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为己有(高干)》 第1节 本文内容由【蜜糖。】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据为己有 作者:唯其 备注: 本书原名《甜性涩爱》因为很神奇地被**,所以换成《据为己有》了。。。 ================= ☆、1命运的齿轮 七月的北京,刚下过雨,潮湿黏腻的空气里有股扑面而来的土腥味。今夏一路狂奔,终于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乘客,她捡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止不住喘息。 稍微平静之后,她拉开已经泛白的蓝色帆布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半,跟客户约定的时间是十一点,现在交通顺畅,应该来得及。 刚才奔跑时,她不小心踏进一个水洼,踩了一脚泥水。抽出张纸巾,她埋下*身子,仔细地擦着脚面,平底凉鞋进了不少水,脚底也湿了,不过现在不方便脱鞋,就只能凑合擦干表面。 本来她用不着这么匆忙,只是临下班前王明朗又交代了一个任务要她赶在明早之前做完,她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接了,一干就干到现在。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很珍惜,不想惹任何一个人不高兴。 擦好以后,她站起来,慢慢走到公交车后门的垃圾篓,把那团脏了的纸巾扔了进去,跟着坐回刚才那个座位,趴在窗沿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车窗敞开着,灌进来的风里闻得到雨后的湿意,街上已经看不见什么路人,地面湿乎乎的,水洼里映着街灯的微光,今夏仰起头,视线顺着街灯往上看去,是夏夜明朗清晰的星空。 曾经她的家乡,能看见比这还干净的夜空,那时风是甜的,夜晚的溪水旁,听得到洪亮的蛙声。小时候调皮,总是和玩伴漫山遍野地跑,爬到树上偷人桔子,或者钻到草丛里抓蛐蛐,天黑透了也不想回家。 隔天上学,天刚透着青,父亲就叫她起床,她觉得困倦,想再多睡,但是要走很远的山路去学校,再睡又怕迟到,所以总是哭着起来。到学校后,拿着破旧的语文课本,摇头晃脑地念上几个字,就一头扎倒在课桌上睡着。日日如此。 公交车忽然熄了火,停在大马路中间,今夏回过神,朝前望去,司机开门下车,猫着腰检查什么,一会儿后回来对乘客说:“车子坏了,不能继续开,你们下车吧。” 性急的乘客忍不住咒骂了几句真他妈倒霉,跟着飞快地去拦出租了。今夏安静地走下公交车,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掏出手机,十点五十五分,此处离她租住的地方还有三个公交站,打车回去也不见得赶得上,更何况她舍不得浪费那个钱。 找出一串号码,她拨过去:“刘姐,我现在还在外面,待会儿客户来电帮我转接到手机上吧。” 那头嗯了声,很快把电话挂了。今夏四处张望,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条巷子,她几步跑到巷子口,里面半撒着月光,乱七八糟地堆了些杂物,似乎没有人在。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踏进去,鼻尖隐约闻到一股青苔味,小时候,她家砖房的墙上就有青苔,也是一样的味道。 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她靠近墙面站好,盯着掌中的手机,那是很老的款,直板,没有彩屏,更不是触摸操控,她用了几年了,没出过问题,也不舍得换。 十一点电话准时响起,她深吸口气,按下接听键,那头传来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男人声音:“我的小甜心,想我了没有?” 今夏嗓音一下子变得甜腻:“你讨厌,好几天不打电话给人家,人家都想死你了。” 那头呵呵地笑起来,似乎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小甜心,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人家寂寞又无聊,所以就打算去洗澡睡觉咯。” 那头呼吸急切了些:“你现在穿的什么?” 今夏娇俏:“你猜呢?” “你只穿了白色蕾丝胸罩,白色低腰内裤,粉色毛绒拖鞋。” 今夏咯咯地笑了两声:“你怎么那么聪明,不过啊,我还穿了一件衣服。” “是什么?” “我身上还披了件透明的薄纱,现在正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一个人好空虚。” “不要怕,有我陪你。” 那头吞了下口水:“我现在就躺在你旁边。” 今夏轻声:“嗯。” “我压到了你身上,扯掉那件薄纱,你皮肤雪白,像鸡蛋一样嫩。” 今夏故作羞赧:“你不要那样盯着人家看,人家会不好意思,而且,你下面顶得我好疼。” 那头呼吸明显重了:“小甜心,不要害羞,放开你护住胸部的手。” “不要啦,人家是第一次,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要不你先亲亲我,我刚吃了薄荷糖哦。” “唔,你嘴里好甜,有股清凉的味道,舌头也粉嫩嫩的,真软。” “嗯,你讨厌,吻得人家好舒服,人家都忍不住抱着你的脖子了。” “我现在一边吻你,一边隔着胸罩揉你34d的胸部,手感很好,紧实有弹性。” 今夏故意加快了呼吸:“你把手伸进去,人家想要感受你的抚摸。” “我伸进去了,把胸罩扒到一边,你的胸部真美,顶端竟然是漂亮的粉红色。” “那是因为人家从来没被别的男人碰过。” “你看,我才含了两下,你就硬了,这么想要我?” 今夏不好意思地:“嗯,你讨厌,明知道人家害羞,就不要逼人家承认嘛。” 那头笑了两声:“我把你另一边也扒开了,你胸部有股奶香,吃起来真舒服。” 今夏故意嗯哼两声:“你吃久一点,人家喜欢。” 那头发出舔舐吸吮的声音:“你这个小妖精,伸手摸摸我下面。” “哇!” 今夏故作惊奇:“你好大啊,全都硬了耶。” “小妖精,你要不停地抚摸它,待会儿它才会给你带来前所未有的快感。” “嗯,人家手很软啦,就轻轻地摩挲好了,怎么样,舒服吗?” “舒服。我已经脱掉了内裤,你继续摸。” “你那里好热,手都摸得到肿胀感。” “我想要你,已经脱掉了你的内裤,我要伸手指进去了。” “唔,好疼,你轻一点。” “我的天,你下面真紧,果然是没被开发过,我要换枪进去了。” “唔,好痛,你太大了,慢一点,求求你慢一点。” “小妖精,我已经到极限了,管不了那么多。” 那头呼吸加快,发出嗯嗯的声音,今夏知道他已经在自己撸管,故意配合:“嗯,啊,你好厉害,弄得人家好舒服,人家腿都夹上你腰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胸部正上下剧烈晃动,我抬着你臀部在猛烈冲刺,就快到了!” 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那头慢慢安静了下来,今夏知道对方已经高*潮过了,就安静地等待。不一会儿,那头开口:“有需要会再找你。” 跟着就挂断了电话。 接这种活是今夏的兼职。她从镇上考到城里的大学,读的是数学系,那时她不知道这个系找工作困难,也没仔细想过将来的事。 她天生了一副好嗓子,念大学时为了挣生活费,替有声阅读网站录过小说,老板告诉她听众最喜欢的,都是带颜色的,所以她就顺理成章地录过些情*色小说。 后来那个网站被查了,罪名是传播淫*秽物品。老板跑路之前,把她介绍给刘姐,做起了这份兼职。她不用跟客户见面,不用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有来电要么在网上进行,要么通过软件转接,对方不会知道她的号码,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令客户感到愉悦,下次还会光顾她的生意。 她并不为这份兼职感到自豪,她知道这不好,只不过赚钱对她这样一个刚毕业,又是冷门专业的大学生来说,要比想象中困难得多。自尊这种东西,不过是给吃饱喝足的人穿的一件遮羞蔽体的花衣裳,没有钱却硬要空谈自尊,只会让她活得更加悲惨。 把手机放进帆布包,她朝巷子外走去,没几步,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个红色的火星,她下意识扭头,发现那是一根点燃的香烟,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叼着它倚在墙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这里怎么会有人呢?今夏有些慌乱,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帆布包。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儿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那个电话。 男人的脸半掩在月光里,显得更加深邃和难以捉摸,他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口烟,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视线不加遮掩,毫无回避地锁在她身上。 今夏直觉,他必定是听到了刚才那通色*情电话,顿时羞赧得想扭头就跑。但是转念一想,反正谁也不认识谁,每天她都和许多陌生人相遇,还不是下一秒就忘记,所以没必要慌张,更没必要落跑,只要安静从容地离开就好。 于是她镇定地移开视线,继续朝巷子外走去,刚才那班公车是最后一班,现在要回去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打车,要么走回去。 咬了咬牙,她还是决定走回去,山路走惯了,她也不怕城市的水泥路,顶多是费点时间。 她什么也没有,就只有时间。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很宝贵,但对今夏来说,却是最廉价的东西。 男人把香烟摁灭在墙上,扔到一边,从阴影里走出几步,注视着今夏慢慢离开的背影,下腹微热。他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自己只不过是到后门抽根烟,就碰上了如此有趣的事,而且这女人的呻*吟尤其销魂蚀骨,他只是听而已,就已开始蠢蠢欲动。 * 今夏在一家刚起步的地产公司做宣传,公司规模不大,老板也不愿花钱请太多人,所以她也兼做办公室助理,平时写点宣传稿,给领导复印文件,端茶送水就是她的主要工作。 由于她刚毕业,没有社会经验,加上话又少,显得有些沉闷和木讷,和她一起工作的同事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嗅到她身上软柿子的味道,所以总是欺负她,自己不想干的活就找各种理由推给她做。 今夏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请求,当初自己找工作百般碰壁,好不容易这家公司收留了自己,不管有多少委屈,她都要老老实实地受着,不能轻易得罪人,否则弄丢了饭碗,自己连生存都有问题,什么委屈不委屈,那时都要靠边站。 打完一份稿件,今夏抻了个懒腰,准备去倒杯水喝。米娜从王明朗办公室出来,径直来到她桌前,放下一张便签和五百块钱:“今夏,待会儿去超市帮我买单子上的东西,买好之后放在我桌上,记得把小票也放里面。我最近太忙,实在没有时间去购物。” 今夏温顺地点头:“好。” 米娜是公司的公关,王明朗无论去哪里谈事情,都会带上她。她并不特别年轻,今年三十了,但是一张脸长得美艳绝伦,身段也十分婀娜,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更重要的是,她特别懂男人的心。 现在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身上穿着件宝蓝色的紧身礼服,大概是又要出去应酬吧。 果然片刻之后,王明朗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叫了声米娜,她便转身跟他走了。今夏拿起桌上的便签和钱,拎着包也走了出去。王明朗为了省钱,租了一个住宅小区的一楼做办公室,小区附近就有一家沃尔玛,买东西倒是方便。 米娜的购物单子相当长,看来是有段时间没有采买生活用品。今夏大致给物品分了下类,生鲜和速冻食品她打算放在最后买,免得时间太长,搁化了。 她没怎么来过这家沃尔玛,对物品的摆放不熟悉,所以找东西花了些时间。一提卫生纸,几大包卫生巾和两提抽纸就塞满了半个购物车,米娜还需要洗衣液和衣物柔顺剂,这又占去了小半空间,今夏努力把剩下的零食和杂物往车里塞,勉勉强强一车正好装下。 她又绕到生鲜区,按单子买了三文鱼,基围虾,两只猪蹄,接着到速冻区买了水饺,再从旁边冷藏区拿了一大盒酸奶,堆在车子的最上层,跟着就去柜台结账。快排到她时,手机响了,她这电话虽然功能不高级,但好在铃声响亮,即便在超市这么吵杂的地方,她也可以听得见。 来电是王明朗,今夏有些奇怪,他们不是出去谈事情了吗,怎么会在这么一个饭点给她打电话:“喂,王总?” “今夏,你还没离开公司吧?” “没有,我在沃尔玛帮娜姐买东西。” “你赶紧回去一趟,到我办公室,看一下地上有没有落下的一页文件。” “好。” 今夏挂上电话,付完钱之后,拎起四个大包的东西就往回跑。 夕阳西下,塑料袋勒手,东西又太沉,今夏觉得自己胳膊都快拉脱臼了,疼得实在受不了时,她只能把塑料袋暂时搁地上,喘息着休息一下手臂和勒红的手指,跟着再继续拎起来朝前走。 等她回到办公室,她已经累得满身是汗,胡乱地抹了抹额头,她把生鲜和速冻食品从塑料袋里捡出来,放进冰箱冻好,跟着把剩下的东西放在米娜桌上,小票和找零用便签平整地压在她电脑上。 做完这些,她才折到王明朗办公室,推开门,并没有发现地上有什么文件,她想了想,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蹲下去一看,果然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页a4纸。她捡起来,给王明朗回了个电话:“王总,我在桌下找到了一页文件,是不是围村项目的?” “是。那个,今夏,你赶紧打个车把文件送过来,我们在金壁王朝的銮驾包间。” 王明朗的声音听起来十万火急,今夏也不敢迟疑,急忙拿着那页文件冲了出去。赶到会所门口时,她被门口的接待拦住了:“小姐,请问你去哪个包间?” 接待的脸上虽然笑盈盈的,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轻蔑的怀疑。今夏虽然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些木讷,但心思是细腻的,很多事情她选择沉默,不是因为不懂,仅仅只是不愿说而已。 她明白接待为什么怀疑她。金壁王朝的大厅不摆任何就餐的桌椅,全是包间制,最低消费一万起,一般人没事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而她自己穿着普通的t恤衫和短裤,既没有化妆也没有弄头发,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她和这个地方不搭。 第2节 “你好。” 今夏淡淡地笑了笑:“我去銮驾包间。” 接待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小姐,请跟我来。” 今夏第一次踏进金壁王朝,她以为自己来到了王宫,光是大厅中央悬着的那盏巨型水晶灯,就已让她看晕了眼。接待领着她乘电梯上楼,轻轻推开銮驾的门:“小姐请进。” 今夏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包间里坐着三个人,王明朗,米娜,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五官精致深邃,衬衣的领口随意敞着,米娜正给他倒酒,应该是个重要人物。她没敢再多看,赶紧走到王明朗身边,把那页文件递了过去。 王明朗接过来:“辛苦了今夏,你先回去吧。” 今夏点点头,安静地准备退出去,就听见那个陌生的男人说:“来都来了,不如坐下一起吃。” 注:楚留香文学网建立至今已6年了,网址是<a href=" target="_blank"></a>,不是这个网址就是假冒的哦! ☆、2引线 此话一出,三人均是一愣。 王明朗见惯场面,一叶知秋,马上朝今夏招手,笑呵呵地:“今夏,来,坐下。陆局长都发话了,你今天可得留下来吃饭。” 米娜端着酒杯,探究地看着今夏,又看了看陆川,不明白她身上哪点让他看对了眼,竟然主动开口留她吃饭。 今夏站在原地,疑惑地看了陆川一眼。她本来打算送完文件就回去,没想到中间会出这个岔子,觥筹交错的场面她不喜欢,本能地想拒绝,但是眼下这情势,容不得她说不,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在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位置坐下。 “给陆局长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叫今夏。” 王明朗接着又看向今夏:“这位是我们国土局分局的陆川陆局长。” 今夏轻轻点了下头,礼貌地叫了声:“陆局长。” 视线只在他领口处稍作停留,没有再往上看。 陆川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微微眯了眯眼。她好像,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上次在巷子里惊鸿一瞥,虽然光线不算充足,但已足够让他记下她的样子。为官多年,他练就了一身速记的本领,尤其是对人脸的记忆,那是相当清晰和深刻。 敞亮的光线下,她的脸在他眼里,更加生动,虽然算不上美女,不过五官倒是小巧精致,嫩白的皮肤看起来细嫩有弹性,墨黑长发,不施粉黛,垂眉低眼的模样,透着一股子的清纯内敛,再联想那天听见的电话性*爱,让他忽然很好奇,她呻*吟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今夏小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陆川勾起唇角,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的口气。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愣。 今夏终于抬起眼,茫然地直视陆川,他生了一副好皮相,五官立体深邃,器宇轩昂,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眉眼间暗藏霸气,她确定在她的圈子里,并不存在这样的人。 王明朗压抑住自己的欣喜,问:“怎么,陆局长认识我们今夏?” 陆川微微颔首:“巧合。她跟男朋友打电话,我正好从旁边经过,想必把她吓了一跳。” 今夏没有男朋友,所以对陆川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感到困惑。打电话,经过,吓一跳,今夏猛然想起了什么,诧异地看向陆川,陆川正笑眯眯地望着她,眼角眉梢染了些许戏谑,那样的表情肯定了她的怀疑,他就是那天巷子里的那个人。 今夏顿时紧张起来,仓惶地收回视线,头埋得更低,脸颊烧得火辣辣的。她怎么会这么倒霉,竟然在这里遇见他。他会不会把她兼职的事说出去呢?不对,他不知道自己是兼职,他以为那是她和男朋友在打电话。 陆川见她飞快地垂下眉眼,知道她现在正思量着什么,到底是女孩子,虽然有胆子在外面打性*爱电话,终究还是不敢让自己的同事知道,否则她在这个公司就没脸混下去了。 王明朗观察着今夏的表情,确定她和陆川的确是见过,而且从两人的互动看来,显然是陆川记得她,她不记得陆川,而且陆川主动留她吃饭,这明显是个好兆头。 清了清嗓子,他说:“据我所知,今夏没有男朋友吧。” 如果陆川想对今夏有什么行动,他就要主动为他扫清障碍。 “哦?” 陆川眉毛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向今夏:“看来是我误会了。” 今夏嘴唇动了动,那句我有男朋友却说不出口。昨天在办公室,米娜开她玩笑来着,说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很认真地拒绝,表明自己不想交男朋友。现在如果说谎,岂不是让人怀疑。 米娜受不了从今夏进来以后,话题就一直围绕着她转,便举起酒杯对陆川说:“陆局长,我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多关照关照我们。” 陆川举起酒杯,微笑着跟米娜干了一杯:“咱吃饭不谈公事啊,影响胃口。” 虽然他语气温和,可在场的都听得明白,这位陆局长现在还不买他们的帐,还需要更加卖力地取悦。王明朗立刻笑呵呵地对今夏说:“今夏,快,给陆局长倒酒。” 今夏瞥了陆川一眼,如果他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应该早就说了,而且抹黑她这种小人物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他没必要做。 这么想着,心态就放松了些,她端起桌上的茅台,给陆川满上一杯。 在今夏给他倒酒时,陆川抬眼看了看她,她只是专注地盯着酒杯,并未和他视线相交。 王明朗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笑问:“不知道陆局长业余时间怎么休闲呢?” 陆川微笑:“平时工作忙,休闲的时间倒是不多。” 米娜给陆川夹了一口菜,放进他面前的瓷碟里:“听说云泉会馆是有名的避暑胜地,不知道陆局长周末肯不肯赏脸?” “这个……” 陆川顿了顿:“我要回去查一下时间,不知道有没有空。” 米娜笑颜嫣然:“那明天我给您电话,陆局长要是有空,周末我们去接您。” 陆川点了点头,又看了今夏一眼。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动过筷子,只是看着桌面出神。王明朗察觉陆川的这个小动作,确定他多少对今夏有点意思,便问:“今夏,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今夏听见有人叫她名字,这才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撒了个谎:“这个周末我要回家。” 她周末兼职有业务,不想把时间花在应酬上,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帮上王明朗什么忙。 王明朗笑说:“这样吧,你明后两天休带薪假,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 王明朗这话只说了一半,米娜却听得明白,这是要让今夏候着,万一陆川有空,好跟着一起去云泉会馆。 陆川吃了口菜,扫了王明朗一眼,这人虽然生得五大三粗,但是观察力却很强,他察觉到自己对今夏有过多的关注,故意要安排她跟着,好取悦自己。 今夏虽然不愿意,却不敢和王明朗犟嘴,只好点头:“是。” 晚上回去得让刘姐调一下班,周末的活可能接不了,要改成明后天。 随后王明朗敬了陆川一杯酒,向他请教北京未来的发展方向,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很久,再没有理过今夏。今夏看着眼前这桌华美的食物,心里想吃,肚子也饿,却始终不敢动筷子,现在陆川和王明朗在聊天,她贸然去夹菜,总是不好。 陆川看出今夏的拘谨,在谈话间隙,他主动伸筷子,笑说:“金壁王朝的菜贵,可确实贵得有道理,我们别只顾着聊天,大家动筷子,这么好一桌菜,不要浪费。” 王明朗和米娜闻言,都笑着举起筷子,王明朗还连连点头:“是是,大家吃菜,别浪费了。” 