘都快不好意思了,忙找回话茬,“荀大人,不管怎么说,上回的事也是我不对,光嘴上道歉还显得不够有诚意,你可还要什么补偿?” “补偿?”忆起上回在醉仙楼的事,荀晋源面上更烫了,若还能与六娘春风一度,他倒是不介意多吃些亏,可这些阴暗的心思,又怎能说与她听? 荀晋源摇摇头,眨了眨眼睛不敢看她,“不,不要了…薏娘不欠我什么的。” “真不要吗?”六娘知道荀生是个老实人,又故意逗他,“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热?” 羞于被六娘发觉异常,荀晋源侧头躲开她的触碰,很没底气地嘟囔了一句,“咳,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六娘一时没听清,还以为他想就这么算了,“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哦,荀大人孤身一人在京,就没有短了吃的,少了穿的吗?” 身外之物,荀晋源是从不在意的,他在意的还是六娘的承诺,尽管那话是在床上说的,“我只要你说话算话。” “我是生意人,自然诚信为先。”话音未落,六娘才想起自己上回答应了他什么,似乎又收下了他的信物玉佩,“等等,先说好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绝对不会。” 听到这里,荀晋源眼底有一丝落寞,还有几分不甘心,“那你,还会嫁给别人吗?” “那自然也不会。”六娘摇头,她才不要再给个男人绑住,“不过,你若是倒贴,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 杨六娘说这话是为了劝退荀生,她晓得他们读书人都有气节,像倒贴这种当人家赘婿的事,应该都是不会接受的。 “我知道了。”荀晋源颔首,似乎真在考虑入赘之事,揽住她腰的手都收紧了。 “你知道什么呀知道!”六娘真怀疑荀生换了个芯子,他还这么年轻,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怎可为一女子困守后宅? “荀晋源!不许为我做傻事,知道吗?”放完狠话,六娘又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几下,“这就当是我的补偿了。” “行了,快放开我吧,再不松手,里头的人都要过来看好戏了!”六娘显然没有什么好耐心了,她本是来找唐俭的茬,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荀晋源又惊又喜,六娘这回没有吃醉都主动亲他了,他怎么能就这样松开她? 两手一勾,荀晋源直接把六娘搂进怀里,跟着吻住她的嘴唇,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碾磨了很久很久。 “唔唔…松,松开……” “我不管,反正你说话要算数。”荀晋源知道唐俭会帮自己遮掩,于是毫无顾忌地与六娘亲近。 杨六娘知道自己反抗不过,任他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又把话题转移到唐俭身上,“荀晋源,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帮唐俭润笔?” “没什么理由,我就是喜欢他的话本子。”荀晋源答得轻易,不带任何犹豫。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荀晋源喜欢唐俭的话本子不假,但他却不是白帮人润笔的,他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接近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书肆的老板,也即六娘的父亲,李续。 杨家之事虽说多由杨母做主,但李续也并非没有发言权。儿女婚嫁之事,都讲求一个父母之命,荀晋源才不像观复与裴肃那般愚蠢任由杨母摆布,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在李续这里拿到主动权。 心急 满架的紫藤花随之摇动,垂下的花瓣摇摇欲坠,有不少落在了荀晋源的青衣之上。 “薏娘?”荀晋源有些不知所措,躺在地上看身上的花儿,“竟都落了...” “我,我不是有意的。”干了坏事的六娘没有脚底抹油,反而呆呆看着与花相映成趣的荀生,总算有点明白陛下为何要选他做探花使了,毕竟会寻花折花的男子,天底下不知凡几,而会爱花惜花的,确实寥寥无几。 荀晋源摇摇头,将白紫相间的花瓣托于手掌之上,“我没事,就是可惜了这些开得正盛的紫藤。” “没想到荀大人还是个惜花之人。”六娘唇边含笑,见他这样示弱,真想再欺负欺负他,“花开花落自有时,我也该走了。” 那些旖旎的念头一起,六娘就立马摇了摇头,人家是爱花惜花之人,她却在想什么辣手摧花之事,还当上回欺负人没欺负够吗? 听到人要走,荀晋源赶忙起身挽留,“等等,薏娘,别走。” “什么?”六娘下意识退了两步。 “别同我这么生分了,好不好?”荀晋源大步一迈,来到六娘身边,取来手心的花为她别在发间,“薏娘,叫我元骢。” 瞳孔微微张大,六娘好半晌没有动作,从来于男女一事上不落下风的她,竟哑口无言起来。 “元骢是我的表字,薏娘,你可有小字?”荀晋源没有放下手,他为六娘拨开了额角的碎发,又调整了一下小花的位置。 杨六娘才没有小字,家中都按排辈叫的,哪有他们读书人那么讲究?不过,她倒有一极少人知晓的乳名,是父亲李续打趣她给取的,就连亲密如她前夫赵炳臣,也从不曾知晓。 “没有。”六娘别开脸去,不再受他撩拨道:“荀大人,你对其他女子,也是这般轻佻吗?” 见六娘翻脸无情,荀晋源目光一黯,张口申辩:“没有其他女子,从来都只有你。” “你有没有,与我有何相干?”六娘自恃洒脱,其实也有些没来由的妒意,“就是别家小姐上赶着唤你荀郎元骢的,我也只当看个笑话。” 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荀晋源垂下了眼帘,知道自己又着急了,以为同六娘又亲热了一次,她就会对他另眼相待,孰料又是他在自作多情。 “薏娘,你还是不信我对你的真心吗?”荀生抬手欲牵六娘,却几次都被她躲过了,非得强硬扣住手腕才抓得到人,“我荀元骢既认定了你,便会从一而终。” 男人的誓言,都是不值钱的。六娘突然记起了赵炳臣的誓言,自己当时有多信他,后来就输得有多惨…真是不堪的往事啊。 “从一而终?”六娘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摇了摇被扣住的手腕推他,“荀元骢,收回这句话吧。你还年轻,我只当你一时脑热,不识江湖的人情冷暖,也不明这世道对女子的恶意。” 视线落在荀晋源薄薄的嘴唇上,六娘又将薄情男子的行径安在了他的身上,“人心是会变的,今日你可能恋慕我的容色,心甘情愿只求共白头,明日你可能就厌了我衰老的容颜,后悔膝下无人难以为继了。” “我不会的,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能从一而终?”荀晋源终于知道六娘为何总对他紧闭心扉了,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与赵炳臣和离之事还心有余悸,“薏娘,我不是他,你不能因为有一只烂橘子,就把整框都扔了,这对我不公平。” 被荀晋源当面戳破心思,六娘忽然有些无地自容,有那么一瞬,她确实把他和赵炳臣同化了,那股没来由的妒意也出于此,难怪她总对他阴晴不定了,这分明是越想要就越推远。 “我…”六娘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好无理取闹了,“哎呀,我说不过你们读书人,给我松手,好痛…” 荀晋源收着手劲,略松了松,又很快与她交握,“薏娘,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到的到底是谁?” 六娘心虚地不敢看他,胡乱瞟了几眼地上,“你还能是谁?你是荀晋源啊。” 这不是荀晋源想要的反应,可他也知道,认识一个人,习惯一个人,都是需要过程的,他不能逼得太紧了。 正当二人纠缠之际,突然闯入的六娘父亲李续,成为了破局之人。 “诶?六娘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比起看到满架的紫藤花,李续对女儿的突然造访更为惊喜,“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我们没什么的…”六娘反应快,及时把手抽了回来,又与荀晋源保持了距离,“阿爹,今日我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你和唐俭。” 对上李续将信将疑的脸,六娘又摸了摸发间别着的小花,“想说赏赏院里的紫藤花,不料荀大人也在这,真是巧啊。” “是晚辈失礼了,李世伯,在下又不请自来,还望您勿怪。”荀晋源叫人叫得热络,仿佛早与李续成了忘年交。 李续怎会看不出这二人之间的情愫?他早奇怪荀晋源为何甘愿为唐俭润笔,甚至是代笔,原来所求竟是六娘啊。 “无妨无妨,荀大人请自便。”李续对荀生并无不满,事实上,他还很希望杨家能搭上一点朝廷的背景。 “农本商末”自古便深入人心,他们杨家若想再进一步,就只能往“官”这一字上靠了,儿子们入不了科举场,得个有官身的女婿似乎也不错。李续越瞧他二人,越觉得相配,只是不知女儿还愿不愿跟个读书人了,赵炳臣的事对她打击极大,还肯回京来住都算是不容易了。 “六娘,你还是第一次来爹这儿吧,要不要我领你逛一圈?”李续压下了心中所想,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六娘急于与荀晋源分开,自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啊。” “走,我带你去看他们雕版印刷。”李续点示意荀晋源,告诉他自己要把人带走了。 荀晋源自知留不住人,只好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元骢兄,我刚才可为你稳住了掌柜的侍女呢!现在能与我合写新章回了吗?”唐俭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就来。” 分歧 杨六娘离开兴源书肆的时候,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知从何时起,六娘对荀晋源的态度已经不是单纯的戏弄了,肢体交缠的亲密接触终是生出了异样的情愫,再任其发展下去,或许她都无法轻易全身而退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六娘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简直是狗改不了吃屎!我怎么能这样死性不改,又栽在读书人身上?” 思及此事,六娘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原来她并不是难忘前夫,而是对书生情有独钟,“一定要想法子,想法子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对,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然后知难而退!” 竹筠见六娘回来一路都神神叨叨的,很难不联想到书肆后院之事上去,“小姐,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在书肆后院发生了什么?” “什么?什么也没发生!”六娘矢口否认,眼睛不知瞟到哪里去了,“花,嗯对,那里的紫藤花很漂亮!” “小姐头上这些就是吧。”竹筠知道六娘从不爱簪鲜花,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嗯,好看着呢。” 六娘还以为遮掩了过去,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可千万别把今日我去书肆的事告诉阿娘!” 杨夫人对小姐喜欢的男子总是颇有微词,竹筠以为小姐是被猜中心思,所以想要护着那个人,遂连连点头称是,“是是是,小筠什么都没看见。” “还有,小筠,明日你帮我去书肆再跑一趟,传个话给唐俭,就说我在醉仙楼做东,邀千帆客一同听书。” “嗯?唐俭不就是千帆客吗?”竹筠不知荀生为唐俭润笔之事,对小姐要传的话感到奇怪。 “你就按我说的做,唐俭自会明白。”六娘没有向竹筠道明内情,心中却已经有了成算。 *** 几日后,醉仙楼重整一新,再度开业。杨六娘眉开眼笑,坐镇其间,喜迎接八方来客。 当然,今日也是千帆客的好日子,醉仙楼请的说书先生要讲他的新话本子,少不了又是一派叫好不迭的大场面。 待到众客齐聚,杨六娘还在等千帆客的到来,到底唐俭敢不敢带着荀晋源来呢? 六娘赌他敢。 唐俭岂会不来?富贵不归乡,就如锦衣夜行,他虽不能暴露千帆客的身份,却也定会来凑凑热闹。至于他会不会带着荀生来,那就要看他的气量有多大了,毕竟能同担苦之人,不一定能共享乐。 这时候,说书先生“啪”一声拍下醒木,书接上回的故事又来了,原来,观沧海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秋肃大侠。 “掌柜的,我们可来迟了?”唐俭与荀晋源姗姗来迟,二人皆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六娘可不惯着他俩,“哎哟喂,我还当有什么大角色要压轴登场呢!原来是千~帆~客~” “掌柜的,这可不兴说啊,要老命的事!”唐俭这才急了,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听到了六娘的话。 唐俭又看向荀晋源,疯狂给他使眼色,“元骢兄,你倒是也说句话啊,若不是因为你要回去换官服,我们也不会这么迟啊。” 为了感激唐俭带他同行,荀晋源只好面带歉意地为他说好话,“薏娘,你就饶了季朴这回吧,确实是我绕路才晚了的。” 六娘这才发觉荀晋源换了一身蓝色的暗纹袍服,这人面上没了入京时的青涩,瞧着竟比上回那身官服还俊。 “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六娘放下了抱着的胳膊,挑起眼尾笑道:“都进来吧,我给你们留了上座呢,说书先生可早开讲了。” 唐俭松了一口气,神态又似从前当伙计一般讨好,“好嘞!” 荀晋源的视线一直跟着六娘,被她发现就从容一笑,仿佛根本不在意旁的人和事。 六娘被他看得心痒痒,差点就忘了今日请他们来的目的,“咳咳…走吧走吧,别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门口了。” 谁说只有女色误人了?碰上会讨人喜欢的男子,女子也不一定把持得住啊。 荀晋源虽打算徐徐图之,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她共处的机会,“薏娘,你和我们一起坐吗?” “这个自然,今日我做东,好酒好菜都备上了。”六娘莞尔一笑,快两步又走到人前去引路,不给荀晋源再搭话的机会。 “掌柜的大气啊。”瞧着堂下座无虚席,唐俭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当然,他千帆客能有今日的荣光,确实全仰仗了杨家的声威,这买卖大家一起做,才能赚更多的钱嘛。 三人落座之后,说书的正讲到观沧海与秋肃的长安约战,还未讲到精彩之处,堂下之人却议论纷纷,各有各的偏好。有的说秋肃大侠是老江湖没人能赢得了,有的则说观沧海初生牛犊不怕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六娘扫了一眼听书之人,又转头去看唐俭与荀晋源的表情,见他二人毫不在意,张口就要拱火,“你们说,这秋肃与观沧海,到底哪个比较厉害啊?” “这还用说,自然是秋肃。”虽说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可到底都是有原型的,唐俭当然向着自己人。 荀晋源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在下却以为,观沧海会赢。” 不选裴肃当然存了一些私心,但观复在长安打擂台的时候,荀晋源也是见过他风姿的,此人确实是未尝一败的绝世高手。 “哦?这就有分歧了?”六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倒想看看这两人是不是真的一条心,“怎么着,你们写的时候还没商量好吗?” 事实上,他们确实还未写到秋肃与观沧海分出胜负,笔墨都花在打斗的一招一式上了,哪还顾得上结果? “观复确实比裴肃强,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抛开话本中的角色,荀晋源只论眼前之人。 唐俭没念及荀生与裴肃的旧怨,只顾一味偏心裴肃道:“人家看的是话本子,你捡这些实事说又有何意思?秋肃怎么就不能赢观沧海了?我还非写他赢了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见六娘在旁看好戏,荀晋源又把这个问题抛给她,他也很想知道她心中在意之人,“薏娘,你来评评理,秋肃与观沧海,哪个会更强?” “对啊,掌柜的你说说呢,秋肃大侠凭什么不能赢观沧海了?”唐俭似乎料定六娘会同他一样,偏向裴肃。 “谁赢都无所谓吧。”六娘才不上当呢,心说自己明明可以都要,为何非得选一个更强的?况且,明明是她在考验他们,怎么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寻人 唐俭一听这话,立马就不服气了,六娘之前身陷险境都是拜这个观复所赐,“怎么会无所谓?掌柜的,你难道忘了当日客栈之事吗?” 六娘知道唐俭在打人情牌,搁下茶盏道:“一码归一码,现在说的是千帆客的话本子。” 荀晋源看不透六娘的心思,只当她改了主意,不及当日那般偏爱裴肃,垂眸一笑,“季朴兄,我看我们也不必争了,看堂下之人的反应,还是写观沧海与秋肃互有胜负吧。” “嗯?不成不成,观沧海就算胜也只能是惨胜,秋肃大侠必须是大胜!”唐俭虽有妥协,却也格外较真。 “瞧你那点出息!”六娘真看不上唐俭的格局,“为了这点小事就咬住不放,也不念着点荀大人的苦劳,人家可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同你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也不知是谁沾了光?回头话本子卖得好了,你可别忘了分账!” “分账...”提到钱的事,唐俭这才有些心虚,“我们都是读书人,谈钱多俗啊,你说是吧,元骢兄!” “季朴兄说的是,荀某并不为得利。”荀晋源点点头,他学写话本子,一来是因为自己确实喜欢,二来则是因为可以接近杨家人,动机虽不纯,却都比赚钱来得重要。 “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有金山银山呢!这么爱白给人干活的!”六娘有些忿忿不平,瞧着荀生也不是个腰缠万贯的,心说这世上真有不爱财之人吗? 荀晋源摇了摇头,他得陛下青眼,如今食君之禄,自不必为钱财发愁,“薏娘说笑了,荀某并非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只是,有些事是不能用钱财衡量的。” 六娘本以为能挑起两人的矛盾,没想到这荀生还挺清高,她的算盘珠子又打错了,只能再换法子试他。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之际,说书先生却被迫停下了,原来刚那一会功夫,竟有几个生人闯了进来,掐住他的衣襟想要问些什么。 骤然间没了下文,堂下的听众都还意犹未尽,皆议论纷纷,少有惊骇的。 “什么人啊?这是什么情况?才讲到精彩之处呢...” “诶?那女子,那女子不是前几日与公孙大娘比试的人吗!” “砸场子的吗?别伤人啊!” 跑堂的王钟顾不及去喊掌柜的,率先跑到几个生人跟前想要弄清状况,却不想瞧见了他们的佩剑,惊得出声讲话都不及往日洪亮了,“几位大侠,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我们是来寻人的!”说话的少女声音清脆,面容姣好,却压迫感十足,“要找观沧海!” 他们仨这大张旗鼓的,要说是寻仇追债,大家倒都还能理解,可这寻人,而且还是寻一话本子里的角色,就真有点儿戏了。 “三位大侠,小人只是个说书的,根本不认识什么观沧海啊!求求你们,放过我吧!”说书人显得格外无辜。 “骗人!你刚说了那么多观沧海的事,你会不知道他在哪?”抓着说书人衣襟的少年显然不信他的话。 说书人拼命摇头,“这…这观沧海是话本子里的人物,你们要找他,得去问千帆客啊,我…我哪里知道啊?” 这下六娘也坐不住了,她可不想有人砸了醉仙楼的场子,才刚吓走的那些客人,都还没付钱结账呢。 “薏娘,别去。”荀晋源出手拉住了六娘的袖子,不愿她以身犯险。 六娘一把甩开荀晋源,头也不回地走了,“醉仙楼的掌柜,现在是我杨六娘,我不去谁去?” “掌柜的,他们三个看起来武功不低。”听到说书人提了一嘴“千帆客”,唐俭心里也有些发怯,“万事小心。” 六娘定了定心神,拍了拍衣摆就走到他们身前,瞄准其中最为年长的男子道:“我是醉仙楼的掌柜杨六娘,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无相门观澜生。”这年近半百的男子倒是很好说话,“他们是我的徒儿,闻寂,闻静。” 见六娘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观澜生拍了拍闻寂的肩膀,“闻寂,松手吧。” 观澜生是无相门现任掌门。师弟观复与大徒弟闻郁下山已久,却迟迟未归,他实在担心二人,遂凭着闻郁最后一封书信,带了闻寂闻静上京寻人。 “掌柜的,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来找人,你可知观沧海此人,身在何处?”观澜生并不是无来由找来的,偌大的长安城,他遍寻不获,独在此听到说书人口中打斗的招式,方才确定了“观沧海”的身份。 “观沧海此人,不过是话本子里写出来的,哪有人真见过他?”六娘大约猜到了他们要寻观复,“几位若真要寻他,不如去平康坊碰碰运气,据说福王,曾亲眼见过他的。” “平康坊?”观澜生不疑有他,“你说真的?他确实在那里吗?” 事实上,六娘也不知观复身在何处,上回把他打发走后,就没再见到人,也不知是不是真回陵州去了。 “这可不敢保证的,像他这样的大侠,从来都是来去自由的,我们可从未亲眼见过他,是吧?”六娘转头示意王钟等人,示意他们按兵不动。 这一个观复已经打遍长安无敌手了,他的师兄必然也不会是简单角色,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对对对!”王钟之流点头如捣蒜。 观澜生将信将疑,还是决定抓住这唯一的线索,“既如此,闻寂闻静,我们走吧。” “师父,大师兄也会在那吗?我怎么感觉她在骗我们呢?”闻静提出异议,握住剑柄的手蠢蠢欲动起来。 闻寂环顾四周,只觉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直接拔出了佩剑,“师父,师妹说得对,山下的人都不可信!” 看到利刃出鞘,杨六娘也有些慌了,阿肃不在,醉仙楼还真没个能替她抵挡一阵的,“几位大侠,多的,多的我真不知道了…这刀剑无眼的,可别伤了无辜之人。” “真的吗?”闻静也拔出佩剑,剑尖离六娘不足一寸。 荀晋源见状不好,挤进人群要帮六娘抵挡,“你们别对她出手,有事冲我来!” “荀元骢,别过来添乱!”六娘可没指望荀晋源能帮上忙,他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没半点用。 “不,薏娘,我不走!”荀晋源不顾危险争着逞英雄,“我可以保护你的!” 荀生当然不是傻子,他知道十字大街外常有禁军巡逻,醉仙楼闹出这么大动静,官差们必会赶来,自己只要再为六娘拖些时间就好。 慰藉 双方剑拔弩张之际 ,六娘注意到观澜生一直没有动作,既没有拔剑也没有阻止闻寂闻静,只是端着身子冷眼旁观,好似在印证徒弟们的猜想。 胸膛的心脏砰砰直跳,六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知若对方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日的困局必然难解,但这种时候谁都能害怕,唯独她不能害怕,不能慌神。 思及此,六娘一咬下唇,就拉住荀晋源的袖子从人身后走出来,与他并肩而立,“几位大侠,我不知你们究竟所为何事,不过这长安城,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 侧目瞥见了六娘的镇定,荀晋源伸手与她交握,打定主意与她共进退。 二人的手都有些颤抖,可交握在一起时,却缠得极紧,几乎透出骨节白来,仿佛这样就能给足对方底气。 “闻寂闻静,不要放肆。”观澜生见他们二人态度坚决,终于出言阻止徒弟,“我们走吧,不要生事。” “是。”闻寂闻静听话地收剑入鞘,他们相信师父的决断,没有去争一时意气。这杨六娘是醉仙楼的掌柜,若她口有虚言,他们也是不怕的,总归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了这话,六娘也不敢有任何放松,只要他们三人没踏出醉仙楼一步,她就无法彻底安心下来。 “谁这么大胆,敢在醉仙楼闹事啊?”禁军来得很时候,一队人往门口一堵,打算来个瓮中捉鳖,一只苍蝇都不放出去。 “军爷,就是他们,这三个人要对我们掌柜的动刀子!”王钟紧要关头一声不吭,通风报信倒是占了头名。 “蓄意伤人?”禁军中领头之人一挥手,小队之人全都一拥而上,“来啊,抓起来带回去问话!” 杨家一年可是交不少保护费的,他们禁军要是连杨家六小姐都护不住,真是不要在长安混了。 “师父,我们怎么办?”闻寂见禁军们来者不善,又握着剑柄打算大干一场。 观澜生的眼睛瞄了一下窗户,对两个徒弟摇头道:“不要伤人。” 于是,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破窗而出,只留下禁军和酒楼众人大眼瞪小眼。 唐俭是在场唯一一个心有余悸之人,因为那自称闻静的少女,似乎一直在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望着他局促不安的面容,直到破窗离开,都不带任何的惶惑。难道她看出了他眼中的心虚,猜出他是千帆客了吗? 另一边,窗户破了也就破了,六娘不在乎修缮地费用,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向禁军道谢,“今日真是多谢军爷们了,六娘我不知如何感谢才好,兄弟们若不嫌弃,就在我这酒楼用些饭食酒水吧,都我请!” “杨掌柜的大气!”禁军们自然很满意六娘的安排,这醉仙楼的酒席可是出了名的贵,平日他们就是花上一旬的俸禄也难订上一桌,如今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吃个够,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安排完禁军,六娘又转头去问酒楼的客人和伙计们,确保大家都没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掌柜的,你的脸色很难看,真的没事吗?”李卉儿亲眼见证了这惊险的一幕,对于六娘所受的压力,完全可以感同身受。 六娘垂下眼帘,企图甩开荀晋源的手,“我…我没事,歇一歇就好,无妨的。” 荀晋源不为所动,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放,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脸担忧地不放她离开。 “我要去楼上休息一会,荀元骢,快松手吧。”刚才是特殊情况,现在危机已解,六娘自然不想在大厅广众之下与荀生如此亲近。 尽管受惊之后,她很想找个人靠一下,可却并不想立马投入荀晋源的怀抱。 “我送你上去。”荀晋源不放心她一个人,想着能多陪一会就是一会。 六娘冷淡地别开眼去,“随你。” 见他们一前一后离去,李卉儿不明所以,只觉掌柜的真是有能耐,就连清高的荀生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了。 尾随其后的荀晋源,跟着六娘来到了她的书房,那个他们曾经春风一度的房间。他面上不觉有些烧,都不敢正眼去看她了。 “荀大人,你该回去了。”六娘情绪有些上来了,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旁人,背过身来就要赶人,“和唐俭一起走吧,你们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千帆客是谁的。” “薏娘,我不是在意这件事。”看着六娘无力垂下的手,荀晋源想也没想就握了上去,从她身后拥了过来。 六娘被他这毫无征兆的举动吓到了,眼睛一睁大,盈满眼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直接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你?”声音都带了些哭腔,六娘没敢再说下去,只静静任他抱着。 荀晋源没有收紧抱住她的手,只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发,“薏娘,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是我,是我怕了…你知道吗?我怕他们会真的伤害你。” “是,是吗?”六娘突然感觉有些好笑,听到他的心声,怎么好像被安慰到了? 