今夏见他们三人都在吃,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就着离她最近的菜夹了一小点,也不知道是什么,能垫一下肚子就行。 饭局到了尾声,王明朗叫来服务员买单,米娜妩媚地笑着对陆川说:“那陆局长,明天上午我给您电话,确认您周末有没有空,好提前安排行程。” 陆川望着今夏点了点头:“好。” 她今天的表现,和那天电话里的豪放,完全是相反的两种类型。勾了勾嘴角,他有些好奇,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的她? 和陆川分手后,王明朗主动提出载今夏到公交车站,米娜坐他车的副驾驶位,今夏坐后排。王明朗打探:“今夏,你怎么跟陆川认识的?” 今夏猜到他会打听这个问题,沉着:“在街上偶遇的,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国土局的局长。” 米娜轻笑:“偶遇就能让他记得你?想必你是做了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事吧。” 今夏稳住呼吸:“那时我在打电话,不小心被他撞到,吓了一跳,手机就掉在地上了,他帮我捡起来的,所以才会记得我吧。” 米娜哼了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今夏没再解释,米娜他们信不信是他们的事,她要说的就是这些,不可能再多。 王明朗觉得没有再细问下去的必要,以今夏的背景,不可能跟陆川有私交,应该如他们所说,只是一面之缘。他扭头看着米娜:“娜娜,你觉得陆川的态度是怎样?” 米娜沉思片刻:“以目前的状态来说,他似乎没有要和我们公司深入接触的打算。” 王明朗点头:“我也是同样的判断。在我们之前,应该有其他地产商接触过他,搞不好他已经有了意向。” 米娜摇头:“应该还不至于,如果有了意向,他就不会来吃今天这顿饭,还收了我们的材料。按我的理解,他应该还在判断中,今天只是先试探一下我们,后续能不能达成合作,还是要看我们的诚意。” “嗯,围村这块地是香饽饽,我们一定要拿下。” 王明朗往左打了一下方向盘:“而且陆川这个人背景硬,以后总局局长的位置八成是他的,所以我们从现在起,就要跟他打好关系。” 米娜娇笑:“这还用你提醒么?业内谁不知道,陆川就是国土局的储君,只等着年纪到了往上提。” 王明朗笑了笑,缓缓把车停在路边:“今夏,你是在这里坐车吧?” 今夏点头:“谢谢王总。” 跟着抱起自己的帆布包跳下了车。王明朗想要巴结陆川她理解,但是要她把周末空出来,似乎是他误会了,以为自己能对他的事业有所帮助。 只是就算是他误会了,今夏还是不敢拒绝,反正时间最后会证明他的徒劳,到时候他就不会让她再去应酬了。 * 今夏住在一个动迁小区,七层的小板楼,顶层的屋主在楼顶上搭了个简易板房,供一到两人居住,房租比正规的一居室要便宜,但比隔断间贵不少。 当初租这房子时今夏也犹豫过,但是她的兼职实在不适合跟人合租,所以尽管租这板房比租隔断间贵,不过有兼职带来的补贴,算下来还是比隔断间划算。 回到住处,她先冲了个澡,今天没少东奔西跑,出了一身大汗,浑身黏糊糊的。洗澡时,她想起陆川来,多少觉得有些神奇,原本以为是扭头就忘的人,没想到竟然见了第二面,不知道他会不会猜到自己是做什么的。 转念一想,猜到也无所谓,反正对他来说,她是做什么的根本无足轻重,而且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去猜测。人有的时候烦恼,就是因为把自己看得太重。 洗好擦干出来,她打开笔记本电脑,那是大学毕业时,一个师兄贱卖给她的二手货。打开网上银行,她选好收款人,往家里转了六千元钱。每个月她至少要给家里寄八千,但是兼职的收益不稳定,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曾经她也想过全职干,但是万一刘姐被查,她的工作就没了,这样的风险她无法承担。 读中学时,乡长要发展村里的经济,配合国家口号搞gdp,引入了不少工厂的项目,于是务农的人越来越少,田地也越来越少,农民走进工厂,摇身一变,成了工人,收入也逐步有所改善。今夏的父亲和奶奶就是在那时搬到了镇上,他们住的地方离今夏的学校,骑自行车就能到。 那时父亲在厂里做临时工,每月的收入都要到储蓄所存进一个皱巴巴的折子,后来不兴存折了,都换了atm自动柜员机和银行卡,今夏也给父亲办了一个,教了很久才教会他怎么在atm上取钱。父亲说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他用不来,不如去柜台。 人上了年纪,接受新事物就很困难,改变,也很困难。 看着屏幕上1000.38的余额,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一千块要拿来还助学贷款,给家里的钱还差两千,她现在钱包里只有四百多块,是这个月的生活费,打车去金壁王朝花了48元,下次得去公司让王明朗报销。 深吸口气,她拿起手机,翻开联系人,给家里的那两千不能拖,只有先想办法借。刘姐那边刚给自己结算了上周的酬劳,她不拖欠就算好的了,要找她借钱是不可能的事,还是先问问看朋友。 跟她关系最好的孙雪梅已经借过几次钱给她,现在再开口,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换了另一个关系还凑合的姚玲。 “小玲,在干什么呢?” “今夏,我跟你说,我太倒霉了,之前那个老板想潜规则我,我一气之下就炒了他鱿鱼,现在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呢。” 今夏心想,这种情况,她怎么好意思再开口提借钱,她们一起毕业的同学,工作都不是太好,一下子借两千也不是个小数目:“你做得对,面对这种老板不能服软,工作有的是,没必要忍气吞声。” 安抚了姚玲一阵,她挂了电话,又给其他几人打过去,这里五百,那里三百,东拼西凑地总算凑到了两千。掏出记账的小本,她一笔一划地记下人名和对应的借款,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涉及到钱的事,她总要亲手记在本上,才觉得踏实。 做完这些之后,她戴上耳麦,登录甜心恶魔网站,开始做她的兼职。晚上生意会好一点,明后天反正放假,她也不怕做到半夜。 第二天她比平时多睡了一个小时,在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个馒头,跟着去市场买菜。她去的时间不早,被挑剩下的菜小贩贱价出售,她看了看,虽然有些烂叶子,不过摘一摘还能吃。买完菜路过猪肉摊时,她脚步顿了顿,犹豫着要不买点肉末,又想起昨天刚借了别人两千块,现在哪是奢侈吃肉的时候,便转身走了。 回到家,把米淘好洗净放进电饭煲煮上,她端了个盆子,到房东小花园旁边的水槽洗衣服,暖暖的阳光洒下来,身体每个毛孔都呼吸顺畅,她不自觉地哼起歌来,是小时候村里传唱的童谣,不由有点怀念扎羊角辫,穿花布衣,脸上沾满泥的时代,那个时候,世界那样简单。 手机搁在房间里,忽然地响起来,顶楼安静,只有微微风的声音,铃声混在里面,显得尤其刺耳。她赶紧放下洗了一半的衣服,双手就着衣襟擦了擦,小跑到板房里接起电话:“喂,王总?” “今夏啊,陆局长刚才确定了他周末有时间,你准备一下,周六早上九点到公司,我们一起去接他。” 今夏点头:“是。” “记得要好好表现,如果成功拿下那块地,我有奖金发。” 今夏一听奖金,血液有点沸腾了:“是王总,我知道了。” 她不是特别明白王明朗为什么要带上她,大抵是以为她和陆川认识,所以能起个一星半点的作用,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能影响大局,但是反正已经逃不掉了,冲着奖金,她只有拼了。 注:楚留香文学网建立至今已6年了,网址是<a href=" target="_blank"></a>,不是这个网址就是假冒的哦! 第3节 ☆、3潜规则 周六早晨。 今夏换了身之前面试时穿的白衬衣,短包裙和小高跟,把长发束了个高马尾,好显得干练精神。上次穿成那样去金壁王朝纯属意外,她平时的工作不大接触客户,所以就穿得简单朴素,现在既然知道是去招待陆川,就不能在着装上失了分寸。 她到公司时,米娜已经先到了,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时尚杂志。那翻动书页的细长手指,如葱白一般细嫩光滑,指甲的花式又换了,昨晚新做的美甲,妆是小烟熏,迷离的诱惑中仿若又含了一丝清纯,香水是安娜苏的梦幻魔镜,配上紧身低胸的黑色小礼服和金色高跟鞋,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今夏,也要羡慕三分。 米娜不仅是单纯的美,举手投足间还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和阅历,那是经由时间打磨,才能沉淀下的东西,今夏走上前去,轻轻唤了声:“娜姐。” 米娜点了点头,并没有抬眼看她:“坐下等吧,王总还有几分钟才到。” 王明朗开着辆宝马七系到公司门口,给米娜打了个电话让她们出来。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王明朗的公司可以不体面,但是他的车不能不体面。从项目立项到楼盘出售,领导可能一眼都瞧不见他的公司,可是出去谈生意,是个人就能看见他王明朗开什么车,要是开一吉利或者qq,他都不好意思去跟领导买地。 米娜拉开车子后门,要坐进去,王明朗叫住她:“娜娜,你坐前面。” 他有种直觉,陆川对今夏肯定有点想法,所以他想让今夏坐在后排,待会儿陆川上车,两人就正好坐一起。 米娜轻笑,不深不浅:“我今天不想坐前面。” 也不等王明朗反应,她就侧身坐了进去,心下了然,王明朗以为那天陆川留今夏吃饭是对她有意思,所以想刻意安排两人坐在一起,可是像陆川这样凤毛麟角的单身男人,自己又怎么会放过。 今夏偶尔搭过王明朗的顺风车,从没有坐过副驾驶位,她总觉得坐在那个位置会有压力,所以下意识地也要钻进后座,被王明朗叫住了:“今夏,你坐前面。” 看米娜那个架势,摆明是押定了陆川,现在劝她换位置肯定要伤和气,他犯不着。其实也好,反正这两个女人里,只要有一个能取悦陆川就行。 车子开到陆川指定的地点,今夏见王明朗推门下车,自己也赶紧跟着跳下来,四周环视一圈,没看见陆川的影子。她心想,做领导的,总归是要摆摆架子,于是就站直了身子等他,丝毫不敢懈怠。 约莫半小时后,陆川才从小区里出来,穿了件天蓝色的修身衬衣,显得身形愈发挺拔。他远远地就看见了今夏,穿着职业装,平添了几分成熟干练,与那天饭局相比,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王明朗赶紧迎了上去,陆川笑说:“王总久等了吧?” 今夏心想,他迟到半小时是明摆的事,还故意问,真是虚伪。 王明朗摇头,信誓旦旦:“等陆局长,再久也值得。” 不能谎称自己刚到,得让他知道咱等了,并且等得心甘情愿。 两人笑着再寒暄了一番,米娜适时拉开后座车门,嫣然:“陆局长请。” 陆川不经意地扫了眼今夏,她脸上挂着稀薄的笑容,规矩的站姿,那双剪着秋水的美眸正礼貌地望着他,和那天的低眉顺眼不同,今天她在视线相交时没有任何回避,想来应该是王明朗找她谈过话了,提醒她自己是重要人物,务必好生伺候。 身子一躬,他坐进车里,米娜也跟着翩然坐了进去,王明朗几个大步跑到驾驶侧,今夏见状,赶紧也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之后,陆川安稳地坐着,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今夏的侧脸。米娜故意跷起腿,黑色小礼服受力往上收了些,白瓷似的大腿露了半截出来:“陆局长是本地人吧?” 陆川颔首:“土生土长。” 顿了顿,他问:“不知道米娜小姐是哪儿的人?” 米娜娇笑:“陆局长,你别那么见外,叫我娜娜就行。” 她左手把玩着一缕发丝,明眸善睐:“你觉得我像是哪儿的人?” 陆川唇角微勾:“米娜小姐长得玲珑剔透,想必来自江浙水乡一带。” 他没有更改对她的称呼,这多少让米娜感到有些挫败,堆出一个俏丽的笑,她嗔道:“陆局长真是会猜,我正是苏州人。”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陆川看着米娜点头:“苏州是人杰地灵之地,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米娜莞尔一笑:“陆局长过奖了。” 陆川看向王明朗:“听王总的口音,应该是东北那边的。” 王明朗笑呵呵地点头,从后视镜里和陆川对视了一眼:“我就是吉林的。” 陆川望向米娜:“考考你,东三宝是哪三样?” 米娜随口拈来:“人参,貂皮,鹿茸角。” 王明朗接腔:“这些我们老家那儿可多了,赶明儿给陆局长送些去。” 陆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向副驾:“今夏,你是哪儿的人?” 王明朗和米娜都听得真切,陆川对今夏是直呼其名,并未再加上那见外的小姐二字。 今夏倒是没觉得这样称呼有何不妥,他是她老板要讨好的对象,又何必对自己使用尊称。转过脸来,她微笑地看着陆川:“陆局长,我是山西人。” “哦?” 陆川饶有兴味:“山西煤业发达,出大户人家。你怎么会千里迢迢到北京来工作?” 今夏坦诚:“家乡工作不好找,北京是大城市,机会多些。” 尽管山西煤矿资源丰富,但能拿到开采权的,不会是她这样的无名氏。绝大多数人分不到煤矿这杯羹,财富两极分化严重。她在家乡能找的工作,工资还不到北京的三分之一,难怪全国各地的人都往这里涌。 陆川心如明镜,她和其他涌入北京的人一样,怀揣着对京城的梦想,一如中国人对美国的向往,叫美国梦,美国其他州的人对纽约的向往,叫纽约梦,中国也有北京梦,上海梦。 不过是一个低层次阶级,对另一个高层次阶级的,遥远的眺望。 他稍微整理了下衣袖,缓缓地说:“北京机会确实很多,也要会把握才行。” 今夏感到他说这话的语气,似乎是别有深意,但具体暗指什么她不是很确定,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来之前,今夏在网上查过云泉会馆,据说曾经是某朝皇帝的避暑行宫,后来被一神秘买家收了之后,改成现在的休闲会所,风格仍保留了当时白瓦青砖的质朴,消费不必说,自然是让老百姓瞠目结舌的价格。为了讨好陆川,看来王明朗是下了血本。 会馆后面有座山,据说以前是围猎场。陆川和米娜坐在观景车的前排,今夏和王明朗坐后面,米娜似是对此地有些了解,滔滔不绝地和陆川聊着这个地方的背景故事。 今夏心想,米娜绝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有她在,自己就毫无压力,不用招呼陆川,只要坐在后排,安静地欣赏风景就行。如果要靠她自己,是绝对来不了这样的会所,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享受一把。 观景道的两旁,是郁郁葱葱,叫不出名字的老树,不知道在这里生长了多少年,见证过几朝兴衰。树林里,偶尔会奔出一只梅花鹿,机警地四处张望,接着又跳跃着跑开。远处是湖,湖面映着夏日的阳光,一片迷离的波光粼粼。 观景车绕到湖的那一端,是高尔夫球场,齐整的绿色草地,沿着浅丘蔓延。王明朗率先下车,跑去服务台租装备,陆川和米娜并肩走着,在聊历史,今夏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插不上话,也不想去插。 球童把他们送上场后,陆川提议:“不如我们来比赛。” 王明朗立即抚掌附和:“好啊,我正想跟陆局长切磋切磋。” 米娜笑得一脸轻松:“很久没打球了,不知道技术退步没。” 今夏没有吭声,打高尔夫是他们三位领导的事,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比赛还包括她。 陆川见她沉默,就问:“今夏,你呢?” 今夏微愣,随即摆手:“不好意思,我不会打高尔夫。” 陆川笑了笑:“没事,你不会打就跟我一组,我可以教你。” 今夏犹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让自己跟他一组打球,有什么好处么。 王明朗会意地帮腔:“今夏,你就跟陆局长一组,早就听说陆局长高尔夫球技了得,如果你不多给他捣捣乱,我就输定了。” 今夏只好点头,如果此时反抗,王明朗估计能掐死她。 陆川朝她勾勾手:“过来。” 今夏顺从地走过去,陆川将高尔夫球杆递给她:“试试。” 今夏望着他那宛如雕刻的脸和墨色瞳孔,猜不出这背后是在盘算什么,只好从他手里接过球杆,按照电视里演的,依葫芦画瓢地摆了个姿势。 陆川站到她身后,伸臂环住她,握着她右手往下移了些:“右手要放下面。” 灼热的气息喷在今夏颈窝,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却仍旧身在他有力双臂的桎梏中。 陆川觉察到她的反应,唇角扬起一丝细微的弧度,原来她还挺敏感:“腰再稍微弯一点。” 今夏忍着耳边的搔痒,依言将身子弯了下去,后腰贴到陆川身上,他伸手握住,往后掰了掰:“腰要摆正。” 今夏点头,轻嗯了声。他这是,在借机占便宜? 转念一想,又不十分确定了。如果他要摸女人,米娜是现成的,他又何必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更何况自己这么普通,有何姿色能让他看中。 她只是不喜欢,就这么白白地给人摸了去,没有任何好处。 给她纠正好姿势,陆川松开她:“打打看。” 今夏看了眼脚前的小白球,手上一个用力,球应声飞了出去,在天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陆川微笑鼓掌:“打得好。” 王明朗也惊诧:“行啊今夏,没想到你还挺有潜力。” 陆川笑说:“王总,你说让今夏在我这儿捣乱,是你失算了吧。” 王明朗点头哈腰:“还是陆局长您有眼力,一眼就看出今夏是个可造之材。” 陆川看了看今夏,对王明朗说:“那今天我就跟她一人一杆,看你们打不打得过我们。” 王明朗爽快答应:“成!” 比赛结果,自然是陆川赢了,王明朗和米娜都收着打,没敢较真,不过陆川球技确实高超,尽管有今夏这个新手拖后腿,还是让王明朗他们有放水空间。 打完球之后,王明朗在会馆包间预定了晚宴,请陆川喝酒,入席时,他特意把陆川身边的座位留给了今夏,经过刚才的高尔夫比赛,他已经完全确定陆川对今夏有意思。 今夏推辞不得,只好在陆川身边就坐。王明朗和米娜分别敬了他一杯酒,跟着王明朗说:“今夏,你也得敬陆局长一杯,他教你打高尔夫,你得尊他一声师父。” 今夏不由有些腹诽,这也不是她求着要学的,而且还被他占了便宜,现在倒要向他敬酒说感谢,这不是颠倒么。可是再多不平,也只能锁在心里,她端起酒杯,微笑望向陆川:“陆局长,谢谢你今天教我打球。” 陆川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她,虽然她视线藏着丝忐忑,但并未回避。须臾后,他笑着举杯,跟她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下,发出一声清响。 干杯之后,他说:“你有天分。我教过其他人,第一杆都打不到球。” 米娜抢着接话:“为什么?” 陆川扭头看了她一眼,又转回来望着今夏:“一般人在挥杆时,腰身都会下意识挺直,这样就导致球杆距离升高,击不到球,但你没有这样。” 今夏浅浅一笑:“谢谢陆局长夸奖。” 她笑起来时,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镶了碎钻在里面,让陆川有瞬间的走神。 王明朗又说:“今夏,刚才呢,是代表你个人,现在你代表公司再敬陆局长一杯,请他日后多帮助帮助我们。” 今夏只得端起茅台,给陆川和自己满上,她没怎么喝过白酒,刚才那一小杯,已经让她胃烧了起来:“陆局长,我再敬你一杯。” 至于为什么敬,今夏忘了说,她本就不是能说会道的人。 陆川对她敬的酒是来者不拒,笑着又跟她碰了一次,两人都一饮而尽。 今夏不胜酒力,两杯白酒下肚之后,脸上隐隐泛起潮红,陆川看在眼里,待王明朗再要劝她敬酒时,替她挡下:“得了,你别老让人小姑娘做先锋,自己躲在后面,今天这酒,最该敬我的人,可是你。” 王明朗赶紧举杯,装孙子:“我的错,我的错,来,陆局长,咱哥俩儿今天不喝趴下一个,还就不走了,也让你看看兄弟我对你的诚意。” 陆川笑了笑:“就怕你酒量不行。” 于是两人就这么喝开了,觥筹交错的间隙,今夏偷偷瞥了陆川一眼,他这是,在帮自己解围? 陆川不是吃素的主,王明朗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势均力敌地喝了半晌,最后陆川先放下酒杯:“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 说完他看了今夏一眼,神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王明朗赶紧识相地放下酒杯,赔笑:“陆局长海量,我这还真不是对手。” 今夏稍微松了口气,这饭吃好了,酒也喝足了,差不多该散场了吧。 果然王明朗挥手:“米娜,今夏,你们先回房,我跟陆局长单独说会儿话。” 今夏求之不得,慢慢站起来:“那陆局长,王总,我就先失陪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退出包间。 米娜猜想王明朗可能要跟陆川谈正事儿,自己不便插手,便施施然站起身:“那我也走了。” 王明朗总共订了三间房,陆川和他一人一间,米娜和今夏合住一间。出了包间之后,今夏见米娜往回房的反方向走,就斗胆喊了句:“娜姐,你走错了,房间在这边。” 第4节 米娜回头瞥了她一眼,扔下一句:“我要去做spa。” 跟着就步态婀娜地走了。 米娜的spa费用估计王总可以给报销,但自己是万万不可能的,今夏这么想着,就不敢在云泉里乱逛,老实地回了房间。 时间刚过九点,她还没有睡意,不过因为那两杯白酒的关系,脑子有点发热。往自己床上一倒,是松松软软,干燥的触感,她不由翻过身,蹭了蹭身下雪白轻柔的被子,睡意竟莫名袭来,不多会儿就沉沉地着了。 快到十一点时,手机响起尖锐的铃声,今夏猛然醒来,脑子晕得难受。从包里摸出手机,她发现来电是王明朗:“喂,王总?” “今夏啊,那个,你到陆局长房间去一趟,他有点工作找你谈。” 注:久久小說下載網建立至今已6年了,網址是<a href=" target="_blank"></a>,不是這個網址就是假冒的哦! ☆、4潜规则成功 今夏虽然刚毕业,社会经验不足,但也听得出王明朗话里的潜台词,陆川哪里是要跟她聊工作,分明是想潜规则她。她只是意外,陆川看上的不是米娜,而是自己,虽然今天他的表现,几次都让她怀疑这点,但她从未真心想过那是真的。 她本以为,她一辈子就要这么辛苦不安地走下去,遇不到任何突破口。但现在王明朗的这通电话,如同沙漠里的一汪清泉,让她这个快要干涸枯死的人看到了希望,双眼渐渐泛起光彩。 对王明朗来说,自己可有可无,再找个替代她的宣传易如反掌,但是现在陆川对自己有兴趣,这是连米娜都做不到的事,自己却可以,这就是她区别于他人的核心竞争力。 某个念头,从脑海深处翻涌而出,卷着汩汩的白色泡沫向海面上浮,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渐渐地,她的嘴角勾了起来,唇畔的笑容沾染上几分媚意,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知道自己也许迟早会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想到,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而她,必须要牢牢地把握住。 故作犹疑,她轻声地问:“王总,都这么晚了,有什么工作不能明天再说吗?” 王明朗耐心解释:“今夏,你也知道陆局长是什么地位的人,他工作很忙,难得有时间,你就去吧。” 今夏咬唇,似乎很艰难:“可是王总,我这都睡下了,要不明天,明天白天我一早就去。” “白天真没时间,你刚参加工作,阅历浅,陆局长经验丰富,可以给你一些提点。你懂不懂,遇见一个贵人,可以少奋斗十年。” “可是王总,我没那个上进心,就想普普通通的。陆局长明天要是没有时间,就等他有时间再说吧,或者我跟他电话沟通也行。” 王明朗好言好语劝半天,今夏却油盐不进,于是他也恼了,平时的好脾气都用在讨好领导上,对一个下属他犯不着那么低三下四:“今夏,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陆川他看上了你,我必须让你去,再说你去也没什么坏处,要是促成了这项目,少不了你的好。” 今夏唇角的弧度更深,王明朗已经快要失去耐心,自己得再加把劲:“王总,您知道我的,我不漂亮,嘴巴也笨,不如让米娜去,她长得好,又能说会道,见惯了场面,不会丢您的脸。” 米娜去做spa,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能让她去我还用得着跟你在这儿磨叽?” 王明朗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陆川的品味这么怪异:“他可是点了你的名,你不去也得去,除非,你不想在这儿干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不去,王明朗就会炒她。眼下她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如果失去这份工作,在找到下一份工作中间的过渡期,她没有可以吃的老本,家里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至少八千,她歇一个月都歇不起。 微微一笑,今夏故意沉默,好半晌之后才开口:“王总,您看我只是公司的宣传,工作职责里不包括陪领导过夜,您总不能让我挣宣传的钱,干公关的活吧?要不,您还是让我走得了。” 她的语气虽然和善,不过意思已经强硬起来,陆川可是指名要她,她有得天独厚的谈判优势。 王明朗见她也有了些情绪,心想,这可不行,自己刚给陆川送了点钱,似乎还不够人塞牙缝的,现在好不容易他对今夏有兴趣,如果自己再让这丫头跑了,岂不是自毁前程:“这样吧今夏,我也知道这事儿挺委屈你的,我呢,也不是白眼儿狼,不会让你为公司白白奉献,你今天要是去了,以后我每个月工资给你加两千块钱。” 今夏轻笑,王明朗果然是老狐狸,谁知道这两千是不是空头支票,隔天就说是醉话,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给她加了工资,谁又知道她能在这里干多久:“王总,加工资的事我们稍后再谈,陪领导过夜这种活,您平时跟米娜怎么合作的,也跟我怎么合作吧。” 王明朗一愣,没想到她平时看着安安静静,知道的事情还不少,米娜每次陪床,酬劳都是另结,每月支付她的工资只限于非床上的作陪。沉默了会儿,他咬牙:“可以。” 反正这笔钱不给她,也要给米娜,只要她肯点头,一切都好说。 今夏满意,机缘下她看过王明朗的财务报表,对其中一项招待费起了疑心,每次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块,所以她就做了个大胆的推测,没想到王明朗这么容易就上钩。清了清嗓子,她纯良地说:“那就麻烦王总转账到我的工资卡吧。” 王明朗对今夏的表现虽然非常意外,但是第一,这笔钱无论花在谁身上,总归是要花出去,所以他也不心疼,第二,用钱就能搞定今夏,天下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他还就怕她拿着个清高的性子跟他又哭又闹死活不从。 银行的到账短信很快发到今夏手机,她依旧一副无辜的嗓音:“谢谢王总。我还有一件事,您刚才说过给我加工资,这不是醉话吧?” 王明朗笑笑:“当然不是,我说话算话,明儿就给财务打电话。” 如果不是陆川看上她,他又怎么会处处受制于一个小丫头,也罢,一个月两千块是芝麻小钱,等陆川对她没了兴趣,自己找个借口降她薪水就是。 挂上电话,今夏查看了银行短信,确认钱的数目正确之后,便梳好头发,整理了下睡得有些发皱的衬衫,镜子里那张望着自己的脸,此刻似乎有些陌生。她笑了笑,至少陆川一表人才,不是什么脑满肠肥的猪,至少她跟他睡一觉,可以拿到许多钱。同样是出卖身体,她比十元店的性工作者,可以说得上幸运吧。 * 敲响陆川的房门,片刻后,也没问是谁,他就把门开了,今夏抬头,他刚洗过澡,赤*裸着精壮的上身,王字型腹肌透着贲张的力量,下半身系了条白色大浴巾。 他冲她点了下头:“进来。” 今夏垂下视线,沉默地走了进去,陆川跟在她身后,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要喝什么?” 今夏摇头:“不用了,谢谢陆局长。” 陆川往宽大的双人床上一坐,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来。” 今夏站在约两米开外的地方,把帆布包放下,摆了摆手:“陆局长,我站着就好了。” 陆川停下擦头发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你不会真以为我找你是来谈工作吧?” 今夏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我知道您的意思。” 陆川勾起嘴角:“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听话?” 他以为她来了,就表示愿意。 今夏抬眼,坦然地望着陆川:“陆局长,我只是公司的宣传,不是公关,我的工作职责里,不包括您所希望的事。” 陆川盯着她的双眼微微眯起,她是真不愿意和他上床,还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你的意思是,你不想?” 今夏轻轻点了点头,双眼盯着地毯,漂亮的花纹。 陆川把毛巾扔到床上:“既然不想,为什么来?” “我来是为了保住工作。” 陆川盯着她,直觉她说的是真话,用工作来威胁,这倒像是王明朗的手段。他原本只是让他去试探一下,如果她愿意被潜,结果就是双赢,他尝到她的身体,她可以从王明朗那里得到些好处,如果不愿意,那就当做没这事发生。 笑了笑,他挑眉:“为什么不想?你们公司的米娜小姐,可是相当积极地想要跳上我的床。” 今夏故作讶异:“米娜她,来找过你?” 陆川点了点头:“我对她没兴趣,打发她走了,倒是你,让我一直都忘不了。说吧,为什么不愿意。” 今夏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因为没有好处。” 陆川微愣,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诚实。他本来以为她和米娜不一样,原来清纯的表相下,欲望依然藏在眼底,溶解在血液里。不过,他倒是没觉得这不好,有欲望的人,就有听话的可能,要是她无欲无求,他就无可奈何了。 “怎么会没有好处,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讨了我的欢心,不管是你的事业,还是金钱,都会有质的提升?” 他故意地说着,这种盲目的希望,很多想挤进他们圈子的人都抱有。 今夏安静了片刻,忽然轻轻笑了,像冬天里缓缓绽开的一朵红色腊梅,幽香四溢:“我当然想过啊,如果我能哄您开心,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她语气表情瞬间的变化,让陆川有些意外,刚才她脸上还有些谦恭,现在却带了几分媚骨,真是有趣。 “如果我能讨您欢心,您会赏我些什么?” 今夏望着陆川,唇边绕着笑,像是换了一个人:“其实我什么都得不到,好处都归了王总,不是吗?” 她不会天真地认为,简单地和他睡一觉就能改变她的人生,他口中那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她从来就不抱有,她也不会认为他这样说是在帮自己,这不过是诱骗她上床的一种借口,和他在饭局上帮她挡酒,不让她喝醉是一个目的,性。 陆川唇角勾了起来,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想把她看透。他感到自己血液深处在往外冒泡,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您和王总,一个为官一个经商,都不是来做慈善的。在你们的游戏里,我不过是一颗棋子,不会天真地以为讨好了你们任何一方,我就有天大的好处拿,不过是些蝇头小利。” 陆川笑了起来:“所以现在你是在告诉我,之所以不肯陪我,是因为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 今夏轻轻一笑,像是在水里沾了一下:“您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每个人都有个价码,她并不清高,也不贞烈。 陆川站了起来,走向她,挑眉:“你难道就不怕我用强?” 今夏缓缓地退着,娇俏地笑:“陆局长不缺女人,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不需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找不到女人上床的男人,才会去强*奸别人。” 陆川嘴角溢出笑意,继续逼近她:“可是你怕丢了工作,我如果用强,你能反抗?” 今夏被逼到墙边,背贴上坚硬的墙壁,传来一阵寒意,她眉梢一扬:“我怎么会怕,再找份像这样的工作并不困难,倒是陆局长您如果用强,我想不会有什么快感。” 唇角一弯,陆川压了过去,脸凑在她颈窝,轻轻地嗅着,他确实想要她,身下也起了变化。为官这些年,别人给他送过不少女人,自己能看上的不多,不过一旦相中,发生关系都是你情我愿,有今夏这种反应的,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既没有冷冰冰地拒绝,也没有谄媚地阿谀奉迎,更没有卫道士般的自持清高,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很坦诚,坦诚到他不忍心让她不情不愿地跟他发生关系:“你开个价。” 用钱能解决的事,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他刚凑过来时,今夏有稍微的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任由他宽阔的身躯压在她身上,鼻尖,似乎能嗅到他肩膀传来的男性体热:“十万。” 他既然愿意让她开价,显然对她的身体志在必得。 “十万?” 陆川离开她的颈边,探究地看着她:“你又不是处,怎么可能要那么高的价。” 也对,他听见过自己打色*情电话,一个处怎么可能有那么娴熟的呻*吟。今夏婉转一笑:“可是对您来说,我是新鲜的第一次啊,况且这个价钱不算贵,还不够买一只表呢。” 她故意抬高了价码,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像陆川这样的老奸巨猾,肯定不能她说多少就给多少。 陆川对女人虽然谈不上豪气,但也绝非小气之人,但凡能讨自己欢心的,都会送些名牌包和珠宝首饰之类的,女人喜爱的物品,所以十万块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买个包的钱,只是,他不想让今夏得寸进尺,自己已经开了先例,在还没得到一个女人时就付出,所以价钱必须由他定。 离开今夏身边,他缓缓走到桌前,从一个报纸包里抽出五沓人民币:“五万,接受你就留下。” 如她所料,他砍了一半,那包里的钱,大概是晚上王明朗孝敬他的。今夏盯着那红粉粉的几沓钱,安静了会儿,娇笑:“那我就先谢谢陆局长了。” 陆川笑了笑,这小丫头还是识相。转过身,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今夏保持微笑,深吸口气,依言走了过去,将自己右手递到他伸着的左手掌心,一股热气传来。 陆川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一拉,就把她整个人扯进怀里抱着:“现在是夏天,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他的脸就在她眼前一尺,幽深的墨瞳紧紧锁住她的表情,今夏轻笑,克制自己不去回避他的视线:“待会儿就不会冷了,不是?” 陆川会意一笑,她的双眼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脸颊的肌肤细腻得像刚剥好壳的鸡蛋,小巧的双唇微嘟,泛着丝丝光泽,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软软的凉凉的。 今夏看着他的脸在眼前迅速放大,僵硬得连肺都停止了呼吸,手下意识地想要推拒他,但她始终没有动,不能逃,只能闭着眼,任他予取予求。 陆川吻了一下之后,舍不得离开,就在她唇上辗转反侧起来,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后脑,将她更深地压向自己。今夏感觉他想要撬开她紧闭的牙齿,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他有力的大手摁住后脑,丝毫动弹不得,渐渐地,她感到缺氧,条件反射地张嘴,他趁势钻了进来,卷进一股薄荷的清凉。 今夏本能地躲避他舌头的追逐,在陆川看来,更像是种挑逗,和邀请,他不由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轻滑过她上颚时,感到她猛然向后退了下。唇角轻勾,他似乎找到了她一个敏感点,恶意地再舔了舔那处地方,果然她又是一阵试图后退。 今夏挣扎了几下,但敌不过陆川的力气,毕竟她不能拼命抵抗,要拿到钱,就要办完事。陆川感到她呼吸逐渐加重了,身体也软了些,半倚在他身上,两团柔软触感清晰,他身下的血液在迅速向某个部位聚集。 结束这个吻,他指背轻抚着她泛红的面颊,好整以暇地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今夏垂下眼,不愿和他对视,任她理论再丰富,再能装妖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临场发挥没法维持电话里镇静自若的心态。 陆川手沿着她的腰线缓缓下滑,摸到她臀后半裙的拉链,嗤地拉开:“我们去床上。” 今夏只是僵硬地站着,任裙子滑落到地上,双腿泛起凉意,陆川见她安静,没有任何回应,就挑起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再问了一遍:“我们去床上,好吗?” 今夏望着陆川,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眼神似乎有些探究,她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可能不符合他的预期,便努力挤出个媚笑:“好。” 说完就走向床沿,爬上去坐好。 ☆、5欲望的深渊 陆川从床尾上来,跪到她面前,伸手解她衬衣的扣子,今夏僵了片刻,随即强迫自己放松,努力回忆着片子里看来的情节,伸手去解他浴巾,谁知轻轻一拉就落了下来,他的小将军直挺挺地向她立正敬礼。 以前从来没看过实物,今夏不由有点吓到,一时不知所措,只好仓惶把视线移开。 陆川轻笑,脱下她的衬衣:“宝贝,怎么这么着急。” 今夏微怔,跟着回过神,故作羞赧地一笑,娇滴滴地说:“你待会儿慢一点,人家怕疼。” 那嗓音,那腔调,和在巷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撩人心魄,陆川喉结滚动了下,直直地注视着她的胸前,白色棉质内衣半包着两团雪白的高耸,灯光下泛着莹润细腻的光泽,让他心旌荡漾。 将她压倒在床上,他再度和她唇舌交缠,手在她大腿不断游移,指腹传来饱含弹性的触感。 第5节 今夏双手搭在他肩膀,被动地承受他激烈地亲吻吮吸,犹如掠夺一般,他的手从她大腿滑上盆骨,揉捏着臀瓣,她下意识地想夹紧双腿,却只夹到他的身体。 陆川笑了笑,顺着她颈项往下亲吻,双手继续上移,抚摸到她腰侧时,感到她身体一颤,腰部竟微弓了起来,他再轻轻摸了下,她身子弓得更高,忍不住讨饶:“不要,好痒。” 陆川没想到她身体这么敏感,一时起了玩心,咯吱了她腰两下,今夏不由在他身下扭动,既难堪又想笑,伸手来抓他作恶的手:“别挠了,真的好痒。” 陆川就势握住她双腕,拉到枕头两侧压住:“宝贝,你可真热情。” 说着埋头吻上了那两团高耸,将内衣再往下拉些,露出诱人的粉红。 含住玩弄了会儿,陆川听见头上传来细细的呻*吟,像是忍耐不住,从唇边泄露出来似的,这细小的声音,却是最好的催情剂,他感到血液在加速沸腾,嘴上的花样也情不自禁地多了起来。 今夏哪里受过这些,胸口传来的酥麻电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手推着陆川的肩膀,但酥软无力,丝毫撼动不得。陆川手已经滑到她下面,褪下内裤,轻轻探索着,为待会儿的重头戏做润滑。 今夏只觉有异物在她身下拉扯,感到些许疼痛,双腿大开,被他压住,大腿内侧的筋抻得难受。 陆川只在入口处稍微做了下扩张,并未深入,反正她不是处,不需要那么多诱导的前戏,手指感受到的吸附让他燥热难耐,也顾不了许多,尽管还没有润湿充分,但他还是摸准位置一个挺身就贯穿了她的身体,今夏几乎尖叫着要坐起来,她眉间深凹的褶皱让陆川也愣了神,她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今夏咬牙,手指抠住床单,巨大的异物感和撕裂感让她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忍耐。陆川见状也不敢乱动,只好扶住她腰部,感到她身体在颤抖,他柔声哄着:“乖,没事,我不动我不动。” 今夏艰难地喘息,只要他没动作,疼痛就不会加剧。陆川见她没有再出声,而且眉间似乎舒展了些,知道她的疼痛已经渐缓。身下传来强烈的紧*窒,诱惑他缓缓地动作起来,他抽出的时候看了一眼结合处,上面果然有些许血迹。难怪她反应如此大,没有被开发过的身体,还不懂得欲望的乐趣。 她还是处这个事实,让陆川感到意外惊喜,虽然他没有处的情结,但他是她第一个男人,这依旧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为了不伤到她,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可是今夏却依然感到生拉硬扯的,干涩的疼痛,和她录过的那些小说里描写得根本不一样,没有任何快感可言,只是难受。 陆川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察觉到她依旧十分痛苦,就再次停下来,俯身轻轻地吻着她,调*教似地诱导,不断摩擦她上颚的敏感点。 比起身下的结合,今夏似乎更喜爱亲吻带来的感受,渐渐地,她双臂攀上了陆川的肩膀,环在他脖子上,陆川吻了下她嘴角,责怪:“怎么不说你是第一次?早知道我就再慢一些。” 今夏剧烈地喘息:“说了你也不会信。” 陆川微愣,也对,是不是处,还是要做了才知道,她光是说,自己肯定是不信。低头复又吻住她,他缓缓动作起来,摩擦触发的快感挑战着欲望的极限,他已经尽力不让自己粗暴,也没有折腾她尝试更多的姿势,为了放过她,他只用最传统的位置让自己达到高*潮,但是尽管这样,今夏也已精疲力尽,身下一片疼痛。 事后陆川抓过薄被,盖在今夏身上,自己也钻进去,靠在床头,燃了根香烟。今夏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精致的吊灯,止不住胸口的喘息,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失去。 待呼吸稍微平复后,她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洗澡。动了动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咬牙支起身子,陆川察觉到她想起床,忙扶住她:“你要做什么?” 今夏摁住胸口的薄被:“我想去洗澡。” 陆川搁下香烟起身,大手一捞,就把她赤条条从被子里拉出来,然后打横一抱,将她轻轻松松抱起,今夏反应不及,身子已悬在半空,不敢乱动,生怕他抱不稳,把自己摔在地上。 陆川眼带笑意地望着她:“我带你去。” 今夏忙捂住自己胸口,低头。 陆川好笑:“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刚才不都被我看过了么。” 今夏沉默,此刻她没有装妖娆的心情。陆川见她垂着脸,想来是不好意思,也没再继续调戏,抱着她走进淋浴间,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站好。 今夏夹起双腿,手严密地护住胸前:“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陆川打开喷头,热腾腾的水柱从上而下:“不要,我也要洗。” 今夏胸口一滞,又不能命令他出去,只好别开眼,站到角落:“那你先洗吧。” 陆川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今夏猝不及防,跌进他胸膛:“一起洗,省水。” 今夏无语,心知拗不过,就转过身背对他,任水花冲洒在自己身上,胸口那些红色的小印子,此刻格外鲜明。 陆川从身后抱住她,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凑到她耳边,喃喃:“真想再来一次。” 今夏瞬间慌神,跟着镇定,柔媚:“陆局长,再来就要另收费哦。” 陆川手向下移:“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这里还很疼吧。” 他不想在今天重创她,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有的是机会。今夏也怕再来一次自己吃不消,而且新鲜肉体带来的快感,不是上一次床就可以完全消化,陆川必然会再找她,也不急在这一刻,就温顺地点了点头:“是很疼。” 陆川在她耳垂上吻了下:“第一次是这样,以后就不会疼了,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 说着挤了些沐浴液,替她擦洗身体。今夏也没有再说什么,任凭陆川洗遍了她的全身,跟着他取下喷头,细细地冲掉她身上的白色泡沫,再扯过毛巾给她擦干。 洗完之后,今夏系好浴巾出来,去捡地上的衣服,陆川跟在她身后,奇怪:“你要回去?” 今夏点头,她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过夜,陆川挑眉:“怎么,这么不愿意待在我身边?” 今夏忙堆起笑容:“没有,我是怕打扰陆局长休息。” “没有就好。” 陆川扯过她手里的衣服,命令:“今晚就在这里睡。” 今夏不敢不从,况且只是纯睡觉的话,对自己也没有损失,她可不想就因为这点惹怒他。乖乖地爬上床,她钻进被子躺好,陆川也钻了进来,顺手关了灯。 黑暗中,今夏下意识地翻过身背对他,身子蜷缩起来,似乎这样能圈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她没有爱谁,所以不必为谁守贞,她也不恨陆川,自己和他是公平交易,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她只是有些感慨,如果她的第一次,能和她爱的人做,那该有多好。 陆川也翻过身,注视着今夏在黑暗里的轮廓,她的长发就在他枕边,似乎有股暗香。她是,如此矛盾的一个女人,初见她时妖媚无骨,再见她却清纯无辜,他初以为她必定经历无数,才能练就那销魂蚀骨的娇柔,却没料到她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在酒宴上他又觉她涉世未深,内敛质朴,没想到她却能看透利害,步步为营。 只是,她在他眼前娇媚圆滑,似乎滴水不漏,但他看得出,她并非心甘情愿,其实不想在自己身边多待半刻,这还是生平头一遭,自己在一个女人眼里,如此没有魅力。陆川勾了勾嘴角,蹭到今夏身后,大手勾在她腰上,把她抱进怀里,今夏也没挣扎,安静地由他自身后抱着,没多久,便传来陆川均匀的呼吸,她强撑了半晌,也忍不住了,在确定他睡熟之后,也稍微放心地睡去。 * 浴室传来的水声让今夏从睡梦中醒来,厚重的深色窗帘边缘隐隐泛着白,已经天亮了。她猛然想起昨夜的事,回头,身边没有人在,听见哗哗的水声,才意识到陆川在卫生间。趁着这个空隙,她赶紧跳起来,七手八脚地穿好衣服,省得待会儿又被他白吃豆腐。 陆川洗漱好出来,今夏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等他,他手一挥:“去刷牙,我叫了早餐。” 