如何安慰一个要强的人?荀晋源选择了最为有效的方法,那就是把自己的面子丢下任她践踏。 “是啊,他们拔剑的时候,我可害怕了,若非握住你的手,整个人都要颤抖了。” 感受到背后之人的僵硬,六娘卸下一些心防,心软地提议道:“能,抱一下你吗?” “嗯。”荀晋源刚一应声,就把六娘的身体扳过来,抱了她满怀。 泪眼婆娑的六娘,以为荀晋源没看到她在哭,把头埋得很深,抱着人劝慰道:“嗯,没事了,你没事了,我没事了,醉仙楼也没事了。” 她哪是在安慰他?分明是在安慰自己。 荀晋源一脸了然,轻抚过她的背脊,心中暗道:薏娘,有时候你也可以不必那么坚强的,哭吧,只要哭出来能好受一些。 庇护 六娘从来不允许自己失态太久,躲在荀晋源怀里哭已经很没面子了,她不能再任由自己懦弱下去。 “你走吧。”明明两手还抓着人家的衣服,张口却是要人离开,“荀晋源,这不关你的事,不要掺和进这些江湖的纷争。” “怎么无关?他们若找不到观复,还会来找千帆客,我不会让唐兄一人面对的。”荀晋源知道六娘大约缓过来了,没有再做出亲昵的举动,只是同她分析此事的后续。 六娘不禁哑然失笑,这个荀生真是个傻子,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一个初涉官场的九品校书郎,难道不该接过高官的橄榄枝走宽广的康庄大道吗? “这么说,比起校书郎,你更愿意当千帆客喽?”六娘笑他躬身入江湖,却忘了自己本是官场中人。 荀晋源莞尔,摸了摸六娘的后脑勺,“凡事从心即可。” “太过随心所欲,可是要引火上身的。”六娘缓缓从荀晋源怀里起来,抹了两把脸,抬眼去看他的脸,“回去吧,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打记事起,荀晋源不知听了多少这样规劝约束自己的话,他要如何,该如何,为何总是由别人决定?读书学习出人头地,成家立业复兴家族,再然后呢?几十年光阴就这样过去了吗? 他也想要轻狂放纵一次,至少为自己活一次,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么,索性就让他撞一次吧。喜欢杨薏杨六娘,就是他为自己而活的开始,既情不自已,又何必再压抑下去? “回去可以,你要跟我一起。”怀着满腔的情意,荀晋源扶住六娘的腰,不让她再退缩。 被荀生瞧得脸热,六娘都忘了要推开他,只垂下眼帘侧头躲过,“跟你一起做什么?我有自己的家,快放开我。” 荀晋源的手根本没使多大劲,若六娘想挣开,无疑是很轻易的,到现在人都没动,只能说明她拒绝的决心并不是太坚定,所以他直接提议道:“他们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薏娘,醉仙楼和杨家都太明显了,去我那里躲一躲吧。” “你就能庇护我吗?”六娘当即反驳他,后撤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定了定心神后,六娘恢复了往日的态度,决意要荀晋源知难而退,“你也说了,就算阿肃在,也打不过观复,况且,这回来的可是无相门的掌门观澜生。” “他们不会找到我的居所,薏娘,没有人敢在官舍附近放肆的。”两手空悬着,什么也抓住,荀晋源仍然没有放弃劝说她。 男女有别,共处一室无疑是非常冒险的,荀晋源想,自己德行有亏没什么,只要能护住六娘,就算被人传出难听的闲话,他也甘之如饴。 冷静下来之后,六娘也觉得他说的是实话。醉仙楼与杨家太过招摇了,确实很容易被当成目标。观澜生几人武功高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来去,别说荀晋源了,就连禁军也难以追查他们的踪迹,她不能强人所难。为今之计,只有先寻一处庇护所,然后让人去打探观复的下落了。 “我要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唐俭还在下头等你呢。”拿准了主意,六娘却还想要再拖一拖他,别看荀晋源现在是个好拿捏的样子,等到了他的地盘,自己羊入虎口也说不一定。 看出六娘有些妥协,荀晋源并没有趁热打铁,上回他就吃过心急的亏,如今还是以退为进为好,“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六娘没想到他有这么执着,点点头姑且答应了,心说这人若不等到她,大约是不会走了。 “真的要去吗?”待荀晋源走了,六娘望了一眼杯中的影子,自问自答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就去吧。” 她是要出去避避风头,却不是以原来的样貌大摇大摆走出去,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女扮男装比较好。 着男装,画粗眉,乔装打扮一番后,六娘俨然一个清秀的小公子,“这回,可不能再被当成个娈童了。” 饶是六娘改头换面了,荀晋源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与话本里那些阴差阳错的误会不同,自己真正心念之人,怎么会认错? “薏娘,走吧。”荀晋源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接就要带人走。 “诶?你等等!”六娘咳嗽了两声,改换声线道:“要叫我薏兄,还有,我要交代他们一些事,你在门口等我。” “好。”荀晋源已经等了许久,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毕竟一想到六娘要去自己的居所,他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六娘不知自己要去多久,只交代了王钟等人醉仙楼的日常事宜,并未谈及更多避险之事。观澜生今日的态度很明确,不会轻易伤人,那么酒楼的伙计们自然也是安全的了,她不必担心他们会有生命危险。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刻,六娘学着男子的仪态,猛地拍了一下荀晋源的后背,“走吧。” 荀晋源被她拍得有些懵,但还是说出了她最关心的事,“唐俭已经先回书肆了,说是不必管他。” “那就好。”六娘还当唐俭会吓得寻求庇护,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镇定下来,大约真是成长了许多。 说到官舍,六娘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必然是平康坊内西南隅的国公府,那可真叫一气派,“对了,你的官舍在哪?” “永崇坊。”荀晋源毫不犹豫地报上官舍所在,完全没考虑到六娘的脚程。 “什么?”六娘总算知道荀晋源今日为何会迟到了,永崇坊与醉仙楼之间少说隔了五个坊,这不走上个十里路都到不了。 荀晋源知道六娘的担心,拉起她的手便跑了起来,穿行在大街小巷间,“我知道近道,薏…薏兄跟我来就是。” “慢…你慢一点!”六娘还在思考要不要租辆马车,不料身体已经被人拉着奔跑了起来。 荀晋源置若罔闻,拉着六娘就撒欢跑了起来,宛若学堂刚下学的孩童,完全忘记了稳重的君子之风,“很快就能到的!” 磕碜 从醉仙楼一直跑到永崇坊,二人撞翻了小贩的瓶瓶罐罐,吓到了路过无辜的行人,还差点被禁军当成手脚不干净的小贼,一路都惊心动魄的。 “呼呼...你,慢点!我,我跑不动了......”六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自己是先入为主了,荀生哪里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君子,这莽撞劲,分明是个生龙活虎的少年人。 别看荀晋源身板子不结实,他早已习惯了如此穿梭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若非顾忌六娘的体力,他还可以跑得更快。自打被授了官身,他每日天不亮就要启程去当值,因为永崇坊离弘文馆很远,他又负担不起坐骑,所以只好全靠一双脚来去,时日一长,体力自然也练出来了。 见六娘喘得满脸酡红,荀晋源放慢了脚步,松开她的手道:“就要到了。” “停一下,真的不行了...呼,你,你就一点都不累吗?”六娘大口喘着气,嗓子都快冒烟了。 说不累肯定是假的,荀晋源两颊也泛起了绯红,鬓角的碎发湿了沾在额头上,还不知从哪变出一串冰糖葫芦来,“喏,给你。” 六娘愣了几秒,看着荀生那张意气风发的脸,有些没搞清状况,他这是在向自己赔罪吗?还是说话本子看多了,以为女子都喜欢吃冰糖葫芦? “累坏了吧?刚顺手买的,尝尝吧。”荀晋源粲然一笑,想借此蒙混过关。 把六娘累成这样,实在是他思虑不周,可谁让自己一听到她愿意同往,就激动得不能自已呢。 忍住了翻白眼的欲望,杨六娘抿唇一笑,握着拳久久没有去接那串糖葫芦。 “是…不喜欢吗?”荀晋源有些自惭形秽,他确实是没几个钱,微薄的俸禄只够温饱,与那些达官贵人相比,自己浑身都泛着穷酸气吧。至于六娘,她可是长安巨富杨家的千金,平日都穿金戴银的,怎么会喜欢这种小玩意? 眼见荀晋源眸中的神采渐渐黯淡,六娘心中的明媚也蒙上一层乌云,明明不想被他牵动心绪的,却怎么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你先替我尝尝吧。”缓过气来的六娘,仍然没有接过那串冰糖葫芦,背过手仰起头,对他露出一个言不由衷的笑容。 荀晋源一怔,嘴唇微微开合,很快咬下糖葫芦最上面的一颗来。他一向不爱这口酸甜,如今尝了一嘴,却好像口齿生香,还甜进了心田。 “甜吗?”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六娘倒有些好奇了,这糖浆裹的山楂果,竟有那么好吃吗? “嗯!”荀晋源献宝似的把葫芦递过来,还满脸期待地望向她,“薏娘,你尝尝吗?” 握住他举着糖葫芦的手,六娘大口咬下一颗,碎开糖衣反复咀嚼起来。 饶是甜腻的糖衣解了山楂果的酸涩,六娘依然没尝出这东西有多好吃,心说真是败给他了,这冰糖葫芦分明是哄小孩的玩意,自己倒还跟他较上劲了,也太不值当了。 鼓起的腮帮子昭示了六娘还在反复回味,可她不想让荀晋源知道,遂侧过脸直接躲过了他的视线,“一般般吧。” “这样啊…”荀晋源并不气馁,至少六娘尝了一口,他也不算一败涂地,“那我下回再买更好的给你。” “先别说这个了。”整个吞咽下去后,六娘更觉口干舌燥,没有一点缓解,“已经入了永崇坊了,还不请我去你府上喝杯茶水吗?” 听到“府上”一词,荀晋源不自然地垂下了举着糖葫芦的手,他不知该如何向六娘解释,所谓“官舍”只是他租的小屋子,堪堪只能容下一人起居。 “怎么啦?还没到吗?我看前头就是民居了呀。”六娘才不管荀晋源在想什么,她只想赶紧喝上一口水,拉起他的手就往前走,“走吧,走吧。” “嗯好。”荀晋源点点头,屋子再小,也是自己邀请人来的,怎么能临阵退缩呢? 二人又绕进几条小巷,才到了荀晋源的居所。 荀晋源租住的“官舍”确实小得可怜,六娘甫一踏入,已经可以看到全貌。床铺与桌案还算整洁,不过那有些褪色的褥子与瘸了一脚的凳子实在磕碜了一些,她想,杨府仆婢住的下房都不至于有这种东西。 “薏娘,你先坐,我去煮茶。”余光扫过那三条腿的凳子,荀晋源忙将其收起,不想再给六娘留下失礼的印象。 六娘装作没看见他这小心翼翼的举动,半个身子都瘫倒在桌案上,”不用这么麻烦,我喝早上的冷茶就行了,反正也品不出味,能解渴就成。” “这就是了吧?”伸手摸到桌案上的茶壶杯盏,六娘自作主张倒了一杯,毫无顾忌地就咬住杯沿灌了下去。 “这,这是...”荀晋源有些措手不及,六娘咬过的那个杯子,分明是他用惯了的。 天气热就算了,六娘刚还跑了十里地,一杯冷茶下肚,润了唇解了渴,整个人都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一杯当然是不够的,六娘连续又干了好几杯,直到壶中的茶水一滴不剩,她才停了手,“不好意思,实在太渴了,没给你剩一点。” 看着自己的杯盏被六娘舔过咬过,荀晋源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明明跑了十里都没有这种感觉的,怎么一看六娘就......不对,他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没事,我去再煮一壶。”扭过头拍了拍脸,荀晋源想把那些绮念都给拍出去,跑出屋都有些狼狈。 六娘却浑然不觉,只当他也是渴了四处找水。 趁他不在,六娘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用生意人的直觉估算出了这个地段的租金,一脸冷笑地放下了杯盏,“荀晋源啊荀晋源,你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清高过头就住这样的地方...要是同唐俭分账,怎么说也能租个靠近宫城的带院小屋了,何必在此处将就?” 屋外的荀晋源无力地垂下了去开门的手,这样磕碜的小屋,果然还是留不住她的。 渴慕 “薏娘,我这里确实简陋了一些,你别见怪…”面对六娘鄙夷的眼神,荀晋源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头都抬不起来了。 做人留一线,是六娘的处世之道,就算再嫌弃这屋子磕碜,她也不会当着人面点破,“我真要见怪啊,就不会进来了,随便找个客栈住也比这好吧。” 荀晋源抿了抿唇,知道六娘是在给他留面子,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又为她添置了茶水。 “不是我说你,荀大人,就算你不肯要唐俭的钱,嫌我们生意人满身铜臭,也可以去够朝廷大员的橄榄枝啊。虽说太子与秦王斗得厉害,底下人可都聪明着呢,谁不爱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啊。”六娘没有再说下去,她想,荀晋源这样的少年进士,在话本子里肯定是要同大官千金结成眷侣的。 “那么你呢?”荀晋源对这些话置若罔闻,唯独在意最后一句,他始终不敢肯定杨薏对自己的态度,就算是被当成替身,也好过没有一点感觉,“薏娘,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 “我么?”六娘没想到荀晋源这么直接,举起手中的茶盏打哈哈道:“自然也是喜欢的啊,没跟你开玩笑。” 见荀晋源眼中还有疑惑,六娘知道自己没法敷衍过去,闭上眼补充道:“而且,老实说你比我那死鬼前夫,好不知道多少倍了,以后别总提他了,掉价!你就是你,荀元骢,我不会再把你当成别人了。” 原来六娘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荀晋源突然释然了,有她这么一句话,他就算再辛苦也值了。 世间的诱惑何其多,荀晋源也不敢保证自己没被迷过眼,但他的心从来没有变过,那些可以青云直上的橄榄枝,从来就抵不过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 “真的吗?”荀晋源有些飘飘然,伸手按住了六娘执杯的手。 六娘没想到荀晋源反应这么大,有些后悔坦白心迹了,心说她当然喜欢他,不仅是他,还喜欢裴肃和观复嘛。不过,他与他们不同,官身是一柄双刃剑,外边风光却不容内里有失,与她在一起算是德行有亏,无异于自断后路。 “是。”六娘挣不开他的手,只好苦口婆心又劝一遍,“可是,荀元骢,我还喜欢别的男人,裴肃和观复都与我有过肌肤之亲,你犯不着为了我,自毁前程。” 只要一抓住机会,六娘都会选择让荀晋源知难而退。她是个奸商不假,可到底还有那么一点良心,不会害了人一次,又继续拉他沉沦。 掏心窝子的话,说一遍也就够了,六娘言尽于此,拍了拍荀晋源的手背,以过来人的身份,让他好自为之。 荀晋源眸中有一丝错愕,但很快又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按下六娘的手,起身吻住她的嘴唇。 他所求也不甚多,只要此刻,他们是两心相知,就好。 “唔…”六娘惊得瞳孔微张,身子也向后一缩,这也太突然了,明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怎么不退反进? 六娘没有反抗,他就算胜利了,荀晋源敏感地捕捉到她的情绪,发干的嘴唇也得到了她的滋润。 不够,完全不够,他还想要更多。 舌尖挑开她的唇齿,荀晋源吻得愈发深入,他确实很渴,这“渴”不止是身体的饥渴,还有心头的渴慕,只有面前这个人才能解他的渴。 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六娘掐着荀生的手臂要他停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脑子里一团乱,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 “松,松开!唔,唔唔…”荀晋源热情地亲个没完,六娘才说上一句话,又被他堵住了嘴,缠住舌头挚吻。 完全处于被动的下风,六娘只能先慢慢习惯下来,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回应荀晋源,亮出尖利的牙齿轻咬他。 她的口腔还带着茶香,荀晋源本就喜欢这茶,挑舌攫取津液更加肆无忌惮,下巴都与她碰到了一起。 荀晋源全然忘却了疲劳,仿佛半截得了甘霖雨露浇灌的枯木,瞬时焕发了新的生机。旁的事他才不要关心,他只知道六娘今日很清醒,不仅对他说了喜欢,还在慢慢回应自己的亲近。 他们亲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觉得自己的唇瓣发麻了,才恋恋不舍地与她分开。 “你…”六娘知道自己很失态,捂着嘴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生怕他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你什么时候这么会亲人了?” 由于上回云雨,六娘醉得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他们的情事,所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初次与荀生调情的时刻,完全没料到他已遍阅春宫图册,学了不少花样。 “因为想要让你舒服…”荀晋源说这话时,有些没脸没皮,其实不只是为了六娘,他自己也是有私心的,“还要,还要再试试吗?” 六娘脑子没转过弯来,眨了眨眼睛反复确认,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荀晋源这是在做什么?邀宠?还是自荐枕席? 试试当然也不无不可,大鱼大肉吃多了会腻,六娘偶尔也想尝尝清粥小菜,荀生便是这道任她拿捏的小菜。 不,不行,她是要他知难而退,怎么又以身饲虎了?这荀生嘴皮子功夫最是厉害,她要小心他的圈套,不能无底线地纵容。 “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真是色中饿鬼!”六娘娇嗔一声,起身一拍桌案,与他对视道:“我杨六娘,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你明明也很开心的…”荀晋源看得出六娘的挣扎,伸手去碰她的指节。 “我没有!”六娘还在嘴硬,可身体的变化早已出卖了她,湿漉的眼睛与水润的嘴唇,哪个都映在了对方的眸子里。 “你和我是不行的!试也白试…”刚说完这话,六娘就开始后悔了,她内心深处大约真是有些期待,不然何以如此矛盾,就连拒绝都显得那样不坚定。 荀晋源才不信六娘的话,不由分说与她十指交握,倾身整个人靠过来,把头埋进她的颈项间,舔了舔她因为扮男装空置的耳洞,“若我非要试呢?” 一无所知 “不行就是不行!”趁着理智还在,六娘用手按住了荀晋源的嘴,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荀生是开窍了不成?竟这么会撩拨人?她果然不该跟他到这的,读书人的心眼子最多,别是算计上她了。 荀晋源笑着将热气呼在她掌心,一点没有生气,嘴唇翕动了几下,突然含住了她的指节。 手腕被他一把握住,六娘一时收不回来,只能任由他的舌头包裹指腹,齿尖擦过指甲。 指尖触感很敏锐,六娘能感受到一片湿热的滑腻,这种感觉很奇妙,非是他含住了自己的指头,而像是她在用手指搅弄他的口腔。 随着荀晋源开始吮咬,六娘也挣扎了起来,指节在他口中横冲直撞,直接碰壁撞到贝齿上。 “还没玩够吗?松开!”口是心非的六娘伸手去打荀生,不愿承认他一系列暧昧的举动撩拨了自己的心弦,若非实在顾忌现实,她大约早扑上去回应了。 荀晋源缓缓松开嘴,欣喜地看着细长的银丝勾住六娘的手指,仿佛这样就能一直抓住她。 六娘无情收回手,扯断那缠绵的银丝,也斩断了他的念想,“荀晋源,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可不愿留下了。” “薏娘,你别生气。”听到她要走,荀晋源立马慌了,“你若不喜,我不弄就是,不弄了。” 杨六娘轻哼一声,然后就静默下来,不知说些什么好。 落日的余晖洒进窗户,荀晋源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对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可要用些饭菜?” 所谓入乡随俗,杨六娘瞧着荀晋源这一贫如洗的模样,量他也拿不出什么山珍海味来,悻悻一笑,“好啊,就随便吃点吧,是要出去买吗?” 荀晋源摇摇头,摆出一副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六娘直接傻了眼,就连她爹都说“君子远庖厨”,怎么荀晋源一个当了官的,对下厨之事反而如此熟稔呢?她好像重新认识了这人一样。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荀晋源看得出六娘眼中的疑惑,直接引了一句孔圣人的话来回她,接着又打趣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算不上君子。” “啊?”六娘还是一脸茫然,听不太懂荀晋源的话中之意,只觉他不说人话。 “总之,你就等下就好。”荀晋源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些不该说的。 因为租赁的小屋无法开火,荀晋源直接跑到邻家去生火做饭,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凑活,可六娘既然来了,他就不能辜负她的期待。自己的厨艺虽说不能比肩醉仙楼的大师傅,好歹也是琢磨了许多本食谱练出的,大差不差,总还是能入口的。 事实上,六娘根本不知道荀晋源会下厨,见他兴冲冲准备大干一场,多少还降低了一点期待。 “他做出来的东西,真的能吃吗?不会毒死我吧?” 时间仓促,荀晋源也施展不开手脚,弄了些胡饼配炙羊肉,又煮了芥菜羹,加上友邻附赠的鱼鲊,两人食基本是绰绰有余了。 待到六娘亲见美食上桌,她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几乎要揪着荀晋源的衣襟问他到底是谁了。 就凭她在醉仙楼的经验,这几盘子菜虽然简单,却色香味形俱全,不是熟手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不对,她还没尝一口,不能说是色香味形俱全。 “快尝尝吧,薏娘,别和我客气了。”荀晋源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特别期待六娘尝过后的反应。 六娘夹了一块羊肉,配着胡饼一起入肚,又盛了半碗菜羹,拈了一块鱼鲊吞下。作为一个挑剔的老饕,她是吃遍了长安酒楼的,如今尝了这些粗犷的食物,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有些激动。口中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既不相冲又不相合,就好比长安的汉人与胡人,虽各有各的地盘,却又能在一城中和谐相处。 “如何?”为了等六娘的品评,荀晋源握着筷子也没动一下。 六娘不愿承认自己小看了他,嘴上一口没停,却做出了这样的评价:“马马虎虎,咳咳…我是说,尚能入口。” “能入口就好。”荀晋源也不失落,只要六娘肯吃,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心虚地埋首喝羹,六娘不愿直面他热切地目光,“行了,别光看我!你也吃嘛。” 杨六娘心里很不是滋味,越是靠近荀晋源,她就越觉得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之前还能讲出一堆大道理规劝他的,如今吃人嘴短,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好。”荀晋源负责收尾,把六娘剩下的菜全包圆了,一点没浪费。 直到荀晋源将桌上全部收拾好,六娘才表明了退意,“多谢招待,我想,我也该回去了…” 荀晋源自知留她不住,又估算了一下时间,“薏娘,入夜坊门会关,从永崇坊到杨府不止十里,你一时半刻回不去的。” 六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荀晋源耍了,什么庇护她留她吃饭?分明是要留她过夜才对! “不介意的话,在我这将就一晚吧。”荀晋源瞄了一眼自己的床榻,“你别怕,我没有恶意的,我会睡另一张旧榻上。” 果然在这等着她呢!孤男寡女共寝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也只能如此了。”六娘没有后路,无奈应下,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有些认床,若是扰了你的清梦,害你明日无法当值就不好了。” “无妨,明日我休沐。”荀晋源随口扯了个谎,眯眼一笑道:“若薏娘实在怕睡不老实,在下也不介意将旧榻搬到你的床边。” 六娘眼神一滞,她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想吓唬吓唬人,却被他找到了话柄,顺势拿捏了自己。 如此,二人无言和衣睡下,一室静谧。 许是白日真的累着了,一阵困意袭来,六娘真打算没有一点防备地睡下。 半梦半醒间,六娘能感受到一双手从自己腿间滑向腰际,似乎还有向上的趋势。她本就吃人嘴短,想着被摸两下也不会少块肉,遂没有去管荀晋源的小动作。 荀晋源本还小心翼翼,见六娘没有一点反应,直接当她默许了自己的举动,更为放肆地揉捏起她的胸乳来,半个人都要从旧榻爬到床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待到荀晋源的手都探进自己衣襟,六娘实在忍不了了,猛地起身压住他,还点起一边的烛台去照他的脸。 “你还要做什么?”六娘将烛台凑得很近,非要抓他一个现行。 佳人在侧,荀晋源怎么可能忍得住?他知道六娘不肯与他成事,只想摸摸她解解手瘾,“我,我怕你冷…” “都入夏了,哪还会冷?”六娘将烛台斜过来,非要照得荀晋源无所遁形。 忽然间,一滴蜡油滴落下来,直淌到荀晋源衣襟大开的胸膛上,烫到了他本就炙热的心口。 压制(微微h) liaoyuxs.c om 六娘虽想给荀生一个教训,却也知道这蜡油灼人,稍有不慎就会毁了他这张脸,若再烫伤了眼睛,她可要对他负一辈子责了。 “烫到你了吧?”六娘忙将烛台竖起搁在一边,“你也是自找的,堂堂君子,自制力如此之差,老对我动手动脚的,不害臊吗?” 荀晋源根本不在乎胸口滴到的蜡油,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向六娘如海藻般披散下来的长发,又忍不住想去摸她,“亲近喜欢的人,也要害臊吗?” 六娘将长发撩至脑后,完全不给荀晋源一点机会,“荀元骢,安分点睡一晚,明天我就回去了。” 伸手欲触荀生胸口的蜡油,六娘下意识缩回,最终还是点了一下,确定了没对他造成伤害。 “别…”意识到六娘要撤回手,荀晋源忙抓住不放,“不让我摸你,薏娘,那你摸摸我可以吗?” “你有什么好摸的?”六娘几乎脱口而出,荀晋源这身板,别说跟观复比了,就是比起裴肃,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六娘脱不开手,直接在荀晋源胸口抓了一把,他们当官的,都这么没脸没皮吗?夲伩首髮站:w oo17.c o m “嗯哼…”荀晋源轻哼一声,胸膛的心脏快得就要跳出来一样,“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薏娘,可以吗?” 使出浑身解数还留不下她,荀晋源大约只有卖惨了,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面子不要也罢。 瞧他越发死皮赖脸,六娘不由嗔笑一声,撕开他的衣襟来,“呵,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别求我!” 白日无故受了惊吓,六娘还正愁没处撒气呢,既然荀晋源甘当受气包,她也不介意拿他当个物件使。 “不会…”荀晋源不知道六娘想对自己做什么,见她勾起唇角,竟隐隐还有些期待。是啊,像上回那样被欺负也无所谓,只要六娘还愿意碰他,自己就没有输。 六娘掐了一下他的腰,手指摸过那一排肋骨,“怎么?你好像还很喜欢这样?” 荀晋源当然是喜欢的。经历了上回被推倒被扇巴掌,他忽然发现讨好她也能让自己产生愉悦,甚至没有一点被羞辱冒犯的感觉。 这种快感源自于“被需要”,一想到自己也是会被她需要的存在,他的身体乃至心脏,都忍不住地震颤,简直比登科后阅遍长安花还要来得痛快。 “真不知你哪根筋搭错了!”见荀晋源一脸愿被采撷的模样,六娘真想狠狠欺负他,好让他长长教训。 手掌滑过荀晋源胸膛的白嫩的皮肤,六娘拨弄起他那深色的乳头来,比起观复那饱满的胸肌,他的胸口实在贫瘠,唯有乳头适时立起,才让她得些趣味。 “这么快就硬了吗?荀大人的定力,是纸糊的不成?”六娘语带嘲弄,低头掐住他的乳头,笑着舔舐了一下。 她的长发随之滑落,发尾扫过荀生的胸口,让他心痒难耐,喉结都上下滚动起来。 “薏娘,我,嗯…可以抱你吗?”欲火甫一被点燃,荀晋源便有种被灼烧的感觉。 他的羽睫在烛光下飞快扑扇,心中激昂慷慨,似有飞蛾扑火般向死而活的决心,要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心尖上的六娘。毕竟若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他就不是那个无可替代的存在了。 六娘才不要被他束缚,一边吮咬他的乳头,一边又伸出手来盖住他的嘴,“不许!” 见他老实下来,六娘又在他胸口嘬了几个红印,接着坐起身哂笑,“我还没拿你怎样,就想着讨赏了?” 荀晋源倒不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被盖住的嘴唇微微上扬,无论如何都对六娘眼带笑意。 六娘眼睛一眯,心说,这家伙还挺享受?莫非真是个喜欢被压的不成?这与平康坊的男小倌有何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荀大人可干净多了,他不仅家世清白,而且只有过她一个女人。 想到此事,六娘就有些得意,抛却世俗的礼义廉耻不谈,至少现在,他的身心都是属于自己的。风流一度不能长相厮守又如何?只要荀晋源永远记着她,哪怕他以后妻妾成群,自己都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荀晋源见六娘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又欲故技重施,张嘴去含六娘的手指。 “又来?”六娘并不阻止他,反而分开食指与中指,直接撬开他的牙关,探到深处去搅弄。 “咳…”嘴巴被强行掰开,荀晋源能感受到六娘的手指插得很深,指甲刮过自己的舌面,又被他泌出的涎液侵染。 六娘见他难受地咳嗽起来,不免生出些凌虐的快感来,“荀郎,可喜欢这样?” “荀大人,你知道男子为何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子吗?”知道他无法给她答案,六娘缓缓将手指收回,转而捧起他的脸来,“因为啊,男子总以为女子是低他们一等的,为着他们可笑的自尊,自然不会允许女子有任何越级挑衅的举动。” 杨六娘突然掐住了荀晋源的脖子,迫使他把头高高仰起,“所以,你以为自己是在怜悯我呢,还是在挑衅我呢?” 荀晋源一脸无辜地看向她,似乎想说他哪个也不选,“情之所钟,不能自已…” “是吗?”六娘倒是很意外,松开手轻快地笑起来,“因为我与你有过床笫之欢?这可是最不值钱的感情了,你去平康坊寻欢,说不定还能找到比我更合意的。” “不是这样的!”荀晋源急得红了眼眶,为什么六娘总是不愿相信他的情意?他是喜欢同她亲近,可也绝非贪恋肉欲的浅薄之人,那个人不是她的话,他都动不了情,又何谈共赴巫山呢? “怎么还哭了?我也没怎么你啊?”为荀生拭去羽睫上的泪珠,六娘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不要再当着别的女人面儿哭了,小心人家当你是懦夫,呵,连招赘都不选你。” “不会有别的女人,薏娘,我只要你。”荀晋源眼睛红红,特像一只求人爱抚的兔子,“别人都不行,我只能对你硬起来…” “诶?”六娘惊得笑容一滞,发觉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戳着自己。 “感受到了吗?”荀晋源捕捉到了六娘的失神,突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不顾磕牙,撞击一般吻上了她的嘴唇。 欺辱(微h) 六娘退无可退,鼻梁都给撞得生疼,她哪晓得他有这么大力气,手脚并用挣扎起来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动摇。 心中悲戚的荀晋源,存了孤注一掷的念头与她唇舌交缠,撞到下巴磕了牙也不管,只绝望地感受着她的存在,以祈求哪怕是带了怜悯的回应。 “唔...”六娘呼吸困难,只觉荀晋源像那精怪传说中的取人精元狐狸精,非要把她吸干了不可。 被亲得晕乎的六娘,实在不愿再继续下去,捶打着他咬了上去,发狠一般让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荀晋源虽然吃痛,却也并未放六娘离去,按住人后脑的手移到她背上,就是不让她起身。 哪怕二人嘴上都破了口子,亲吻吮吸的声音也没有一刻停止,腥咸的血水与涎液混杂在一起,全然是不死不休的疯狂。 荀晋源不痛,六娘可痛啊,嘴皮上破开的口子还被他吮咬着,头皮发麻还挣脱不得,血沫子都快淌到下巴了。 她当然不肯继续屈从,胡乱摸着他的身体,然后朝他胯下捏了一把。 “啊…呃…”这下荀晋源没法再忍了,疼得揪着床褥松了嘴,眼泪汪汪的,真是有苦说不出。 六娘才不怜惜他,一个巴掌就呼过去,“荀晋源,我允许你这样对我了吗?凭什么你想要,我就得给你?” “薏娘,抱歉,我只是…”荀晋源还是一脸可怜样,不过好歹清醒了一些,“有些忍不住…” 六娘还没消气,变着法地骂他:“忍得住的,才叫人,忍不住的,那是禽兽!你也是衣冠禽兽吗?” 早没了心气得荀晋源,捂着被扇的半边脸,难以平复胯下的欲望,瞄了眼六娘,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也是男人,当然知道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为了一逞兽欲,别说当衣冠禽兽了,更加下流无耻的事都干得出。 “哼,没话说了?”见他终于老实下来,六娘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小腹上,把顶撞自己的那个玩意也按了下去,“忍不住,也给我忍着!” 身下的阳物又给她重重捏了一把,荀晋源皱着眉头没有去反抗,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若不哄得她开心了,自己还要受更多罪,“知道,知道了。” 为了让他知晓自己的厉害,六娘又扒了他裤子,举起烛台细细打量他光裸的躯体,嘴里满是羞辱他的话,“荀元骢,你看看你,好好的彬彬君子不做,非要脱光了向我摇尾乞怜,是不是贱啊?” 荀晋源缄默不言,静静忍受着六娘的责骂,心中庆幸她还愿意理自己,没有收敛那股子泼辣劲转头离去。 指尖一寸寸抚过荀生细嫩的皮肉,六娘手持的烛台再一次不受控地倾斜了,蜡油随之一滴滴滑落,打在他的胸口、腰间、腿侧,“荀大人,这回烫吗?” 六娘是故意的,她早听闻有人这样磋磨平康坊的小倌,荀晋源若还有点心气,就不会任由自己再妄为下去,怨她骂她恶她都好,总之不要再喜欢她了。 “不,不烫...”荀晋源咬了咬下唇,自觉还能忍受。 六娘心知自己的计划正在奏效,更加放肆地把烛台举到他面前,作势吓他道:“荀大人这张脸生得真好,只是太过招蜂引蝶了...不如,让六娘我给你添一朵烛花吧,也省得教那些个小姑娘觊觎。” 荀晋源瞳孔微张,倒是没有一点被吓退的意思,“你若不喜我这张脸,毁了...便毁了吧。” 握着烛台的手一滞,六娘不知荀生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人心眼子不少,一定是在赌她舍不得...对,他一定是在赌。 “嘁,吓吓你还当真了?”六娘自讨没趣地把烛台搁下,取来他的衣衫擦拭还未凝固的烛油,扫兴道:“我杨六娘,只是一介民女,可不敢以下犯上,荀大人别记仇。” “咳咳,我不会。”紧张过度的荀晋源终于松开了捏得皱巴巴的褥子,伸手去擦自己失态的眼泪,比起被蜡油烫到,胯下挺立的昂扬才是目前最亟需解决的,他快要憋爆了。 察觉到荀晋源一脸窘态,六娘又懂了些什么,笑着抓住他的命根子,任由掌心擦过那狰狞的青筋,“荀大人,要民女伺候你吗?” 她的手一直在收紧,荀晋源面露难色,吐不出半个“要”字。 “不,不敢...” 六娘松开手扯了扯他的卵蛋,又陡然收紧捏住那孽根的尾部,诱惑着他一再妥协,“什么不敢?你明明很想要的。” “想,我想要…”荀晋源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命运,“给我,给我好不好?” 手心那物还在胀大,六娘握住这与他身板不相匹配的分身,缓缓撸动起来,“怎么这么硬啊?难不成荀大人又许久没自渎了吗?” “是,嗯呵…啊……”荀晋源挺起胯呻吟起来,私心希望她还能快一点。 不过,荀晋源也确实没说谎,上回酒楼一番云雨之后,他一心都扑在话本子上,根本没有动过别的绮念。 恳求(h) 荀晋源的话都放那了,不管信与不信,六娘面上还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连撸动他的分身也更卖力了,大约真是想验证些什么。 “嗯啊…呵呃……”荀晋源既痛苦又苏爽,只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六娘指引着,流向了同一个方向,“薏娘,好…好……” “好什么啊?”拇指盖过马眼碾磨了一下,六娘完全是在看他的笑话。 “好爽啊!求你,求求你,再,再快些…”此时的荀晋源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思考,沦为了欲望的奴隶,也堕落成了六娘的玩物。 荀晋源的示弱,愈发勾起了六娘兴趣,如果说每个人的心里都些阴暗的角落,那么此刻的六娘便暴露了自己笑容背后的阴影,那是她从不曾公开示人的暴虐。 瞧着他在痛与乐的边界挣扎不止,六娘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胸口起起伏伏,裹胸的布条都成了多余的束缚。也许,荀晋源身下的未熄之火最终还是烧到了她自己。 “薏娘,你热吗?”饶是在欲海浮沉,荀晋源依然没有忘记看着六娘,见她领口都被汗水浸湿了,不免关切地问了一句。 “热啊,你害的喽…”六娘又伸手去摸他的卵蛋,托起捏了捏,又好玩似地拍来拍去,试图将这子孙袋也玩出花来,“怎么,想看我宽衣解带吗?” 荀晋源摇了摇头,红了的眼眶攒出两颗金豆来,“别,别捏那里,呃啊…” “那里...是哪里啊?”六娘故意装作不知道一般,指头一弹打了过去,“你不喜欢这样吗?” “薏娘,有点疼...啊......”荀晋源还在忍耐,颤抖的双手悬在半空,想要触碰她却始终差之分毫。 六娘不会想真废了他,捏了几下又改为握住棒身,才瞧见顶端流出些清液,就更为用力地撸动起来。 “我,我要…”六娘的动作还在加快,荀晋源实在情难自制,料想自己积聚已久的精水马上就要不受控地喷泄而出。 六娘握紧了那滚烫的棒身,俯身下来在荀晋源耳边呢喃道:“呵,荀大人,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泄出来吧,瞧你,都难受成什么样了?” “可以吗?”荀晋源被那女子幽香环绕,薄唇开合着征求她同意。 不是所有人都像观复一样会回精之术的,六娘心知这荀生是真忍不住了,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突然松开手道:“你自己来,自渎给我看。” 荀晋源纵使难堪,也不敌下身的欲望,握住分身撸了几十下,终于在六娘面前泄了出来,白浊都溅射到了她的衣角。 六娘本还作壁上观,却不想身上沾了他的脏东西,“荀大人,我贴身的里衣都给你弄脏了,还能不能睡了?” 荀晋源还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之中,舒展着四肢听不进她的声音,他也不能说有多畅快,到底没能做到最后一步,终归心里还是有些可惜的。 “你不走,我走!”六娘见他不听自己讲话,不顾下腹的热意就要下床,男人都是如此,只管自己爽了就不顾别的。 荀晋源这会才反应过来,起身拉住六娘的手,然后整个身体都贴了过来,抱住她的腰不放,“薏娘,你别走,衣服脏了就脱了吧,我给你洗…” 他呼出的热气都打在自己耳后,六娘很难不被他撩拨到,红了脸又僵了身子,“还…还缠着我做什么?” 荀晋源很清楚,若此时再放走她,自己就真的没机会了,遂大着胆子去解她的衣带,一点一点去摸那裹胸的布条,“薏娘,你就不想要吗?” “你,你快住手…”六娘看不到身后的荀晋源,只能被动地跟着他的动作,没几下功夫,她裹胸的布条就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完全阻不了他的得寸进尺。 “你也想要的…”才平复下去的欲望又有抬头之势,荀晋源的声音都带了些缱绻,他自说自话揉弄起了六娘的胸乳,又打开膝盖夹住了她的腿,完全不给人全身而退的机会。 六娘乳丘上缀着的珊瑚珠圆润又饱满,荀晋源拨弄几下,又把它们夹进指缝里,收紧五指陷进柔软的乳肉里。 “轻点啊…”六娘拍打着荀生的手,却只惹来他更为放肆的揉捏,是想要报复自己吗? 夹紧的腿心也有些不妙,她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出来,或许都把亵裤弄湿了。 荀晋源垂首埋进她的颈窝,一边舔舐她的脖子,一边托起她白嫩的乳肉,他的胯下很快又起了反应,挺立的昂扬直接戳到她的腰臀上。 沿着她耳垂边缘舔过去,荀晋源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与欺骗,宛若诱人入局的妖精在低吟唱,“薏娘,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感受着他的手移到了腰际,六娘还没说出一个“不”字,亵裤都给他拉扯着褪了下来,“嗯哼…别,别这样……” 烫人的肉棒卡在自己的股沟上,六娘知道他已经是蓄势待发了。 “过来些,薏娘,让我摸摸你。”荀晋源压着六娘向前倾了倾,伸出两指拨开花丛,展开蜜汁源头的花穴。 六娘一个重心不稳,只好伸手去够床架来支撑自己,腿心都对着他打开了。 摸了摸她敏感的花蒂,荀晋源又将穴口扩张开,借手指模拟交媾的动作,抽插个不停。 “快,快点结束…”六娘不知道他还在磨蹭个什么劲,蹙着眉催促道。 荀晋源却饶有兴致地探索着六娘的胴体,只见她的花蒂正被他蹂躏,穴口的淫水多得能滴下来,完全是一副水做的骨肉。 “不能急的,薏娘,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话音未落,荀晋源扶起分身放到她腿隙,将龟头推送进穴。 “我就是喜欢…也不是和你啊!”二人已是针尖对麦芒,六娘还不忘激怒他,“荀晋源,你非要这样吗?” 荀晋源揽住她的腰肢猛然插进深处,很快被层层迭迭的媚肉绞住,“薏娘…不管你在想着谁,我都忍不住了。” 许是扩张不太够,六娘觉得有些疼,可是身后那人使了蛮劲凿开甬道,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叁的抗拒。 六娘正被压制得无法起身,背上却突然被什么烫了一下,她本以为是那报复的蜡油,却不想竟是他的泪水。 “薏娘,至少现在,你也试着想想…不,喜欢一下我吧。”卖力耕耘的荀晋源,无奈带着哭腔向她请求道。 条件(剧情h) “呃啊…我,我……”杨六娘被荀晋源压着肏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荀晋源心有不甘,只把无处可诉的情愫全宣泄在她身上,顶胯入得极深,恨不得将卵蛋都送进那湿软的穴里。 察觉到身后那人发了狠,六娘只觉腰快被撞断了,下意识抓着床架逃离,膝盖都被粗糙的被单磨红了。 荀晋源怎肯放她走? “别走,薏娘…”他用虎口卡住纤腰,捏着软肉把她抓了回来。 又是一阵猛烈的冲击,白嫩的臀肉泛起波浪,抖动得又快又急,几如雪峰欲崩之势。 “要死了…”六娘干嚎一声,艰难地转头去看荀生,“你,你…倒是轻点啊!” 荀晋源粗喘一声,闭上眼不去看六娘那张因情欲而涨红的脸,只伸手探到二人交合处,去揉捏那立起的花蒂。 “啊…”六娘受不了这刺激,咬着唇弓起肩膀,终是仰头向他妥协道:“荀大人,荀元骢,荀郎,啊啊…我现在,现在只想着你,啊啊啊…饶了我吧……” “叫我元骢。”入到深处的龟头被淋上了大量的花液,荀晋源还是没有停下,撞着里头的软肉,非要把她穴里的褶皱都撑平。 被他弄得这么快泄了身子,六娘很是不开心,突然夹紧花径要逼他射出来,“元…元骢,快,快射出来。” 分身被猛然夹了一下,荀晋源皱了皱眉,却并未忘记要她的答案,“说,说你心里有我,爱…我。” 哪怕是骗骗他的,也好。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愿意去相信。 舌尖顶了顶上颚,六娘松开了抓着床架的手,抓着被单将头埋了进去,无可奈何地应他,“元骢,我心里有你,哈啊…我,爱死你了…啊!” 听到这句话,荀晋源整个人瞬时一松,吸吸鼻子抹了一把泪,抓着她的臀肉冲刺起来,大开大合足足肏干了几十下,才终于射进了深处,抵上了她的胞宫口。 事毕,荀晋源很快就拔出了分身,短暂的肉体高潮后,他有种轻盈的飘浮之感,但很快又陷入无力的虚无当中,倒在榻上不敢有任何逾矩之举。他真是最没用的一个人,想尽办法讨好六娘不成,只能在床上使些下作手段,逼她说出这些违心的话。 六娘腿软无力支撑,也脱力倒了下来,她有许多想骂荀晋源的话,可嗓子哑得说不出一句话,遂只能对着他另一边脸呼了过去,“啪”一声重重扇了一巴掌。 荀晋源只默然承受着,不敢再发一言,好半晌过去,才开口试探了一句,“薏娘,我去打水帮你清理吧?” “收拾完了就当相安无事吗?”饶是身上有种黏腻之感,六娘却不急着去清理,清了清嗓子,转头对他放狠话道:“荀晋源,还没完呢!你可别想就这样打发了我!” “什么?”荀晋源不解其意。 杨六娘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吗?若就此打住,岂不是给了荀晋源更多反扑的机会?她决不允许也绝不答应有这种事发生。不管之前她答应了他什么,从这一刻起,通通都不作数了。 “今晚谁也不要睡了!”甩开碍事的长发,六娘勉力支起身子,勾住他的脖子亲了过去。 与之前的碾磨撕咬不同,这回二人的吻更多了几分缠绵的意味,舌头伸出来勾缠在一起,没有任何多余的技巧,只有双方试探过后的热切回应。 荀晋源有种欣喜的不真实感,仿佛置身于当初的万春客栈中,面对的是勾人心魂的六娘,又仿佛坠入最深的梦境,眼前突现的是与他两情相悦的六娘。 “薏娘,唔…” 六娘将荀晋源的喘息全吞了下去,并趁其不备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呵,荀大人,喜欢这样吗?” 感受到六娘鼓鼓囊囊的胸乳压在自己胸口,荀晋源呼吸一滞,着迷一般看向她,“喜欢…” 伸出拇指揩拭了一下他的下唇,六娘笑着上下起伏身子,使得被乳肉压下去的奶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荀大人,我好痒啊…” “呃,咳咳咳…”荀晋源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眼珠子转来转去,根本不知道瞟向哪里。 扳过他的脸,六娘突然一本正经起来,“荀晋源,看着我的眼睛。” “你想做我的男人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六娘决意提出荀晋源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荀晋源的眼睛亮了起来,伸手去摸她的手背,“不过什么?我都答应你!”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六娘甩开他靠过来的手,“先听我说完。” “这第一,我的男人,心里永远只能有我一个,不可再与其他女子有往来,更不可娶妻纳妾,行开枝散叶之事。”这是六娘的底线,宁死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君。在她看来,荀晋源就算勉强能答应,也会过不了开枝散叶那一关,毕竟子嗣一事可是家族的立根之本,荀家好不容易出个探花郎,怎肯见他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荀晋源是了解过六娘往事的,心知她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我答应你。” “先别急着答应,再听听第二条…”六娘点了他的鼻尖一下,扯了扯床上粗糙的被褥道:“第二嘛,我杨六娘穿金戴玉惯了,过不来粗茶淡饭的苦日子,什么‘同甘共苦’说起来是好听,可好听也不能当饭吃,你休想摘朵花别我发间就打发人!” 这是最切实的问题,六娘过去叁年虽然落魄,却好歹还是有营生不是在吃老本的。这荀生空有官身却清贫至此,想来必是个不会交际的,大约比那不懂人情世故的观复还不如,人家至少还懂得凭本事赚钱还她一千两呢。 “我…”提到此事,荀晋源果然有些底气不足,他早见识过杨家的气派,自己如今还没混出个名堂来,确实不大像样。 “还有最后一条,这也是要紧事!”六娘知道荀晋源有所动摇,不予置评又继续道:“你可还硬得起来?要做我的男人,床上功夫可不能差,瞧你刚才是龙精虎猛,现下…别连半夜都坚持不下来,哈哈哈!” 六娘摸了摸荀晋源软趴趴的阳物,对他极尽嘲讽,她才泄了一回,这人就不行了,哪里能当她的男人? 捏着他的下巴覆下一吻,六娘嗔笑一声问道:“荀大人,我还要,你可还能再来?” 绳结(h) “我还能…”荀晋源当然不会对着六娘说自己不行,“还能再来的。” 六娘直起身来,捏了一把他的卵蛋,笑道:“你可别瞎逞强,此事非意气之争,我也曾听闻有男子为一展雄风服药助兴的,时日一久啊,这兴是助上了,小命也送掉了。” “咳…”荀晋源头上直冒汗,垂下嘴央求起来,“薏娘,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见荀生果然上当,六娘取来衣服堆里的帕子为他擦汗,“荀元骢,你来真的啊?” 不多时,荀晋源跨下的昂扬复起,一下下戳着六娘的腿心,试图再入那泥泞之地。 “呵,算我没看错你…”六娘满意地摸了一把那胀大的肉棒,只觉没比之前差多少,又心生一计,“先别急,我们来玩点不一样的,可好?” “什么,唔…”荀晋源急着入穴证明自己,却被六娘安抚着封住了嘴。 舔了几下荀晋源薄薄的嘴唇,六娘没有再继续深入,而是捡来自己扮男装束发的发带,系了个巧结套住他的阳物。 “薏娘,这是何意?”唇上还泛着水光,荀晋源有些困惑,这绳结他在春宫图册上都未见过,到底六娘想玩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六娘将绳结套在他的阳物根部,接着掰开花穴坐了上去,全部吞吃下去。 荀晋源没想到六娘这么直接,他的阳物竟如此顺利就嵌入花穴,“薏娘,太,太快了…” 六娘的绳结打得很巧,可以抽紧也可以放松,现下套在荀生阳物根部,无疑是要让他无法收放自如。 “会紧吗?”六娘捻住发带一端,稍稍抽紧了一些。 有了之前二人体液的润滑,荀晋源挺胯抽插并不那么艰难,抓着她的大腿一下下挺进,“还好,薏娘,要再快一些吗?” 六娘被他突然的深入弄得方寸大乱,胡乱一抽绳,又按着他的腰才稳住身形。 “呃啊…好,好紧……”荀晋源疼得没法继续,终于明白了六娘的心思,“薏娘,你非要如此吗?” “嗯…此物,此物能助你修习回精之术,且忍着些,慢…你慢些……”随着双方性器的交合,六娘敏感的花蒂受到了更多的摩擦,酥爽感蔓延至四肢,就连握紧绳结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 荀晋源根本没听进去,才稍得喘息之机,便伸手去摸她的大腿,一想到这双腿曾缠住自己的腰不放,他就爱极了这手滑腻的肉感。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亲一下舔一下,在她的大腿内侧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再抚开花唇去品尝那一丝一丝的蜜液。 见荀晋源慢慢适应了那绳结,六娘也仰头享受起了他的挺弄。她知道他费劲,但又实在喜欢这不快不慢的抽插,感觉一下弹起能飞上九霄,一下落地又能直插大地,饶是穴里的媚肉被撑得很开,整个人还是有种不真实的轻盈感。 饱满的乳肉摇晃起来,宛若两只跳脱的白兔,忽左忽右,活泼得惹人怜爱。 满眼都是雪白的胴体,荀晋源生怕那双兔儿长了翅膀飞走,忙伸手一把握住,“薏娘,你…你舒服吗?” “哈啊?你,你再卖力些…”胸口被荀晋源抓得一紧,六娘向他那处倾斜过来,似是还不满他未有全身心投入进来。 杨六娘早已试过更极致的性事,此时不能说不舒服,只能说还差点意思。她也想沉入欲海去捞那看得见摸不着的明月,然而荀晋源到底还是不够老练,不能带她领略更为醉人的景致。 经历的男人多了,六娘也不免会拿来比较一二。此时的她略有失神,脑海里浮现出了观复冷静自持却还要帮她抚弄的神情,又浮现出了裴肃在她身下被喷了一脸还舔唇不甘的模样。她想,比起他们两个,荀晋源到底还是欠了些调教。 听到六娘不满,荀晋源松开了握住她鸽乳的手,移到腰际掐住腰间软肉,咬住牙又是一阵猛攻。 “哎!你怎么又...”六娘几乎不能挺起身,直倒在荀晋源胸口,还抓了他一把,“啊,啊啊...” “给我吧,薏娘,泄出来,泄给我。”花径里又湿又暖,荀晋源的分身都要被融化了,他干脆抱了人满怀,两手托起她的臀肉猛地冲刺起来。 顾不得阳物上还系着绳结,荀晋源任由卵蛋一下下拍到她的阴埠上,带出更多黏糊糊的淫水,淋得二人的耻毛都湿了。 在荀晋源的轮番攻势下,六娘没有撑多久,虽然噙着泪水不甘示弱,却还是不争气地泄了身子,“哼,你满意了吧!” 伏在荀晋源身上咬了一口,六娘气呼呼地直起身来,一下抽紧了套在他分身根部的绳结,“你,不许给我射出来!” “嘶,薏娘…”荀晋源脸色一变,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大开大合干了这么久,他早就快憋不住了,如今六娘突然收紧了束缚,完全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为了更好地控制荀晋源,六娘松开花穴放出了他的阳物,同时捏住卵蛋继续收紧绳结,她还非要看看他能憋到几时。 “想射吗?”六娘一手拉住绳结,一手弹了一下沾满她蜜水的龟头。 荀晋源掐被褥握紧五指,眉心现出一个“川”字,双眼紧闭着点头,几乎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想…” 六娘才不给他痛快呢,才松开一些绳结,又马上抽紧,只让龟头顶端流出一些断断续续的清液,并不让他一股脑射出来。 “让我射…射出来吧,薏娘,求求,求求你了…”荀晋源眼角泛出了泪花,红着眼睛极为痛苦地哀求,四肢也因为扭曲的欲望而无处安放起来。 六娘乐于见人痛苦,拍了拍他的脸戏谑道:“荀大人,若我就是不让你射出来,你还觉得我好,喜欢我吗?” 荀晋源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眉眼揪在一起极难展开,下唇也快被咬破了。 “我的心,心意…从不会改变。”荀晋源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样的话,“薏娘,无论你如何对我…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人。” 六娘以为荀晋源不过是哄哄自己的,撸了两下肉棒,又凑近看他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是吗,荀大人?” 荀晋源闭上眼亲了上去,企图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还落下了两行热泪来。 他的吻是炙热的,才刚触到六娘,她就受惊一般躲开。 不多时,六娘重又覆了上去,“荀元骢,喜欢一个人,是要这样的。” 一吻毕,六娘怕把人玩坏了,主动给他松开了绳结,“好了,今日暂且先饶了你,以后可不要自说自话了。” 许是被束缚得太紧,荀晋源紧绷的一根弦骤然一松,还以为会一泻千里,谁知道他摸了摸还未疲软的阳物,竟一点也射不出来了。 留书 为了不让六娘察觉自己的异样,荀晋源无力地翻过身去,吹灭了几乎燃尽的蜡烛。 是啊,都折腾大半宿了,他们再有精力,也该顾着以后。 荀晋源努力不去想胯下之事,翻身滚到一边的旧榻上去,“薏娘,时候不早了,睡吧。” 六娘不明荀晋源为何突然偃旗息鼓,只当他还有着书生的臭脾气,不堪被她羞辱至此,“睡就睡,不过你可老实些,别半夜叁更又爬上我的床了。” “咳,不会了…”荀晋源蜷起身子来,摸了摸胯下那渐渐疲软的阳物,只当射不出来是习得了回精之法。 胡乱擦拭了几下身体,六娘也不自讨没趣了,裹着薄被就阖上了眼。她今日可累着了,别说这粗糙的被褥了,就是滚进稻草堆里,估计也能很快沉入梦乡。 听到六娘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荀晋源突然觉得很安心,转身欲摸她一下,却还是怕吵醒人,默默收回了手,“罢了,这样就很好。” 荀晋源长舒一口气,躺平盖上了被褥,又是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荀晋源就自然醒来了,他还要去弘文馆当值,即便想同六娘多温存一会,也不能误了公事。 奇怪的是,荀晋源才瞧了一眼六娘安稳的睡颜,胯下就立马起了反应,任他如何放空心思也平复不下去。 难道昨夜回的精,又呼之欲出了不成? 荀晋源无奈自渎起来,偏偏六娘一个翻身,一只玉手直接探出被子来。 “薏娘,薏娘,薏娘……”口中不断唤着六娘的名字,荀晋源一脸心惊,俯下身去亲她的掌心,手上还在不断加快动作。 不知为何,他这回格外持久,紧撸棒身还迟迟不泄,明明身上都发了汗了,下身还是硬得厉害。 舌尖舔了一下她的掌心,荀晋源给她留下一点濡湿,终于趴跪在榻上一股脑射了出来,浊精全落在了褥子上。 释放完毕后,荀晋源没有往日疲乏之感,反而一扫倦意,浑身都神清气爽起来。这回精之法还真不一般,他起先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应该多信六娘一些的。 “待我回来,再同薏娘好好说道说道吧。”穿好官服整好官帽,荀晋源喜上眉梢,心说他居然还没出门就盼着回家了,这有个人等自己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对了,还要带些好吃的回来,薏娘昨夜辛苦了,得补补身子。”