今夏微愣,她本来打算拿了钱就走人,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昨天被他折腾惨了,现在肚子正饿着呢,不用跟他客气,想到这里,她干脆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洗好,早餐已经送到,她在陆川对面坐下,也没打算说话,只顾低着头吃饭。 陆川喝了口橙汁,慢悠悠地问:“你既然是处,为什么电话里叫*床叫得那么好?” 今夏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件事,而且问得这么直白,一口火腿差点哽在喉咙。端起橙汁喝了口,她浅笑:“大概我有天赋。” 陆川也笑,这天赋他倒是喜欢:“你们王总说你没有男朋友,那巷子里,你在跟谁打电话?” 今夏柳眉轻扬:“陆局长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只是单纯地好奇而已。” “王总他贵人事忙,怎么会清楚我的感情状况。” 她的意思是,她有男朋友?陆川讥笑:“除非他ed,否则你不会到现在还是完璧。” 今夏轻笑:“陆局长不信就算了。” 陆川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她不想说,自己逼问出来的,也不会是实话。虽然他不确定她到底在跟谁打电话,但是他相信电话那头,绝对不是她男朋友。 吃过早饭,他给王明朗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可以往回走了,随后拿起桌上那五沓钱递给今夏,顺手又多加了两沓。 今夏明白,因为她是第一次,所以又值钱了些。如同陆川所说,钱不是问题,他心情那么一好,手里漏下来的钱她存一年都存不下,要想挣钱,果然要待在离钱近的,钱多的地方。 等陆川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出去,王明朗的车早就在大门口候着了,他殷勤地跑过去:“陆局长,昨天休息得可好?”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今夏一眼,颔首:“王总手下果然人才济济。” 王明朗会意:“那就好那就好,陆局长满意就好啊。” 他还真担心今夏伺候不好陆川。 米娜款款地迎上来:“时候不早了,陆局长请上车吧。” 昨天他把她给拒了,没想到要了今夏这样的货色,口味还真不是一般怪。 陆川缓步上车,今夏绕到副驾驶坐了进去,米娜依旧在后排,王明朗先把陆川送了回去,再把米娜放下,最后车上只剩他和今夏两人。 “陆川昨天说什么没有?” 今夏温顺地答:“没有,关系还没到位,项目的事他不会跟我说。” 虽然昨晚她威胁过王明朗,也知道他知道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是他依旧是她老板,听话总是好的。 王明朗点头:“陆川有多重要我不想再强调,大家都是想挣钱,你只要把他伺候好,多给他说说我们项目的好话,到时候哥不会忘记你的好。” 今夏微笑:“王总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办的。” 王明朗破天荒地把今夏送到家门口,临走前还不忘再嘱咐她几句。 今夏等他的车走远,先去银行把包里的七万块钱存了,跟着回到家,拿出记账的小本,对着上面的账目一笔一笔地把欠账还清,之后便琢磨着什么时候回一次家,好把爸的事安排一下。 最近没有长假,周末两天时间又太短,掐头去尾,统共在家待的时间也就一天,为这一天,要花那么多车票钱,她又有些心疼。看来,还是得借着自己得陆川宠的时候,算计一下王明朗。 陆川,陆川。 想到他,她又觉着身下疼痛。待在房地产行业,天天听见的,都是别人口中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房子,她也不是没幻想过,自己有天也能在这行里赚钱。只可惜她是个小宣传,没有多少出头机会,若是要学米娜做公关,她又没做好心理准备,一来是不想,二来也是不确定她这样清汤白水的长相,会不会有市场。 可以说陆川的出现,直接替她下了决心。毕竟自己还没有施展浑身解数去勾引,他就已经对她有了兴趣,这对她来说,是占了上风,就像陆川说的,机会是多,也要会把握才行。这样的机会如果她再不把握,下一次就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了。 人的一生,就如同房市一样,几年前房价低的时候,如果把握住机会,购入几套,现在很多人的生活,恐怕是另一番光景。陆川对她来说,也是这样,时运是一列不停站的火车,跳上去了,走向的,就是另一种世界。 隔天上班,今夏依旧早到,王明朗没有请专人打扫卫生,清洁都是员工自己做,所谓员工,其实就只有资历最浅的她,其他人断然是不会主动做这些。 今夏先把地扫干净,再把冰箱里过期的食物清理出来,和上周残余的垃圾一起倒在一个大黑塑料袋里,拎出去扔掉,回头再把厨房的料理台擦干净,虽然平时没有人烧菜,但是员工用微波炉热过饭之后,就着料理台吃,总会留下些残渣和油渍。 打扫完,今夏回到工位开始干活,不一会儿财务陈姐拿着一摞材料过来了:“小今,帮我去复印一下。” 今夏谦恭地点头:“好的陈姐。” 说着接过材料就要往复印机走,王明朗来上班,碰巧看到,就说:“以后复印这种事儿自己干啊,又不是没手。” 陈姐是老江湖,一见苗头不对,赶紧从今夏手里拿回材料:“算了,也没多少页,我自己印。” 王明朗对陈姐说:“你印好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姐忙点头:“好的王总。” 在私人老板手下干活,最重要的就是让老板高兴,不像大公司,开除个人,还非得要个由头。 ☆、6独占欲 中午去外面桂林米粉吃饭,之后大家按老习惯,在附近散会儿步,消化消化再回去。陈姐故意拉着今夏,两人慢慢地走,不一会儿就掉了队,陈姐悄声问:“王总给你涨工资了,为什么呀?” 早上王明朗把她叫到办公室,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今夏沉吟,如果推说自己不知道涨工资的事,怕是说不过去,王总绝不是主动给员工加薪的老板,便微微一笑:“王总生意上的一个朋友,正好我也认识,算是有点交情。” 陈姐立刻明白,王总之所以加薪,是为了套牢今夏的人脉:“那人是谁啊?” 她平时看着一声不响的,也没想到能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今夏故意露出为难的神色:“陈姐,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主要是王总特别交代过了,这事儿得保密。你知道跟我们竞争的有很多家公司,这种商业机密,不好随便说出去的,万一泄了密,你跟我都不用在这里干了。” 陈姐知道房地产这行水深,有些事确实不好刨根问底,按今夏这口气,都搬王总出来压了,肯定不会告诉她实情,也罢,反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问就不问吧:“小今,之前姐有时让你帮帮忙做些事儿,确实是我太忙,你别放在心上啊。” 今夏见她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也谦恭地笑笑:“陈姐哪里话,我资历浅,帮你做事是应该的,以后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找我啊。” 陈姐见她虽然有王总在后边撑腰,但是态度没有骄傲,还和以前一样好说话,对她也就没有生出反感:“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回公司后,陈姐也没有张扬这事儿,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这是职场的规则。除了她之外,其他人不明就里,依旧指使今夏做事,米娜不一样,她纯粹是气不过,在想法子泄愤。 今夏照单全收,自己不过是被陆川看上,但谁又知道他能看上自己多久,所以她必须还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不可以在此时给人留下话柄。 隔天王明朗给陆川打电话,想问问标书的事,上次把草稿给他之后,就一直没有回音:“陆局长,在忙呢吧?” 陆川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有,刚开完会,有什么事?” 王明朗嘿嘿地笑:“也没什么大事儿,我就随便问问,我那标书不知道写得合不合要求?” “你那标书我看了,有些问题,你先拿回去,回头有时间我们碰碰。” “哎好。” 王明朗忙不迭地点头,也忘了陆川根本看不见:“我马上过来拿。” “让今夏来吧。” 第6节 王明朗一愣,马上回过神:“好的好的,我马上让她过来。” 挂上电话,他把今夏喊到办公室,把地址给她:“你马上去陆川那儿,把我们的标书拿回来。” 今夏点头:“好。” 王明朗抽出几张购物卡递给今夏:“把这个送给他,聪明点儿。” “王总放心。” 今夏接过卡:“要没有别的事儿,我先出去了。” 王明朗挥手,今夏转身走了几步,跟着像想起什么似地回头:“王总,我有件事儿想跟您说。” “说吧。” “这周四周五我想请两天年假,不知道可不可以。” 王明朗一听,年假?他们这样的小公司里可没有年假这一说,只有事假病假,事假无薪,病假半薪,需提供病假条,这些人事规则,今夏是清楚的,可她故意这么说,想来应该是,想休假又不想扣工资:“可以,待会儿填张出差表,到财务那儿报备一下。” 陆川还惦记着她,自己就先退一步。 “谢谢王总。” 今夏走出办公室,拿了个a4大小的牛皮纸信封,将那几张购物卡塞了进去,跟着打了个车到王明朗给的地址。她第一次到国土局,眼前是气势宏伟的办公大楼,不由有点发怵。 向门口站岗的保安说明来意,保安示意她去大厅前台登记,她小心翼翼地抱着牛皮纸袋走了进去,在大厅里登记了自己的姓名,身份证号,和被访人姓名,前台服务人员先给陆川打了个电话确认,然后告诉她去三楼。 找到陆川的办公室,今夏轻轻敲了两下门,听见里面说:“进来。” 她推门走入,陆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陆局长。” 今夏脸上挂着不浓不淡的笑,走过去几步,把牛皮纸信封递上前:“王总让我来给您送这个,顺便拿一下标书。” 这个?陆川立时明白,她故意说得含糊,信封里肯定不是文件,就接过来,放在一旁:“你先坐。” 今夏依言在陆川对面坐下,把帆布包放在腿上:“请问陆局长有什么吩咐?” 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公事化,仿佛那火辣的一夜,从来没有发生。 陆川见她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视线交汇也没有丝毫退避,倒是武装得完备:“把你手机给我。” 她越是不迎合也不拒绝,就越是让他感到有趣。在所有颜色里,他最喜欢灰色,黑和白都太分明,只有灰色,有最多的维度,最值得探索。 今夏略微迟疑,还是掏出手机递了过去。按陆川的性格,如果像米娜那样太主动太具攻击性,肯定讨不到巧,虽然在大多数场合米娜都吃得开,但是陆川在这点上有些怪异。 不过,如果太清高太刚烈,又容易让他失去兴趣,毕竟在官场的意识体系里,每个人都有价,没有纯洁的圣人,太拿架子的人,会被认为是装b。 所以要维持陆川对自己的兴趣,她必须在迎拒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就像杂技一样,一旦找对点,就不会摔下来。只是目前困难的是,她并不了解陆川,只能靠直觉摸索。 陆川接过她手机,眉峰蹙了起来。现在还有人用这种古董么?看起来就跟山寨货似的。他本来打算在上面输入自己的号码,想了想,还是还给她了。 今夏见他拿着自己手机,只是看了看,什么都没做就还了回来,心下正奇怪,就见他站起身,走到旁边柜子里翻着什么,片刻之后,抽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你那手机扔了吧,以后用这个。” 今夏接过来,盒子表面是苹果的标志,打开,里面躺着一台白色的iphone 4s,和联通的合约书,想来话费都已经充在手机里了。莞尔一笑,她也不假惺惺地推拒:“谢谢陆局长。” 这应该是以前谁送他的,一直放着没有用。 陆川半倚在桌边,从她手上的盒子里拿出手机,插入电源,开机后输入了自己的号码,存储,跟着拨出,直到他手机响铃后才还给她。 今夏把盒子收进帆布包,微笑地望着陆川:“陆局长,您工作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陆川唇角微勾,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身子,还好吧。” 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今夏盈盈一笑:“还在恢复中,不过谢谢陆局长关心。” 陆川凑近,轻轻在她唇角啄了一下,跟着将她散落耳边的发丝顺到耳后:“手机保持开机,等我电话。” 今夏乖巧地点头:“是。” 陆川将桌上的标书递给她:“去吧。” 今夏接过来,站起身:“陆局长再见。” 走出国土局,她打了个车回公司,把标书交给王明朗,等到下班之后,回到家她才把iphone拿出来充电。只是这东西再好,始终不如现金来得实在。 * 第二天快下班时,王明朗走到今夏桌前,在桌上叩了两下:“晚上有个饭局,你一起去。” 今夏抬眼,要她一起,大概是请陆川吃饭吧:“好。” “待会儿要走了我叫你。” 王明朗丢下这句就回了办公室,片刻之后米娜从外边进来,装束打扮看起来似乎没有之前用心。 今夏暗自奇怪,依米娜的性格,不是轻言放弃的类型,像陆川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她没那么简单放手,怎么今天这么不隆重。 不一会儿王明朗拿着个大手包匆匆出来:“走吧。” 今夏马上站起来,跟在王明朗身后,米娜见今夏也去,挑眉:“今夏,我们去谈生意,你跟着干什么?” 今夏低眉:“是王总让我去的。” 王明朗回头对米娜解释:“我让她跟的,多个人热闹点。” 米娜没再说什么,款款地走在前面,今夏已心里有数,今晚的饭局不是请陆川,如果是,米娜就不会问她跟着干什么,但是王明朗为什么要叫上她呢? 要是早知道要应酬,她就该打扮一下,化个妆,再换身衣服,现在这样去,除非对方眼光和陆川一样另类,否则很难看上她。 饭局在银杏酒店的包间,今夏他们等了一会儿,要招待的人才缓缓而至。来人约莫四十出头,五官端正,面相敦厚,体型略微发福,肚子有点隆起。 王明朗马上站了起来:“周总,好久不见了,听说你最近发展迅猛啊,什么时候也关照关照小弟。” 来人跟他握了个手:“什么发展迅猛,不过是略有起色而已,倒是老弟你,听说准备在京城干大生意。” 王明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没有,我这都是小生意,上不得台面。” 说着看向米娜和今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永发建材的周广福周总。” 跟着又看向周广福:“这两位是我们公司的公关,这是米娜,这是今夏。” 周广福喜欢热闹,年轻漂亮的女人越多,他越容易喝高。 周广福就近先和今夏握了个手:“你好。” 今夏微笑回应:“周总好。” 手交握的瞬间,她留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周广福跟着向米娜伸出手:“你好。” 米娜巧笑倩兮:“久闻周总大名,如雷贯耳。” 周广福笑:“哪里哪里,米娜小姐可真会说话。” 米娜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她身边的位置:“周总请这边坐。” 周广福点头落座,王明朗坐在他另一侧,叫来服务员点菜。 酒菜上桌之后,王明朗和米娜主要陪聊,今夏不懂建材,只能做些倒酒,递纸巾的杂活。 席间王明朗不光自己不停敬酒,也拉着米娜和今夏陪周广福喝,今夏没有经过这种历练,酒量一般,没几杯就喝得微醺。 周广福几杯黄汤下肚之后,言谈之间不时伸手拍拍米娜大腿,今夏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同情米娜,同时也庆幸坐在那里的,不是自己。 她正想着,周广福就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那个今夏,我敬你一杯啊,感谢你晚上还牺牲自己的时间,出来陪我们这种老头子喝酒。” 今夏心想,这还真是什么敬酒的借口都想得出,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感到头有些晕,百会穴似乎在往外蒸腾热气:“周总您言重了,能来这里是我的荣幸。” 两只酒杯快碰到一起时,周广福忽然伸手握住了今夏的手,还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你这酒,没倒满啊。” 今夏一愣,沉着地抽出手来,抱歉一笑:“哎呀,是我没注意,我这就满上,周总别介意啊。” 倒上酒,今夏战战兢兢地跟周广福喝完这一杯,坐下时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跟陆川喝酒她没有这么大负担,可周广福是已婚的人,万一有什么进一步要求,她是断然不从的。 帆布包隐约传来手机铃声,她掏出来一看,来电人是陆川,而且已经有一通未接来电。她握着手机,走到包间外才摁下接听键,那头说:“你在哪儿,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在外面。你有事?” 陆川对她这种疏离的态度十分不满,口气重了些:“说地点,我过来接你。” 今夏为难:“我现在在陪王总应酬,走不开。” 应酬?陆川眉头皱了起来:“在哪里?” “银杏。” 陆川挂了电话,跟着翻出王明朗的号码,拨了过去。 王明朗捧着电话出来接时,正好和今夏擦身,他看了今夏一眼,接起来:“陆局长,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开口啊,我一定赴汤蹈火。” 陆川不知哪里来的火气:“王明朗,平时看你挺机灵的,怎么会犯这种糊涂?!” 王明朗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太岁爷了:“陆局长,不是,您,您这突然一说,我还真没想起是什么,您给点儿提示成吗?” 陆川沉声:“今夏不是你们公司的宣传吗?什么时候成了公关了?!” 王明朗顿时明白过来,刚才给今夏打电话的是陆川,看来他是不想让她陪其他男人:“陆局长,不是,今夏她确实是宣传,我也没让她当公关,今天带她出来吃饭,不是应酬,就是见个生意上的朋友,让她长点见识,陆局长要是介意,我这就让她走了。” 陆川见他还算识时务,口气也松了些:“今夏她就只是宣传,不需要长什么见识。” 王明朗连连点头:“是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陆局长放心。” 挂上电话,他回到包间,找个借口支走了今夏。 今夏明白刚肯定是陆川给王明朗打的电话,不过自己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多待,周广福这种已婚人士她没兴趣争取,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拎着包走出银杏,她站在街边等陆川。他说要过来接她,待会儿怕是要去酒店。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辆路虎在她跟前停下,车窗摇低,她看清来人是陆川,就拉开车门跳了进去。 陆川闻到她身上卷进来的酒味,皱眉:“喝了不少嘛。” 今夏扣好安全带:“没办法,老板要求的。” 陆川踩下油门:“王明朗今儿请的谁?” “永发建材的老板,周广福。” 对这人他有些耳闻,尤其偏爱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要是今天他没找今夏,这结局还真说不好。 冷哼了声,他说:“周广福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爹了。” 今夏好笑:“所以你觉得问题在年龄?” “不然呢?” “他已经结婚了。” “很正常,这个圈子就这样。” 陆川说完看了她一眼,所以对她来说,年龄不是问题,结没结婚才是问题,这倒是个奇怪的底线。 不过对他来说,她怎么想不重要,只要在自己对她感兴趣的期间,她只属于自己就可以,就像是一盘好菜,他刚吃了第一口,就沾上别人的口水,让他怎么再继续吃下去。 今夏有些头晕,靠在椅背上休息。诚然如陆川所说,这个圈子就这样,见怪不怪,不过幸好她不需要很多钱,所以也没必要折煞那么多自尊。 车子开了一会儿,拐进一个小区,今夏坐直了身子,有些诧异,她以为他会带她上酒店。 小区名字是半岛城邦,欧式建筑风格,车子开进大门时,门口有个巨大的雕塑喷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肯定便宜不了。 ☆、7包养 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陆川领着今夏进门,摁下玄关的灯具开关,映入今夏眼帘的,是宽阔的客厅,纯欧式风格,漂亮得跟杂志一样。 第7节 陆川从鞋柜拿出两双拖鞋,扔给今夏一双,自己换好鞋之后,从玄关柜子上一个琉璃碗里摸出套钥匙递给她。 今夏正埋头换鞋,眼前忽然多了串钥匙,她接过来握在手心,眼波轻轻流转,心下了然:“您这是,要包养我吗?” 也好,伺候他一个,总比伺候周广福那样的男人强。 陆川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我已经跟王明朗说过了,以后应酬这种事,你不用参与。从现在起,你就跟我,住在这里方便,省得来回跑。” 今夏换好拖鞋,踏进客厅:“不知道在陆局长眼中,我价值多少?” 这套房子装修精致,家具家电似乎也齐全,就是感觉空了些时日了,没有人气。 陆川沉沉一笑:“月结,每月五万,直到我终止关系。” 今夏见他这么快就报价,肯定是已经提前想好,妩媚一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原来我在您眼中,就只值这个价啊。” 陆川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早料到她不满足:“你想要多少?” “我要加倍,还有,终止关系的时候,不管满没满一个月,都按一个月算。” “每个月七万,最后一个月同意你的说法。” “八万。” “成交。” 今夏浅浅一笑:“那我就谢谢陆局长了。” 陆川双手交握在胸前:“有些丑话,我想先说在前面。” 今夏嫣然:“陆局长请讲。” “第一:不要问不该问的事。第二:不要做不该做的事。第三:我们之间只谈钱,不谈感情。” 他喜欢今夏直接要钱的态度,也直觉她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女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必须提醒她,他不想她给他惹麻烦,而且他最怕的就是摊上感情,物质的欲望可以用钱和珠宝填满,情感的黑洞他却满足不了,到时候女人就会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今夏莞尔一笑,他的意思是,自己只做床伴就好,其他的事无需过问,不要爱上他,也不要希望他爱上自己:“我明白,陆局长只适合短期合作,不适合长期投资,况且,我对您工作的事并不关心,我们之间,就只是简单的钱色交易。” 陆川站了起来:“你明白就好,过两天把你的东西收拾过来。” 今夏想起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了,我明天开始休假,要回趟家,周日才能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陆川微微点头:“去吧。” 说着朝卫生间走去。这套房子定期有保洁打扫,倒是干净,不过可能要补充些日用品。 片刻之后他走出来:“跟我去趟……” 本来想说便利店,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超市,买点东西。” 