临出门前,荀晋源又折返回来,爱怜地握住六娘那只手,飞快落下一吻,然后又帮她放回了被子里。 待到确定荀晋源真的走了,六娘突然睁大了双眼,重重捏了一下脸,“杨六娘,你真的还要过这种日子吗?” 她已经把荀晋源和赵炳臣分得很清了,然而刚刚荀晋源的举动,无疑和初为人夫的赵炳臣一样,自发地愿意对她好,却也希望她能守在家里等他。 六娘想,那样的日子起初确实很美好,自己也确实感到过幸福,然而困于内宅绝不是她所希冀的归宿。即便不能如男子般一飞冲天,她也绝不做供人赏玩的笼中鸟。 “是啊,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杨六娘苦笑一声,躺平舒展开四肢,心中已有了决断。这里本就只是一处藏身之地,她又不会长居,何必要为了他考虑那么多? “可不能再当甩手掌柜了!”思及此,杨六娘一个鲤鱼打挺,一边揉眼睛一边下了床,“该回去了,大伙都在店里等着我呢。” 不过,为了表达感激之情,杨六娘还是取来纸笔写下字条,她可不希望荀晋源以为她是不告而别。 做完这一切,六娘伸着懒腰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她想,现在时辰还早,去食肆用些早饭也还来得及。 * 另一边,荀晋源是最早到弘文馆当值的校书郎,他表面上埋头校勘工作,心里想的却全是家里的六娘。 “元骢兄,今日散值可不许提前走,说好了一起去喝一杯的!”不知是谁,突然拍了一下荀晋源的肩膀。 荀晋源这才抬起头,摆手拒绝道:“子棠兄,今日不成,恕荀某万难从命。” “又说不去,元骢啊元骢,你说你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怎么也不出去交际交际呢?年下的吏部试可不比科考,拼才学更拼家世背景啊!”那人显然不是第一次遭拒了,展开折扇取笑荀晋源道:“不过也是,你还未娶亲,不知道惧内的滋味,对着家里的母老虎啊,根本就没心情吟风弄月了!” “子棠兄此言差矣,在下并无煊赫的家世,也无青云直上的野心,又何谈交际呢?”荀晋源摇摇头,搁下笔想起了杨家,“再说惧内一事么,荀某以为,女子泼辣些也无不可,那京中巨富杨家,不也是杨夫人当家吗?” “杨夫人当家?哈哈哈!那是她夫君甘愿入赘,赘婿还要什么地位?”叫子棠的笑着用折扇拍了拍桌案,“说起来,我还是第一回听元骢品评女子,难不成有心上人了吗?还是说早就金屋藏娇,急着回去一亲芳泽啊?” 被戳中心事的荀晋源神色有异,不理解他何为如此瞧不上赘婿,只强装镇定道:“子棠兄,又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嘁,你可真扫兴,玩笑都开不得…”子棠颇感无趣,一把合上折扇不想搭理人道:“罢了罢了,本公子也懒得和你这呆子计较,我寻敏之兄喝酒去!” 见那人被自己敷衍走了,荀晋源好歹松了一口气,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打算早早散职回家去。 然而,凡事都是事与愿违的,荀晋源有多期待回家见到六娘,回家看到那薄薄的字条时就有多失望。 荀晋源还不死心一般在周围找寻她的踪迹,可是人家走了就是走了,他再如何强求也终归无济于事。 “荀晋源,多谢你的招待,我回去了,来日醉仙楼再会。”荀晋源反复出声阅读字条,把那薄薄的纸条都揉得皱巴巴了,也未看出更多别的深意。 失魂落魄的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看到了被巍峨宫城装点的天际线,原来自己也只是渺小而无力的存在,他什么都抓不住,就连手中用荷叶包起的炙鸡肉都失手落在了地上。 番外回乡记上(荀晋源篇) 五月里,家书如催命符一般寄来,荀晋源就算再留恋京中的风物,也不得不告假回乡了。 返乡途中,荀晋源想了许多关于自己婚事的可能,族中耆老与家中父母或许都有他们的打算,但无论如何,他总得为自己争上一争,若还是任人摆布,只怕以后连站到六娘面前的资格都不会有了。 自记事起,父亲就把他记在了大娘子名下,可自己到底不是大娘子的亲生骨肉,就算眼睁睁瞧着母亲偏心大哥荀晋阳,他也不敢同父亲多抱怨一句。 因为嫡庶尊卑早在无形中刻进了他的心里,他是不是不愿争,而是不能争。这一点,光看名字就已了然了,同样是晋字辈的子孙,父母给兄长取的“晋阳”就是旭日东升,而给他的”晋源”就是水火不容,表字就更不用提了,“元骢”同“元从”的音,意指相从相随之人,即他自始至终都是为晋阳作配而生的。 可是,任何一个独立的人,又怎会甘愿成为他人的影子呢? 所以,就算自己是沾了长兄的光才能入族中私塾读书,荀晋源也没有自惭形秽,反而加倍用功读书,只为早日走上仕途经济之路,不负夫子的悉心教导,亦不负自己的想要出人头地的初心。 兄长荀晋阳并不是读书的材料,早早娶妻生子,留在家中守业,俨然是二房未来的一家之主。荀晋源却不同,原本是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庶子,如今一朝登科荣归乡里,成为了族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可不谓一步登天。 然而,此番回乡,荀晋源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所谓“福兮祸所伏”,若自己同兄长的位置互换了,他们又该如何相处呢?是依然笑脸相迎维持表面的兄友弟恭,还是戳破假面与他划清界限? 胡思乱想了一路,荀晋源恍恍惚惚地走进了颍川荀氏的地界,然后就被那迎面响起的鞭炮声吓了一大跳。 “探花郎回乡啦!快去报请族长!”不知是哪个小童喊了一句,接着又有炮仗不断被点起。 “啊?”荀晋源记得自己只在祠堂远远见过族长几面,何以今日竟有这么大的面子,得他亲自接见? “元骢,你可算回来了!父亲母亲念叨你好久了,快些归家沐浴更衣,同我们拜见族长去,摆了宴为你接风洗尘呢!”人群之中,可算冒出一个荀晋源叫得上名的熟面孔,竟是他的大哥晋阳。 荀晋源还没回过神来,这接二连三的炮竹声把他的思绪全打乱了,“大哥?” “散开散开!你们都散开!”荀晋阳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弟弟比他走得更远站得更高,咧着嘴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告诉你们吧,探花郎是我荀晋阳的弟弟,荀家都几十年没出一个进士了,我弟弟晋源第一回赶考就考上了,多不容易!这份荣耀是独属于我们二房的,你们可别想着来沾光!” 被晋阳勾住肩膀的荀晋源呆愣得像块木头一样,一边点头回应人们的祝贺,一边又手足无措地被哥哥拉着回家。 “兄长,我…”荀晋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本该有许多话要说的,临到家门口里了,整个人却显得局促起来,好似一回家,旧日背负枷锁就重又套了回来。 荀晋阳看得出弟弟与自己仍有隔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元骢,都到家门口了,兄长也掏心窝子跟你说一句恭喜,实话告诉你吧,父亲父母都高兴坏了,还说要把你娘做一场法事,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呢!” “如此也好。”荀晋源幼年丧母,都快忘了母亲的模样,如今能做场法事为她尽尽孝心,也算全了这段母子缘。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咱家还有更喜上加喜的事呢!”晋阳笑得爽朗,也不故意卖关子,“元骢你啊,马上大登科接小登科,就要娶新妇成家了!” “什么?”荀晋源原还春风得意,当即被浇了一盆冷水,“兄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晋阳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如今你中了进士,跑来家中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踩烂了,父亲母亲多方相看,总算为你选定了一户人家,这不,马上就要交换庚帖了!” “不行!我不能娶别人的!”荀晋源连连摇头,迈开步子就冲进了家门,“这事…我一定要同父亲说个明白!” “哎!元骢,你等等我啊!怎么了这是?突然跑这么快…”晋阳在后头奋起直追,他很奇怪,从来大事小事都任由父母做主的弟弟,为何突然反应这么激烈?难不成早在京中与哪家姑娘私相授受了不成? 拜见完父母之后,荀晋源果然被告知自己与某户小姐有了婚约,待三书六礼一成,择日就要完婚。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不能接受这桩婚事!”荀晋源几乎是眼前一黑,直接长跪不肯起身了。是啊,他早与六娘许了终生,如何还能负约去娶别人? 荀父一拍桌案,根本不给他这个新晋探花郎好脸色看,“荒唐!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元骢,你怎能如此不孝?” “夫君,消消气消消气!晋源,他或许是有什么苦衷的,不妨听他多说几句,可别在这大喜的日子生气,一会还要去拜见族长呢!我们二房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一回,万不能教人看扁了去!”荀夫人忙将茶盏递过去,充作和事佬。 “好哇,你个不孝子,说啊,为何要拒婚不娶!”荀父接过茶盏,掀开盖子又搁在了桌案上。 荀晋源想,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怕是早就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了,但如今事关六娘,他可不能再软弱下去了,“孩儿已有心上人了,就算她出身商户,我此生也非卿不娶!” 荀父直接把还有茶水的杯子摔在了荀晋源身上,“话本子看多了?学人家私定终生?还是个商户女,别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荀晋源没有躲过去,任由茶水弄湿了他的半截衣裳,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孩儿是不会改变心意的,请父亲责罚吧。”荀晋源抬眼望了望高堂父母,心里满是杨母当时对自己说过的话,他若是不摆出这个态度来,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有诚意。 番外回乡记下(荀晋源篇) l as h uwu.c o 荀父荀母怎么也不会想到,荀晋源去了一趟长安,居然整个人都变了,原本任人拿捏的性子,现在靠着进士及第的筹码,都敢公然和他们叫板了。 不过,此事也未必非得今日争一个结果,促成荀晋源这桩亲事的人是荀家族长,待入了宗祠拜见了族长,荀晋源就是再有自己的主意,也拗不过整个家族的利益去。 于是,荀母再次出来打圆场,对荀父使了几个眼色道:“要我说,这事也确实太急了些,晋源你快起来吧,我们先去拜见族长,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犯不着现在和你爹怄气!” 荀父顺了顺气,瞟了荀晋源一眼,话语间都少了些火气,“起来吧,换身衣服跟我去宗祠。” 见父母避而不答,荀晋源也猜到了其中的蹊跷,俯首拜了又拜才终于起身,各退一步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还能保持明面上的父慈子孝。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i5 2yzw.com 收拾妥当后,荀家二房几人皆是静默不语,又面色如常地前往了荀氏宗祠。 荀氏宗祠上下都是一派祥和喜悦的氛围,老族长八十多岁了,终于亲眼见着了族中出了个进士及第的探花郎,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待亲眼见到荀晋源端方有礼、沉稳持重的模样后,老族长更是恨不得将荀家的未来都交托到这孩子身上,毕竟荀家子弟多不成器,如今出了一个这样的人物,是二房之福,更是他们荀氏之福。 席间谁也没有提起二房家的婚事,各房子弟都维持了明面上的其乐融融,真心为荀晋源登科感到高兴。 而后,荀晋源颇得族长青眼,不仅被留下小住,还得以改族谱正名,正式认二房大娘子为母,以后与晋阳同为嫡出。 这自然是好事,可好事的背后不可能全无代价,荀晋源早就做好了觉悟。于是,在族长提起二房婚事时,他再一次强硬地拒婚不从,然后落得一个被关宗祠的下场。 “都听了,他爱跪就让他跪,别给他饭吃!让他对着祖宗牌位好好想想清楚,到底要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家族,自毁前程!”老族长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作为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一族之长,他完全不能共情这个逞一时意气的年轻人。 荀晋源当然不是一时脑热要对抗整个家族,他只是特别想为自己抗争一次,哪怕最后失败了,至少也走出了别人的阴影,做到了真正为自己而活。这不是一个随性的决定,他很清楚,一次妥协就是次次妥协,若不想成为整个家族的傀儡,就必须抗争到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话语权。 祠堂的大门应声关上,荀晋源抬头看了一眼列祖列宗的牌位,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你们且看着吧,我是不会成为他们的应声虫的!” 挨饿的滋味并不好受。在暗不见日的宗祠里,荀晋源凭着一口傲气,加之对六娘的思念,挨过了一个又一个时辰。 快到极限时,他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记得眼前忽的一黑,就无力歪倒在了蒲团边上。 “元骢,元骢?”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荀晋源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重重的眼皮。 “是我,晋阳啊…”荀晋阳摇了摇饿得快不省人事的弟弟,“快醒醒,元骢,饿坏了吧!我偷偷给你带吃的来了!” “水,给我水…”荀晋源哑然,就快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荀晋阳忙把水壶凑到他起皮的嘴边去,“哎…元骢,你这又是何苦呢?” 他一边喂水,一边劝晋源,“依为兄之见,你不如先答应下来,等回京复职再推脱,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荀晋源呛了一口水,睁开眼睛挺起身来,“咳咳…不,我做不到!兄长你…你也是他们派来的说客吗?” “我才不是的!我是从狗洞爬进来的,怕你饿死啊!来来来,快啃一口饼,肚子空空的,哪有力气同我吵架?”荀晋阳摇摇头,又取出包袱里的几张饼子,撕开口子递给他。 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荀晋源,顾不上去怀疑兄长,捧起饼子就大口咬下去,再没有一点君子的形象。 “哎哟,你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荀晋阳拍了拍弟弟的背,一脸担心地看着他,“元骢,你是我们家的骄傲,不该止步于此的,何必为了个女子如此执迷不悟呢?” 荀晋源拍着胸口吞咽了下去,转头对雪中送炭的兄长说了些实话,“兄长,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族长也好,父亲也好,他们都只把我当成了繁荣家族的棋子。我心里怎么想的,对他们来说,从来就是不重要的…这么多年来,我发奋读书,就是指望有一日能为自己做回主,不必再仰人鼻息做小伏低…” “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荀晋阳一脸困惑,摆手道:“我只知道,大家长从来都是对的,他让你娶方家小姐,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罢了,不说这些我搞不懂的事了!元骢,哥哥且问你,长安那女子,真就那么好吗?” 说起六娘,荀晋源从来都是骄傲的,“薏娘,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最好是多好?”见弟弟对那女子如此魂牵梦萦,荀晋阳饶有兴致地又追问起来,“她…长得好看吗?对你好不好?” “咳咳…”想起他们初见就滚到床上去了,荀晋源突然有些羞于启齿,“是,是个好颜色的姑娘,对我也极好。” “听你这么一说,哥哥也决定支持你了!”荀晋阳改口很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捂嘴笑道:“其实,媒人说得天花乱坠都是假的,我让你嫂嫂去打探过,那方姑娘虽颇有才情,容色却平平无奇,性子也呆板无趣,若非家世出众,与你实在不是什么良配。” 荀晋源并不关心什么方小姐圆小姐,“其实,方家小姐,也是无辜之人,兄长不必苛责于她。”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荀晋阳还是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元骢,你同那薏娘是私定终身了吗?” “其实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了,所以我更不能负她。”荀晋源毫无隐瞒,只盼能博得兄长更多的支持。 荀晋阳颇为意外,自家二弟平日瞧着可一本正经了,竟还能做到这种地步,“啊?看不出,元骢你…你竟是这样的人!” “对她,我从来都是情不自禁…”想起那销魂蚀骨的夜晚,荀晋源脸红了一下,突然抓住荀晋阳的手道:“兄长,求你帮帮我,成全我们这对有情人吧!” 荀晋阳一脸了然,拍了拍弟弟的手道:“元骢,哥哥自然向着你,听我的,你先回京把生米做成熟饭,等这边大家长气消了,还能不认她不成?” “祠堂后边角落有个狗洞,你与我换身衣裳钻出去,然后跑吧!” 荀晋源只后悔自己以己度人,明明兄长才是与他最亲之人,“多谢兄长,大恩大德,元骢一定牢记于心!” “不必多言,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如此待你!好好的人都饿成这样了,父亲不心疼你,哥哥心疼你!”荀晋阳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些碎银来,“来,这是为兄平日攒的私房钱,都给你充作路费吧,别没到长安就饿死了!” “哥哥,元骢真不知如何感激你了…”荀晋源感动得几欲落泪,原来他这个兄长的小跟班,在晋阳心里居然也有这么重的分量。 荀晋阳脱下外袍,“好了好了,等我下回入京,你记得多还我些银两!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些换了衣裳去吧,再晚就要被他们发现了!” 二人互换了衣袍,荀晋源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起身对着兄长鞠了一躬,“兄长,我去了。” “小心一点!”晋阳见弟弟站不太稳,又扶了他一把,“只要出了颍川的地界就好了!元骢,你饿得太久了,出了祠堂缓一缓再走。” 荀晋源确实全无久站的力气,说话间腿都有些软,“嗯,兄长。” “多多保重,我可等着你的好消息呢!”看着晋源踉踉跄跄的背影,晋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助纣为虐,能帮上忙推弟弟一把,好像自己的魂儿也跟着他飞走了。 “元骢,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啊。” 平静 从永崇坊回来之后,六娘的日子又恢复如常,只见到醉仙楼里客似云来,不见观澜生一行再来找人,更不见荀晋源前来赴约。她想,一切似乎都太平静了,平静得都有些可怕了。 手边的账本不知翻阅了多少遍,六娘实在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我真是天生劳碌命,合该操心死!” 六娘的心不在焉,王钟都看在眼里,这会见她握着一支毛笔就出门,自然要问上一句,“哎!掌柜的,您这是要去哪啊?” “我要去…”身边没个能说上话的,六娘自然想去书肆找唐俭,可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让人看了笑话,只好尴尬一笑,“哎呀,这笔怎么还在我手里,鬼上身了不成?” “掌柜的,你是有心事吧。”王钟抱着胳膊关切地问道:“还在想上回那几个江湖人士吗?” 六娘点头又摇头,一副难以述说的模样,“是,也不是…” 王钟一脸了然,松开胳膊笑道:“掌柜的,我只管打理好客栈,江湖恩怨一概不管。你若还对上回的事心有余悸,便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酒楼有我看着,都会没事的!” “好!”听了王钟这话,六娘总算宽下心来,折返回来搁下笔,便马不停蹄地赶往自家书肆去了。 赶去途中,六娘也不是没经过振远镖局,她早就不生裴肃的气了,但还是拉不下脸来专程跑去见他,于是只迟钝地停了一下,又很快转身离开。 待到兴源书肆的牌匾出现在自己视野,六娘才终于感到一阵心安,刚迈进一步,就问起管事的道:“唐俭可在?” “他说他不在。”管事的脱口而出的话,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到底在不在?”六娘一听就知道唐俭在避人,也许他与自己一样都还心有余悸。 “原来是六小姐,小人失礼了!唐俭他在的,就是如今不肯见生人了。”管事的合上账本抬起头来,才发现来人是六娘,忙恭敬地作揖赔不是。 “行了,我自己去见他!”六娘点点头,并不介意他的无礼,三步并作两步走去内室,“唐俭?我有事要问你!” “掌柜的?你怎么来了?”唐俭颇为意外,一边铺平墨迹未干的手稿,一边呆呆看向她道:“来找元骢兄吗?他可不在,几日前便回乡去了,不知要几时回呢!” 听到荀晋源回乡,六娘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他也是好事,省得她又在现实与欲望中挣扎,老和他藕断丝连。 “不干他的事,我来找你的。”六娘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摆明来意道:“唐俭,你难道不觉得这几日…” “这几日…怎么了?”唐俭还是不明六娘的来意。 六娘神色凝重地看向唐俭的眼睛,试图在他这里找到一些认同,“你不觉得这几日,整座长安城都太平静了吗?” “长安无事,便是好事。”唐俭其实也有同感,不过他是因为忌惮闻静离开时看向他的眼神,所以才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能不见生人就不见生人。 “无相门那几个去了平康坊,没听到闹出动静来,观复也久不见人影,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了吧?”六娘说出了自己乐观的猜测。 “诶?你是说他们可能都回陵州去了?”唐俭一下就领会了六娘的意思。 杨六娘点点头,随手取来一块桌边的果脯子吃,“真是如此就好了,不不不,也不好…” 也不知是口中的酸涩,还是心中酸涩,六娘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是舍不得观复离开一样。 唐俭瞥了一眼自己才写的文稿,只觉内容空泛,毫无令人读下去的欲望,“当然不好了…观复走了,我的话本子可又要狗尾续貂了!再说这观澜生,据说早年间曾一人单挑六大山门,若不得亲见他的功力,我还真情愿没在长安见过他了。” “不是冲你来的,你倒是真不怕死!”六娘就知道唐俭会说风凉话,直接白了他一眼,“一个观复,上回就让我赔了官驿一千两,再来一个观澜生,我醉仙楼的生意都可以不要做了!” 六娘有些吃上味了,又抓起一块果脯放到嘴里,她知道唐俭嘴巴刁,没想到这零嘴居然也挺合她的口味。 “好吃吗?”唐俭粲然一笑,心说这要啥有啥的杨家六小姐竟好这一口,真同他成难兄难弟了不成? 这里没有外人在,六娘当然不用掩饰自己的好恶,抿起嘴点点头,任由他把话题岔开了。 “这是荀晋源买的。”唐俭不爱甜食,把这些摆桌上也不过是借花献佛。 “咳咳…”六娘突然觉得嘴里的果脯子没什么滋味了,这个荀晋源真是不像话,人都不在这,还要弄些物件来牵动她的心绪。 唐俭知道六娘与荀晋源肯定有些什么,一脸看破不说破道:“好了好了,说回正事吧,掌柜的,我倒不觉得他们离开长安了,眼下只是一时的风平浪静,更大的风浪可能还在酝酿。” “你…何以见得?”六娘忍住了再去吃果脯的欲望,追问起唐俭来。 “我只是猜测。”唐俭眼珠子一转,根据他编话本子的思路说了下去,“掌柜的,明眼人都看得出,观复观大侠对你不一般,他若真无声无息地走了,能不来同你告别吗?至于观澜生那几个,找不到观复和闻郁,肯定也不会走的啊。” “呃,好像有点道理。”六娘心说观复那哪是对她不一般?上回都直接跑到杨家来听她和裴肃的墙角了。 “所以,掌柜的,你可要当心窗外了。”话毕,唐俭指引六娘望向窗外,似乎在告诫她些什么。 是夜,六娘正打算关窗打烊之时,特意张望了一下窗外,忽见一白衣男子稳稳落在对面的屋檐上,那人身量高大,又负手握剑,分明就是消失已久的观复。 “我一定是看错了!对,这叫怕什么来什么!”六娘闭上眼摇摇头,当即伸手去关窗,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不过,她的窗户最终也没能彻底关上,因为对面的那个人影,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窗外,还出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杨薏…” “什么人?快松手!”六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是我,观复。”观复还是向里推开了窗户,露出月光下出尘的面容来。 输赢 尽管早就猜到这人的身份,六娘还是不免花容失色,挥舞着手臂找不到半点支撑,失去重心直接向后一仰。 “小心!”观复急忙出手拉她,踩着窗沿就入了屋。 六娘起先还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谁料被观复大力拉回,竟直接投入了他的怀中。 观复没有立刻放开六娘,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杨薏,你没事吧?” “没事了…”饶是很想脱开这人的怀抱,六娘也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甚至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来得急了,吓到你了吧?”观复用下巴蹭了蹭六娘的头发,嘴上道歉,动作却像只撒娇的猫儿。 埋在观复怀里的六娘点点头,碰了碰他壮硕的胸口就要起身,“放…放开我吧。” 观复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仍揽着人不放,“杨薏,我师兄入京了,他要我跟他回去。” 六娘挣扎着脱开了观复的怀抱,两颊微微泛红,却故作轻松地抬眼看他,“你会回去吗?” “我不想回去。”观复垂下手,一双漆黑的眸子映着六娘的影子,坚定地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为什么不回去?”六娘没有避过观复的目光,把一绺头发别到耳后,接着大大方方与他对视,“你不回去,他们可都要来找我麻烦了。” 六娘想起上回醉仙楼的事,心说观澜生要知道自己师弟与她纠缠不清,指不定想着法子拆散他们呢。他们这样的人,下山就等于误入俗世,才不会像种子一样飘到哪里就落地生根,无论落到地上多久,都终归是要回去的。 “不会的…”观复先是否认,后又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我会赢下他的。” “什么意思?”观复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六娘并不能当即领会他的意图。 “今日与师兄碰面,我向他提出了比剑,赢下他就可以留下。”观复抓了一下腰间的剑柄,对于此番对决,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观复与观澜生曾有过一个约定,等他参破无相诀最后一层,二人就提剑再比一次。此局虽非生死之局,却也要求双方放下同门情分,各凭本事拼尽全力,是以,此局看似点到即止,实际却也凶险万分。 至于比试的彩头,是观澜生早在十年前就封盒保存的前代掌门佩剑“灵均”。观复执意赢下对决,并非想要将此剑收入囊中,他想要的,其实是以胜者的身份,向师兄提出长留山下的请求。 “杨薏,我还未看尽长安的繁华...”观复大步上前,握住了六娘的手,仿佛她就是他眼中的长安,“怎么能回去?” 原还站在光下的六娘,一下被观复高大的影子笼罩,整个人都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观复那覆有薄茧的手指还在摩挲六娘的掌心,她真的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干脆挑起眉来问他第二种可能,“若是你输了呢?” 观复不比阿肃听话,也不比荀生好打发,在六娘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清醒的旁观者,无论是独自行走在荒无人烟的雪地,还是穿梭于车水马龙的闹市,他都不会沾染上更多的情绪,更遑论为外人所影响了。 这个人啊,就如他浓密的墨发与无瑕的白衣一样,纯粹又自我,不屑随波逐流与人锦上添花,只愿做那傲雪凌霜的独一枝。若非亲眼见过观复失控的样子,六娘还真当他是个谪仙人,不落俗世却染凡尘。 六娘知道自己对观复有些影响,但这个影响还不到能左右他的程度,所以,除非他自己愿意,她是绝对赶不跑也劝不走他的。 “若是你输了,就跟他回去。”六娘没有假定一种可能,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治观复的人,六娘当然要借观澜生的名号压他一头。她啊,就是这点嘴上不饶人。 “六娘,你觉得我会输吗?”观复以为六娘是在担心自己,改口不再连名带姓唤她,“我静坐修习十年,都没突破无相诀第九层,若非下山遇到你,与你双修合练,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进益了…” 观复看得出六娘眼中的茫然,又捏了捏她的腕骨让她放心:“修习至今,我已将无相诀参透,不说是融会贯通运用自如,至少也不会比强行突破第九层的师兄差。” 六娘哪里懂他们江湖人士的功法,只当观复胜算不小,笑容都不免僵硬了些,“所以,你为什么要摸黑过来告诉我这些?” “我…”观复其实希望六娘可以亲眼见证这场对决,但他又说出不口,只得拐弯抹角问道:“你会希望我赢吗?” 腕骨被捏得很紧,六娘不敢与他唱反调,抬起手与他交握,“观复,我相信,你会得偿所愿的。” 有了六娘的支持,观复底气更足了些,点头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我是不会输的,而且,现在也还不是回无相门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六娘想,观复并非贪恋长安繁华之人,如此举棋不定,总不能是为了她要留下吧? “再等等吧,时机还未到。”观复并没有把话说死,他想若直接坦言自己不走了,或许就不能知道六娘心里舍不舍得他了。 真是狡猾的回答。六娘知道自己再问不出什么了,于是主动关心起比剑来,“罢了,你的来去,皆由你的心意,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话说回来,你们要在何时比试?” 观复的性子并不张扬,这又是同门师兄弟的约战,他不可能闲得要将此事昭告天下。六娘想,观复今日特意来告知自己此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希望她能去看,甚至还希望她自愿站在他的一边。 “三日后辰时,在万年县的擂台。”观复就是在等她主动问起,当即将地点也一并告知了。 六娘果然没有猜错,笑着满口答应下来,心说总之先稳住人,“观大侠,不介意我去一观吧?你与师兄的比试,必然比前些日子公孙大娘的剑舞还精彩,无论你是输是赢,我都想去凑凑热闹。” “你若去,我必赢。”观复可算得偿所愿了,笑得都有些自负,“六娘,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赢的。” 趁着观复放松下来,六娘眼珠子一转,毫不费劲就收回了被他握住的手,“输赢都好,最重要别受伤。” 这话教观复听得焐心,他又没能忍住与六娘亲近的欲望,直接走上前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将人纳入怀中,“六娘,你是在关心我吗?” “就算是吧。”说一点不关心肯定是假的,六娘虽然对观复没有很深的感情,可到底也同他相好过一场,彼此间肉体契合,心灵也不免会有所触动。 约定 po 18 h k.co m 同观复亲热一番,又差点擦枪走火,六娘虽有心同他欢好,却不敢误了人家的大事,只说这几日不要再见,便劝他离开。 夜色渐浓,六娘上了自家马车便催促着要走。她倒是不关心观复能赢与否,只是觉得此次对决会打破长安城近日的平静,搞不好还会惊动近来斗得正凶的两位殿下。 “不过这些事,可不劳我操心…”六娘无心欣赏这漫入车厢的月色,放下窗边的帘子,又盘算起自家的生意来,“到时我可得唤唐俭同去,观沧海与观澜生的最终对决,写进话本子里还愁没人看么?到时我醉仙楼都要多设些位置来给听说书的了,哈哈哈…” 不过,开心归开心,六娘也知道自己的前路并非坦途,此次回京,母亲只是让她在醉仙楼历练历练,并不会真的将醉仙楼拱手相让。 这倒不是因为母亲偏心哥哥们,而是因为她不愿看到女儿被恶语中伤,再次重蹈自己的覆辙。她们都是女人,知道女子抛头露面出来行商的不易,坐贾行商的男子尚且相互攻讦,更别说见个不守本分的女子压自己一头了。夲伩首髮站:mi m ise 8 .c om 杨六娘想,尽管自己背靠杨家这棵大树,随着年岁渐长,她还是会面对更多的批评与谩骂的,毕竟强势能干如母亲都要被骂轻慢夫君不敬舅姑,她这个和离之后开店迎客的就更不用提了。 她也该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一下了,哥哥们都有了自己的产业,她若执意要死磕酒楼客栈,还是得把万春客栈的招牌给捡起来。 “钱啊,真是怎么都赚不够呢。”一想到重启客栈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六娘就不由感慨了一句。 马车徐徐停下,一路都默不作声的车夫,叩了一下车厢门,“到了。” 平复了纷乱的心绪,六娘理了理裙摆准备下车,心说今日回的晚了,也不知会不会被阿爹阿娘念叨个没完。 乌云遮月,夜色昏沉,六娘也没提个灯笼,一不留神就踩空向前翻去,“诶?” 也正是这一瞬,从暗处伸来的一双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紧张兮兮地将人带回了车上,“你…没事吧?” “没事。”六娘虽然吓得不轻,却也认出了身后这人的声音,“阿肃,你怎么又改行当起车夫了?” “六娘…”知道自己身份暴露,裴肃干脆也不掩饰了,扣住她的腰,从身后抱了上来,“走夜路不安全,我担心你出事。” 六娘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拍了一下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笑道:“呵,这么说,你一直在我身边跟着喽?” 裴肃没有吭声,既不承认也否认。 “那你可知道,我刚在醉仙楼见了谁?”六娘只当裴肃默认了,仰起头故意卖关子考他。 “观复。”裴肃闭上眼嗅了嗅六娘的气息,还是说出了这个令人不快的名字。 没错,裴肃今夜就站在醉仙楼顶守着六娘,还亲眼看到了一袭白衣的观复飞入了楼内。 “来了,都不进来坐坐?”六娘侧过头想去看他,“阿肃,你就不好奇观复对我说了什么吗?” 经过上回被赶出筑花小居的事,裴肃实在不敢再吃飞醋惹六娘生气了,姑且算有了容人之量,对不逾矩的观复也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如同夫主厌恶后院女子争风吃醋一样,裴肃很清楚,六娘也不愿看到他俩明争暗斗,不然也不会都没了亲近的意思。他不愿事态再发展下去,所以不管心里有多不舒服,至少在面上保持了大度,不再与观复计较长短。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与我听。”裴肃是好奇的,但他更想六娘自发地告诉他。 “阿肃,观复同我讲,他要与自己师兄比剑,输了就要回陵州了。”见裴肃终于学乖了,六娘颇为欣喜,毫无保留地将前因后果都说与他听,“这事本与我无关,可观澜生那几个前几日跑来醉仙楼闹事,差点把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抓走了…” “所以,你也要去?”没等六娘说完,裴肃就紧张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猜到啦?”六娘笑着转身下车,拉住裴肃一起走到杨府门前的灯笼下,“阿肃,这热闹啊,我看定了。” 近来振远镖局同宫里的势力常有往来,掌柜杨节谈下的生意只多不少,裴肃也是前两日才忙完回长安的,所以对观澜生一行在醉仙楼闹事并不知情,可不知道不代表不担心,“六娘,观复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再来个观澜生…你还是别去了吧,万一被误伤,可怎么是好?” “这么担心我?”六娘当然不会就此改变心意,摇了摇裴肃的手道:“那你和我一起去吧。” 灯笼下的六娘格外秀色可餐,裴肃看得呆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好。” “借你出来的事,哥哥那边,我会同他讲的,别担心他扣你工钱。”六娘狡黠一笑,踮起脚来同他耳语。 颈项间热热的,裴肃都要以为六娘在亲自己了,下意识红了脸低下头来,却发现她只是在逗他开心。 六娘见裴肃会错意,捂嘴笑个不停,到头来还是赏了他香吻一枚,勾住他的脖子不放,“阿肃…” 裴肃软下身子任六娘施为,眼神却还算清明,“我不在乎工钱。” 工钱的事,裴肃其实不大上心,他这么辛苦为杨四郎干活,一来是因为杨母的话,二来则是为了他和六娘的未来。若杨家真同宫里的势力有了交集,或许有一日他也能被赦免罪责,正大光明地与她并肩走在长安的大街小巷。 “那你在乎什么?”六娘捧起他的脸,没有看到一点动摇。 裴肃最受不了六娘全神贯注看自己的模样,别开脸就要离开,“六娘,快进去吧,时候不早了。” 被骤然推开,六娘也有些不好受,追上去质问道:“裴肃!你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裴肃本就理亏,再装哑巴更显得无情,只好低头握着马鞭来了一句,“六娘,你再等等我吧。” 如此,六娘也知道自己是撬不开他的嘴了,转身不发一言就要回家去。 裴肃目送六娘离去,一直等到她推门入院,手上才有了挥鞭的动作。 “等等!”六娘去而复返,想是想到什么一样,跑到马车边叫住裴肃,“阿肃…若我再把万春客栈开起来,你会回来帮我吗?” “会!”忆起旧日的相伴的时光,裴肃未做多想就满口答应下来。 云散月出,已是初更时分,更夫漫游在空荡的街巷上,敲起了梆子。 望着六娘灿若明星的眸子,裴肃终是低下头吻住了她勾起的唇角,在笑意散尽之前加深了这个吻。 比剑 端坐在铜镜前梳妆,六娘抿了抿口脂,双目含笑,静待竹筠为她盘发。 “小姐今日起的这样早,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竹筠用梳子将六娘的头发齐整地拢在一起,又抹了些带着松香的头油上去,“可要换个发式?” “小筠你决定吧。”六娘早不是闺阁女子了,就算已经和离恢复了自由之身,也只能挽起长发梳高髻。 见竹筠拨了拨凤尾簪的流苏欲为她戴上,六娘摇了摇头,“今日我要去万年县看比武,不必招摇,只得体些便好。” “是,小姐。”竹筠又改换素白梅花玉簪为她固定发髻,小心翼翼地为她收拢发尾。 梳妆完毕,六娘对着铜镜反复照了照,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筠,你的手艺真是越发纯熟了。” “小姐谬赞了。”瞧见主子满意,竹筠这个做下人的,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行了,我得赶着坐车去,这次就不带你凑热闹了,回头给你买糖糕吃!”六娘取下挂着的帷帽,作势就要出门。 一想到裴肃早在府外等自己了,六娘就不由提起裙子加快了脚步,无论观复今日赢不赢得了,她都要赴约去见证这一切。 再次见到身为车夫的裴肃,六娘还是有模有样地任他搀扶上了车,待到马车徐徐向前,也没有同他多说一句话。 两心相知就不必多言,六娘前夜已见他表过忠心,明白裴肃只需稍加拉拢便会站在自己这边,是以并不多做亲昵之举,也好少惹些外头的闲话。 裴肃也明白六娘不想多惹是非,于是一路都冷着脸,直到停稳马车才转头对车厢来了一句:“到了。” 扶着帷帽走出车厢,六娘提起浅葱绿的长裙,露出一双踏着杏白色绣鞋的脚来,“咳...抱我下车。” 裴肃盯着六娘的脚出神,愣了半晌才揽住她的腰抱人下车,“嗯。” 在旁人看来,这年纪尚轻的妇人与劲装打扮的青年分明就是一对主仆,二人来意不明,却只停驻在擂台之下,木头似的一句话也不讲,再打眼也是颇为无趣。 接近辰时,擂台之上依然空无一人,六娘的好耐心都快耗尽了,“阿肃,你说观复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不会。” 裴肃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然吹开了六娘的帷帽,迫使她露出白净的面庞来。 六娘大骇,不自觉向裴肃那边倒去,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诶?” 腰背有了支撑,两手抓住了人,六娘可算站稳了身子,不过她定睛一看,自己居然靠在裴肃身上,又抓住了观复的衣襟? “你没事吧?”一前一后的两个男人,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嗯!没事没事…”顾忌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六娘当即挣出身来,敛好了帷帽的帘子。 杨六娘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唐俭倒是不失时宜地到了,“掌柜的!我没迟吧?” “没迟,你没迟!”六娘尴尬一笑,接下话茬走到唐俭身边。 另一边,观澜生与闻寂闻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擂台之上,“辰时已到,师弟,开始吧?” 观复没有即刻作答,握着手中长剑,一脸正色走到六娘跟前,“杨薏,你们长安人都爱讨个彩头,如今我也向你讨个彩头,可好?” “你要什么?”六娘透过帷帽看人,见他今日将头发高高束起,似乎猜到了一些。 “我要你头上这根玉簪。”大战在即,观复讨要彩头本是说笑,见六娘居然当了真,眼睛一扫便瞅准了她髻上的梅花玉簪。 六娘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并未给他准话,心说观复平日都不爱束发,怎么就看上她这根簪子了呢? 观复只当六娘答应了,撂下一句“要赌我赢”,就飞上台去,拔剑出鞘作势应战,“师兄,出剑吧,我必全力以赴。” “好!师弟,看招!”观澜生从闻寂手中捧着的剑匣里取出长剑,列出剑势迎敌。 二人皆冲至擂台中央,很快缠斗在一起,看起来不分伯仲。 六娘并不懂这些招式剑法,见观复没有同往日一样试探一番,而是皱着眉头猛攻,心里真为他捏了一把汗,“阿肃,你可看得出,谁占了上风?” 观棋不语真君子,裴肃一言不发,竟看得入了迷,原来观复从未对他使出全力,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精妙的剑法。 “掌柜的,观大侠占了先手优势。”唐俭也是一眼不眨地盯着擂台,抱住胳膊不愿放过任何细节,“目前谁占上风还不好说。” 见观复现出攻势,裴肃恨不得擦亮眼睛去看他的动作,“快,太快了…” 擂台上的观澜生趋于防守,旋着手腕挥剑躲过观复的剑锋,不过他到底功力深厚,严防死守之下宛若一道铜墙铁壁,没有给师弟找到一丝破绽。 观复使的是刚剑,观澜生使的是韧剑。剑谱有云:“两刚相遇必有一折,;两柔相遇则必有一糜;一刚一柔,均势也。”他们二人剑器均势,又习同一心法,一时相持不下,也分不出胜负。 “他怎么一直在晃,不攻对方要害?”六娘说的是观复,她可实在看不懂他的策略。 “因为攻不到啊。掌柜的,你没看出观大侠的每一式都被他师兄猜到了吗?攻下路都直接被那软剑缠住了!”唐俭不会武,却看得真切,“观复是在耗观澜生的体力,你瞧,那观掌门少说快五十了,功力再深厚,体力到底也比不过年轻人。” “哦,原来如此。”六娘恍然大悟,心说观复倒也会讨巧。 “不对!他是在破观澜生的剑势!”裴肃不愧是习武之人,一眼看出了剑气的流向。 观澜生剑走轻灵,虽为守势,剑气却充盈又凌厉;至于观复,似乎有意聚拢剑气,如白虹贯日一般,要破对方的剑势。 “师弟,确实长进了不少啊!”观澜生忽地一跃而起,空翻躲过观复一以贯之的剑气,他也清楚,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若再不防守反击,只会更加陷入师弟的节奏。 观复已经抓到了师兄的破绽,谁料他突然退至擂台边缘,剑气四散开来,几乎就要伤及无辜,“不好!” 聚拢过来的百姓来不及躲这道剑气,有的衣袍破了口子,有的闪身扭了腰,还有的吓得腿软倒在了地上。 至于在擂台边的六娘他们,更是最早被波及误伤到的。唐俭被剑气震了一下,骤然昏厥倒地不起,好半晌都没有恢复意识。裴肃及时出手拔刀相抗,将六娘护在身后,也被剑气弹到退了好几步。 六娘倒是无大碍,可她头上的帷帽已然有了裂痕,轻轻一碰就从中间断开,再无法遮掩她的面庞。 “师兄,为何要伤及无辜?”观复见六娘都被卷入战局,很难再心无旁骛。 观澜生感受到观复紊乱的真气,一转攻势又回到擂台中央,“师弟,你的道心乱了…” 转为守势的观复,确实不再游刃有余,挥剑不全求快,只用了死劲在应付,每一剑都重得像能放倒一片。 “一念成圣,一念成魔。师弟,你又添了新的执念。”观澜生看出师弟的失态,依然没有停手,非要逼他使出全力。 留下 观复毫无章法地扬剑刺去,眼尾扫过面露惊惧之色的六娘,心中更添几分戾气,似乎只求速胜,不再顾及任何同门情谊。 “师兄,我不会再手下留情。”如师兄所言,他确实又生执念,明明心向至高武学,却又对一女子过分在意。 眼见观复濒临失控,观澜生以韧剑卷住刚剑剑身,避过锋芒陡然加速,一下就挑落他的佩剑。 观复闪身躲开剑气,凌空翻腾去追佩剑,只要剑未落地,他就还没有输。 复观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又出人意料地重回主人手上,合一之时还响起了清脆的“琅琅”之声。 “果真,果真是好剑...”唐俭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宝剑的耀目之光闪了一下眼,惊得差点失语。 裴肃依然将六娘护在身后,一边握着她的手腕,一边留意战局,已然不太看好观复。 观澜生当然不会给观复留下喘息之机,穷追不舍与他周旋,寻到破绽执剑一劈,直把人打得屈下腿来,全无招架之力。 见观复半只脚都快踩裂了擂台,六娘紧张地都快不敢呼吸了,指甲抠着裴肃的手背,焦急问道:“阿肃,观复是不是输了?” “他…快输了。”裴肃点了点头。 半跪下来的观复也有此一问,他真的要输了吗?横亘在身前长剑并不能抵挡观澜生多久了,他确实是要输了,输给师兄,也输给自己的执念。 是啊,他道心已乱,如何能再攀上那至高武学的高峰? “师弟,你可还记得无相诀的最后一句?”观澜生没有劈头盖脸打下来,反而对着观复论起了本门心法。 “内外皆同,遂成无相。”观复早将无相诀烂熟于心,又怎会不记得这句话。 “不错,倒还没忘本!”观澜生没有为难师弟,继续说道:“师弟,你的武学造诣不该止步于此,同我回陵州吧!等站到最高处,你就会明白,这世间的纷扰都不过沧海一粟,根本不值一提。修习无相诀,只有内外趋同,心如止水,才能最终参透无相真法。” 真是这样的吗?若是以前的观复,听了这番话,可能不会提出任何的异议。然而,如今的观复却不能苟同,他已在人世间走了这一遭,见过了许多的不平…试想他明明拥有锄强扶弱的力量,怎么还能坐视不理? “不是这样的!师兄,内外皆同,当是以己之心观天下之心,他人之相,亦是我之相,此为无相!”观复突然觉得师兄有些陌生,仿佛陷入了追求至上武学的魔怔,“师兄,你难道忘了自己为何执剑了吗?” 一旁的裴肃低头瞧了眼腰间的刀,他想,每个人都有执剑挥刀的理由,自己也是一样。遇见六娘以前,他视刀为杀器,以操刀杀人为业,如今金盆洗手,他拔刀只为守护六娘,不再造出更多杀业。那么观复,又是为何而执剑的呢? “我当然知道!师傅把掌门之位传给我,我自然要精修武学,将门派发扬光大!”观澜生的韧剑已变形,任他再使力也砍不断观复的刚剑,“观复,众生皆苦,任你本事通天,也救不了万千黎民!何必躬身入局?你本是观字辈最有希望破九重之境的人,为了这些微末小事,真的值得吗?难道山上苦修十年,竟比不上长安这几个月吗?” 面对观澜生的一连串发问,观复定了定心神,侧目瞥过周遭的百姓,又将目光落在了凝神观看的六娘身上。 值得吗? “值得!”观复忆起了这些时日在长安的遭遇,与六娘相处的点点滴滴,完全抵得过他在山上静坐观花的十年,在长安市井的漫游,也让他好似重活了一世。 观澜生恨铁不成钢,又拿无相门的罪人出来说事,“魔怔了,魔怔了啊!师弟,你不要成为另一个玄曜!” 玄曜,是观澜生与观复他们的师叔,因与陵阳公主有私情,差点连累整个无相门覆灭。 “我不会成为他!”气息平稳下来之后,观复的丹田突然涌出另一股内力,助他一举冲破了观澜生的剑势,站起身执剑将他打退,“师兄,我不会成为任何人,我就是我,不会忘记光大无相门,也不会对天下不公之事坐视不理!” 感受到观复强劲的剑气,观澜生知道自己很难再劝得动他,退了几步又与他缠斗起来,妄图以实力说话,彻底断绝他的执念。 “师弟,你太贪心了,这世上从来没有没有两全其美之事!”观澜生又想故技重施,以韧剑去缠那刚剑。 这一次,观复早存了防备,加之与复观剑突然有了共鸣,他又释出几道直奔观澜生而去的剑气,似乎已能将无相诀第九层融会贯通了。 见场上局面大改,杨六娘也将身子探出来,“阿肃,观复他还会输吗?” “你希望他输吗?”裴肃看得出观复一改颓势,只怕又入了新的境界。 “我当然是希望…”六娘没把那个“赢”字说出口,她分明就没有舍不得他回陵州,此刻却格外想看他赢下来。 “观大侠,要赢了。”唐俭忽然开口打断了六娘的思绪,一个劲拍手叫好道:“下风局还能翻盘,精彩,真是精彩!” 见观复已有破境之势,观澜生也拼尽全力挥剑一击,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能把师弟逼到何种程度。 电光火石之间,观澜生的韧剑被观复打落,还未及地就碎成好几截,他已再难有招架之力。 “师兄,你输了。”观复以剑尖指向观澜生的咽喉,彻底断绝了他反扑的机会。 “是,我输了。”观澜生抬眼瞧了瞧观复犀利的眼神,很快释然一笑,“或许,你才是对的,而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强求。” 师弟已然摸到无相诀第九层的顶了,观澜生就算再有道理,也不得不服气,“闻寂,把灵均取来,交给师叔。” 观复很清楚,接过此剑,就意味着接下了无相门掌门之位。 “不,师兄,你才是掌门。”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观复忙收回佩剑,毅然拒绝接受“灵均”。 “拿着吧,师弟。”观澜生平复了气息,捧过“灵均”双手奉上,“至于掌门一事,我不会勉强你。” “什么?”观复不明所以。 “你我既然都有自己的修习之法,那便约定明年再战吧,你放心,无相门还由我坐镇,安心地留在山下吧,我不会再强求你什么了。”观澜生瞟了一眼裴肃身边的六娘,又嘱咐道,“不过,师弟,我还是那句话,千万别着了女人的道啊。” 接过掌门信物“灵均”,观复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了下来,“一定。” “行了,闻寂闻静,我们回去找找闻郁吧,这小子也不知跑到哪疯去了。”观澜生故作轻松,没有让场面太难看。 “师兄,慢走。”观复再三拜别观澜生,终于能去见六娘了。 六娘这时早从裴肃背后出来了,同唐俭一起为观复拍手叫好,她是发自真心为他高兴。 观复走到六娘跟前,露出了久违的笑颜,“六娘,我赢了。” “嗯,我都看到了。”知道观复今日赢得艰难,六娘利落地拔下发间的玉簪,打算宝物赠英雄。 裴肃难得没有吃味,打量着观复略有疲态的面容,心道此人将来必会冠绝江湖。 观复没有去接六娘的梅花玉簪,反而伸手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太好了,六娘,我不用走了。” “哐当”两声佩剑落地,观复累得阖上了眼睛,能走到这一步,靠着六娘闻她身上淡淡的松香味,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作者的话】写这么多,其实只是给观复找个理由留下orz 修行 观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暂住的客栈里,抬眼便看见了师兄和两位师侄。 “师弟,醒啦?”搁下手上的断剑,观澜生微笑着看向观复,仿佛之前激烈的交锋都不曾发生过。 闻寂与闻静也围了过来,异口同声问道:“师叔师叔,你是怎么突破无相诀第九层的?” “是啊,师弟,你在山上静修十年都不曾精进,如何在长安就大有所成了?”观澜生似乎并不介意自己败给师弟,心说这长江后浪推前浪,终是后生可畏。 说起这突破之法,观复倒有些难以启齿了。之前闻郁问起他都没说,如今当着两位小师侄的面,就更不好意思说了,敛着眸子含糊其辞道:“同人…双修。” “师傅,双修是个什么修法?”闻静一脸天真地望向观澜生,“真能速成功法吗?” “阴阳相合,互相采补?”闻寂想起旧日阅过的典籍,似懂非懂问:“师傅,果真如此吗” 听到师弟的元阳已破,观澜生的心情有些复杂,敷衍两个徒弟道:“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双修做什么?古语有云,‘欲速则不达’,你们才修到第几层?练好基本功,参悟大道才是正途。” “是,师傅…”闻寂和闻静见观澜生动了气,立马耷拉下脸,不再多言。 闻寂与闻静都是师兄的弟子,观复虽然身为长辈,却不好在这种时候多言,只半卧着静默不语,仿佛同师侄们一起聆听着掌门的教诲。 训完徒弟们,观澜生又转向观复:“师弟,是那女子吗?” “是。”观复并无隐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环顾四周去找那玉簪。 “你是在找这个吧。”观澜生从闻静手中接过梅花玉簪,递到观复面前,“呵,真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留在长安的!” 观复小心翼翼接过玉簪,摩挲了几下玉簪花瓣的纹理,“为平天下不平之事,也为护一人周全…” “师弟,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你欲破九层之境已差点走火入魔,若再同那女子双修,小心误人误己!”观澜生早看出杨六娘没半点武功,观复的内力又极为刚强,二人再双修下去只会愈加艰难,“师弟,你我都很清楚,你是不愿止步于此的。” 观澜生所言属实,观复也明白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若他再无节制索取下去,六娘的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观复是个武痴不假,可一想到自己不管不顾强行突破无相诀九层,会耗尽她的阴气折损她的寿命,他就不得不再做打算,甚至搁置精进的念头。 正当这观字辈的师兄弟在互相使心眼之时,闻字辈的徒弟们出言打破了他们诡异的平静,“啊对了,师叔,那个好看的姐姐,还给你留了一句话!” “说是,让你休息好了去找她!”闻静与闻寂对了个眼神,又补充道。 听了这话,观复没敢在师兄面前表现得多欣喜,只颔首道了一句“知道了”。 “不过师叔啊,怎么不见大师兄?他不是和你在一道的嘛?”比起外人,闻静还是更关心自己人。 “闻郁?他日前已同我告别,说要返回陵州了。”观复将玉簪放到枕边,想起了陪自己一起胡闹的闻郁,“不过,我也有日子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我们会去找他的,你且安心吧。”闻郁到底是自己的大徒弟,观澜生还是比较上心的。 “对了,他曾与个苗疆女子有些过节,师兄你们若也碰到那狡猾的女子,且当心些,苗疆蛊毒绝非小可。”想起自己同闻郁都曾着过乌湄的道,观复又不免多说了几句。 观澜生有些后悔让他们下山了,将自己的断剑都掷在了地上,“呵,你们下山之时,我就曾交待过,要小心山下的女子,如今倒好,一个两个都给骗了去!” “不行,师傅!我们快去找大师兄吧,江湖上都传闻那苗疆蛊毒能把人变成傀儡,大师兄不会也...”闻寂不是江湖百晓生,但他阅遍典籍,知道的也不少。 除了师傅,闻静最崇拜的就是大师兄,她才不信闻郁会中蛊毒,“呸呸呸!瞎说什么呢!大师兄武功高强,一定不会有事的!” 观澜生没有被两个徒弟的话影响,又嘱咐观复道:“师弟,你好生歇着吧。我们如今把话说明白,我不会再勉强你什么,你还年轻,破境一事不急,你愿意回去也好,愿意留在这也罢,都随你。不过,灵均剑你可千万要收好,这是历代掌门的信物,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观复本想把灵均剑还给观澜生,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是,师兄。” “闻寂闻静,我们走吧,别打扰你们师叔休息了,这无相决每突破一次,都极耗心力,你们未来也要走到这一步的。”观澜生叹了一口气,还是拾起断剑转身离开,观复若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终有一日是会回无相门继任掌门的。 待师兄师侄走后,观复对着枕边的玉簪陷入了沉默。 的确,追求至高无上的武学境界,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而如今距离破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武林之巅,天下第一,真有那么重要吗?”观复反问自己,“可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孤身一人又有何意思?” 比起受到万人敬仰,观复更害怕见到师兄师侄们敬而远之的眼神,或许到那时候,六娘也会心生胆怯从而避之不及,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行,我要去见扬薏。”