他不想直接就扑倒她,毕竟她算是初经人事,第一次的感受也不怎么好,所以要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 对男人来说,要高*潮太容易,一个女人,一个充气娃娃,或者一只手,就能达到目的,可是质量却大有差别,自己撸始终不如怀里的温香软玉来得实在。 甚至同样都是和女人做,不同的女人带来的快感也不尽相同,哪怕是和同一个女人,每次的质量也有不同,所以对他来说,性的质量比数量来得更为重要。 今夏一听可以缓刑,立刻点头说好。她本来就醉着,再加上对上床这件事没有好感,巴不得能拖一刻是一刻。 小区环境清幽,飘散着桂花的暗香,石板路两旁,植被郁郁葱葱,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沁凉干净,今夏深吸口气,没想到城市的天空,有一天能比她家乡还明亮。 走出小区,伊藤洋华堂就在街对面不远处,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陆川走在前面,今夏落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在超市入口,陆川拉了辆手推车,回头对她说:“把这推着。” 今夏赶紧上前几步,握住推车的横杠,陆川一手搭在把手上,和她一起推着小车走进超市。 “你要买什么?” 今夏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问,陆川无所谓地耸肩:“随便,看到什么,想起了就买。” 顺着干道往前,路过小家电区,转了一圈,他似乎也没什么要买,跟着路过厨具区,今夏在一套青花瓷花纹的碗前顿了顿,雪白莹亮的骨瓷,衬着那青色,仿佛水墨画一般。 以前她家也有青色花纹的碗,不过是土瓷,颜色黄暗,没有骨瓷的细腻,是看着糙摸着也糙,她那时调皮,容易打碎碗,父亲就给她换成塑料的了。 陆川察觉到她在出神,顺着她视线看去,是一套碗:“你喜欢?” 今夏微笑摇头:“没有,就随便看看。” 陆川拿起那套碗放进车里:“如果你要自己做饭,屋里那些厨具可以随便用。” 今夏笑着点头:“谢谢。” 他倒是敏锐,也对,混官场的若不能一叶知秋,怎么爬得上去。 路过寝具区,凉席正在打折,今夏停下来看了看,她现在用的是单人凉席,但陆川屋里肯定是双人床,不知道有没有席子。 售货阿姨热情地迎了上来:“姑娘看凉席啊,有这种麻将的,还有竹编的,你要哪一种啊?” 今夏心想,麻将的凉快,但竹编的轻巧,她不知道需不需要,就望向陆川,陆川看了她一会儿,唇角一弯:“你不怕膝盖疼么?” 今夏一怔,马上明白过来,视线往下落了两寸,笑:“那还是不买了。” 售货阿姨也听得明白,马上笑呵呵地推荐:“那看看我们这个天蚕丝的四件套吧,冬暖夏凉,你看有这个大红色的,喜庆,适合要结婚的小情侣儿。” 阿姨的逻辑是清晰的,她看两人推着一个车来买东西,那肯定是一对儿,不过两人又都没戴戒指,那肯定还没结婚,但是一起来买床上用品,那肯定是在同居,估计离结婚也不远了。 今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她才意识到她和陆川两人这样同推一辆车逛超市,在别人眼中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故意伸手接过阿姨递来的四件套,她端详了会儿,抬眼问陆川:“你觉得红色的好不好?” 这一套要上千块,不如让他买好了。 陆川一笑:“红色太有张力,还是淡点儿的好。” 阿姨手脚麻利地翻出一套米白色的:“你看这套怎么样?” 陆川摇头:“颜色太浅,容易脏。” 阿姨又翻出一套粉红色的,陆川望向今夏,今夏摇头:“不喜欢。” 太恶心。 阿姨再翻出一套浅灰色的,两人异口同声:“这还不错。” 说完愣了愣,彼此对看了一眼,陆川扭头说:“就拿这套。” 阿姨马上爽快地给他们装车里了,跟着逛到毛巾区,陆川随手扯了几条,又拿了两条大浴巾。 逛到整理收纳区时,今夏心想,反正这些都是小件,价格不贵,也就不过问陆川了,自己看着往车里捡,拿了些垃圾袋,保鲜膜,衣架之类的东西。 随后又在洗浴区买了沐浴液,洗发露,牙膏牙刷等必备品,下到负二楼食品区后,今夏挑了些保健品,明天要回家,自己也难得稍微有点钱,还是买些像样的礼物吧。 陆川一看,都带着中老年字样,应该是要带回家给父母,也没说什么。 到出口结账,陆川把车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捡到保健品时,今夏拦住他:“这些我自己买。” 陆川顿了顿,也没跟她争,就把其它东西都拿了出来,收银员利索地扫着条形码,他递过购物卡结账。 轮到今夏时,他故意说:“不好,忘了买最重要的东西。” 然后伸手从架子上拿了一盒避孕套,跟那堆保健品放在一起。 今夏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上次在云泉会馆,套子是酒店提供,她自己从来没买过,所以现在有些尴尬。 深吸口气,她扬起微笑,不刻意去回应什么,只对收银说:“就这些,结账吧。” 装袋之后,陆川主动拎了重的,只留了个轻巧的给她。走出超市,不一会儿,一点冰凉滴落在今夏脸颊,她抬眼,街灯的柔光中,飘落起一丝一丝的雨线。 下雨了。 陆川拉起她手腕:“跑!” 今夏一愣,也没法挣扎,只好跟着他跑起来,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空气里又泛起潮湿的土腥味儿。奔跑中,她瞄了陆川一眼,这还是第一次,她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跑在雨里。 若不是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或许会觉得现在,此刻,其实还不错。只不过她大概能猜到,陆川带她来超市的原因,真正需要买的,应该只是毛巾牙刷等物品,可他们却逛完了整个超市。 他应该是想让自己,至少从心理上不要抗拒他,人有理性,更有感性,对陆川,她说不上讨厌,甚至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能遇见他,是幸运的。 既然上床的事逃不掉,那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反正以床伴来说,他无论身材相貌体力,都很不错,自己又有钱拿,何必觉得不妥。 直到跑到电梯口,陆川才松开她手腕,两人都止不住喘气。尽管他们拼命跑回来,但还是淋湿了不少,今夏衬衣的肩膀和胸前都是水渍,隐隐透着肉色。 陆川看在眼里,眸子渐渐暗了下去。 进屋后,把东西放在茶几上,他拆出条白毛巾,拉过今夏,替她擦头发。 今夏先是一愣,下意识有些防备,随即让自己放松下来,双手自然地握住他的腰。 陆川耐心地给她擦完,然后就着那条毛巾在自己头上擦起来,今夏也没放手,就那么安静地抱着他,望着他,四目相接,强忍的欲望忽然在陆川胸口炸开来,他扔掉毛巾,挑起今夏的下巴就吻了上去,她的嘴唇,还和上次一样,有些发凉。 他的吻来得激烈,今夏没有挣扎,檀口微张,任他在自己口中扫荡,湿糯的舌尖碰触到一起时,她故意后退,逃开了,陆川追了几次,每次都是稍微碰到她就跑了,始终不能纠缠在一起。 原本抱着她腰的手上移,摁住她后脑,他放慢了节奏,不断舔舐着她上颚的敏感点,今夏口腔顿时一片酥麻,身子也跟着软了,陆川趁势卷住她舌头,激烈地吸吮起来,片刻后,她的手就不受控制地爬上了他脖子,甚至生涩地开始回吻。 今夏察觉到陆川诱导似地退出了她的嘴,将她舌头带到他嘴边,于是学着他的吻法,轻轻舔咬着他嘴唇,然后深入,他体温比她高,口腔里,一片湿暖。两舌相交,陆川重新卷住她的舌尖,慢慢地轻舔,摩挲,细细地吻了很长时间,直到感觉她快透不过气了才松开她。 抚摸着她潮红的脸颊,他说:“我们去床上。” 今夏边喘气边点头:“嗯。” 陆川就打横抱起她,笔直朝卧室前进。 把她放到床上,他脱下她的半裙,分开她双腿,跟着压了上来,继续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双手不断轻抚着她细腻光洁的大腿,慢慢地,右手朝内游走,抚过大腿内侧,来到入口处,隔着底裤缓缓地打着圈儿。 今夏在刚被他手碰到时,本能地后退了下,但没得躲,只能由着他,慢慢地,她开始觉得痒,注意力从嘴转移到了下面。陆川察觉,就结束了深吻,沿着嘴角,细细地吻到她耳垂,舔舐吮吸,直到听见她嘴里逸出第一声呻*吟。 满意地支起身子,他伸手解她的衬衫扣子,一粒一粒,不疾不徐,今夏止不住喘息,胸口上下起伏,因为不敢和他对视,视线就落在他双手,看着自己衬衫被他解开,上身暴露在空气中。 陆川示意她坐起来,彻底把她衬衣脱掉了,跟着他拉起她的手:“现在换你帮我脱。” 今夏看了他一眼,便爬起来,跪在他面前,一颗一颗地解扣子,她有些紧张,手轻轻地发抖,陆川扶住她腰:“宝贝,放松点儿。” 今夏一颤:“你别摸我腰,好痒。” 陆川手松开了些:“那你好好脱我就不摸。” 今夏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很快就将一排扣子全解了,生怕他再摸自己腰。 “这就完了?” 陆川好笑地望着她。 今夏反应过来,这才把他衬衫往后一拉,整个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膛。 “还有下面。” 陆川教导。 今夏点头,拉出他的皮带,解开带扣,再拉下拉链,握住裤子边缘往下扯,陆川配合地坐到床上,长裤就整个褪去。现在今夏跪在床上身子前倾,胸口的沟壑更加明显,玲珑有致的身段让他看得血脉贲张,他拉起今夏的手,覆在他□上:“摸到了吗?我有多想要你。” 虽然隔着内裤,今夏掌心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股坚硬传来的热度,她咬了下嘴唇,把他当做自己的电话客户,娇羞地说:“那还等什么?” 陆川一个起身,就将她扑倒在床上,直接吻上那两团高耸,将胸罩拉下来,他叼着一只,手揉捏着另一只,柔软弹性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今夏抓着床单,极力忍耐胸口传来的酥麻,可是强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娇喘出声,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热,血液卷着从他口中传来的热气,汩汩地循环加热她的全身。 陆川轻轻地咬了一下顶部,换来她啊的一声大叫,他趴在她胸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喜欢?” 今夏脑子有些空白,下意识点头,身子弓了起来,胸部抬得更高:“嗯。” 陆川低头,就势又吻住她胸口,唇齿间逸出只言片语:“还真是主动。” 手慢慢向下,滑到入口处,依旧隔着内裤轻抚。 从胸口的中央,吻过肚脐,小腹,来到底裤边缘,陆川用牙齿咬住,慢慢拉了下来。 今夏感到自己内裤被褪去,跟着他头埋了进去,她本能地支起身子,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陆川抬头看了她一眼:“这是给你的特别服务。” 说完就又低了下去。 仿佛有股电流,一下子从他舌尖传开来,又麻又痒,今夏咬着牙,竭力忍耐,可是她从没有过这样奇异的感受,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下意识伸手要推开他,陆川接住她双手,和她十指交握,感到她紧紧地抓着自己,不由加深了嘴上的动作。 今夏喘息愈发加剧,脑子像被抽空了一样,本能地体验着这前所未有的快感,忽然的一阵痉挛,让她眼前一片茫白,失去了视线,等到她意识归位的时候,陆川的脸已经在上方,正温柔地看着她:“这是你第一次高*潮,喜欢吗?” 今夏面色潮红,剧烈地喘息,根本没有力气回答,陆川笑了笑,又退到下面,伸了手指进去,润滑度倒是有了,扩张还不够,虽然他自己已经胀得生疼了,不过他不想就这么胡乱地冲进去。 第8节 ☆、8求变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今夏也有异物感,但是因为只是手指,所以没有那么锥心的痛,时间长了,反而有种奇妙的感觉,他的手在退出的时候,她的身体会下意识地夹紧,像是舍不得。 陆川盯着面前那具雪白柔嫩的娇躯,胸口上是吻痕一片,由于她皮肤薄,所以特别容易留印子。他手不断动作着,喉头觉得异常干渴,捱到能送入三根手指时,他终于对准位置,慢慢地挤了进去,却并不忙着动作,反而是观察她的表情。 今夏先是皱起眉头,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放松了些,似乎没有那么疼了,陆川抚了抚她汗湿的脸颊,这才开始缓慢抽动。 “嗯……” 今夏下意识地哼出声音,身体稍微扭动了下,陆川盯着两人的结合处,直直地加快了动作,强大的震动让今夏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房间里回响着异常清晰的撞击声。 渐渐地,陆川觉得这姿势不得劲,就将她修长的双腿拉起来,搭在自己肩上,于是身体绞合得更深,他用劲也更猛,今夏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了,声音断断续续:“不要……受不了了……” 陆川没有说话,但动作停了下来。放下她腿,他压上她的身子,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放慢了节奏。 今夏这才稍微缓过来点儿,抱着他回吻,陆川笑了:“我说过你会喜欢上这种感觉,不是?” 今夏羞涩地别过眼,有些难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主动迎合。陆川就势抱着她坐了起来,从下面狠狠地顶着她,垂直的姿势让她落得更深,而从她嘴里漏出的声音让陆川发了狠,拼命地撞击着她,今夏觉得自己就快要散架了。 可陆川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强烈的快感刺激着他,他狠狠地顶了几下,又将她翻了个个儿,从后边进来,今夏几乎是倒在床上,得要陆川拉着她的腰才能不垮下去,随着他动作的加剧,快感的浪头也越来越高,她嗯哼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陆川知道她又快高*潮了,就将她翻了过来,用回传统姿势,一阵剧烈地抽动之后,他感到她下面一阵痉挛,自己也随着这阵挤压,释放了积压已久的欲望,而她的身体在接连抖动,像是打了几个寒颤之后,才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事后陆川拿了条凉被给今夏盖上,自己靠在床头抽烟。从一夜情的角度来说,他更偏爱非处,被开发过的身体更容易动情,不需要太长时间的前戏就可以直入主题。遇到今夏是个意外,不过尽管需要他投入更多的耐心,但是调*教她的过程,还是很有成就感。 今夏浑身瘫软,连起来洗澡的力气都没了,她想,难道陆川就是传说中的金枪不倒,折腾一次能把她半条命都弄没了。 陆川伸手把粘在她脸上的,汗湿的长发顺到耳后:“睡吧。” 跟着伸手摁灭了卧室的吊灯。 今夏闻到他指尖淡淡的烟草味,勉强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身体蜷缩起来,犹如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态。 陆川大手搂住她腰一拉,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抱着,占有性地圈住她胸部,这些都是他的。 今夏也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因为累极,很快便沉沉睡去,第二天手机闹钟在客厅肆意地响了很久,她才醒来,身侧已经空了。 穿好衣服走出卧室,没有人在,这个时间,陆川大概已经去上班了。洗漱之后,她稍微收拾了下,也拎着东西出了门。 火车约莫三个多小时,再转了一次大巴,到家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今夏没有跟家里说自己要回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远远地,她看见奶奶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飞针走线地在缝着什么。快跑几步,她跳到奶奶跟前,笑容灿烂:“奶奶!” 老人家闻声停下手上的针线活儿,抬起头来,金色的阳光,映着孙女久违的脸庞,瞬间又仿佛看见了她小时候稚嫩的模样。 “丫丫!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老人家站了起来,搁下手里的鞋垫:“唉哟,你看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你要早说,我就去趟菜市场了。” 今夏抱紧奶奶:“我好想你们,所以就回来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老人家也抱紧她:“哎哎,回来好啊,奶奶老想你了,这都大半年没见着面了。” 说着又担心:“你这么回来,厂子的领导同意吗?” 奶奶不懂什么公司,企业,对她来说,上班的地方就是厂子。今夏松开她,连连点头:“当然同意啊,我们厂有年假,我这两天不用上班,但是工资照发。” 老人家点头:“哎,北平的厂子,就是比这里的好。” 今夏把礼物递过去:“奶奶,我给您跟爸买了些保养品,您拿进去收着吧,记得要坚持吃啊。” 老人家接过来,叹气:“唉,你浪费钱买这些做什么。我这把年纪,吃了也没什么意义,你爸那个身体,吃什么都不顶用了。” 今夏沉默片刻,笑起来:“奶奶,我爸呢,是不是在屋里休息?” 老人家迟疑了会儿:“你爸他又出去拉三轮了,我劝了,但是怎么劝也劝不听,说是老用你的钱不好,都给你用光了,总要留点嫁妆钱。” 今夏鼻子忽地有些发酸,忍住哭意,笑:“奶奶,我给爸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老人家点头:“哎好,要是知道你来了,他肯定是很高兴的。” 今夏掏出手机,自从爸得病以后,因为每天要透析,厂子的活干不了,他就想了拉三轮这个法子,累是累点,好歹能补贴些家用。 她也不是没劝过,但是隔得太远,自己想管也管不了。曾经她也想过留在这里照顾他,但是在这个小镇上,她能做什么工作,留下来只是大家抱着一起死。 给爸打完电话,今夏就站在门口等,镇子不大,回来花不了多长时间。 镇上的天,空气里隐隐露着黄,初到的人,鼻子敏感,能闻到呛人的化学药品味儿,可是长期住在这儿的人,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镇子不远处,修了不少化工厂纺织厂,排出的污水把她老家那条小河沟里,能杀死的都杀死了,现在水面泛着白泡泡,一股恶臭。 空气中飘着的,是化工厂炼煤厂排出的黄烟,大家也知道吸进去不好,所以有条件搬走的人都搬了,没条件的,就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无可奈何地留在这儿。 反正这些年,得癌症的人越来越多,这是国家经济腾飞,和文明启蒙的阵痛。 约莫一刻钟后,老今头蹬着辆旧三轮,风尘仆仆地过来了,下车后,他用拴在车把手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你不好好工作,怎么跑回来了?家里一切都好,用不着担心。” 今夏走上前:“爸,我这次回来,是想安排您上医院的事儿。” 老今头取下草帽夹在腋下,从三轮车上提下一只老母鸡:“我不去医院,现在这样挺好。” 说着径直朝屋里走。 今夏跟在他后面:“爸,去医院肯定要比您自己在家做透析好,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我有。” 老今头是尿毒症,换肾他是没指望过,现在就靠着透析过活。为了省钱,他在家自制了套简陋的透析设备,一个月能省一半多的钱。 推门进屋,他拎着鸡走向厨房:“你的钱拿去存着,将来买房子用。” 今夏跟进去,正好奶奶也在里面:“爸,您不知道,在北京挣钱不难,我在房地产公司卖房子,一个月挣您的医药费足够了,您就别省着,跟我去县上的医院办手续吧。” 奶奶掰着大蒜头,惊诧:“丫丫,北平挣钱怎么那么容易啊?” 今夏连连点头:“是啊奶奶,您想啊,北京房价多贵啊,一套一百平的房子,那就得二三百万呢,我卖出一套,就是几万块的佣金。” “几万?” 奶奶咧开嘴笑了,挤出满脸褶子:“丫丫真是有出息啊,当年考上大学,在我们村里就是稀罕事儿,现在又能挣钱了,真能干。” 老今头麻利地拔着鸡脖子上的毛,一声没吭。今夏怕他不信自己,就拿出存折递过去:“爸,您相信我,我是真能挣钱。” 老今头没接,奶奶伸手把折子接了过去,打开,眯着眼睛数了半天零:“哟,这有六万多呢。” 顿了顿,她说:“昆子,听妈的话,上医院吧,钱花了可以再挣,命要紧。” 她不是不心疼孙女,只是那毕竟是她儿子。 老今头拿过锃亮的菜刀,一刀下去,鸡脖子汩汩地涌出血来,他稳稳抓着拼命挣扎的老母鸡,眼睛却红了。今夏的娘死得早,算是他一手把女儿拉扯大,但他没让女儿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还要连累她。 今夏见奶奶帮腔,也赶紧跟着劝:“是啊爸,钱没了我们想办法再挣,身体要紧。您跟奶奶一直住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我们去县城租套房子,搬到那儿去,也方便您上医院。” 搬家的事她之前提过好几次了,爸心疼钱,一直没同意。 老今头背过身,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堂堂七尺的汉子,此刻隐忍地哭得像个泪人。 今夏看着爸颤抖的肩头,知道他是哭了,也知道他这是默许了她的安排,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这是个重大的决定,但总有一天要做,不如趁早。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喝了锅香气四溢的土鸡汤,第二天他们就一起上了县城,把医院的手续办了,又托中介找了套小两居租下,一个月得要一千块租金。 第三天他们雇了个小货车,把镇上屋里的东西搬到了县城,老今头死也要把三轮车一起带着,今夏拗不过,只好从了,她知道她一回北京,爸肯定又要蹬着三轮挣钱。 临走前,奶奶和爸都不舍得,毕竟也在那里住了快十年了,今夏也不舍,她的整个中学时代,就是骑着自行车,在那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肆意飞奔过的。 但是树挪死,人挪活,要不是没有办法,她也不愿意让两个老人家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只可惜现在的社会,又有什么身外物可以永恒,钻戒,房子?都不能。 她只要,一家人可以平安地在一起,那就好,等她攒够了钱,她想把他们接到北京。 * 和黄滨江小区。 林市长亲自给他打电话,请他过去吃晚饭,陆川自然应允,两家之前就有些交情,他和林夕也算得上朋友,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他知道,双方父母一直都有亲上加亲的意思,林市长这次请他过去,绝非是好久没见了这么简单的理由。 摁下门铃之后,是林夕来开的门,见着他也没有特别高兴,只是朋友般地招待:“进来坐。” 说着弯腰给他拿了双拖鞋。 陆川低头换鞋,小声:“我们有段时间没见了,你爸今天唱的哪出?” 林夕无奈地笑笑:“你觉得呢?还不是老调重弹。” 走到客厅,林泽平正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陆川进来,他缓缓起身,微笑:“来了啊?” 陆川走上前几步,把手上拎的礼物递了过去:“林伯伯,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工作忙,也没机会来看看您老,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还请您收下。” 林泽平推拒着:“不行,是我们请你来吃饭,怎么能收你的礼。” 陆川把礼物往他怀里塞:“林伯伯,这是我父母的心意,他们来不了,您就收下吧。” 林泽平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没再推:“行,那我就收下,回头帮我给你父母带个好。” 陆川点头:“一定一定。” 在餐桌落座之后,林泽平笑呵呵地招呼:“都是些家常菜啊,也没外人,就不搞那么多花样。” 陆川也笑:“很久没有尝到伯母的手艺了,今儿可真是走运。” 林泽平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小陆今年多大了?三十有了吧。” “月底就三十一了。” “怎么也没交个女朋友。” 陆川沉着一笑:“还没遇到合适的。” 林泽平夹了一筷子菜到陆川碗里:“你觉得我们家夕夕怎么样?” 林夕倒是长得漂亮,干部子女里少有的天然美,性格也不乖张,从政治联姻的角度说,她是难得的,理想的结婚对象。 陆川还未开口,林夕已经急了:“爸!我都说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泽平口气重了些:“有客人在,你胡闹什么!” 林夕看了陆川一眼,抱歉地笑了笑,跟着就埋头吃饭,没再说一句话。 陆川猜想,肯定是她喜欢的人入不了她爸的法眼,所以林泽平才介入,主动找他来。 不过林夕这么一闹,气氛就变得有些僵,他主动换了话题,跟林泽平聊北京的发展规划去了,这事儿才不了了之。 离开林家时,陆川主动要林夕送他,林夕同意了。两人走在小区的主干道上,陆川开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吧。我的年纪也到了该考虑结婚的时候,你是个理想的联姻对象。” 林夕微愣,把脚边一颗石子儿踢出去老远:“你也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不过可惜,你来晚了,我有喜欢的人。” 陆川笑了笑:“不要说我们这种家庭,就算是一般人家,也不是百分之百可以自由选择对象,总是要挑条件。我看你爸对你喜欢的人不是很满意,你要有心理准备。” “这个我知道,但是对我来说,我希望婚姻里有爱情。” 陆川耸肩:“我无所谓,纯政治联姻我可以接受,就是想告诉你,如果有天你被迫要跟谁结婚,可以找我,我保证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 林夕会意:“你是说把结婚当幌子,私下里各玩各的。” “这不好吗?两全其美。既满足了父母的愿望,彼此又有自由。” 林夕考虑了片刻:“再说吧,你是没喜欢的人,所以才能说得这么轻松。” 陆川停了下来:“行了,别送了,总之如果你想通,就给我打电话。” 林夕点了点头,转身走了,陆川沿着干道继续向前,婚姻对他来说,没什么好期待,只不过是一个工具,只要林夕同意,他就会娶她。 第9节 无论样貌身材,家世背景,学历见识,甚至基因,林夕都无可挑剔,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传宗接代,没什么好犹豫。 月色如水,星辉熠熠,他走到自己车子旁,拉开门跳了进去,抬腕看了看表,八点半,指针旁边的小格子里显示今天是周六。 他忽然想起今夏,明天周日,她该从老家回来了。 ☆、9调情 周日下午回到北京,今夏先去原来的住处,把要搬走的东西收拾好,用行李箱和编织袋装起来,再在楼下贴的搬家小广告里找了辆面包车,谈好价钱之后,师傅很快到了,帮着她把东西运到半岛城邦。 车子开进小区之后,师傅给她把东西搬下车,见她住在这么好的楼盘,就借口说她那箱书很重,又是大夏天,硬是要在谈好的价钱上多收一百块钱,不然不给搬上楼。 今夏自然不肯,和师傅争了几句,不过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对方态度强硬,她拗不过,又犯不着为这点小事打110,而且大家都是劳动人民,挣点辛苦钱也不容易,就把说好的钱给了他,让他走人。 师傅走之前还扔下一句真小气,她很无奈,但也没说什么,就装作没有听见,自己开始动手搬东西。好在这是电梯公寓,她行李也不多,除了书稍微重点,其它都不难搬。 拉了个行李箱把电梯门定住,她来回跑了几次,把东西都搬进电梯,上楼后又一次性拖出来,慢慢搬进屋里。陆川不在,她在屋里绕了一圈,大致对这套房有些了解,面积约莫在两百平左右,是个大户型,有三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两个厕所。 在这个地段,现在这套房得价值上千万。 她勾了勾嘴角,笑了。陆川厌倦自己,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所以不必对他客气,一定要在他放弃她之前,尽可能捞尽油水。只不过要想让他付出包养费之外的钱,就需要讨得他的欢心,只有他高兴了,手指缝才有可能一松,漏下些钱来。 可惜现在她对陆川的了解甚少,只是听王明朗说过他父亲是军队里的人,他毕业后就当了公务员,一直升到局长,而对于他的兴趣爱好,有什么弱点,就一概不知了。反观自己,既不是样貌出众,也不是才高八斗,要取悦陆川,只有另辟蹊径。 把行李拆包出来,依样放好,她给刘姐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有特殊情况,以后暂时接不了活,最多只能接可以预约时间的老客户。刘姐也没为难她,毕竟她声线是天赋,而且只是暂时不能上工,就同意了,让她有时间再跟她联系。 打完电话,她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察觉自己一身臭汗,就赶紧起身去洗澡。洗好出来,已经快九点了,她还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爸给她装了些自己做的卤肉和酱菜,她还有点米,就去熬粥。 陆川没有通知今夏,直接过来了,他进屋的时候,今夏正坐在餐桌边,舀着勺粥往嘴里送。 看见陆川,她愣了会儿,莫非今晚又要上刑。 陆川朝餐桌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放下勺子,扬起笑容,今夏几步迎上去,拉开一把椅子:“下午。” 陆川就着坐下:“怎么才吃饭?” “因为搬家耽搁了。” 今夏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儿:“我煮了白粥,你要不要喝一点,对胃好。” 陆川晚上有饭局,倒是不饿,不过他看见桌上的卤肉和酱菜,也不知怎么的,凭空有了点食欲:“好。” 今夏转身去厨房给他盛了一碗,用的是上次他们在超市买的那套碗具。陆川接过来,饭粒晶莹剔透,飘着股暖香,粥里有一丝一丝黄色的物质,他仔细看了看,是切碎的姜丝。 皱了皱眉,他拿起碗里的勺子,想把姜丝挑出来,今夏看见,拾起桌上夹菜的公筷,从陆川手里把碗拿了回来:“我帮你挑。” 陆川顿了顿,没觉得自己挑姜丝的动作很明显,却被她看出来了,不过他也没拒绝,就安静地看着她仔细利索地替他挑好,把碗还回来,他伸手接过:“这些菜是你从家带的?” 今夏点头:“嗯,都是我爸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陆川夹了点酱菜放到粥里,拿勺舀着吃下,有股咸香,还挺开胃:“你父母,身体都还好吧。” 今夏浅笑:“嗯,都很健康,谢谢陆局长关心。” 陆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除了礼貌性地问候几句,他们之间并没有可以说的话题,而且这是他第一次和包养的女人坐在家里的餐桌前一起吃饭,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今夏夹了块卤肉到他碗里:“这是用陈年卤汁做的,味儿很透。” 陆川尝了口:“嗯,确实很入味。” 今夏假装不经意地问:“你是本地人,怎么周末不待在家里?” 她本以为今天他不会来。 陆川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怎么,不希望我过来?” 今夏噗哧一笑:“你想多了,这是你家,我怎么会希望你不来。” 她还真是不希望他来,就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今天搬家还被师傅坑了,都怪你这个小区太好,人家以为我很有钱。” 陆川挑眉:“哦?怎么回事。” 今夏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陆川好笑:“所以你就自己搬上来?” “不然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强迫他搬。” 陆川笑笑:“怎么不能?你可以吓唬他,说要打消协电话,找记者,或者打110。” 今夏叹口气:“算了,反正也没多少东西,大夏天的,他们挣的都是辛苦钱。” 陆川不赞同:“谁挣钱容易。而且这是两码事,说好的价钱,他怎么能反悔。” 今夏心想,他挣钱就很容易啊,王明朗跳着抢着往他兜里塞钱:“不过事情都发生了,现在后悔也没用。” 陆川吃完放下碗筷:“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学聪明点儿,别那么容易被欺负。” 今夏嗯了声,把桌上的碗盘收拾进厨房,站在水池边开始洗碗。磨磨蹭蹭地洗了好半天,还把灶台重新擦了一遍,一尘不染,她终于慢慢地从厨房挪出来,陆川瞥了她一眼:“这么久时间,你是不是把我家所有的碗都洗了一遍。” 今夏讪笑:“没有,我是怕洗得不干净,所以格外仔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兽性大发,只能拖一刻算一刻。 陆川揉了揉眉心:“过来。” 今夏见他一脸倦容,似乎很累,又揉着眉心,就问:“你是不是头疼?要不我给你按摩吧。” 陆川点了点头,因为工作原因,思虑过重,他时不时就会头痛,喝酒以后更明显,之前去医院打过ct,又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今夏让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头靠在椅背上,自己站后面替他按摩,以前爸头疼时,在镇上的小店里做过理疗,她学了些手法,后来就是她给爸按。 “怎么样,力道够不够重?” 她怕把他按疼,所以没敢太用劲。 陆川闭着双眼,感受她柔软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重一点,再重点,嗯,好,就是这个力道。” 今夏手上用力,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因为他闭着眼,所以她肆意地看,眉峰之间,随着按摩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慢慢地变缓。 有那么一阵,她以为他睡着了。 陆川没有喊停,今夏就一直按着,为了不让力道减弱,她强撑着已经发酸的手指,其实她大可问一句怎么样好点了吗,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然后她就可以解脱。 可是她选择不说,她就是要让陆川主动开口。 陆川的头部感觉像罩上了一层暖意,温热而舒服,她倒是有些按摩手法,头顶血液循环被刺激以后,头痛倒是缓解了不少,不过因为太享受,他一直舍不得喊停。 慢慢地,自己头上的力道已不如刚开始强,弱一阵后,又会马上加力,显然她已经累了,但还在坚持,陆川没有吭声,继续闭目养神,他倒好奇,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今夏觉得手都快要抽筋时,陆川忽然张开眼睛,把她吓了一跳,两人就这么互看着,她几乎在他黑眸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陆川伸手拉过她的手:“好了,够了。” 今夏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陆川将她拉到自己腿上抱着,握着她的手揉了揉:“酸了?” 今夏摇头:“不酸。” 陆川笑了笑,轻轻按摩着她的手指:“你从哪儿学的?” “以前常给我爸按。” 陆川点头:“倒是按得不错。” 今夏只是笑笑,任由他给自己放松手指,背贴着他宽厚有力的胸膛,传来一片温热。 陆川按揉了会儿她的手,鼻尖嗅到她长发飘散的洗发水味,不由凑近了闻,他说不出这是种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很香,想一闻再闻。 下意识撩开她背后的长发,露出细嫩白皙的颈项,也是散发着幽香,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那是之前从未吻过的地方。 今夏颈后忽然被他吻住,身子一僵,跟着他手缠上了她腰,沿着腰线上移,来到胸前,隔着衣服握住柔软,他用力揉捏起来。 下意识伸手摁住他的手,她勉强回身:“你不累吗?” 陆川咬了她耳垂一下,喃喃:“我很累,但跟你上床的力气还有。” 说着继续亲吻她的脖子,今夏挣扎了两下,感到有个什么东西在下面胀了起来,顶着她的臀部:“我们不是要在客厅做吧?” “在客厅有什么问题?” 今夏拉扯着他的手:“那边是阳台,我们在这里做,岂不是要被别人看见。” 陆川拉起她的手咬了一口:“放心,这里楼间距很远,看不见。” “可是……” 今夏还是觉得不妥:“万一看见了怎么办?” 陆川好笑:“又不是千里眼,怎么看得见。再说了,我还有好多种姿势和地点想跟你做,你这么害羞,以后怎么办?” 今夏趁他放松,马上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不还是回床上吧。” 如果是这样,就更不能在客厅做,新意要慢慢留着,如果吃得太快,自己岂不是很快就没有吸引力了。 陆川看了她半晌,将她打横抱起,笔直送入卧室:“这次就依你。” 男人的精力和女人的胃一样,女人吃得再饱,胃里也还是有容纳甜点和水果的空间,男人就算再累,也还是有和女人上床,大战三百回合的精力。 早上仍旧是陆川先醒,今夏还是背对着他睡,半裸的香肩露在被子外面,他忍不住起身在上面亲了一下,再咬了一小口,昨晚又把她折腾得连连求饶,加上还搬了家,想必是累狠了,所以他没打算叫她起来,自己起身去卫生间洗漱了。 今夏被手机闹钟吵醒,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跳着脚地穿衣服,今天是周一,上班不能迟到。她看见床侧又是空的,陆川的衣服也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已经走了。 穿好衣服,她火速跑到卫生间,一把推开门,陆川正在里面洗澡,听见响声抬起头来,今夏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裸男呆若木鸡,他不是应该上班去了吗? 陆川等着她解释,可是半晌她也没开口,就笑起来:“怎么,想跟我鸳鸯浴?” 今夏这才回过神,僵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里面,我去另一个厕所。” 说完就关上门跑了。她不是没见过陆川光着,只是在非床上的地方看见他裸体,她觉得就跟窥见了别人天大的隐私一样,尴尬难堪。 陆川洗完澡出来,正好碰上今夏也洗漱完,一副不打算正眼瞧他的样子,就故意挡在她身前:“怎么,占了我的便宜,现在就想装不认识我?” 今夏走脱不得,只好抬眼,武装起微笑:“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陆川理直气壮:“你偷看我洗澡。” 今夏胸口一滞:“我哪是偷看,分明是不小心。” “你有什么证据?” “我……” 今夏无语,挑眉:“就算我看了,也不是占你便宜,你本来就很想让我看。” “你怎么知道我想?” 今夏唇角微勾:“有本事你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脱光衣服,否则你就是想让我看。” 陆川搂过她腰,硬是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让你看,欢迎你下次跟我一起洗。” 今夏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笑着:“下次再说,现在我要去上班了。” 陆川觉得有理,就放开她:“去吧。” 桎梏一松,今夏赶紧跑去门口换鞋,飞似地冲了出去。她觉得自己道行还是不够深,尽管理论知识充足,但在实际应用时,还是不大得心应手,不像陆川实战经验丰富,脸皮随时随地,可以厚得滴水不漏。 到公司后,打开电脑看见备忘录,她才想起快到交建造师考试报名表的时间。虽然她的专业不是建筑,不过跟同事聊天之后得知,报考建造师对专业限制不严,她也可以参考,一旦考过,拿到证书挂靠在建筑单位,二级建造师一年可以有两万块左右的挂靠费收入,一级建造师一年三到五万不等。 第10节 尽管现在有陆川这个金主,但毕竟只能靠一时,不能靠一辈子,还是自己挣钱来得实在。她打算先去考证,之后再转职成为建造师,甚至造价师,累积几年经验之后,她的收入绝非是一直做宣传可以比拟,并且自己有硬本事的话,至少不用这么委屈地出卖身体。 将报名表打印出来,她去了王明朗的办公室,需要他给盖一个公司的章。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进来,她推门进去:“王总。” “今夏啊,什么事儿?” 王明朗弄了个迷你高尔夫球吧,正在洞前挥杆练习。 “王总,我想报名参加建造师的考试,您看能不能给我的报名表盖个章呢?” 王明朗伸手:“拿过来。” 今夏赶紧把表格递过去,王明朗看了看:“你还挺上进。” 今夏微笑:“多学点东西总是没有坏处。” 王明朗点头,这年头如果一个人啥也不会,就只有饿死,像他虽然学习不好,但是能喝酒,能侃大山,能装孙子,这也是一门手艺:“行,我给你盖。” 说着放下球杆,绕到办公桌后,拿出公章在表上盖了个鲜红的印子。她去考试这事儿,对他没有坏处,而且如果她通过了,这个证还可以挂靠到他的项目上。 今夏见他盖好章,就伸手去接,王明朗手一缩:“等等,上次陪周广福吃饭,陆川中途把你带走,是什么事儿?” 今夏眼波轻转:“王总觉得是什么事儿呢?” 王明朗笑笑,了然:“陆川那边,有什么动向没有?” “暂时还看不出。” “今夏啊,你可要替哥在陆川面前多美言几句,吹吹枕边风,到时候项目谈成,你就是最大功臣。” 今夏心中好笑,王明朗可真会乱洒狗血,陆川又不是古代的昏君,沉迷女色不知自拔,项目能不能谈成,有很多种因素,女色只是助力,绝不是主因。 扬起个谦恭的笑,她连连点头:“是王总,您放心,我肯定替咱的项目说好话。” 王明朗这才把报名表给她:“现在这项目吧,还有很多问题,但最大最大的问题,就是标底,到底定多少合适。” 顿了顿,他说:“反正陆川如果有什么新消息,你一定要及时汇报给我。” 如果陆川经常找她,说不定她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今夏微微点头:“王总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10鸳鸯浴 qq闪烁着新消息提示,今夏点开来,是高中班级的群信息,班长说下月底要上帝都出差,问大家是否有空聚一聚。班长是核心人物,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类型,下面很快就有了不少回复,一个名字跳入今夏眼中,她再没移开视线。 陈之城。 仿佛是上个世纪的记忆了,曾经她的青涩和懵懂,都封印在那段无声的岁月里。 她情窦初开的年纪来得稍晚,高一开学,她从学校操场边经过,被一只意外飞来的足球击中头部,眩晕中她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球服的男孩向她跑来,满脸歉意,关切地问她有没有事。 她捂着吃痛的地方,抬眼看了看他,来人有双明亮的眼眸,睫毛尖上似乎浸润着汗水,在暖色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她忽觉脸上一热,立刻垂下眼,细声回答没关系,男孩再三确认她都说没事,最后他把自己没有开封的饮料送给她,当做赔罪。 后来听说他叫陈之城,是班上足球队的主力。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关注他,会去看他的每一场球赛,观察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偶尔上学路上,骑自行车路过他身边,她鼓足勇气跟他打一声招呼,跟着就飞快地骑走了,怀揣着那抑制不住的,蓬勃的心跳。 她暗恋了他三年,从未将这份感情说出口,高中毕业那天,她打算去向他表白,虽然他们要去不同的城市读大学,转眼就各奔东西,但是她想,至少让他知道,曾经有个女孩,那样地喜欢过他,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没想到的是,就在她好不容易站起来,要过去约他谈谈的时候,他被班上的另一个女生约走了。 错过那个时机,她觉得是天意,再也鼓不起勇气去表白。进入大学后,她开始为生计忙碌,曾经的那份怦然心动,慢慢地沉到了记忆的深处。 班长在毕业前就建好了qq群,她和陈之城一直以群成员的身份在里面,没有互加好友,也从来没有私聊过。她不知道他的近况,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发的那条消息上写着:班长,具体几号聚会,记得叫上我。 今夏心想,莫非他现在人在北京? 她忽地有些惊喜,平静的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儿,卷起底下陈年的泥沙,四年多了,他们再没见过,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变化。 也没细想,她迅速打入一行字:我也在北京,可以参加聚会。 不一会儿班长统计出人数,陈之城主动跳出来,承担了联络员和预订餐馆的任务,没多久,今夏就收到请求加为好友的系统提示,验证上写了三个字:陈之城。她忽然感到紧张,轻点鼠标,接受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陈之城发来消息:今夏,你住在哪个区?我统计一下大家的位置,好定吃饭的地方。 他问得直接,没有任何铺垫的寒暄,这让今夏觉得,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生分。 可是她现在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肯定不能这么告诉他,会引人起疑,就索性回了他搬家前的地址。 陈之城又问:那我们订在下个月最后一个周六,你是一整天都有空吗? 今夏心想,如果不出意外,王明朗应该不会安排加班,陆川这边,通常只是随机地晚上过来,就回过去:我都有空。 陈之城:行,那我安排一下聚会的行程,估计很多人早上起不来,就从午饭开始吧。 今夏:好,辛苦你了。 顿了顿,她问:你现在在北京? 陈之城:是啊,在这边上班。听说你也在这边工作? 听说?他听谁说?他竟然知道自己的消息?今夏有些受宠若惊:嗯,在一家小地产公司做宣传。 陈之城:把你手机号给我,到时候方便联系。 今夏把手机号发过去,陈之城也把他的发过来,跟着他说:你还在上班呢吧,我就先不打扰你了,回聊啊。 今夏本想再跟他多说会儿,反正她手上也没什么要紧事儿,但他这么说,她也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就说:好,那下次聊。 关上聊天窗口,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躁动的心渐渐安分下来。把手机上刚记录的陈之城号码翻出来,她安静地看着,记得他以前不是在南方读大学么?为什么到北京了。 * 陆川推门进屋,客厅里漆黑一片,他皱了皱眉,心下奇怪,莫非她不在家。 换好拖鞋,他四处看了看,在路过书房时,紧闭的门下,透出点微光。唇角一弯,原来在这里。 转动把手,他推门而入,她正坐在书桌前,埋头看着什么。 今夏察觉他进来,便不动声色地把手上的高中毕业照藏到书里,嘴角牵出弧度:“您来了。” 他就是这样,想来就来,从不提前打招呼。 陆川走过去,也没问她同意,就翻过她书的封面:“准备考建造师?” 今夏略微点头,就势把书合上:“我不想一直做宣传,没什么发展前途。” 陆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建造师也不容易考,要懂相关法律法规,项目管理,工程核算,其他的你倒是可以背,不过计算怎么办?” 今夏笑颜如花:“陆局长,您又误会我了吧,别看我是写文案的宣传,其实我专业是数学。” 