观复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只会越想越糟,心说既然玉簪已在他手,不如今晚就去筑花小居找她。 对影 是夜,六娘也没闲着,吩咐了守夜的仆役早早歇下,又在院子里备下瓜果,打算独自静坐赏月。 当然,“独自”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都把下人缱走了,那隐匿在暗夜中的黑影,自是都按耐不住了。 月色之下,六娘手上的樱桃还未入嘴,就教别人先尝了去,“哎?我的樱桃,唔唔…” 甫一咬下樱桃,裴肃就含住果肉去亲六娘,好让汁水在二人口腔中漫开,甜得沁入心田。 他那灵巧的舌尖破开果皮,反复碾磨,直将那果核整个挑出来,才把紫红的果肉全部喂到她嘴里,结束这缠绵的一吻。 “甜吗?”裴肃想,这樱桃就算再甜,也不过一供人品尝的果儿,到底不及她口舌生津来得有滋味。 泛着热意的果肉还带着他的温度,六娘舔了几下口中没了核的樱桃,稍有咀嚼便卷起舌头吞咽下去。 “阿肃,来就来了,做什么这样吓人?”六娘被裴肃挑起了春情,故意半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嘴里回味了好半晌,才点一下头应他,“这樱果甜,又还不够甜。” 裴肃自然明白了六娘的意思,矮下身子仰头去看她,眼神潋滟,上扬的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六娘,还吃樱桃吗?” 月光温和如水,又朦胧似云烟,轻覆在裴肃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平白为他多添了几分柔情。 居高临下的六娘,欲伸手揭下这层轻纱,却只触及那斜飞入鬓的眉毛,盖住了那双满目是她的眸子。 “抱歉,来得仓促,吓到你了。”裴肃略表歉意地垂下眼眸,贴近她的掌心蹭了一下脸,末了又抬手覆上她的手背,露出个灿烂的微笑来,“六娘,你罚我吧。” 六娘晓他知趣,翘着嘴撤下手来,然后从果盘里随意抓了颗樱桃,递到人嘴边,“好,那就罚你吃樱桃。” 裴肃听话地去含那颗樱桃,却不想六娘把手一收,玩闹一般不让他吃到,“哈哈哈,阿肃,可尝到被人截胡的滋味了?” 见那樱桃离自己远去,裴肃先是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尔后又稍显落寞地抿直了唇线,接受了六娘对自己的捉弄,“六娘,我不爱吃樱桃。” “哼,真是嘴硬。”见裴肃不接话茬,六娘直接咬住那颗樱桃,俯身将口中的果肉喂给他。 裴肃自然是不敢反抗的,哪怕衣襟都给她抓得皱皱巴巴,他也甘之如饴,甚至乐在其中。 这颗樱果还泛着些酸味,六娘大约不喜这口,松开人就要退开,“好酸...” “甜的。”因这果子是六娘喂他的,裴肃并不觉得难以下咽,谁说酸甜不是一种甜呢? 见裴肃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六娘只觉好笑,捧着他的脸又亲上去,“是吗?让我再尝尝。” 舌尖轻而易举挑开裴肃的牙关,六娘如疾风一般刮过他的口腔,试图寻找那果肉余下甜味。虽然知道这是无果的探索,她还是搭上他的肩膀加深了这个吻,舔吮交换起了津液。 嘴上回应得热切,裴肃勾住六娘的脖子不放,任由她的气息占领自己的鼻腔,欢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了。 然而,此时静谧的小院内,除了他们交迭的人影,竟然又出现了第三个人。 六娘上一刻还沉浸在酸甜的吻中,谁料略一抬眼皮,就见观复人高马大地立在不远处,似乎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咳咳...”六娘不得不中止与裴肃亲热,心说人家李太白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她这还没举杯呢,怎么就冒出第三个人来。 若非感知到观复故意弄出的动静,裴肃还恋恋不舍地想同六娘温存,“观复,你怎么来了?” “六娘让我来的。”观复勉强压下心中对裴肃的不满,抱起胳膊故作高深,“你又为何在此啊?” “我同六娘一心,当然是想来便来了。”饶是见过观复今日势如破竹的模样,裴肃也没有半点退缩,一手揽过六娘的腰肢,十足的有恃无恐。 “呵。”观复冷笑一声,死死盯着裴肃那不规矩的手,心说某人前阵子似乎是同他一起被赶出这筑花小居的。 六娘知道这两人又要开始阴阳怪气了,直接拨开裴肃揽住自己的手,起身当起了和事佬,“是,是我让观复来的。” 听了这话,观复总算放下了抱住胳膊的手,扬起头向他们走了过来。为了来见六娘,他还特意束发簪了她赠的玉簪,再加上一袭白衣飘然,更显得几分超脱世外。 望见观复发间的玉簪,六娘不能说不心疼,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料雕的,贸贸然送出手,又是百两银子没了。这观复真是上天派来破她财的灾星,先是让她的万春客栈开不下去,后又让她欠了母亲一大笔修缮费用,再到如今,已算是不可计数了… 罢了罢了,谁让自己对他又爱又恨呢?都是红尘中人,六娘自认不能免俗,心说好男色又不丢人,喜欢观复那副好皮囊是人之常情,爱他那刚柔并济的床上功夫更是心之所至,意之使然。 “你…就好了吗?白日那样激烈对抗,没受伤吗?”六娘确实有传话说让观复来见自己,可不是当夜就来,谁能想到这人白天累到昏厥,夜里马上又生龙活虎了呢? 听到六娘在关心自己,观复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脚步却迈开了走到她跟前,急着答道:“已无大碍了。” 上下打量了观复一番,六娘确信他没骗自己,旋即对二人展颜一笑,“难得有此一聚,六娘我请你们喝酒,可好?” “好!”裴、观二人独在此事上,能做到异口同声。 听二人满口答应下来,六娘只当他们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一时心大亲自搬了凳子来,“来,坐坐坐!” 裴肃和观复都想坐得离六娘近些,可无论坐哪,都要同对方面对面,他们再无可奈何,也只能先靠着桌案落了座。 六娘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两个男人,捧起脸颊笑了又笑,原来这就是他们男子所谓的齐人之福啊。 “好哇,今夜不醉不归!” 共饮 嘴上放出豪言要不醉不归,桌上却无一点美酒佳酿,六娘后知后觉地看向裴肃,“嗨,我真是糊涂了!阿肃,那边榆树下埋了几坛子新丰酒,快些拿镐子去取来!” “好!”对六娘的吩咐,裴肃向来是无有不从的,如今当着观复的面,更是乐意之至。 掌柜使唤伙计天经地义,六娘是没觉得有什么,落到观复眼里,却成了厚此薄彼,把他当成外人。 “我也去!”观复才不要她无端的客气,自告奋勇立起身来,凡事都想掺和一脚。 “哎?好…”六娘从不曾支使过观复什么,只觉此举有违待客之道,却又不好明言阻止。 裴肃正要干活,见观复跑来同他较劲,忙举起镐子先下手为强,“别越帮越忙,给我添乱!” 院落里只寻得到一把镐子,观复没有趁手的工具,便拔出佩剑来掘土,一点不愿落于人后。 “剑乃杀器,用来掘土,也不嫌大材小用!”裴肃对此嗤之以鼻,心道哪有人这样不爱惜自己佩剑的,这观复是铆足劲要与他作对了。 “我的剑不杀人。”观复懒得与他理论,只顾埋头掘土,不一会的功夫,就挖到了东西,“有了。” 裴肃当然见不得他比自己更卖力,一个劲向下挖了几镐子,很快也有了收获。 当裴、观二人将各自挖出的酒坛子放到六娘面前时,选择哪一坛开封又成了她的难题。为了公平起见,她只能选择了当甩手掌柜,“好好好,你们都揭开封盖吧,我给你们倒!” 这样的意气之争,无疑会使六娘十分为难,裴肃体谅她的不易,主动退了一步道:“先喝他那一坛吧,此酒易醉人,六娘你也不要太过勉强了。” “也好。”六娘面上打着哈哈,心里想的却是“老娘千杯不倒”。 甫一揭开封盖,新丰酒的香味便飘散开来,六娘给三人各倒了一盅,举杯一笑,“请!” 观复平素在山上都是苦修,什么“松花酿酒,春水煎茶”,通通都与他无关,今日初次品起此酒,只觉入口绵柔,回味悠长。 “真是好酒!”裴肃是惯常饮酒的,他才瞧不上观复细细品味的做派,直接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六娘则比裴肃还要豪爽,顾不上招呼他们,自己已经几杯下肚了,“来来来!喝喝喝!” 酒过三巡,观复又成了那个格格不入的人,只能干坐着喝闷酒,全然不懂他们行的酒令。 “观大侠,你怎么不喝了?”六娘双颊绯红,熏熏然已有了醉意,“来,我给你倒...喝呀喝呀!喝完我们再开一坛子!” 裴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灌下这许多杯后,再无法同观复和和气气,凑上前去拉过六娘道:“六娘,别管他!我们喝我们的,让他哪凉快那带去!” “我喝。”观复避开裴肃,连连与六娘碰杯饮下,胃里渐渐有了火灼之感。 不知多少杯后,观复的神思也不再清明,看着醉得快趴下的六娘,脑中又闪过师兄的警告,经历了这么多事后,自己当真还能舍得下她吗? “如何能舍得下?”观复摇了摇头,又干下一杯已尝不出滋味的水酒,“万事从心,心之所向,皆是她...” 六娘摇摇晃晃扶着桌案起身,指了指天上的明月,打了个酒嗝道:“呃...这一杯,我要...我要敬月亮!看得见摸不着的月亮,哈哈哈!月亮啊月亮,怎么落在水里也捞不着...” “六娘,你要月亮,我…我也给你弄来!”裴肃也开始胡言乱语,一见杯中有月弯弯,便着急要献宝,“快看,这里…月亮在这里!” 六娘傻傻一笑,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月亮又没有了,没有喽!” 观复从未见过六娘的醉态,不由心生爱怜,只觉珊珊可爱,“六娘,我这里…我这里也有月亮!” “你?”六娘醉眼迷离,恍惚间竟把观复当成了踏月而来的白衣仙君,“你,你就是月亮!” “不,月亮在这…”观复摇摇头,将六娘的视线引到自己的剑上,只见那出鞘的灵均剑映着月亮,周身都泛出清冷的微光。 此剑正好介于刚柔之间,被观复捏住剑首略一弯曲,便如新月一般勾起,锋利得令人望而却步。 六娘擦亮眼睛瞧了又瞧,方才避过锋芒,伸手触及新月的冰冷,“这月亮好生寒凉,怎能入我怀?” “我,我要揽月入怀!”六娘仍不得满足,忽然朝着观复整个扑了过来,“别跑,哎!你别跑…” 观复不是要跑,他是担心刀剑无眼伤了六娘,遂背过身去收剑入鞘,谁料六娘居然贴着背抱住了他。 “六娘…”裴肃见六娘跑去亲近观复,气得拍案而起,“你看看清楚,他才不是月亮,他是个人啊!” 六娘像是听不见裴肃讲话一样,抱住人就是不撒手,还闭上眼睛歪倒过去。 观复心知六娘是真醉了,转过身来搂她入怀,“六娘,你醉了。” “我?我没醉!我…我怎么会醉呢?”六娘晃了晃脑袋,踮起脚勾住观复的脖子,凑过去对他讲话:“你…你可不许瞎说!” 不顾扑面而来的酒气,观复矮下身来去凑她,托着人的腰道:“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是我醉了,是我醉了…” 六娘意识不清,耳朵却还是灵光的,只觉面前这人讲话跟念经一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干脆亲上去堵住了他的嘴。 一触即离的吻,可解不了观复整晚的憋屈,再说六娘好不容易主动一回,他当然要积极回应,厮磨了许久才肯放人。 裴肃瞧得眼睛都红了,趁着观复放手的空档,直接把六娘拉了过来,“观复,你对她做什么?” “喜欢一个人,自然想同她亲近。”观复说得理直气壮,还反问裴肃道:“难道你就不想吗?” “你也想的…”六娘被拉着坐到裴肃大腿上,对他嘿嘿一笑,“阿肃,我…我了解你,你想亲我,对不对?” 被戳中心事当然没面子,裴肃轻“哼”一声,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将嘴唇印在了六娘右边脸颊上。 六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蹭了蹭,“要一起睡吗?” “嗯哼…”六娘真是醉得糊涂了,居然指着观复来了一句,“大家一起睡吧!” 这回真是不眠之夜了。 共寝(微h) “一起睡”摆明了是六娘的胡言乱语,两个大男人却还都当了真,扶起困得睁不开眼的她就入了卧房,只余下院子里一片狼藉。 三人跌跌撞撞上了床榻,揭下了帷幕,于灯影下滚作一处,不是碰手碰脚,就是无从左右,谁都觉得自己多余。 “唔,好挤…”六娘扭来扭去想要翻身,结果往左是铜墙,往右是铁壁,简直无一处空隙可钻。 被两个人夹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六娘不止不能翻身,还被他们拱得热极了,脖颈上都出了汗,“热…脱,脱衣服!” “六娘…”裴肃见六娘伸手去扯自己的衣襟,忙帮着解下她碍事的外衫,一个不留心还触到了她胸前的柔软。 观复则解开了束缚六娘的腰带,摸了几把她腰上的软肉,贴着腰线更欲往下探去。明明知道不能再同她双修了,他却仍无法压制自己的欲望,渴望触摸她,亲吻她,进入她。 “你在做什么?”见观复的手都要探进六娘裙底了,裴肃赶忙出声阻止,“睡觉就睡觉,手放哪里呢?” 观复手上一僵,侧目去看裴肃的动作,心说这人真是虚伪,明明自己都把手伸进六娘的亵衣里了,居然还有底气指责别人,真当她是自己的所有物了吗? “那你又在做什么?”观复被他激得直接撩开了六娘的裙子,视线还落在了她的大腿内侧。 “放肆!”裴肃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我…我是在帮她,才…才不似你这般,孟浪!” 六娘被他们吵得难以入眠,躲开烛光睁开眼睛,“你们好吵,安静点!” 裴、观二人登时闭上了嘴,还收回了各自不安分的手,面上假作无事,一个赛一个的正经。 衣裙才脱了一半,布料不是垫在身下就是卷起堆积在腰侧,六娘难受极了,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直接在二人面前宽衣解带,把贴身的亵衣都当成了束缚,恨不得像条鱼一样光溜。 “不,不许看!”酒意上头的裴肃,忙拉起衾被盖住六娘,他的双颊本就泛着薄红,如今见了她娇媚的胴体,更是红得快滴血了。尽管曾多次徜徉在她的雪峰玉丘间,他还是情难自抑地起了反应,心说若不是考虑到观复也在,自己只怕早已匍匐下来,对她顶礼膜拜了。 喉结滚了两下,观复的目光落在六娘翘在外头的一双脚上,只觉柔和的烛光,都给她这鞋袜半褪的脚丫带得淘气了,“难道你不想看吗?” 裴肃沉默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能听到另一个自己在说话,“眼一闭盖上被子是睡觉,亲亲抱抱做点什么也是睡觉,六娘已经醉糊涂了,她明天什么也不会知道的…” “呼呼…”六娘快被衾被闷死了,挣扎着掀开被角,有力的双腿蹬了两下的,把鞋袜都给甩掉了。 观复笑着握上她的小脚,摩挲着脚背,又去挠她脚心,“瞧她,哪里就能安分下来?” “哈哈哈…好痒,快松开!”两脚不得自由,六娘又怕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坐起身数落观复,“你…你好欺负人!” 她这么一起身,胸前的春光是再遮掩不住了,松垮的肚兜滑落下来,挺翘的乳尖都在微微颤动。 “六娘…”裴肃还欲用身子为六娘挡着,谁料她竟凑过来亲了一口。 “哈啊,痒,哈哈哈…”可怜巴巴的六娘原是在求他,“好哥哥,快,快让他别挠我脚心了……” 裴肃是头回听见六娘唤他“哥哥”,还当自己听岔了,猛摇头清空脑袋,差点没找回神志。 稳重如观复也觉得自己醉了,没脸没皮凑过去索吻,“六娘,你亲我一下,我就停下好不好?” 六娘闭上眼摇摇头,实在受不了痒,还是照做了,在观复下巴上吧唧一口,又发泄一般嘬了一下。 饶是早他一步得了香吻,裴肃还是不满观复以此欺负六娘,“你不要得寸进尺。” 观复见裴肃还在较真,摸了摸六娘那露在外头的腿,闭眼亲了上去,“裴肃,就当我们都醉了吧…” 裴肃不是不明白观复的意思,望着六娘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仍是犹疑不决,“我们不能这样…只管眼前不顾以后,六娘,六娘她……” “阿肃…”六娘总算认出了裴肃,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不断问他那个承诺,“阿肃,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吧?” 裴肃覆上她的手,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当然,六娘,我绝不背弃你。” “呵,我是说…永远,永远站在我这边……”六娘几乎是贴在裴肃唇边说了这话。 “永远不…”裴肃还没说完,六娘就勾住他的脖子缠吻起来,舔着他的上唇慢慢碾磨深入。 闭上眼陷入这个绵长的吻,裴肃失神地抱住了六娘,只觉自己既痛苦又愉悦,好似整个人都割裂开了。 或许,他是真的醉了,不知何时沉入了她眼底的那汪潭水,任由情潮将自己冲散,肉身沉沉浸没入底,精魂轻轻飘忽浮空…不,肉身与精魂本是一体的,他只是渴望着她,想要她的施与,哪怕是小恩小惠,也甘之如饴。 思及此,裴肃贴向六娘的胸脯,释放出满腔的淫欲,全然忘却了平日的轻柔,只任由心中野兽将自己吞噬。 才张口含住那挺立的奶尖,裴肃就贪心地吞吃下更多乳肉,不停用舌头在乳晕上打转,非要她像孕女一般哺他乳汁。 “轻点,轻点咬,疼…”六娘胸上又疼又爽,竟不知何时养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另一头的观复,用牙扯开了六娘亵裤的系带,埋头至她的大腿内侧,一下下舔舐那微湿的裤底。 六娘忽然忆起了某夜的春梦,蹙着眉向后一仰,夹住了身下那颗头颅,眼神迷离地呻吟起来,“哈啊…” 观复没有抬头,托住臀肉脱下她的亵裤,亲了亲两片花唇,将那几丝花液都舔舐了个干净,一滴不剩全吞吃下肚。 他还拱着头去求六娘张开腿,想分开花唇去寻花蒂,好刺激花穴泌出更多汁水,解他无尽的欲渴。 “啊…”六娘被他们上下夹攻撩起了欲火,无奈抬眼瞧了瞧光亮,只觉自己也同那蜡烛一般,要在这摇曳的灯影中熔化了。 接受(h3p) “六娘,舒服吗…”说这话的是裴肃,他正用手指亵玩着她的鸽乳,揉捏出各种形状,又一下松开去看奶尖自然摇颤,明明是在一逞兽欲,却非要六娘正眼看他,“你喜欢的,对不对?” 瘫软的躯体陷入丝滑的被褥里,乳尖上还挂着晶亮的涎液,六娘抬起无力的胳膊,对着裴肃的脸扇过去,“都给你吸肿了,真讨厌...” 裴肃只当被小猫挠了一下,亲了亲六娘修剪齐整的指甲,又笑着去舔她的掌心,“是是是,我最讨厌。” “还要,我...哈啊...”身下的花蒂被观复含了出来,六娘不由弓起身子对裴肃娇吟道:“我还要...阿肃,给我呀......” 雪峰上缀着的乳珠一颤一颤的,被这橙红的烛火映在墙上,倒成了连绵雪峰上永不落下的太阳。 裴肃爱怜地攀上雪峰,又低头埋到她胸口,吃下了属于他的太阳,“给你,都给你。” 听不得自己发出那般淫荡的呻吟,六娘咬住下唇强忍快感,却不想身下花唇翕合全被观复的舌头捕捉到了,蜜水止不住一般从花径涌了出来。 “唔…别,别,啊啊啊!”腰臀不断扭动回撤,六娘难耐地泄了一回,淫水都喷到了观复的鼻尖上。 舔净嘴角的蜜液,观复抬起头按住六娘的大腿,笑着看她蜷起的脚趾道:“六娘,还要吗?” 余潮散尽,六娘大口喘着气,以手背盖住双眼,强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哼嗯…都不要睡了!” 六娘话音未落,观复的两根手指就翻开花唇入了甬道,搅弄起里头的春水来,“如你所愿。” 《洞玄经》中描述女子阴深一寸曰“琴弦”,以手弹拨便能勾人动情,是最能让女儿家快活的宝地。 观复不会调琴拂弦,只依稀记得平康坊中乐师那迅捷的摇指,有样学样地抚弄六娘的“琴弦”,指甲背每每都擦过花蒂,仿佛如此便能奏响动听的乐章。 “呵啊…嗯,啊啊,太,太快了!”六娘受不住他“拂弦”,揪着被单落下泪来,从喉咙里发出的娇吟,都惹得裴肃频频侧目了。 不过,这咿咿呀呀的呻吟,落到观复耳里,倒成了动人的吟哦,引得他或急或缓地拨弄抽插,好似自己不是握刀持剑的武人,反是那技艺高超的琴师。 “阿肃,呜呜呜,快,快让他别弄了!我,我要不行了……”饶是观复并未有多深入花径,六娘依然高潮不断,甚至有濒临失禁的感觉。 听到六娘唤他,裴肃忙起来安抚人,吻上她红红的眼睛,又摸了摸她泛起热意得耳廓,“六娘,忍不住就叫出来吧,再大声些也可以。” 裴肃是见不得观复玩弄六娘的,然而今夜他已决心沉醉,自然少不得要与人同流合污。他们都是男子,不管面上有多正派公义,骨子里都是卑劣的,就算嘴上说爱她护她,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不免要趁人之危,忠于自己的欲望。 其实,在六娘身下亵玩花穴的,是观复,也是他自己。 “哈啊…不,不行了,要尿出来了,呜哇…啊啊啊!”今夜喝了许多酒,六娘实在快忍不住了,不但拼命摇头抗拒,还羞愤得蒙住了脸。 “六娘,都泄出来吧,我给你接着。”观复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用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臀部,似乎真打算接她的花露。 身下湿得不成样,六娘终是失禁尿了出来,“别看,别看我…” 难得见六娘沉沦,怎么不可能不看? 尽管分身已硬得顶起了裤裆,裴肃还是将六娘捞到了自己怀里,“六娘,没事的,没事的啊。” 稍微帮六娘清理了一下,观复也围过来蹭她,“六娘,可好些了?”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六娘已看穿了这两人,头往裴肃那边偏了偏,指着观复道:“哼!没一个好东西!” 裴肃点头,甩给观复一记眼刀:“好好好,六娘别气了,等会我帮你教训他!” “你要怎么教训我?”观复有些不服气,仰头去看裴肃,还挑衅一般去吻六娘的唇角。 观复承认,借着醉意,他是玩得过分了些,可裴肃还不是在那里袖手旁观?怎么在六娘面前总是这家伙唱红脸,他唱白脸? 没等裴肃想到怎么答他,六娘干脆坐起身来脱离这两人的怀抱,“吵死了!你们又要开始了…” “还要不要继续了?”缓过神来,六娘清醒了不少,瞧着他俩还衣冠楚楚的模样,心说这不公平,怎么只有她被弄得乱七八糟? “哼,就知道看我的笑话!你们连衣服都没脱!”和他俩纠缠至今,六娘早摸清了他们的脾性,推脱抗拒只会起反作用,她是没法再随意抛下任何一个的。尽管一女侍二夫很荒唐,可事已至此她又能如何呢? 裴肃解开腰带,不敢置信地问道:“六娘,你真的愿意吗?” “都躺一张床上了,现在才问,是不是太迟了?”六娘摸了一把观复裸露的胸口,“都不是第一回欢好了,害什么臊?” 观复覆上了那只在自己胸口乱摸的手,取下头上那根白玉梅花簪,任由头发散落下来,“六娘,今日我赢了师兄,可以先来吗?” “不许进得太深!”杨六娘没有反对,却仍有些畏惧他那粗长的分身,“会疼…” 观复提起六娘一条腿,扶着分身蹭了蹭湿透的花穴,从侧边入了进去,“好。” “嗯…啊…”吃下那硕大的龟头已是不易,六娘皱了皱眉,又催促起身后那人来,“要撑开了,你动吧,动一动…” 抱住她腰的手慢慢收紧,观复终是把人从裴肃那边夺了过来,自如地挺胯抽送,全当没有第三个人在。 裴肃看得心痒痒,只好百无聊赖地躺在她身前,无奈自己撸起了分身。 “阿肃…”六娘知道自己该一碗水端平,遂也没冷落了裴肃,凑过去亲他的下巴道:“阿肃…过来,我,我给你摸摸…” 知道六娘没忘了自己,裴肃欣喜地凑过去吻她,挺立的阳物也戳到她雪白的肚皮上,没有一点要消停的意思。 尽管身后的观复撞得她心颤,六娘还是握住了裴肃的青筋暴起的分身,卡在龟头下面撸动起来。 观复则顾不上他俩的小动作,只毫无章法地抽插着,撑平了甬道内的褶皱,顶弄里头凸起的软肉。 “啊啊!”六娘快要支撑不住,倒在裴肃身上直喘气,临了还啃了他肩膀一口。 长夜(h3p) hehu an2.co m “疼吗?”明明是自己肩上被咬,裴肃却反而关心起了六娘,生怕观复没个轻重撞坏了她。 与自己和她欢好不同,看六娘与旁人交合,裴肃即便陷入了情欲的泥潭,内心深处也会带着一丝酸涩,“六娘,六娘…” 杨六娘难敌观复的攻势,抓着裴肃分身的手也不由自主收紧,然后贴住根部猛掐了一把。 “啊…”裴肃身下一疼,不免嘶哑地吼了一声,“松,松些…太,太紧了……” 观复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呢?且不说自己之前调教了多少回六娘的身体,也不说今夜为她舔了多久的花穴,又以手搅弄媚肉松穴,单是扶起阳物真刀真枪插进去,就又被她死死绞住了。 怎么能这么紧呢?性器相交不带任何空隙,简直比长剑入鞘还要严丝合缝。鮜續zhàng擳噈至リ:6388tt.com “六娘…”观复舔了舔她的颈窝,伸手去揉那被肉棒磨得发肿的花蒂,“放松些,让我入深些,把阳精泄给你。” “不…”随着观复放缓动作,六娘也有了些许喘息之机,“你会插坏我的,那么深,好疼…” 六娘猛摇头,心说真要由着他乱来,自己的宫口就又守不住了。她可不能只顾一时的饱胀酥爽,算算小日子也快到了,这腰身的酸疼可都得她自己一人承受啊。 握住六娘的手,裴肃缓了过来,对上观复那满是情欲的双眼,不满道:“你,差不多就行了…” 观复轻嗤一声,笑他们又抱团孤立自己,公不公平已经无所谓了,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强行肏进她的宫口。 “白日我已累极,六娘,且让我释放一回吧。”邪念转瞬即逝,观复又低声去哄六娘,今日他都不屑用什么采补之法,只求能与她共赴巫山,不分彼此。 六娘还是夹住观复不放,咬着唇瓣不去听他痴缠的耳语,想着心疼男人就是女人不幸的开始,她于此事上吃亏也不是一回了。 被她夹得头皮发麻,观复心中烦躁,没了之前的好耐心,作势就要翻身把人压下去,然而,六娘前头有裴肃给撑着,真要翻压下去,那他们三人就都全迭一起了。 “你…你要做什么?”六娘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被观复压在了裴肃身上,她成为了被他们夹住的那个。 “啊…起,快起来!”六娘动用手掌欲撑起一些,却实在敌不过背后那人的力道,不光胸乳被结结实实压平贴在裴肃胸前,还被他的挺立的阳物烫到了肚子。 被两人压在身下的裴肃,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身上的六娘,他知道,观复还在奋力抽插着,因为这人每肏六娘一下,他就能感受到六娘的肚皮肉在磨自己的阳物。 分身都要戳到六娘肚脐了,裴肃涨红了脸,是一动也不敢动。 “咳,六娘,你放松一些,我就起来…”观复知道自己压不住他们太久,趁着身下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干脆提出条件缓和。 “知,知道了…”六娘也没眼看身下的裴肃,只觉自己好像同时在被两人肏弄一样,闭着眼松了松紧咬观复的花穴。 观复也不食言,抱住六娘抬起她的腰臀,要她以趴跪的姿势承受他的欲望,“腰抬高些。” 身下又传来性器摩擦的“啪啪”声,六娘感到有些羞辱,却又不得不被观复骑着摇晃,“阿肃,别看我…” 一滴热泪滑过脸颊,裴肃伸手摸了一下,竟是六娘眼角滴落的。 满目都是她乳波起伏的模样,裴肃压不下身下欲火,干脆凑上去亲她,“六娘,不要哭。” “唔唔…”被裴肃缠着索吻,六娘不得不低下上半身,肚皮也再一次被他那勃起的阳物戳到。 观复没去管身下两人的接触,大手抓着六娘的臀肉猛肏,都快把那两瓣臀肉按出自己双手的形状了。 感受着六娘穴内的颤抖,观复决意乘胜追击,一直顶到深处的胞宫口,顶弄那近在咫尺的小口。 “唔嗯…不,不要了…”换气的间隙,六娘又摇着腰臀抗拒起来,快感就要漫过头顶,她这不争气的身子要泄了。 唇舌相抵不过半刻,裴肃还没亲够,捧着六娘的脸一吻再吻,不断吃下她的涎液,试图以这种方式缓解胯下怒张的欲望。 六娘绵软无力的抵抗,被裴、观二人的前后夹击迅速瓦解,她这千杯不醉的脑袋,终于也被酒气侵蚀,完全折服于最原始的肉欲。 “啊…”花壶泌出的大量淫水都给堵在深处,六娘已分不清是谁在亲她,又是谁在肏她了。 龟头被淋上温热的花液,观复也有了要释放的意思,心说比起强忍着反复回精之术,还是遵从欲望射进她体内要更舒服。 此刻,他忘记了师兄的一再嘱托,也忘记了《洞玄经》上的各种要义,全身心都交托给了六娘,只想把精水一股脑全射给她。 观复用虎口卡住她的腰肢,顶胯冲刺起来,撞了不知多少回宫口,才终于将分身埋到深处射了出来。 “哈啊…好胀…”六娘根本吃不下那么多精水,小肚子鼓鼓囊囊的,胀得难受极了。 观复良久才拔出分身,摸了摸六娘被肏得外翻的艳红花唇,混合着二人体液的白浊随即淌了出来,一直落到下面裴肃的腿上。 “六娘,轮到我了吗?”裴肃见观复完事了,撸了几把硬挺的阳根,跃跃欲试起来。 六娘脱力倒在裴肃身上,她真是怕了这两人了,一个接一个的,完全不给她一点小憩的时间,“不要,不要再来了…” 裴肃虽心疼六娘,却实在憋得难受,抓着肉棒就插进她的腿隙,借着浊液的润滑蹭起了花唇,“我就蹭蹭,蹭一蹭。” 说是蹭蹭,三五回下来,他还是对准了穴口,插进去一个龟头。 六娘欲哭无泪,捶打着裴肃的胸膛,“你们男人就会骗女人,每回都说蹭蹭,蹭蹭就蹭进去了是吧?” 裴肃厚着脸皮不作回应,专注身下动作,却一直不得其法,插不进多少就滑出来,完全是在隔靴搔痒。 清醒(h3p) 红烛的光辉渐渐黯淡下来,终是燃尽了。 杨六娘倦极,浑身都汗津津的,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靠在裴肃身上,不住地挠他的胸膛,“阿肃,你好了没?” “呃…”裴肃也没好到哪里去,室内一片漆黑,他起不来身,只好凭一双手去感知,扶起阳物去凑那湿透的花穴。 花唇外翻的穴儿仍在吐露蜜液,黏糊糊的全淋在裴肃的分身上,似是在向他发出邀请,又似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黑暗之中,裴肃还听到了观复轻蔑的笑声,“他好不了了,六娘,不用管他。” 他想,这绝非过来人的忠告,倒像是立在山巅的胜者,伸出腿来踩了一脚困于山间的败者,末了还要向大山宣告自己的独占。 