陆川一愣,这才留意到他那空荡荡的书架上,已经摆了一长排书,大部分是数学专业书,他倒是意外:“我还以为你是学文科的。” “还不是因为这个专业不好找工作,所以能找着什么就做什么了。” 陆川视线在那排书上流连,看见其中一本叫塔木德,如果他没记错,这是犹太人的智慧圣经,他们是这颗星球上最会挣钱的民族:“看来你真的很想赚钱。” 今夏娇笑,带着些许妩媚:“是啊,钱多好啊,自从有了钱以来,这么几千年,人不都是在为这个东西挣扎么。” 他不也和她一样,对金钱有着同样的欲望,从这点来说,他们没有不同。 陆川笑笑:“你觉得,这个世界有无价的东西么?” 今夏反问:“陆局长觉得呢?” 陆川沉吟了会儿:“自由。” 今夏微笑:“自由是可以被夺走的,只有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不能。” 陆川微顿:“你今年多大?” 她的思维,似乎和他之前经历过的女人,非常不一样。 “二十二。” 今夏站起身来,将刚才看的那本建设工程经济插回书架:“我先去洗澡。” 他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可不是来关心她的私事的,与其被他催促,不如自己主动。 陆川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我也要洗。” 今夏停下脚步,转身,倩笑:“不知道您想用哪个卫生间?” 陆川走上前,挑起她下巴,轻笑:“你用哪个我就用哪个。” 今夏明白他的意思,故意装无辜可怜:“我可以说不吗?” 陆川摇头:“上次没在客厅做,已经放过你了。” 今夏心知在劫难逃,也没再试图反抗,反正第一次也和他一起洗过澡,没什么好难为情。 走进浴室,陆川指示她在浴缸里放水,他可不想用花洒,草草几分钟就了事。 今夏摁下进水的龙头,又从淋浴间把沐浴乳拿出来,陆川倚靠在洗衣机旁,无意中触动了电源键,洗衣机嗡嗡地颤抖起来。 他看了洗衣机半晌,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就朝今夏勾手:“过来。” 今夏不明就里地走过去:“里面的衣服我已经洗过了,只是忘了拿出来晾干,不用再洗一次。” 陆川没有说话,握住她纤腰往上一举,将她搁在洗衣机侧面坐着,避开了前面那排触控按钮。今夏顿时感到身下传来微微的振动,陆川分开她双腿,凑了过来,今夏瞪大了眼睛:“要在这里做?” 陆川点头:“以前没做过,试试。” 说着就蛮横地欺身吻了上来,今夏怕被洗衣机震下去,只好牢牢地环住他的脖子。 在唇上吻了几下,陆川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翻卷着她细嫩的舌头,今夏没有躲避,甚至主动地回应,她的身体深刻地记忆下了之前欢爱的快感,就像陆川所说,她会喜欢上这种感觉。 和情感无关,只是肉体欢愉的盛宴。 陆川在她嘴里扫荡了一阵,利用她的敏感点将她的热情撩拨起来,跟着又诱导她来到自己嘴里,今夏回忆着他亲吻自己的地方,依葫芦画瓢地在他口腔里轻舔,舌尖滑过他牙床时,感到他嘴唇的肌肉开始绷紧。 她勾起嘴角,恶意地反复舔舐那处地方,手也滑上他的后脑,指尖插入发丝,轻抚摩挲,陆川感到身下迅速地硬了起来,对她的领悟力异常满意,他手钻进她的t恤,握住胸前的高耸,肆意地揉圆搓扁。 亲吻很快便满足不了他们更深地拥有彼此的需求,陆川抬手将她的t恤脱了下来,露出雪白莹润的两团,半掩在黑色蕾丝胸罩下,愈发白嫩诱人。 他拉下一边胸罩,握住那团柔软,挤出饱满的形状,跟着就低头吻了上去,舌尖画出各种线条,今夏手插在他发间,眉心微皱,发出喘息的嗯哼声,感到自己身下,好像慢慢地有些湿了。 陆川跟着又拉下另一边,用手指轻轻捻着,今夏倒抽了口气,身下的洗衣机在不断搅动,震得她理智碎成一片。 拉下她短裤,陆川隔着底裤伸手一摸,已经触到一点湿润,便嘴角绕起笑意,凑到她耳边:“宝贝,怎么这么热情。” 今夏耳朵一麻,马上别开脸:“流氓。” 陆川摇头:“骗子,你明明喜欢我这样,还是你的身体更诚实。” 说着脱下她的内裤,解开自己裤子,将坚硬对准入口,慢慢摩擦,就是不进去。 今夏下意识地扭动着身子,眉间皱得更紧,呻*吟的频率也愈发快起来,陆川不断摩擦,依旧不进去:“想要?” 今夏咬紧牙关,没有吭声,陆川伸手拨弄着她□最敏感的地方:“说你想要。” 今夏都快要哭出来了:“陆川你个臭流氓!” 陆川愣了下,明明是在骂他,不知为何听在他耳朵里,却无比受用:“你叫我什么?” 今夏手抠着他肩膀,痛苦:“我还能叫你什么,当然是陆川。” 陆川笑了,手指的花样更多:“再叫一次。” 第11节 今夏下意识想夹起双腿,却被他另一只手牢牢压制住:“陆川,陆川,陆川!” “宝贝儿真乖。” 陆川说着一个挺身,挤入了她狭窄的身体,今夏抠着他肩的指关节因为疼痛用力,已经泛起青白色。 这样的姿势,两人都可以清晰地看见交合处,今夏望着那里的不断进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在被这个男人占领,能清晰感受他的灼热,肿胀,坚硬。摩擦触发的快感啃噬着她的理智,让她不能自已,只能跟着他一起,摇摇欲坠。 她迷离的眼神,雪白的娇躯,潮红的面颊,以及胸前颤动的柔软,强烈地刺激了陆川的神经,他不由加大了冲刺,洗衣机也在此时进入了甩干模式,剧烈地抖动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高*潮来临之时,今夏只觉得意识已经被甩出了身体之外,眼前只剩一片茫白。 释放之后,陆川把瘫软的她搂进怀里喘息,今夏抖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自己已经一丝*不挂,他却还衣冠整齐,真是不公平。正腹诽着,她忽然惊叫起来:“哎呀。” 跟着推开他跳下洗衣机,地上的水已经积了一层,她赶紧跑过去,把浴缸的进水龙头关了。 陆川觉得好笑:“漏出来就漏出来,反正有下水道。” 他一边走一边脱衣服,到浴缸边已经脱得一干二净:“看你身手这么矫健,应该还没累吧。” 他话意味深长,今夏只觉后背爬上一阵凉意,还没等她反应,他就抱起她踏入浴缸,坐下,缸里的水又哗地溢出去不少。 陆川从身后抱着她,亲吻她的颈项,抚弄着她胸前的柔软,今夏手握住浴缸边缘,被动地任他摆弄。他在她胸前揉了会儿,手就忍不住往下蹿了,触电般的酥麻霎时传来,今夏脚趾抠在浴缸底部,感到温水流进了她的身体。 陆川感到怀里的人儿在忍不住地扭动,欲望很快又苏醒了过来,他将她推起来,两人都采用跪姿,他从后面进入,狠狠地又来了一次。他只觉得,无论怎么要她,都要不够,他还想把她这样,想把她那样,所有可能的姿势,他都想和她尝试,仿佛从她身上,他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有时他甚至会产生咬她的冲动,这在以往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曾有过。 今夏被连续折腾了两次,又是跪在浴缸这么坚硬的地方,她浑身早已快要散架,陆川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折腾她第三次的念头,拿过沐浴乳,挤了点在手上,要替她擦洗身体。 今夏生怕擦枪走火,赶紧夺过沐浴乳:“我自己洗。” 陆川见她缩到浴缸角落,一副很怕再来第三次的样子,不由有些心生怜意,就说:“放心,我还没那么生猛,可以再折腾一次。” 今夏扯动唇角,笑笑:“没事,我洗澡的力气还有。” 说着胡乱在自己身上抹了几下,把泡沫洗掉后,她站起来,准备去拿浴巾,没想脚下一软,整个身子向前倒去,陆川见状赶紧起身接住,把她抱了个结实:“都站不住了还逞强。” 今夏不敢挣扎,浴室本来湿滑,她怕自己乱动,连累陆川也摔倒,就老实了下来。陆川抱了一怀白嫩的温香软玉,心下有些骚动,但念在她站都站不稳的份上,硬是把欲望压抑了下去,抱着她走出浴缸,把她放在防滑垫上站好,自己去扯了条浴巾给她裹上。 今夏一裹好浴巾就逃出浴室,两腿间被磨得生疼,她慢慢走回卧室,拿吹风机吹着头发。自己的身体已经对陆川起了反应,他稍微的爱抚就能刺激她下意识地做润滑准备,食髓知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实。 然而她也不想否认,和陆川上床,确实有肉体的快感,两具身体绞合在一起时,她会有奇怪的满足感,他若不填满她,就会觉得空虚。难怪无论男人女人,都对性趋之若鹜,原来这是本能,是身体里潜藏的,最原始的饥渴。 她忽然想起了陈之城,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吗,或者还是一个人? 然后又觉得好笑,眼眶有点潮。无论他是不是单身,都跟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以前那个骑着自行车路过他身边都会紧张的今夏,早就已经死了。 她不想去奢求什么,只希望还能像过去那样,远远地看着他,关注他就好,她知道自己心里有个尘封的位置,始终只属于一个名叫陈之城的男孩,这就够了。 陆川洗好出来,看见她握着吹风发愣:“在想什么?” 今夏回过神,嫣然一笑:“在想刚才。” 陆川挑眉:“意犹未尽?” 他可以再来一次。 今夏故作娇羞:“嗯,不过还是留到下次吧,今天实在是累了。” 陆川钻进被子:“那吹完头发就睡吧。” 今夏轻嗯了声,回过头去,散去了笑,只剩一脸惆怅。 ☆、11机会 根据量本利模型计算出盈亏平衡点产量,即保本点,设计生产能力在保本点之上的话,去除固定总成本和可变总成本,剩下的即为销售利润——今夏在稿纸上演算着习题,时间已超过晚上十一点,想来陆川应该是不会来了,在空闲时,她必须争分夺秒地复习。 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在空寂的夜里显得尤其刺耳,陆川有钥匙,不需要按门铃,大半夜的,还有谁会来这里。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从猫眼往外看了看,跟着就唰地解开门栓,把门打开,陆川摇摇晃晃地站在外面,地上掉着串钥匙。她赶紧走上前,弯腰捡起钥匙,跟着扶住陆川,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气:“怎么喝了这么多?” 陆川也不回答,半倚在她身上,踉跄着走了进去,今夏咬牙撑着他,把他扶到卧室躺下,先给他解下领带,再帮他把鞋子脱掉。喝醉的人该怎么处理,她一时还没有对策。 陆川直直盯着天花板,那吊灯似乎在旋转,形成一个无穷尽的漩涡,他忽然感到一阵头痛,跟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今夏本来要去挤条毛巾,听见他作呕的声音,赶紧抢上几步,把卧室的垃圾桶拿过来接着,陆川正好支起身子,哗地全吐在里面了。 今夏忍着鼻尖闻到的腥臭,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陆川又干呕了几次,吐出几口酸水,今夏见他没吐出什么实质内容,估计差不多了,就赶紧起身,抽出几张纸巾替他擦拭。 手指触到他脸时,感觉到异常的高温,她马上伸手摸他汗湿的额头,好像是发烧了,但她又不确定是真发烧,还是因为喝酒过度引发的燥热:“你等一下,我先去拿毛巾。” 陆川躺回去,那盏吊灯依旧在旋转,头一阵一阵地疼,渐渐地,连胃也开始绞痛起来。今夏拿了热毛巾回来,仔细地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现在这个表情痛苦的陆川,她几乎快要不认识了。 见他捂住自己的胃部,皱紧眉头的样子,今夏猜测:“你是不是胃痛?” 陆川点了点头,大概是胃炎犯了,他本以为就是简单地喝多了,没想到事情严重起来。 今夏心想,家里她四处都查看过,没有药箱,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处理不了,只有先送他去医院,就赶紧去书房把手机拿来,电调了一辆出租,跟着她坐到床边:“我已经叫了车送你上医院,需不需要我通知你父母,或者朋友?” 陆川先是摇头,这么晚了他不想吵醒父母,而且干他们这行的,虽然成天笑嘻嘻,看似人缘很广,但能交心的朋友,一个也没有,跟着又点头,勉强挤出两个字:“手机。” 今夏赶紧从他兜里摸出手机,塞到他手上,陆川颤抖着翻出一个号码递给她,她看了看,沈昱,跟着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之后,立马被接起来,响起一个男声:“这么晚把我吵醒,你最好有要紧事!” “那个。” 今夏斟酌着字词:“你好,我叫今夏,是陆川的朋友,他现在病了,要我打电话给你,我正准备送他去医院。” 那头严肃起来:“我知道了,你送他到市一医院,我马上过去,到了打我电话。” “好。” 今夏挂断,把手机塞回陆川衣服口袋,跟着自己的手机响了,出租已经到了楼门口,师傅给她电话要她下去。 她替陆川穿好鞋,将他扶起:“你撑着点儿,我怕扶不动你,车子已经到楼下了。” 陆川勉力支起身子,手搭在她肩膀,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今夏顺手拎过自己的帆布包,慢慢带着他向外走。 下了电梯,走出大门,出租师傅见状,好心地跑过来帮了她一把,两人一起将陆川塞进车里,跟着今夏跑到另一边上车,告诉师傅去市一医院。 陆川靠在椅背上,胃痛愈发厉害,像是胃壁撕裂了一般,被胃酸烧得火辣辣的痛。今夏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慰:“你撑着点儿,医院很快就到了。” 陆川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似乎可以折断她的指骨,今夏咬着牙忍耐,另一只手替他擦掉额前的汗水。 临近医院时,她给沈昱再打了个电话,师傅把他们送到急诊楼前,沈昱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身白大褂,把陆川从车里扶出来,他问今夏:“什么状况?” 今夏搀着陆川另一只手:“他喝了很多酒,吐了几次,然后身体发热,胃痛。” 沈昱大概了解:“应该是胃炎又犯了。” 围过来几个护士,和沈昱一起,将陆川抬到担架车上推走,今夏自动退到一旁,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毕竟金主有难,正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可不能在此时打退堂鼓。 * 诊断之后,沈昱给陆川挂上水,和护士一起把他推到干部病房,今夏安静地跟在旁边,看沈昱的样子,也就三十来岁,不知道和陆川是什么关系。 遣散护士,沈昱走到病床前,俯身对陆川说:“你先在医院养两天,观察一下,如果你还想要你的胃,就少喝点酒。” 陆川半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你可以走了,我累了。” 跟着视线扫过站在沈昱旁边的今夏,停了停,又移向别处,跟着闭上眼。 “行,那你先睡,早上我再来看你。” 沈昱扭过头,看了看今夏,他知道陆川这么晚还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关系肯定不止认识那么简单,但他们具体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就对她说:“他要留院,时间也晚了,这里有护士看着,你可以回去休息。” 今夏轻轻摇头:“我不要紧,就留下来陪他吧。” 难得的伺候金主,挣表现的机会,她又岂能白白放过。 沈昱见她愿意照看陆川,就把她叫到一旁,轻声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跟着就离开了。 今夏调暗病房的灯,以免灯光刺眼他不好睡,跟着坐到病床边,见他眉峰处依旧轻微地蹙起,知道他还疼着,可是眼下她也没有什么能做,就只能安静地陪着他,没想他年纪轻轻,身体竟也不大好。 没多久陆川喉头发出两声轻咳,跟着身子缩了缩,今夏猜想他可能觉得凉,就把他没扎针头的那只手握住,轻轻抬起来,送到被子下,跟着把薄被整体拉上去一点,盖到颈项处。她瞥见他胸口的衬衫沾到了呕吐的污渍,晚上走得匆忙,也没带上换洗的衣物,早上得回去拿一下。 陆川醒来时,病房里一片寂静,半室微光。看见高悬的输液袋,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慢慢想起昨晚的事。依稀记得今夏也跟着来了,仿佛他还看见过她在这个病房,但是现在如此安静,没有一点人声,是回去了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跟着响起脚步声,这声音轻柔,缓慢,像是怕吵醒他,故意蹑手蹑脚地走,陆川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侧了侧脸,看见今夏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碗,龇牙咧嘴地在朝这边走。 朝病床上瞥了一眼,今夏才发现陆川已经醒了,正歪着脑袋看她,她赶紧快走几步,在床头柜上放下烫手的碗,捏着自己耳垂呵气:“我去买早餐了,怕去晚了就没了,我帮你把床摇起来?” 陆川点了点头,收回视线:“你昨晚一直在这里?” 今夏替他把病床摇高了些:“是啊。这个高度可以吗?” 陆川摇头:“再高一点。” 今夏又把床再摇高了些,眼前他的样子有些憔悴,没什么表情,而之前的他,脸上像是长着一个微笑的面具,让人产生容易亲近的错觉。 陆川口气冷淡,视线笔直地望着对面的白墙:“为什么不回去?” 昨晚在她面前吐得一塌糊涂,她也照顾得仔细,现在又守了自己一夜,是什么原因。 今夏微愣,他会这么问,应该也是觉得她做了超出份内的事,毕竟干部病房有护士守着,自己就算走了,对他也没有影响,而且她本来也没立场,甚至没必要留在这里。不过依直觉来说,他也应该猜到她是为了讨好他才这么做,但是他却问了出来,不免有些奇怪。 那他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今夏想起他曾经对她说过,他们之间只谈钱,不谈感情。虽然平时他待她不错,在床上也是左一个宝贝右一个宝贝,似乎弱化了那条界限,不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等于放屁,曾经她的电话客户还对她说过爱她,那不过和润滑剂起的是一个效果。 媚眼如丝,她笑颜嫣然:“您付我钱,我提供服务,某种程度上您也算是我的老板,伺候老板,自然是想多赚点钱。” 他会这么问,应该是想确定她没有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对待女人这个问题上,他的逻辑简单而粗暴。 陆川闻言,眼里漾起一丝笑意。她倒是清楚自己的位置,如果她回答我想留在这里,我担心你或者我怕护士照顾不好你之类的话,那他就需要慎重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平时跟她调情,说些玩笑话,只是逢场作戏,增加点情趣罢了,他不希望她由此误会,生出多余的妄想,而且她原本是处,就更容易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今夏见他眼神软化下来,知道自己回答的是正确答案,看来想要留在他身边,就不能表现出对他这个人本身有什么图谋,但可以展示对钱的兴趣,毕竟比起时间和情感,钱对他来说,算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而他大概也喜欢把别人当做小人,这样辜负起来就很容易。 “我要去厕所。” 陆川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挪动双腿准备下床。 今夏赶紧替他摆好拖鞋,再把药袋挂到移动输液架上,他扶着架子站起来,慢慢朝门口的卫生间走,今夏抢在前面替他把门打开:“我在门口,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叫我。” 陆川稍微点了下头,把门关上,今夏倚在墙边,听见里面传来小解的声音,跟着是冲水声,然后陆川开门出来,她站直身子:“你肚子饿不饿,要不先洗脸刷牙吧。” 陆川倒是没觉着饿,只觉得脏,昨天吐得胆汁都好像要出来了,一晚上没刷牙,嘴里难受得紧,就嗯了声。今夏之前去沈昱那儿备了牙刷毛巾,她拿过来,替他挤好牙膏接好漱口水,再拧了条热毛巾递给他,便从卫生间退了出去。 等陆川洗漱完,她捧着套病号服放床上:“你身上衣服脏了,待会儿输完液把这换上。白粥我搁床头了,你要是有胃口吃就吃,不吃就放着吧。待会儿沈医生会过来看你。” 陆川见她跟交代后事似的,眉峰轻蹙:“你要走?” 今夏微笑:“您忘了吧,今天是工作日,我还得上班。” 陆川找着什么:“我手机呢?” 今夏连忙从他外套里掏出手机递过去,陆川接着,翻了个号码拨出:“王总?” 今夏一愣,他打给王明朗? “没什么,我就想借今夏用两天,陪我办点事儿。” “好,那我就先谢谢了。” 说完他挂了电话,对今夏:“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今夏也习惯了他的专横,就莞尔一笑:“不知道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他把她留下来,自然是要使唤她的。 陆川走过去,拿起病号服扔到一旁:“我不穿这个,你回去帮我拿换洗的衣服。” 今夏点头:“好。” 陆川坐回床上躺好,今夏给他盖好被子,琢磨着他酒量也不差,之前见过他跟王明朗拼酒,也不是简单就能撂倒的类型,怎么昨天会喝得那么醉:“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她故意说得小心翼翼,带着点不安和忐忑。 陆川见她那么谨小慎微,像是平时他苛责了她似的,就说:“什么事?” 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回答她。 今夏替他支好吃饭的床桌:“我觉得你酒量很好啊,昨天怎么会喝醉了?” 原来她就好奇这个,陆川无所谓地答:“昨天是我们局长请客。” 今夏恍然,领导请客,难怪要给足面子,依他的性格,应该对总局局长的位置虎视眈眈,不过年龄卡在那儿,想升也升不了,只有熬:“沈医生说过了,你的胃要靠养,最近都不能吃刺激性的食物。” 一山还有一山高,他在王明朗面前作威作福,在局长跟前还不是一样要忍。 不过在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无需忍耐,可以随心所欲的位置,爬得越高,越要会忍。 第12节 经她提醒,陆川像是想起什么:“你上次煮的粥不错,待会儿回去之后,顺便给我熬些来。” 今夏乖巧地点头:“是。” 说着把刚买的清粥放到桌上:“你先吃点这个垫下肚子。” 陆川瞄了眼那粥,皱了皱眉,念在她辛苦买回来的份上,拿勺舀了一小口。 沈昱推门进来,看见陆川正在喝粥:“哟,昨天还一副半死不活的鸟样儿,今儿都能动弹了。” 陆川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放下勺子:“你来干什么?” 听见沈昱打趣陆川,今夏本有点想笑,但又觉着此时笑出来有些不厚道,就说:“你们聊吧,我回去一趟,拿点换洗衣物。” 有她在,怕他们不方便说话。 陆川见她倒是拎得清时机,就点头:“路上不要磨蹭,快去快回。” 今夏嗯了声,拎起包走了,沈昱走到病床前,端起那碗粥,舀出一勺,滴溜溜甩出去一个媚眼:“陆少,来,奴家喂你。” 陆川夺过碗,冷冽:“你给我滚。” 沈昱哈哈乐了半天,笑够了才问:“那女的谁啊?” 他知道陆川不缺女人,不过工作后他从来没见着过他身边的女人长什么样,今夏是第一个。 陆川冷眼:“你好奇她做什么?” 沈昱撇撇嘴:“这不是自从祁书以后,我第一次见到你身边的女人,肯定要觉得奇怪。” 听到祁书两个字,陆川有瞬间的失神,跟着冷声:“你见到她不过是凑巧,没什么值得好奇,她跟以前的那些女人没有不同。还有,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 沈昱缩了缩脖子,才意识到自己又失口提了禁忌的名字。以前那阵仗闹得多大啊,陆川跟父母撕破脸也要娶她,结果那女的竟然把陆川给甩了,说什么不想造成他们父子反目。 “话说回来,你的胃可真得注意,少去外面应酬点,再请个钟点工,给你做点清淡的吃。” “钟点工?” 陆川哼了声:“我有。” “你什么时候请的?” 沈昱说完才反应过来,失笑:“感情你还把今夏当佣人使?