六娘还是连一根指头都懒得动,收了收腿想翻身下来,谁料裴肃突然箍住了她的腰身,“嗯?” “六娘,我快憋疯了…”顾不得观复还在一旁,裴肃低三下气地祈求道:“让我插进去,好不好?” 六娘心中有怨,张口咬了一下裴肃的肩膀,“还要我帮你不成?” 一旁的观复也不作壁上观,他轻轻抚过六娘的背脊,帮她缓缓直起身来,“六娘,到我这边来吧。” 眼见六娘就要被抢走,裴肃哪里会甘心,趁她起身的当会,摸着人的大腿就顶胯送进去半截昂扬。 “呜啊…”六娘惊得整个坐了下去,她的花穴才得小憩,这么一下,又给裴肃的阳物填满了。 凿穴入洞,最得男女欢好之乐。 一呼一吸间,裴肃贪恋六娘花心的湿暖,将肉棒埋在她的深处,良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太,太深了…”才承了雨露的花穴,根本阻不了裴肃的挺进,六娘不得已岔开腿,将那分身纳入。 见六娘向后仰头支持不住,观复忙在后面撑了一把,舔了舔她的耳朵尖道:“六娘,你说,他有多深?” 没等到六娘回答,裴肃就憋着一口气挺腰动了起来,“我要动了,六娘?” “他…啊!深…啊啊啊!”身下之人来势汹汹,六娘呻吟不断,细碎的话语也显得含糊不清。 “来,告诉我。”两只手绕过胳膊去揉她的胸,观复还在追根究底,“他入得深,还是我入得深?” 裴肃的阳物如一搜大船在她身下乘风破浪,观复的双手则似一阵春风在她胸口拨云撩雨,杨六娘实在没法作答,只能侧过头来去看他的隐匿在黑夜中的眼睛,“呃啊…” “这算是什么回答?”观复嗤笑一声,按起了六娘胸口的穴位,他要她时刻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好酸…”六娘被他按得一下挺直了脊背,噙着泪摇头,“我,我不知道…” 这样的回答,裴肃也是不满意的,按住她的腰胯入得极深,几乎每一下都撞到宫口上,“咳…六娘,你不要怕他!” 六娘没想到,在床上一贯温和的裴肃也会有如此狂野的一面,只觉这一起一落间,肚子都要给他捅穿了,“要死了…” 顾不得两手还在搓弄六娘的奶尖,观复堵上她闭合不上的嘴,将她带着酒气的喘息全吞吃下去。 “唔唔…”连唯一的宣泄口都给堵上了,六娘哭哭啼啼去打观复的手,全作小女儿情态。 勾出六娘的舌头,观复又缠着她交换津液。两条舌头模拟着交合的动作,或卷绕或缠裹,淫靡至极。 胯下又有了抬头之势,观复粗喘一声,放开了气息不稳的六娘,“六娘,别哭。” 观复的人贴在六娘身后,挺立的昂扬直接拍到她的臀上,蹭上又蹭下,似欲挤进臀隙。 六娘猛一激灵,警觉地向前俯身,双手扶着裴肃的胸膛道:“你还要干什么?” “杨薏,你可听过一式唤作‘双龙戏珠’?”龟头抵在六娘的菊穴,观复揉了揉她的臀肉,几欲入她谷道。 “不可以,那里不可以!”六娘也顾不上裴肃正在顶她穴里软肉,夹紧菊穴,连带花穴也绞上了肉棒。 “呃…六娘,别夹那么紧,我快被你夹射了……”裴肃看不见观复的动作,只知道六娘快把他夹断了。 “观复,不要,不要进来!”六娘转头去看观复,却见他扶着昂扬挤进了她的臀隙,用棒身在菊穴外摩擦。 杨六娘也想脱身,可裴肃还插在穴里,她又被两人挟制着,实在是插翅难逃,唯一的指望,大约只能求裴肃快些射出来,好早点放过她。 “阿肃,射给我吧,多少都可以…”六娘俯身去吻裴肃,动情地邀他共攀巅峰。 对六娘的投怀送抱,裴肃是相当受用,抱着人顶胯一阵狂顶,吸得她舌根都发麻了,才终于将精水全射给她。 “六娘,你快活吗?”几乎是同一时刻,六娘也泄了身子,裴肃感受着穴里越来越多的蜜液,欣喜于她与自己终于水乳交融。 “呼,松开我…”六娘已泄了好几回,实在没了脾气,只想离他们远远的,“你们都松开我!” 观复还撸着肉棒蹭六娘的臀隙,知她精疲力竭,强忍住欲望抱着她从裴肃身上下来,一起滚进了被褥里。 三个人皆沉默不语,不多时便挤在一头沉沉睡去。 天光还未破晓的时候,六娘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却不想梦中缠绕在她身上的大蛇,变成了两个男人的手臂。 “真是…太荒唐了!”被观复搂在怀里,腰上又被裴肃箍住,六娘实在动弹不得,更无法想象昨夜的混乱,“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 几乎是听到她声音的一瞬,观复和裴肃就齐齐睁开了眼睛,“六娘…” “快松开!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六娘骂骂咧咧,张着嘴就要咬人。 裴肃与观复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放开了六娘,起身下榻穿衣服。 “快走吧!别搅我清梦!”想到昨夜的混乱,六娘不由红着脸滚到床榻里侧。 穿戴完毕的两个男人都还有话想说,却又憋着想等对方先说,结果自然是谁也没说话。 裴肃自顾自捡起了六娘的衣物,放在胸口祛除凉意,六娘身子娇气,最受不了穿冷衣,他做这些是早已习惯了的。 “快走吧,裴肃。”观复收好佩剑,对裴肃的举动颇为轻视,“不要自作多情了,你以为六娘还会穿这衣服吗?” 裴肃这才想起,六娘已经回了长安,她是杨家的千金,衣服首饰多得穿不完,又怎会还如旧日那般节俭? “可是…”裴肃仍然有几分担心,心说六娘这般赶人,是又同上回一样生气了吗?难道他们又被禁止来筑花小居了吗? 观复只觉裴肃是个木头脑袋,推了他一把道:“可是什么可是?六娘又没说让我们别来了,今日走了改日再来就是!” “是这样吗?”裴肃恍然大悟,终于跟着观复离开。 二人翻墙上瓦,很快离开杨府,去了各自的归处。 裴肃还同往日一样,要去振远镖局当值;观复则更自由些,漫游在长安的大街小巷,仅凭心意伺机而动。 提议 自那夜大醉过后,杨六娘也试图清心寡欲一阵子,然而她到底不是那么个吃斋念佛的性子,是以没几日又和裴、观二人厮混起来,还弄得杨府上下几乎人尽皆知。 杨母并不反对女儿同男子交往,但她也瞧得出,六娘总和这两个男子纠缠不清,面上说是玩男人,其实又何尝没有走心?作为母亲,她纵使做不出棒打鸳鸯那么丢面子的事,也提点了女儿不知多少回了,可六娘就是不听劝,非跟她犟,打定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 母女两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夹在中间的李续就格外难受,站夫人这边吧,未免同杨芸茹一样过于严苛了,站女儿这边吧,又成了只会溺爱小儿的无能父亲。他这个杨家赘婿啊,真是被杨家的女人们耍得团团转。 “夫君,六娘那边,我可实在盯不住了!”和女儿吵完一架后,杨芸茹又把火气撒在还未来得及躲出门的李续身上,“那两个野男人本事可大了,翻墙进她的院子,比走正门还熟练,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哎呀,夫人消消气,消消气。”李续知道自己逃不过夫人的一顿唠叨,忙为她斟茶倒水,“女儿大了,我看她是个有自己主意的,我们还是莫要操之过急了。” “有自己主意?”杨芸茹颇为不齿,“呵呵,小六要是个有主意的,就不会嫁给那个赵炳臣了,也不会连个客栈都开不下去!” 见李续为六娘说话,杨芸茹又把他也拉下水来,“呵,她是家里老幺,从小到大没吃过一点苦,被你们宠成现在这幅无法无天的样子,你们可满意了吧?” “是是是,都是我们不好!”李续甘愿当个受气包,夫人说什么都应,“不过依我看,六娘是还没收心,等她跟四郎一样忙得脚不离地,就顾不上男女这档子事了。” 杨芸茹才顺了口气,又拍案而起,“那也要我能放心交给她啊。” “醉仙楼的生意不是挺红火的吗?”李续说起自家最大的酒楼。 “醉仙楼?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醉仙楼换过好几任掌柜的,也就是如今客源稳定,杨芸茹才敢放心交给六娘,”再说,醉仙楼这阵子的账本我翻过了,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算不得有多大能耐。” 李续还想为六娘说好话,然而一开口,杨芸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还要拿书肆出来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唐俭找人代笔的事,咱们做生意的最重要是‘诚信’二字,也就是大伙都不知道千帆客是谁,你们才能糊弄过去。”杨芸茹对自家的生意,那是比什么都上心,“没记错的话,那个代笔的来头还不小吧?怎么就受了你们的骗?” 既然提到了荀晋源,李续也就引出了正题,这是他一直都不知如何同夫人开口的事,“确实来头不小,他可是今年陛下钦点的探花郎!可你知道,人家为何就分文不要,甘愿在咱家书肆白干活吗?” “呸,葫芦里卖什么药呢?速速讲与我听来!”杨芸茹面上稍有缓和,对这位探花郎君很有几分在意。 李续见夫人上钩了,忙笑着说下去,“他呀,名唤荀晋源。” “这个名字?”杨芸茹想起了众人向六娘求亲那日的事,“他也是那日向六娘求亲之人?” “夫人真是好记性,正是此人。”李续颔首,又为他说起好话来,“荀公子,哦不,如今是荀大人了,他对书肆的事如此上心,自然是还念着咱家小六呢。” 杨芸茹没半点惊喜,反而白了李续一眼,“亏你想的出!人家是书香门第,又是新科探花郎,怎好同我们生意人家有牵扯?上回我那样婉拒,只是为了给六娘找面子,真当咱家配得上人家不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再说了,荀大人不过是一时意气,真娶了六娘,未来肯定是要后悔的,你想小六又重蹈覆辙吗?”说到这里,杨芸茹还是心疼自家女儿的,赵家尚且要六娘站规矩,荀家这样的大族更不知会如何刁难她呢? 李续叹了口气,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夫人说的都对,可若是…荀大人愿入赘呢?” “什么?”听了这话,杨芸茹直接傻眼,她没听错吧?什么样的人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大好的前程? “这事呢,我也吃不准,不过夫人,我试探过他,对六娘真是痴心一片。”李续顿了顿,看着杨芸茹的眼睛道:“此番荀晋源回乡提起婚事,我寻思不会太顺利,待到那时我们再提起入赘,想来他大约也是肯的。” “真要如你所说,倒是给六娘寻到一个好归宿了。”杨芸茹转了转眼珠子,只觉他们想得太美,都有些轻飘飘了,“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六娘不肯呢?她可没半点想再成亲的意思!” 李续摇摇头,“夫人,你听说我说,招赘荀晋源,可不只是六娘有了归宿,是连带咱们整个杨家,都沾光有了前程!” “秦王殿下那,四郎还是吃不太准,我们商户人家,就算站对了队,未来也不见得能鸡犬升天…夫人,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干,功劳全是他们当官的,你会甘心吗?” 李续还在长篇大论地分析利弊,“招赘荀晋源可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有官身的,未来说不定就能混出头呢!到那时六娘就是官夫人,你我就是朝廷大员的岳母岳父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杨芸茹搁下茶杯,想得比李续更为深远,“就凭他那点京中的人脉,要想混出头,咱杨家指不定要砸下去多少钱呢!除非,他肯放下身段,去当秦王殿下的棋子,同太子一党斗上一斗,不然等新皇登基,照样是个清水衙门混日子的!” “还是夫人深谋远虑啊。”李续揽过杨芸茹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六娘也肯招他入赘,夫人是不是就松口了?” “六娘若真是个会计较长远的,自然会明白你我的苦心…不过,这个荀晋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这般为他说话?”杨芸茹摇了摇肩膀,甩开李续的手道。 “我,我那是英雄惜英雄…”李续抿了抿唇,好声好气地陪笑。 说什么英雄惜英雄,见不得痴心郎,其实都是虚的,李续才没那么好心,帮荀晋源说话,表面上是为了六娘和杨家,实际上也是为了他自己。 三十多年了,杨家只他一个赘婿,平白受了多少气,这下也该苦媳妇熬成婆了吧。 ———— 【作者的话】最近在回收伏笔了,剧情比较多,不喜欢可以跳过,或者囤一囤等完结再看,望轻喷,别说我水… 明月楼 辰时三刻,醉仙楼开业迎客,对六娘来说,又是一整日的忙碌。 情场得意的她,近来春光满面,连带底下一帮伙计都讨得了好,涨了不少工钱。 “真是生意兴隆。”望着看似源源不断的客人,六娘暂时忘却了与家中父母的摩擦,全身心投入了掌柜的工作中。 当然,父母的忠告,六娘也不是全然不当一回事,她还没有没心没肺到只顾眼前的欢愉。未来要如何,都得看经手的生意,一旦她存够钱开府另住,便绝不会赖在筑花小居不走。 是以,如今谁要挡了杨六娘的财路,那肯定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然而,长安城内街头巷尾的,偏偏就有人要给六娘不痛快,抢走醉仙楼的生意,分走她的客人。 说起来,街口开了家明月楼的事,六娘还是从附近的小乞丐那得知的。 “杨掌柜的,讨杯茶喝!”小乞丐走街串巷,直奔醉仙楼大门,又打算来骗吃骗喝。 杨六娘并不嫌弃脏兮兮的小乞丐,她明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也知道这些流窜的乞丐消息最是灵通,当即吩咐了人招待他,“王钟,快给客人倒茶!” “掌柜的,他们就是些赖子,何必以礼相待?赶走就好了呀。”王钟嘴上不服,一杯茶倒是端在手里随时准备奉上。 六娘拍了拍王钟的肩膀,心说他或许还有许多歪路要走,“话不是这么说的,来者皆是客,王钟,再给他包只烧鹅来,账都算我头上。” “还是杨掌柜的大气!”小乞丐嘿嘿一笑,覆额长发下的眼睛仿佛能发出光来,“掌柜的,我跟你说啊,明月楼开张这几日,号称不花银子试菜,还是来者不拒呢!” 六娘想,开业亲民并非坏事,初来乍到最重要打造口碑,能有魄力这么做的,恐怕也并非什么简单角色。 不过,开流水席大宴宾客,在杨六娘看来,也并不是什么高招,一来需要不小的成本,二来降低了酒楼的档次,这明月楼要真对标醉仙楼,自恃身价的豪强贵族可不愿屈尊同平民百姓为伍。 “呵,倒是有点意思。”杨六娘心中暗暗哂笑,一挑眉又问道,“你可知,明月楼的掌柜什么来头?”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六娘对这平地而起的明月楼感到好奇,也想摸清他家掌柜背后的靠山。她做生意并不冒进,万一人家是她惹不起的,也好早些避其锋芒,不至于拉上伙计们陪葬。 “听我们长老说,那掌柜口音不像长安本地的,到底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小乞丐摇摇头,一口干了王钟递来的茶水,“不过呢,据说这明月楼里面不比醉仙楼差,去过的人都说妙不可言呢。” “妙,不,可,言?”六娘一把拦住了王钟送出烧鹅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小乞丐道:“比之我们醉仙楼如何?” “那是...那是当然不能比的!”小乞丐还是识时务的,生怕到嘴的烧鹅就给飞了。 “给他。”六娘还是摆出了大气量,心说现在谁的话也做不得数,这明月楼里究竟有什么,还得她过去亲自去瞧上一瞧。 小乞丐接过荷叶包的烧鹅就跑了,生怕六娘再变卦问他什么。 殊不知,六娘才顾不上他这一个小角色,都思量着去明月楼试菜的事了。 说来也巧,这日午后裴肃休沐,又赶上观复练剑小有所成,三人本约好在醉仙楼小聚,可依着眼下这境况,倒不如携手去明月楼一探虚实了。 “你们来啦?”见人到齐,稍加修饰的六娘莞尔一笑,“正好,今日陪我去外头吃饭吧。” 没有了耀目的衣饰,六娘身为掌柜的气势都弱了不少,微笑间竟还显出些大家闺秀的温婉来。 “六娘,你怎么了?”裴肃只觉六娘格外陌生,哪哪都不对了,“是不是我们不在,发生了什么事?” 比起裴肃,观复的反应可要冷静不少,走近一步问她,“好,六娘只说去哪,我们自当奉陪。” 杨六娘拍了拍裴肃的肩膀,示意他自己没事,接着指了指窗外道:“这不,街口开了家明月楼,这几日都不收银子请人去试菜呢,去过的个个都说好,我想你们也该吃腻了醉仙楼,一道去换换口味吧。” “不腻不腻!”裴肃习惯性恭维六娘,面对处事从容的观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自卑,故而多在她面前找些存在感,“六娘,醉仙楼是长安城最好的酒楼,什么明月楼摘星楼的,根本比不上的。” 观复不想反驳裴肃,可他早听出六娘话里的由头,遂点点头应下了,“好啊,去明月楼也无妨。” “阿肃,好听的话我听多了,我是醉仙楼的掌柜,总得为大局着想,不能固步自封!今个去别家看看,也好心中有数,不至于全被蒙在鼓里。”夸赞醉仙楼的话,六娘都快听出耳朵茧子了,根本不差裴肃这点。 裴肃也不想好心办坏事,可自己在观复面前,总是显得那么笨拙,“那我陪你去。” “说好了可不能打退堂鼓的啊。”六娘粲然一笑,摸了一把裴肃的脸蛋,“对了,去人家店里可别这幅冷脸了,给我装得像一点。” 六娘又转头去看观复,见他身上没了江湖剑客的孤高,还满意地夸了一句,“观复这样就很好,阿肃你学着点。” 在长安城内混久了,观复确实松弛了不少,不再板着脸随时如临大敌,一张俊脸都顺眼了不少,也难怪六娘挑不出错来。 “知道了。”裴肃也想放下警惕,然而他平日总护镖押车,是以对各色人等天然就抱有不信任感,六娘可是比镖车还要珍贵万分的,教他如何能马虎大意呢? “走走走,赶早不宜迟,我们就当自己是普通客人,前去一探究竟!”六娘也不顾忌让人目光,拉着二人的胳膊就出了醉仙楼。 不过,他们才出门就遇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颍川老家赶回长安的荀晋源。 荀晋源一路风尘仆仆,除了眼底还未黯淡的光亮,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万语千言都汇成一句话,“六娘,我回来了。” “荀元骢?”六娘倒是颇为意外,心说这下好了,加上他一起正好是四个人,满打满算可以开一桌了。 同往 “你...”见荀晋源不像是荣归故里,六娘忍不住打趣道:“荀大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成了个逃难的了?” 返乡一路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荀晋源也不知从何说起,腿上一软直接抱住了六娘,“薏娘,我...” 杨六娘无奈松开裴、观二人的手,对他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安抚似地拍了怕荀晋源的背,“欸?怎么了这是?走,去我店里好好说。” 荀晋源没有再说什么,只把头埋在六娘颈窝,感受着她身上的暖意。 这一路他都不大安心,遇到生人投来善意,也都沉默以对,如今见到六娘,方才感觉自己积攒了太多的委屈,只有在她这里才能一气吐露出来。 耳畔传来一声叹息,六娘心下一沉,疑是他被自己的打趣冒犯到了,咬着下唇别开脸道,“荀晋源,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见六娘的注意力都落在虚弱的荀晋源身上,裴肃表示理解,却也难免失望,“六娘…我们不去明月楼了吗?” 观复出手扶了一把荀晋源,瞥了一眼他破了口子的衣摆,料想他必经受过一番磨难,遂当着裴肃说了些公道话,“想是一路不大太平,须得小心安置。” 六娘没有理会裴肃,对观复点了点头,摸了摸荀晋源垂下的脑袋道:“元骢,你还好吗?身上可有不适?到底怎么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肩上越来越沉了,六娘也实在吃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荀晋源闭上眼蹭了蹭六娘的脖颈,好半晌才抬起头回以一笑,“我没事,已经没事了…” 他这一笑,使得憔悴的面孔恢复了些精神气,足可显出原本的风骨来,“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薏娘,我不会再走了。” “你走不走的,与我何干?”杨六娘扫了眼被她晾在一边的裴肃,佯装对荀晋源动气道:“一身的怪味道,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 荀晋源也知道自己实在不像样,心虚地松开她,扬了扬衣袍上的尘土,“是我心急了,还未更衣就来寻你,可否…” “行了,不必多说,就当我大发慈悲,借醉仙楼的厢房给你沐浴更衣,快些剥了这身脏皮吧!”六娘早知他有此意,理了理肩上的褶皱,“还有,一会同我们一道去趟明月楼,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吧。” “好。”荀晋源对六娘的安排没有异议,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裴、观二人,心情复杂地走进了醉仙楼,不知自己何时又得罪了这两人。 六娘自觉毫无私心,嘴上却还是偏向了荀晋源,自作主张将三人之约变成了四人之约,还背对裴、观二人摆手道:“我也去换身衣裳,可不能教明月楼瞧了我们醉仙楼的笑话!” “六娘…”裴肃有些吃味,只当这荀晋源是在装可怜博同情,“我们三人去就好了,何必非要带上他?” “六娘自有她的考量,我们等一下也无妨。”观复并不清楚六娘与荀晋源的往事,并不把他当回事,还充起和事佬来。 杨六娘没有理睬他们,她早厌倦理清几人之间的关系,干脆追上荀晋源的脚步,对裴肃的追问都充耳不闻。 裴肃不甘心瞧着他们一前一后出入醉仙楼,白了一眼烂好人观复道:“我说观复观大侠,你到底知不知道荀晋源与六娘之间的瓜葛?他可是同你我一样,都是六娘的入幕之宾呢!” “你可别小瞧他们这些读过书的,肚子里都憋着坏呢!谁知道他刚刚是不是装出来博六娘同情的?”眼见观复仍然无动于衷,裴肃又把话说得重了一些,“这荀晋源,之前哄得六娘收下他的家传玉佩,现在又三言两语让六娘疏远了我们,你说空有一身蛮劲,能斗得过他吗?” 观复无从分辨裴肃所言的真假,只觉六娘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本极难读懂的秘笈,他翻开的只是其中最浅显易懂的部分。是啊,与他一眼望到底的师门关系不同,六娘身边总是来来去去许多人,这些人分明各怀心思,却都要簇拥着她纠缠着她...要是杨薏只属于他一个人该多好?他不会让那些无关的人再有机会觊觎自己的珍宝。 “观大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裴肃急得快跳脚了,原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没想到这观复竟还沉得住气,如此倒显得他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了,“观复!你若不是出于真心属意六娘,就别装什么大度!” “裴肃,荀晋源未必装得出虚弱不堪的模样,六娘也未必如你所说被他蒙骗,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吧。”摇头压下心中那些阴暗的念头,观复终于回过神来,“至于我对杨薏的心思,她心中自是有数,你还没资格评判。” “你自己静观吧。”听了这话,裴肃只觉没必要再和观复说下去了,他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裴肃追着去楼里寻六娘,观复却仍停在原地充当醉仙楼的门神,心说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冒出来的,他必须去弄清这个荀晋源的背景。 半个时辰后,衣着朴素的三男一女出现在了明月楼的门前。六娘还是说服了三人维持了面上的和平,至于在明月楼吃席会发生什么,她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明月楼不光门头平平无奇,就连里头的陈设,都与醉仙楼差了不知多少,说好听的是质朴整洁,说难听的那就是寒酸破落。 杨六娘想,如果说非要将长安的酒楼分个三六九等,那么醉仙楼一定是数一数二的上品,而这明月楼顶多只能占个中品偏上,豪强贵族怎么可能屈尊来此呢? 对事对人,初回印象都是最重要的,而“妙不可言”的明月楼,在六娘这里,基本已经被判了死刑。 “杨掌柜的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了。”一身着褐色袍服的青年男子满脸堆笑,赫然出现在六娘一行人面前,隔断了他们向内窥探的视线。 胡椒 见这青年戴银冠佩玉戒,眉眼还透着股精明世故,六娘料想他是这明月楼的管事,笑着摇头否认道:“诶,谁是杨掌柜啊,这里可没什么杨掌柜的。” 青年敛了笑意,似乎在琢磨六娘的来意,“是我唐突了,在下明月楼掌柜凌云,诸位请。” 原来此人便是明月楼的掌柜,六娘好好审视了他一番,心说她可从未听过“凌云”的名号,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背后还有人撑腰吗? “敢问凌掌柜,今日明月楼可还在试菜?”即便身份早已被人识破,杨六娘还是一脸镇定自若,只当自己是位普通客人。 “这个自然,今日的菜单已经在这了,照旧是分文不取。” 右眼突然跳了几下,凌云深觉他们来者不善,毕竟有谁吃个饭还佩刀携剑的?这架势,莫不是来砸场子的? “好。”大堂已经瞧过了,六娘还想看看明月楼的厢房,“外间已是座无虚席,看来,还要请凌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个雅座了。” 凌云也不敢把他们放在大堂,这里人多眼杂最易生事,还是寻个包厢安顿了他们为上,“各位请。” 六娘不再打量明月楼的陈设,一心只想偷师人家的新菜,她倒想看看,到底是何美味佳肴抓住了长安人的胃? 裴肃和观复紧紧跟在六娘身后,至于落在最后的荀晋源,他已经许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闻到人家桌上热菜的香味,肚子都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真是失态了…”荀晋源面上有几分难堪,却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民以食为天,人都是血肉之躯,贪一时的口腹之欲也是有的。 凌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安排六娘等人入了上等的包房,还吩咐底下人提前出菜上菜,并自掏腰包赠了他们一坛子竹叶青酒。 “几位慢用。”语毕,心下不安的凌云关上了包房的门,只盼他们不要挑出什么差错来,给开业不久的明月楼泼脏水。 包房之内,四方桌四人坐,必有两两相靠,两两相对的。 裴、观二人先占据了六娘身边的位置,轮到荀晋源落座,已然没有了选择的权利,只好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一共摆了七道菜,除却主食汤饼和点心金乳酥、樱桃毕罗,余下的都是常见的大菜,羊肉羹,炙鱼肉,烤鹌鹑,葱醋鸡,并不见有多少新意。 六娘之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失望,在长安城内,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酒楼,几乎都能做出这些菜,她到底为什么要拉着一帮人过来尝鲜?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些菜肴又不费她的银子,动动筷子尝一尝倒也无伤大雅。 见六娘动筷子夹菜,裴肃不忘献殷勤,率先将她爱吃的樱桃毕罗夹到她碗里,“六娘,这樱桃瞧着挺新鲜,快尝尝。” 观复并不清楚六娘的口味,却又忌惮着边上“口蜜腹剑”的荀晋源,遂也动筷给六娘夹菜,学着裴肃夹点心金乳酥给她。 六娘还是头回见观复献殷勤,一时竟不知该吃谁夹的菜,这两人又要让她选择了,真是三天两头拿些小事来较劲。 思忖半刻后,六娘决定一个都不选,毕竟哪有人上来大菜不吃就用点心填肚子的? 正当她停下筷子犹豫吃哪个菜时,对面的荀晋源也如她一般,呆愣地瞧着一大桌菜,归时一路风餐露宿,他都快不记得自己上回大快朵颐是什么时候了。 六娘不清楚荀晋源一路的艰难,只当他还在同她客气,直接唤了他的表字,“元骢,今日设宴是特意为你接风洗尘的,别和我们客气,多吃些!” 于是,两双筷子都伸进了羊肉羹的盆子里,六娘与荀晋源不约而同地夹起了热腾腾的羊肉片。 裴、观二人也不甘人后,举起筷子去夹羊肉,然而他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因为这羊肉还没到嘴边,就听见六娘与荀晋源异口同声来了一句:“胡椒!” “你怎么知道?”听到荀晋源与自己得出一样的答案,六娘先是震惊,而后便是奇怪。 胡椒这味香料非本土所产,多由胡人自商路带来,故而价比黄金,多为富豪权贵专供。相传前朝国相倒台之时,家中除了查抄出大量金银细软,暗处的仓库中还藏有八百石胡椒,若将这些胡椒全换成金子,甚至足以抵得上小半个国库。 荀晋源出身颍川荀氏,于当地也算不上豪强大族,而今虽说已入仕途,也不过一末流小官,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何以会识得此物呢? “偶遇胡商所得,此物确实不一般。”崇文馆的公事之外,荀晋源常去的地方除了书肆,便是东西二市,胡商聚集之地多能淘到好物,这胡椒便是这么来的。 “虽说花椒也能去腥,可比起这胡椒还是略逊一筹,再说花椒味麻,常人多难以入口,还是这胡椒更能催发食欲。”于吃一事上,荀晋源确实要比裴、观二人更有发言权。他是个时常翻阅菜谱的,动手下厨也不在话下,新得一味香料,自然会研究一二,熟悉此味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倒是好见识。”六娘不由对荀晋源刮目相看,原只当他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没想到人家不仅会下厨,对这些微末香辛料也颇有研究。 裴肃与观复面面相觑,也都尝了一口羊肉,可除了辛香鲜嫩的滋味,再尝不出别的东西,这胡椒到底是何物? 杨六娘见他二人面露疑惑,又夹了一口碗里的樱桃毕罗吃,“胡椒,在我们长安可是个稀罕物,胡商多高价卖出,久而久之人们便用黄金来衡量此物了。到如今嘛,一两金子大约也买不了两斤胡椒了…” 吃了裴肃夹的菜,六娘自然偏头去看观复,他向来不通世情,还需她解释得明白些,“这明月楼光是试菜就用上了胡椒,想必不是有胡商背景,便是有贵人撑腰,我还是小瞧它了。” “来者不善啊。”六娘话音未落,包房外又传来了悠扬的丝竹之声,“阿肃,你去外头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花样?” 轻敌果然是大忌,杨六娘知道自己是先入为主了,想要摸清这明月楼的底细,只怕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生事 循着或急或徐的琵琶声走出包间,裴肃打眼便瞧见了楼下大堂昂头扭腰的舞姬。 那是个身量纤细的高鼻胡女,正熟练地提起罗裙作胡旋舞,足尖轻勾,云鬓金花颤,轻盈得宛若穿花点蕊的粉蝶。 前人有诗云,“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胡商云集的长安城内,市井酒肆的胡姬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却也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堪为贵介子弟的游宴之乐。 “雕虫小技。”裴肃没有再看下去,心道这明月楼未免也太哗众取宠了,竟把不入流的胡姬当成幌子,难怪勾来了这许多酒色之徒。 裴肃返回包间,只见观复和六娘都在定定望着他,唯有荀晋源正埋头大快朵颐,动作竟不比那瞧见烧鸡的乞丐文雅多少。 收回神来,裴肃向六娘如实陈说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到那妖媚的“胡姬”之时,还不忘用余光扫过快把汤饼都吃完的荀生,心说这人真不是逃难回来的吗? 六娘多少还是有些在意,酒楼开门迎客做生意,最重是能吸引到客人,醉仙楼请说书先生讲书,明月楼请胡姬跳舞,遑论大俗大雅,其实在本质上并无不同。再说了,她是见过平康坊内盛况的,权贵豪强也好,贩夫走卒也罢,于贪图女色一事上,男子们并不会有太多不同。 “呵,这明月楼内还当真是妙不可言,给我玩这一手。”杨六娘气得叩一下桌案,心道这凌云真是钻了个好空子,平康坊的官妓平素是无法出坊的,随胡商而来的胡姬却不同,她们既无籍契制约,又不大受大唐律例管制,无论做什么都相对自由。 裴肃压根没理解六娘的心思,仍不把明月楼当一回事,“六娘,都是些博人眼球的玩意,上不得什么台面。” 观复的视线回到了六娘身上,只觉自己的情绪都被她一颦一笑牵动着,竟无端生出些烦闷来,干脆启封酒坛倒了一杯酒,“来,六娘,我为你斟酒。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都有个先后,我们总会有法子应对的,你不要着急。” “我不急…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大约是要为自己壮个胆,六娘面对大吃大喝的荀晋源飞快干下这杯水酒,接着大摇大摆走出包间,亲自去看明月楼安排的“节目”。 此时台上已没有了胡姬与乐师,不消半刻,一提着软剑的女子突然施展轻功飞来上来,摆出架势就要舞剑。 “这又是什么?”胡姬也就罢了,这面容姣好的汉女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六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忽觉得此女舞剑的气势,竟有些似曾相识。 “嘁,这人你都不知道啊?”一旁围观的男子主动与六娘搭话,“江南来的那个公孙大娘总知道吧?她啊,前阵子在长安剑器一舞名动四方,如今听说宫里的晋阳公主都要拜她为师了呢!” 六娘听得一知半解,打断他道:“所以公孙大娘与此女有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她们舞剑很像吗?”那人还在卖关子,“她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啊!”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六娘总算明白为何此女的剑舞套路如此似曾相识了,前阵子她挤着去看了好几回公孙大娘的剑舞,如今看来真是如出一辙。 六娘凝神打量了许久,仍是有些想不通,“可是...既然都已是公主殿下的座上宾,又何必纡尊降贵在此地献艺呢?” “说明这明月楼面子大呗,依我看呐,醉仙楼开业都没这大阵仗,听说后面还有说书的呢!”搭话那人并不认识六娘,故而两相对比起来,也没把醉仙楼多当回事。 “难道...”六娘没有气量小到同这人生气,反而一阵毛骨悚然,不自觉由这细微处想到了那位风头正盛的殿下。 若无公主殿下的首肯,这位公孙大娘的嫡传弟子怎会出现在此地?这一切绝非偶然而是必然,因为晋阳公主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胞妹,一母同胞的血缘是割舍不断的,她的意思便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六娘不禁在想,这明月楼多半是太子殿下借他人之手经营的产业,与她的醉仙楼打擂台也不是表面的商户之争,因为秦王一党的左相林大人看重醉仙楼,所以杨家便自动被划入秦王一派,他们家这是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党争啊。 越想越觉得可怕,六娘无心再看下去,攥住衣摆摇摇头,在满堂轰鸣的掌声中重又回了包房,心说民不好与官斗,此事毕竟干系重大,必须好好探查清楚。 “六娘?”见六娘回来了,观复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勉强,疑她受了冷落,却不想还未开口问上一句,就被裴肃整个打断了。 裴肃早看荀生不爽了,如今寻了他的差错就要上前告状,“六娘,你看看这个荀晋源,说好一道吃席,他倒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就差把筷子伸到你碗里去了!” 六娘本是心神不定,瞧见荀晋源如风卷残云解决了一桌子菜,不由笑出了声,“不妨事,不妨事,都是这明月楼小家子气,菜少盘子多,阿肃,观复,我们再回醉仙楼用些吧。” “薏娘,我,嗝...”荀晋源急于辩解,一个饱嗝却坐实了他狼吞虎咽的事实,“额...我,这些菜的滋味我都尝遍了,马上就可以帮你把菜谱写出来!” 尽管今日的探查不算顺利,六娘还是被荀晋源这滑稽的模样逗笑了,向他招手示意道:“坐下,坐下吧,有这份心就足够了,本来也是为你接风洗尘,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你去。” “我...”荀晋源欲语还休,可当着裴肃与观复的面,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见六娘没有动气,裴肃也不好发作,只白了他一眼,小声骂了一句:“饿死鬼投身。” 视线与观复交汇,杨六娘看得出这里不止她一个坐不住了,干脆提议道:“好了好了,这明月楼也没什么意思,我去和凌掌柜打个招呼,咱们还是回醉仙楼吧。” 几人都没有异议,不过荀晋源还是喝完了杯中最后一滴酒,但凡经历过他遭遇的一切,都不会再选择浪费粮食。 明月楼的大堂里依然座无虚席,台上又换了位说书先生讲书,讲的正是观沧海夺师门魁首获掌门信物一段。 “六娘,这说书人不是...”荀晋源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 裴肃一把拉住了六娘,指给她看道,“这说书的,是原来醉仙楼那个!” “好哇,我还当这人上回在醉仙楼被吓破胆不敢再说观沧海了呢,原是被凌云挖到明月楼这来了!”六娘定睛一看,真是上回被观澜生挟制的那个说书先生。 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这说书人分明就是借着千帆客的话本子在帮明月楼揽客,六娘越想越气,再难压住心中的怒火,甩开裴肃的手道:“这回真是欺负到家门口了!” “六娘,要不要我去吓吓他?”裴肃想帮六娘出口恶气。 “我去吧。”未等六娘发话,观复就自作主张飞到了台上。 “欸?”六娘反应过来已经迟了,“他怎么这么冲动?凡事都有商量,撕破脸了可不好收场啊。” 解下佩剑放在醒木旁边,观复望着面露惧色的说书人,用极为平常的语气说了一句话,“阁下可知,我就是观沧海?” 见到观沧海本尊,说书人摸着醒木的手颤了几下,差点就给人跪下了,“什...什么?您就是...” 对于无关紧要之人,观复一向是不屑多话的,但为了再吓吓他,还是拔出了灵均剑,用剑刃的锋芒闪了他一下。 “大...大侠,饶命!”说书人腿一软真跪了下来。 观复当然不会真做什么,他也不想给六娘找麻烦,刹那间不仅收剑回鞘,还施展轻功飞离人群,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 六娘这边,见凌大掌柜要来与她理论,忙拉上裴肃与荀晋源跑路,一溜烟的功夫便混进人群挤出了明月楼。 剖白 六娘一边拉着人跑,一边回头去看明月楼,见没有人追上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呼,好险...” 才刚饱餐了一顿,荀晋源有些迈不开腿脚,被六娘带得气喘吁吁,甫一停下来还差点没收得回来。 裴肃则自如得多,他本就没吃几口,加之常年在外行走,大气都不带喘的。 “没事了,没追来!”为公平起见,六娘同时放开了两个人的手,还故意转移话题道:“也不知观复去哪了?” “他自有他的去处。”望了一眼被六娘牵过的手,裴肃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若非身旁还带着荀晋源这个拖油瓶,他还真有种孩童作恶得逞的欣喜。 荀晋源还在大口喘着气,“呼...哈...他,他应该在...醉仙楼,等我们。” 六娘点点头,拂了拂衣摆的尘土,大有种释然的感觉,“嗯,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这明月楼,我是再去不得了。” “还去那作甚?”裴肃快两步与六娘并肩而行。 “明月楼背后是哪一股势力,我必须得探查明白,这不仅事关醉仙楼,还关系到我们整个杨家的安危。”握紧了袖子下的拳头,六娘的神情显得格外认真,就连平素那双含情带笑的杏眸都沉寂了下来。 裴肃最是愿为六娘分忧的,听到她有这么多顾虑,毫不犹豫地就提出:“六娘,不用你出面,我帮你去查。” “薏娘的事,我也当尽心,待我回了崇文馆,便着手帮你打听。”荀晋源已经为六娘背弃了家族,于公于私他都想得到杨家更多的认同。 “你们的好意,我都心领了。”六娘并不急着答应,她是个有顾忌的,生怕将他们也卷入未知的危险,”此事与你们无关,我会动用杨家的人脉去查的。” “现在,还是回醉仙楼稍作休整吧。”六娘朝他们粲然一笑,笑容的背后却藏着一丝茫然的无力感。 裴肃与荀晋源对视了一眼,都存了帮她的心思,并暗下决心不能输给对方。 在不远处看着的观复自然也不会认输,这些日子以来,他在长安城内大大小小帮过不少人,这些三教九流之辈最是见多识广,想来打听明月楼的底细或许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在醉仙楼小聚之后,四个人都开始了对明月楼的明察暗访,也各有收获。 裴肃走镖的兄弟通过口音辨出了凌云出身洛阳;观复赌坊妓院的旧相识透露了明月楼中有不可告人的交易;至于身在官场的荀晋源,则探查到了六娘最为在意的内情。 为此,荀晋源约了六娘单独见面,也存了将自己回乡的遭遇和盘托出的念头。 * 醉仙楼内,杨六娘已命人沏茶倒水,只待荀晋源前来。 事实上,六娘通过杨家的人脉查得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些线索都太过分散了,还需要一条“线”将一切串联起来。 为此,六娘十分希望荀晋源能给她带来这条“线”,“荀元骢啊,荀元骢,你可千万别教我失望啊。” 荀晋源如约前来,他的气色比上回好了不少,望向六娘的眼神既温和又坚定,仿佛认定了她就不会变一样。 “薏娘…”想起他们曾在此地颠鸾倒凤,荀晋源薄唇微微开合,话语临到嘴边,忽然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六娘不知他在介意什么,大大方方行待客之礼,为他温盏倒茶,淡淡一笑道:“荀大人,请。” 荀晋源束手束脚地坐下了,只觉六娘待他,比起公事公办要用心,却又周到得有些生分了。 “薏娘,旁的我就不寒暄了,只捡着紧要的讲了!”为了拉近自己与六娘的距离,荀晋源不惜开门见山,“明月楼的大东家,大约同太子殿下的岳家交情不浅。” 拇指揩了一下杯沿,双眼盯着沉默不语的六娘,荀晋源很期望她能给自己一些反应,哪怕是骂他胡言乱语也好。 “这些,你是如何得知的?”荀晋源所言印证了六娘早先的猜测,不过她也很清楚,朝中的水很深,押宝抱团的人也大多谨慎,不会轻易将底牌露出,“难道说,你也投靠了太子?” 荀晋源握紧了杯子,躲过了六娘审视的目光,只觉百口莫辩,“荀某并非趋炎附势之辈,身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何来...” “何来...什么?”听到荀晋源自称都变了,六娘压下唇角歪头去看人,见他受辱一般涨红了脸,忙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杯子,“罢了,是我多心了,你不是那样的人。” “荀某不过一崇文馆的校书郎,向来位卑言轻,无权无势,更得不到贵人的青眼。”饶是六娘已经退了一步,荀晋源还是觉得冤枉,直接错开她的手,收回杯子饮尽了茶水,“明月楼之事,朝中已有传闻,我同你说的这些,也全是从御史台那打听到的。” “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杨六娘疑心谁也不会疑心荀晋源的为人,因为这人是个十足的死脑筋,别人都晓得在炙手可热之时去攀高枝,他却连个交际走动都不会,一门心思窝在远离权贵的角落,还做梦一步一个脚印走考核晋升之路呢。 不过,见荀晋源这样,杨六娘倒是觉得很新鲜,他本是个好欺负的性子,怎么回了一趟家就扭捏得连个玩笑都开不得了?总不会是在哪受了委屈,要在她这寻安慰吧? 荀晋源心里委屈,也不是没来由的,费了那许多气力才挣脱家族的桎梏,换做是谁都会想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值不值得。 强行压下心口涌上的情愫,荀晋源正了正神色,勉强装作无事,好意劝她道:“总之,薏娘你,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妙。”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他不希望看到六娘无端卷入,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 “这个我心里有数,小老百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掺和那些大人的事做什么?”六娘点点头,站起来为荀晋源添茶,还凑过脸去对他笑,一副哄人的模样,“不过,荀元骢,你是不是心里藏了什么事?怎么一副姑娘家矫情的做派?” “咳咳咳…”荀晋源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我,我那是…” 六娘既好气又好笑,掏出帕子为他擦了擦,“慢些,你慢些喝…” “荀元骢,你不用顾忌什么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论你对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守口如瓶。”杨六娘大约能猜到荀生这次回家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暂且放下了生意场上的杂事,耐心安抚起了他。 荀晋源不敢面对她,只垂下眼帘,相当没自信地小声问了一句:“薏娘,若有一日,我无家可归,你会收留我吗?” “会啊。”杨六娘脱口而出,“不过你好端端的,问这做什么?” 听到六娘下意识的回答,荀晋源有了些底气,遂缓缓将原委道来:“这次回颍川探亲,我本想依杨夫人所言,求父母代我向你提亲,可是…” “可是他们瞧不上我,对不对?”杨六娘自嘲地笑了,她本就没对荀晋源有多大指望,听到他还为她争取了一把,只觉也不枉相识一场。 荀晋源只当六娘伤了心,忙改口道:“薏娘,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根本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六娘摇摇头,拿来茶盏同他碰杯道:“打住打住,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最清楚。” 荀晋源点头继续,“可是,事情比我料想的还要糟糕,原来族长已做主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这是好事啊,你们门当户对,大登科后小登科,岂非人生幸事?”六娘没心没肺起来,开玩笑也足以伤人,“难不成新娘子是个丑八怪,你不喜欢啊?” “这一切我都不知情,又何谈喜欢不喜欢?”荀晋源的手指有些颤抖,他很想就此握住六娘的手,然而她明明近在咫尺,却给他一种远在天边的距离感。 “喜欢一个人,确实没有那么轻易的,不过你都没见过人家,怎么就知道她不好呢?”明明知道荀生心系自己,六娘却还在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此事。 “薏娘,我此生既认定了你,就不会变心,所以无论他们如何逼我,我也没有承认这门亲事。”听着六娘事不关己的话语,荀晋源几近陷入绝望,“这次回长安,我是私逃出来的,也许…也许再也不会回去了。” “你…”六娘被他这番话吓得打翻了杯子,“你糊涂啊!怎么可以为了我,同家里闹翻呢?” “你还这样年轻,连条退路都不给自己留吗?”六娘恨不得立马就骂醒他,“还有,你就没有想过,万一我也不要你呢?那你怎么办?孤独终老吗?” 六娘提出的这些顾虑,荀晋源并非没有想过,可人生是他自己的,他不愿活得那样清醒,甘愿感情用事赌一把。 “就算只能远远看着你,我也知足了。”荀晋源说这丧气话,为的是表明自己的决心。 “谁要你看了!”六娘别过脸去,心里未尝没有一丝感动。 荀晋源就知道六娘不会那样铁石心肠,直接大着胆子去握她的手,“不过,薏娘你刚答应过的,若我无家可归会收留我,一定不要食言啊。” 六娘还在气他自作主张,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回握了他一下,无奈妥协道:“好…真是输给你了,净知道给我下套,早算准了我还有良心,是不是?” “薏娘,我从未算计过你,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应下的。”荀晋源几乎确定了六娘会松口,只要他再迈过了杨夫人那道槛,任何人都不会再挡在他与六娘之间。 抉择 六娘与荀生的约定暂且按下不表,无论他们查到什么,杨家的话事人依然是杨母杨芸茹,此番醉仙楼与那来历不明的明月楼之争,自然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对杨芸茹来说,生意场上的输赢固然重要,可那明月楼要真是太子一党的产业,杨家便一点没得选了,毕竟人家都把醉仙楼当做秦王的势力来斗了,他们还如何能明哲保身呢? 思及此,杨芸茹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他们杨家说到底就是商户人家,在贵人眼里也不过是长势不错的“草芥”,并无多少利用价值,更遑论重现吕不韦“奇货可居”的故事了。老四费那么大劲也没和秦王那边牵上线,被六娘这么一闹,竟把虚的做成了实的,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杨家的产业已然遍布长安,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下一步棋该如何走,杨芸如自当慎之又慎。无论如何,她都得去探探那位殿下的口风,就算见不到人,也要求得一个答案,毕竟只有上了赌桌,才能押上筹码,不是吗? 如此,杨芸茹与李续一连几日都在醉仙楼蹲守左相林大人,非要得了他背后那位的准话才肯放手去做,万不做那火中取栗之事。 然而,林大人是什么身份,他又岂会甘心被人守株待兔?不管醉仙楼的饭食有多可口,他都强忍住口腹之欲,好半月没在这里出现,就连家中夫人都觉得他转性了。 就在杨家夫妻等得焦头烂额之际,秦王那边终于给了林相准话,允他与杨芸茹会面,讨要一份事关明月楼的“投名状”。 “林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快请上座!”杨芸茹坐镇醉仙楼,一切自然由她主持大局。 林相面上毫无喜色,心中记挂着殿下的嘱托,并不觉得杨家这回能峰回路转,递上殿下想要的那份“投名状”。 入了顶楼的包厢,林相屏退众人,开门见山地对样芸茹道:“杨掌柜的,有话不妨直说。” “大人真是爽快,那民女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只问您一句话。”杨芸茹敛了笑意,张口便要为杨家问一个前程,“殿下那边,可还需要我们杨家出力?” 林相心中早有成算,当即拍桌子立威道:“杨掌柜好大的胆子,就凭杨四郎的镖局帮了殿下一些小忙,便想攀高结贵飞上枝头吗?殿下的事,又岂是你等可以议论的?” “不敢不敢...”杨芸茹虽说见惯了风雨,却也不敢直接对抗官府的人,忙跪下求饶道:“大人恕罪,是民女僭越了。” 俗人说的“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放到林相这,就是恩威并施,总得消消这些奸商的气焰,才好谈后面的条件。 “罢了,本官今日不是来治你罪的,且起来吧。” 杨芸茹眉头一紧,动作都拘谨起来,只敢半垂着眼去看林相,“是。” “想为殿下出力之人何其多?何时轮到你这个妇道人家了?”林相依然没给杨芸茹好脸色,他本就瞧不上商户人家,更别提杨芸茹还是个出来抛头露面的妇人了。 “......”饶是心凉了半截,杨芸茹也不甘被如此羞辱,抿着唇默然以对,心道女子立业处事本就不易,就算买卖不成,他又怎能将她当成是一无知妇人? 见她隐忍不发作,林相也瞧出了这妇人的能耐,如今这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尚且鲜有人做到,这妇人还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不过,殿下用人,从来唯才是举,若杨家能为殿下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芸茹再不懂政事也该知道要表态了,“大人有话请直说,我杨家虽卑贱,却也想为殿下出一份力。”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难事吗?”林相见杨芸茹满口答应,不免觉得她心大,“若是...” “大人只管吩咐便是。”杨芸茹与林大人相视一笑,心说便是违反律法的杀人越货之事,只要有人给她兜底,她便不会吝惜脏了这双手。 林相可算知道此女如何能将杨家经营到今天了,就凭这份胆识与魄力,便能压那些伟丈夫一头了,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殿下需要的,正是这些不顾一切能成事之人。 “殿下忧心之事,乃是明月楼里见不得人的买卖。”试探了这么久,林相终于说到了正事,“杨掌柜的,若醉仙楼能与明月楼继续斗下去,难保那些小人不会露出马脚。” 杨芸茹是个一点就通的,当下便颔首道:“民女明白了。” * 这边杨母与林相的买卖水到渠成,另一边,六娘却还在为拿不定主意而苦恼。 父亲母亲似乎铁了心要掺和朝堂夺嫡的乱局,六娘就算再看不惯他们铤而走险,也只能服从整个杨家的意志。 在六娘看来,他们生意人最忌讳的便是眼高于顶,贵人们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何苦要凑上去与虎谋皮呢? 太子也好,秦王也罢,一旦登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真能同甘苦共富贵吗?搏一搏不一定是泼天的富贵,还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人永远要给自己留后路。六娘曾以为自己的后路永远是杨家,如今看来,一切却似乎都摇摇欲坠起来了。 “我才是自己的退路。” 抱着这样的心思,六娘一一试探起了她的情郎们,不求同心同德,只愿同去同归。 身为女子,杨六娘相信,感情之事是有先来后到的,是以她第一个试探的是裴肃。 万春客栈的那三年依旧历历在目,六娘就算再嘴硬,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有裴肃的位置,与后来居上的荀晋源和观复都不同,他是她最愿意相信,也是最想依靠的人。 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六娘就没打算同裴肃兜圈子,“阿肃,我四哥是不是在为秦王殿下效力?” “大约是的。”并非是裴肃故意答得模棱两可,作为一个只会护镖的镖师,他是真不清楚杨节的考量。 六娘便当裴肃默认了,伸手捧住他的脸颊,一脸严肃地问道:“阿肃,实话告诉我,你是否真心为我四哥…为杨家办事?” “六娘,无论杨家选择哪条路,我都会站在你们身边。”哪怕秦王曾站在自己仇人卢三郎那一边,裴肃也没有一丝迟疑,只要六娘与杨家是一体的,他便永远不会背叛她和她所在乎的一切。 “如此,我知道了。”杨六娘松开了捧住他的手,心知裴肃以为杨家上下只有一个声音,他要追随的也是这个声音。 见六娘眼神闪躲,裴肃还当是自己的冷脸吓到了她,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六娘,天塌下来都由我们顶着,别再有顾虑了好吗?我保证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六娘心知裴肃是个认死理的,如何也不会明白她与四哥的分歧,只好顺了他的意,勉力表现出心无芥蒂的模样。 裴肃从来都很顾着六娘的情绪,却不想自己如今全然会错了意,还将那颗近在咫尺的心越推越远了。 指望不上裴肃,六娘自然地想到了与他同为武人的观复,遂又寻借口试探起了他。 观复是真正实心用事的人,六娘约他相见之时,他恰好查出些明月楼的内幕,恨不得当即报与她听。 “六娘,我查到明月楼内的交易了。”观复不知六娘存了试探他的心思,张口便讲些要命的事。 “什么?”六娘根本没指望观复去追根究底,如今听他查出些了不得的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观复下意识摸了摸头上那根玉簪,神情自若,极有把握地告诉她:“明月楼内有间暗室,里头藏了不少当朝权贵的把柄,不是一时半刻能说得清的,什么贪污行贿,什么草菅人命,什么买官卖官……林林总总的,装了足有整面墙。” “啊?你…你是如何得知的?”六娘倒是不怀疑耳朵听错了,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脑袋是否还长在脖子上。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查到的这些,不会有假。”观复当然不会告诉六娘,他为了查清一切答应为福王舞剑,最后扮作人家的侍从才看到了明月楼的真相。 为求观复一舞,福王也是下足了血本,他本是跳出朝中派系之争的人,如今躬身入局进了太子的地盘,也惹来了不少非议,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也许,你该把这些报与秦王殿下。”六娘缓了缓心神,又把话题引了回来,“这些捕风捉影之事虽不能直击要害,却是入局的极好筹码。” 观复显然对朝堂之事没有什么兴趣,“杨薏,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不明白?”六娘还有试探。 “我只知道,这是你想查的事,至于你要把这些事报与谁听,都该由你自己决定。”观复只当六娘不信,又从衣兜里掏出他偷拿的一份案卷,“这个也给你,我不会对你有任何保留。” 六娘接过案卷,终于明白了观复的立场——置身之外。是啊,他本就是来去自由的大侠,何来那许多利益目的? “如此也好。”六娘终于释然了,原来观复只是想把选择的权利留给她。 最后的最后,杨六娘把眼光放在了同为聪明人的荀晋源身上,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却又极为重要的问题。 “荀元骢…”六娘再三斟酌,还是问出了口,“若是秦王殿下要你作为‘千帆客’为他写街头传唱的赞歌,你待如何?” 尽管大约猜到了杨家有心拉拢秦王一脉,荀晋源还是秉持“君子不党”的原则,答了一句:“荀某不是千帆客,也不会写什么赞歌。” 如此,六娘心中也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