她才多大,看起来就一小丫头片子。” 怎么就跟了陆川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越来越物质了。 陆川翻个白眼:“关你屁事。” 在沈昱眼里,今夏看起来也是小丫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隐隐觉着,其实她有些不符合她年纪的老成。 而这样的老成,来自于哪里?她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过去又有哪些经历? ☆、12认识 今夏回去把粥熬上,再把昨晚陆川呕吐的地方清理干净,从衣柜里拿了套干净的衬衫和西裤,收进袋子里装好。刚路过伊藤洋华堂时,她去买了套保温盒,等粥煮好,她就盛在饭盒里给陆川送去。 等她到医院时,他已经睡着了,她料到病人的精神会比较萎靡,所以提前装了本建造师的书在包里以防万一。中途沈昱过来看了一次,见陆川睡着,就没多留,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按照之前他和陆川说话的口气,今夏直觉沈昱应该不是陆川在官场上认识的人,而是关系比较亲近的朋友,这样的话,估计在陆川工作之前,他们就已经认识了,只是不知道是同学,还是发小。 转念一想,如果是同学,最起码不是大学同学,专业肯定不一样,那么就是中学同学,跟发小差距也不大,总的来说,就是对陆川是有分量,也是了解陆川,知道他喜好的一个人。 这么想着,她就放下手里的书,跑去找沈昱,沈昱见着她有点意外:“是不是陆川怎么了?” 今夏摇头:“没有,他还在睡。我就是想请问一下,他的病是怎么引起的?” 沈昱叹口气:“老毛病了,压力大,喝酒过多,饮食不规律。” 起因是祁书,后来是工作性质导致。 今夏琢磨,简单来讲,药方就是减压,少喝酒,注意饮食:“不知道他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沈昱探究地看了她一眼,她特地来打听他的喜好,莫非是要讨他欢心? 今夏察觉他的迟疑,也大概知道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角色,就微微一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是说他压力大么?我想运动是最好的减压方式,如果他能多锻炼,身体也会更好些。” 沈昱觉着她说得有理,且不论她什么目的,至少这对陆川来说,是不错的,而且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把陆川生吞活剥了不成:“他喜欢篮球,不过现在基本没打了。” 今夏记在心里,又说:“他现在胃这么不好,估计最近都只能喝粥,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清淡的,可以佐粥的菜。” 沈昱摇了摇头:“他口味偏重,好辣,所以喜欢吃的菜都不适合现在吃,你不要弄刺激性的食物,比如辣椒,胡椒之类,多做点粥和汤就行。” 今夏点头:“他现在待在病房除了看电视,也没有其他可以打发时间的消遣,沈医生,你这里有什么书或者杂志可以给他看吗?” 沈昱想了想,摇头:“我这里都是医学书,你可以去医院门口书报亭买些时政的报纸,杂志可以买数码产品类,他喜欢那些。哦对了,我这儿有盒跳棋,你可以拿去玩玩。” 今夏感谢地朝他笑了笑:“谢谢沈医生。” 知道些陆川的喜好,可以帮助她了解这个人,对她来说,有利无弊。 * 陆川再醒来时,今夏正坐在床边的椅子,把他大腿当成书架,靠了本书在上面看,他稍微动了下:“在看什么?” 今夏回过神,合起书放在一边:“还是建造师的资料,没多久就要考试了,临时抱下佛脚。” 陆川支起身子:“不是两年有效期吗?不用着急。” 今夏把床摇起来,让他靠着:“早点准备总是好的,万一这次没考过,明年还有补考机会。” 陆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了,胃虽然还有些疼,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他起身去了次厕所,回来时今夏已经支起床桌:“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陆川肚子咕噜了两声,早上的粥他只喝了几口就让沈昱倒了,不好喝,今夏听见他胃里的响动,不用等他回答,就拿过保温饭盒打开搁桌上,陆川坐回病床,拿起她递过来的勺子在粥里舀了舀,嗯,很好,这次没有放姜丝。 “上次你从家带的酱菜还有吗?” 陆川忽然问。 今夏站在旁边伺候,闻言一愣:“已经吃完了。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从家再带些来。” 陆川不置可否,低头慢慢地喝着粥,今夏拿过抽取式的纸巾包放在他手边,以便取用,待他喝完,她收走桌上的饭盒和纸巾,把报纸和杂志放上去:“如果无聊,可以看这些。” 陆川随手翻了下,都是自己爱看的类型,就拿起一份报纸翻阅起来,今夏先去洗碗,回来见他已经在看报,估计他也不需要她陪聊,就拿过建造师的书,继续坐在床边看。 病房里静悄悄的,厚重的窗帘已被拉开,剩了层遮光的薄纱,金黄的阳光从各种孔隙钻了进来,一丝一丝的光线里,看得见飞舞的灰尘,空气中遍布着一种叫夏天的味道。 陆川看完一份报纸,换另一份的时候,视线不经意落到今夏的侧脸,和暖的阳光洒在她半张脸上,此刻正凝着眉峰,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做笔记,犹如课堂上认真念书的小孩。 满室安宁,耳朵似乎能听到呼吸声,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处在这么宁静,可以心态平和的环境。 下意识地笑了笑,他又拿起一份报纸,一字一句地慢慢看着,读完报纸,再翻杂志,所有的都看完以后,他抬眼望着今夏,她仍在全神贯注,似乎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仔细回忆一下,他进医院的次数不多,除了头疼和胃炎,他没有别的大毛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包养的女人面前呕吐入院。 想起自己昨天那么狼狈的形象被外人看见,他心里多少有些膈应:“我出去走走。” 老坐在床上,他实在闷得慌。 今夏闻言赶紧起身,替他把鞋放好,药袋挂上移动输液架:“我陪你去。” 陆川摆了摆手:“不用,你看你的书,我自己去。” 说着就推着输液架走了出去。 在楼下逛了一大圈,活络着腿脚,呼吸够新鲜空气,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他才回房,今夏已经备好了晚饭,还是清粥,陆川忍不住皱眉:“怎么又是粥,你就不能换点儿别的吗?” 今夏好脾气地笑着,故意问:“那你想吃什么?” “椒盐小鱿鱼,跳水蛙,辣子鸡……” 今夏心里恍然,原来他爱吃这几道菜:“沈医生说了,你胃不好,最近只能吃流食。” “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连喝了两顿粥,嘴里没味儿,就特别想吃咸。 “不疼也不代表你病好了,胃要靠养,你要是再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待会儿又该疼了。” 今夏挑眉:“莫非,你还想在我面前再吐一次?” 陆川想起昨晚,就恨不得能从记忆中把这段抹去,也没再争什么,就安静地拿起勺子喝粥。 * 吃过饭,今夏收拾完之后,还是拿起书继续复习,一来确实是她时间不够,二来她也不想找话题陪陆川聊天,省得他疑神疑鬼,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陆川坐在床上也无聊得紧,回头找电视遥控器时,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盒跳棋:“这棋你哪儿来的?” 看着挺旧,不会是新买的。 今夏没有抬头,简短地回复:“沈医生给的。” “拿过来。” 今夏抬起眼,顿了顿,起身把那盒跳棋拿了过来,陆川接着,放在床桌上:“陪我下几盘。” 今夏笑了笑,收起书,坐到床沿:“好。” 所谓跳棋,就是利用对手的棋子布局,入侵其领地,同时自己的走法不给对手搭桥机会的游戏。 盒子打开,棋子还是老式的玻璃弹球,今夏拿起一颗,对着灯光看了看:“没想到现在的跳棋还是用这种玻璃弹子。” 陆川也笑了,想起小时候和玩伴比赛弹玻璃弹子,自己能赢不少:“光是下棋没意思,输了的要有惩罚。” 今夏倒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要求,不过想来自己也没什么好怕,就点头同意:“好,如果你输了,怎么罚?” 陆川想了想:“我输的话,罚钱,一局一千块。” 今夏眼睛忽地亮了,莞尔:“那我可要尽全力了。” 陆川勾起嘴角:“你输的话,怎么办?” 今夏一愣:“我输,自然也给你一千块。” 陆川摇头:“我不差钱,不如这样,我让你点,你每输十次,我就可以指定一个上床地点,你必须接受,怎么样?” 不让他开荤,他就只有拿她开刀了。 今夏沉默片刻,微笑:“好。不过三十盘封顶,下久了会累。” “同意。” 陆川拣出黑色的玻璃弹子,今夏用的红色,摆好之后,陆川先走,他倒是不担心今夏会放水,毕竟她一想要钱,二不想跟他上床,自然会全力以赴。 今夏仔细斟酌着每一步的下法,三十盘如果能全胜,就是三万块,不过,陆川不是省油的灯,要全胜他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如果自己全胜,他的脸面往哪里搁,到时就算嘴上不生气,心里也是要恼她。 陆川落棋速度很快,采用攻击型的下法,玻璃弹子一个接一个直逼她的领地,今夏观察着他的思路,几盘下来,感觉他虽然进攻凶猛,但是后防略显空虚,只要拖住他最后几颗弹子,不给他搭桥,他自然就会困死。 在连输几盘之后,她找准对策,又扳回几局,陆川见她刚开始下得谨慎,对自己凌厉的攻势只能勉强防守,但后来她根据自己的下法调整了策略,攻守转换得当,倒也赢得漂亮。 轻轻弯了嘴角,他看了今夏一眼,如果对手太弱,那岂不是很无趣,幸好,她不是。在赢到第九盘时,他眼带笑意地望着她:“你说我们下次在哪里上床好呢?阳台,或者车里?” 今夏佯装镇定:“你还差一局呢。” 陆川轻笑:“再赢一局还不简单,我是吃定你了。” 今夏娇笑着咬牙:“那不如下完再说。” 三十盘比赛的结果,今夏赢17盘,陆川赢13盘。 陆川合上跳棋的盖子,眼含深意:“我想好了。” 今夏望了他一眼,又垂下脸去,陆川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就在这里。” 今夏蹭地抬起头,震惊:“你说在这里,在医院?” 陆川耸肩:“这不是有现成的床。” 今夏吱唔:“可是,可是你还病着。” 陆川失笑:“我只是胃炎,又不是下半身瘫痪,再说输了一天的液,已经不怎么疼了。” 今夏慌张:“可是,可是随时会有人进来。” “谁会进来?” 陆川挑了挑眉:“沈昱他们知道你在这里看着我,不会没事跑进来。” 第13节 今夏结巴:“可,可是没有套。” “医院外面有便利店。” “可是……” 今夏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下一个可是来。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手指摩挲着她脸颊的细嫩:“你跑不掉的。” 今夏只好望着他,挤出个微笑:“那我这就去便利店。” 陆川笑着点头:“乖。” 今夏故意走得很慢,在便利店里几乎把每件商品都拿起来看一下,又放回去。她知道自己在做无用的,完全没有意义的挣扎,无论她在外面拖多久,回去陆川还是会吃了她,但她就是忍不住地这么做了。 买完避孕套回来,陆川的药袋还剩下一小点,他似乎有些等不及,直接摁下了护士铃,不多久跑来一个娇小的护士妹妹,陆川指着自己手上的针头:“给我拔了。” 护士妹妹感到意外:“可是您的液还没输完。” 陆川不耐烦:“我已经不疼了。” 护士妹妹犹豫了下,还是给他拔掉了针头:“您今天的药已经输完了,明天还有半天。” 陆川稍微点了下头:“出去吧,我们要休息了。” 他没有说我,而是说的我们,护士妹妹退出去时,很奇怪地看了今夏一眼,今夏假装没有察觉,垂着头站在一边。 陆川朝她勾手:“过来。” 今夏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陆川拉起她的手:“今天换你在上面,坐上去。” 今夏依言爬上床,跨坐在他骨盆处,裙子受力往上滑到接近臀部的地方,陆川躺在她身下,气定神闲地望着她,指挥:“脱衣服。” 今夏缓慢地脱掉了上衣,企图摆出个妖娆妩媚的表情,无奈脸部肌肉此时紧张得有些僵硬,真是笑不出来。她生怕沈昱或者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推门进来,看见自己这样骑在陆川身上,那她就可以去死了。 陆川望着她只着内衣的上身,瞳色暗了下去:“吻我。” 今夏听着他的指令,俯□去,和他唇舌交缠,陆川大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不停在上面游走,顺带解开了她胸衣的带子。 今夏察觉他已经解了她的内衣,一边亲吻着他,一边也有样学样地解他衬衫扣子,反正都是要做,不如速战速决。由于半趴在他身上,她胸前的沟壑异常深邃,陆川欣赏着眼前的美景,某个部位不安地躁动起来:“我平时怎么对你的,你今天就可以怎么对我。” 今夏轻轻点头,解开他衬衫之后,把胸口的衣襟拉到一旁,她俯□,亲吻着他精壮的胸膛,来到凸起之前,她轻轻含住,听见陆川吸了口气,知道这里敏感,就用舌尖缓缓地舔着。 陆川感觉她的长发落在他胸口,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移动,带来阵阵摩擦的搔痒,她的胸压在他腹部,让他身下某个部位愈发肿胀坚硬起来。 今夏吻遍了他的上身,直起身子,陆川伸手握住她的胸前,肆无忌惮地揉捏起来,门口传来走动声和人声,极大地刺激了他的神经,声音有些暗哑:“坐进来。” 今夏解开他的裤子,把自己内裤下侧推到一边,握住他的坚硬对准,慢慢往下坐,第一次没进去,第二次才找对角度。烙铁似的肿胀在她体内,她下意识地动作起来,陆川撑着她的手,给她借力。 上床是个体力活,尤其当她是主导时,今夏动了一会儿就气喘连连,大腿酸痛,上下的幅度比之前小了很多,陆川觉得不够劲,就自己动了起来,今夏被顶得生疼,也不敢呻*吟出声,只好死命咬牙忍着。 坐起来将她抱住,陆川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地把她压在身下,在她耳边喃喃:“怎么样,刺激吗?” 今夏皱着眉,咬牙点头,陆川吻了吻她,加快了身下的动作,一阵剧烈之后,他释放了自己,趴在她身上不肯离开,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胸:“怎么办,好像还不够。” 今夏瞪大了眼睛,他现在还在她体内,怎么还不够:“不要了,我怕有人进来。” 陆川咬着她的耳朵:“不怕,我在上面,他们看不到你。” 说着身下稍微动了动,欲望就又苏醒过来,他离开今夏耳边,俯身去找她的胸部,又咬又舔,给她弄得酥麻难耐,又不敢出声,只能在他身下不断扭动。 陆川紧着再来了一次,这才觉得满足,便放开了今夏,屋里一片旖旎。今夏跳下床,迅速穿好衣服,也不敢坐在病床边,就跑去卫生间冲洗。 ☆、13暗涌 沈昱给陆川办好出院手续,又替他拿了些内服药,送到病房时,本想把药交给陆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他靠不住,就把药递给今夏,至少这小姑娘看起来本本分分,做事也麻利,把服药的事交代给她,感觉比交代给陆川本人靠谱。 陆川瞥见沈昱在跟今夏说吃药的事,也没插嘴,在病床前叠着自己的脏衣服,反正他也打算出院后,在半岛城邦住上几日,让今夏伺候自己吃喝。 打了个出租回家,今夏把陆川送上楼,让他自个儿歇着,她要去一次超市,买点晚上做饭的食材。陆川在医院躺了一天多,回家后就不爱坐,站起来到处走动,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拉开主卧的衣柜,发现今夏放了衣服在里面,他随手翻了翻,不由皱了下眉,没几件像样的。转身又晃到书房,视线扫过那一排书脊,想起那天她在看的建设工程经济,就顺手抽了出来,不知道她看到哪里了,有没有什么困难。 一个东西从书里滑落下来,他起初以为是书签,从地上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张照片,一群稚嫩的孩子围着几个成人,规矩地站在操场上,应该是班级合照。 把相片翻过来,背面用圆珠笔写着高xxxx级04班毕业照,他觉得奇怪,怎么会把照片夹在书里。仔细看着里面的每一张面孔,他想找到今夏,不知道她高中是什么样子。看第一遍时,他觉得没有一个是她,但又觉得不该,这应该是她的毕业照,就重新再找了一遍。 视线在一个有着齐耳短发的女孩身上停住了,她淡淡地笑着,直直地望着镜头,有那么一瞬间,陆川觉得她视线穿透了照片,仿佛是从过去在遥望着他。他的心没来由地紧了一下,端详着她的模样,没有错,那眼角眉梢的淡薄,就是今夏,只是头发短了很多,他一下没认出来。 胸口似乎弥漫起一种异样的情绪,碰触到脑中的警戒线,他一下把照片夹进书里,插回书架,转身走向客厅——她只是他包养的女人,没必要多了解。 今夏买了点山药和牛肉肉末,给陆川加在粥里,要是让他再喝白粥,估计得给他逼疯了。她刻意多煮了些,冻在冰箱里,第二天早上还可以继续吃。 陆川只请了两天假,早上去上班之前,今夏往他手里塞了个圆滚滚的东西,他拿到眼前一看,是瓶蜂蜜:“怎么对我这么好?” 今夏娇俏地笑着:“还不是为了钱。” 陆川点头:“嗯,表现良好,可以奖励。” 说着把蜂蜜装在包里就出门了。 今夏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也赶紧拎起包去上班。她之前下跳棋赢了十七盘,按理说该给一万七,昨晚陆川直接甩了三万的现金给她,也不枉她这几天做牛做马,在医院守通宵。 一到公司,王明朗就把她叫进办公室:“陆川这两天让你陪他干啥去了?” “没干什么,他身体不好,我照顾他两天。” 王明朗哦了声:“什么病?” “胃炎。” 王明朗琢磨着下次给陆川送礼,要送些养胃的东西。 今夏见他在思考什么,也想起一件事:“王总,我能不能给您提个建议?” 王明朗点头:“你说。” “是这样的,陆川他喜欢打篮球,下次您可以请他打几场,一来价格便宜,二来也投其所好。您想,他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大北京城里哪里没有吃过玩过,与其花钱请他去玩腻的会所和酒店,不如从他的喜好下手。” 王明朗听得眼前一亮,深感她分析得有理,陆川毕竟年纪还轻,虽然请吃饭送钱送女人也很必要,但是这一套对年长的人更有效,而陆川嘛,也许陪他打打篮球,更能拉近两人的距离。 想罢他点了点头:“你这个建议不错,我下次会考虑。还有,你能主动给我汇报情况,这很好,要坚持。” 今夏笑了笑:“那王总,您要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王明朗挥了挥手:“去吧。” 今夏微微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让王明朗请陆川打球,一来陆川可以锻炼身体,二来他也应该比较高兴,再者王明朗跟他拉近了关系,也会对项目有一定帮助。 * 自从和陈之城互加好友之后,今夏怕如果他联络她,不能及时收到消息,就在手机上一直开着微信,接收qq的离线信息。晚上吃饭时,陈之城发消息来了:我在订聚餐的地方,你喜欢吃什么? 今夏回过去:我都可以,随大流。 陈之城回:众口难调,现在还没形成大流,你说个喜欢的菜系,我可以给你走个后门,照顾照顾你。 今夏不由笑了,最近陪陆川养胃,吃得都很清淡,她倒是想吃点重口的:要不湘菜吧。 陆川见她也不吃饭,只顾着在手机上打字,就敲了敲她的碗:“跟谁在聊呢?” 怎么表情那么柔和。 今夏放下手机,堆起笑:“一个朋友。” 陆川自从出院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每天也不去应酬,按时回家喝养生粥,有时还要指定粥的种类,让她有些不堪其扰。 陆川也没再追问,不过脸色有些阴郁:“吃饭不准聊天。” 今夏见他表情沉了下来,马上收起手机:“好,不聊不聊,我专心吃饭。” 陆川舀了口粥,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明天要去香港出差。” 今夏一愣,这还是头一次他跟她报备自己的行程:“要去多久?” “一周左右。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陆川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当是奖励你上次在医院照顾我。” 今夏心想,去香港不就是买奢侈品么,她又用不着。咬了咬筷子,她媚眼如丝:“您能不能直接给我现金?” 陆川一愣,失笑:“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也没见她买什么名贵的东西。 今夏想了想,娇笑:“我想买房子。” 言下之意,是暗示他送套房给她?陆川微笑:“一个女孩子家买什么房,以后嫁个有房的男人就是。” 今夏也笑:“现在的男人怎么靠得住,还是自己有踏实,只有经济独立了精神才能独立。” 陆川看了她一眼,吃了口菜,所以她愿意被他潜,处处都要钱,就是为了精神独立:“今晚我就不在这儿住了,回去一趟,收拾行李。” 今夏点了点头:“嗯,沈医生开的药还有一些,你待会儿带上吧。” 吃过饭,陆川休息了片刻,今夏洗好碗出来,把药给他装在袋子里,让他拎着走了。等大门一关,她立刻掏出手机,陈之城半小时前回给她:你觉得阜成路的湘鄂情怎么样?网上评价还不错。 她飞快地在iphone狭小的键盘上敲着:不好意思啊,刚才突然有事走开了会儿。湘鄂情我也没去吃过,你觉得好就好。 那头立刻回了过来,像是等在电脑边一样:行,那我就先定这家。你对下午的活动有什么提议没?桌游,或者唱ktv? 今夏回复:还是不要唱ktv了吧,我唱得不好,就不刺激大家神经了。 陈之城回过来一个笑脸:我没觉得你唱得不好啊。 今夏意外,他什么时候听见过自己唱歌了,转念一想,也许他只是随口客气一句:谢谢,不然还是桌游吧,这样大家互动也多一些,唱ktv容易沦为麦霸的演唱会。 陈之城:有道理。那晚饭怎么办,要不就在桌游吧附近随便找家餐馆? 今夏:我觉得可以,省得专门颠老远去吃饭。 陈之城:成,那就先这么定了。回头我把行程安排发到大家手机上。 今夏发过去一个憨笑的表情:真是辛苦你了。 陈之城:不要客气,你也提供了建设性的意见啊。 今夏握着手机,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陈之城是因为聚会的事才找她,现在行程大体也定了,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呢?上次他提过在北京上班,她迅速打入一行字: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那头很快回复过来:我在一家报社做记者,跑社会新闻。 今夏:那压力挺大的吧。 陈之城:没辙,干记者这行,就这样。 今夏心想,那如果他工作忙压力大,有女朋友的可能性是不是就比较低,跟着又猛然醒起自己跟陆川的关系,有什么立场去关心这个问题:你也别太拼命,有时间多休息吧,我先下了。 陈之城:好,下次再聊。晚安。 今夏:晚安。 第14节 退出微信,她在客厅沙发上安静沉默地坐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半开,灌进微凉的夜风。犹记得曾经陈之城在足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时光,她坐在球场边缘的绿草地,视线远远地追随他的身影。那时他球踢得好,成绩也不错,长相更是阳光开朗,在女学生里颇受欢迎,而她平凡无奇,觉得只要能默默地看着他,就够了,从未奢侈地想过更多。 现在,她觉得离陈之城的距离更加遥远了。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子,朝书房走去,难得陆川出差,自己得抓紧时间抱佛脚,不然等他回来,又只有零散的时间可以温书了。 * 陆川此行最后去澳门,仁恒实业做东,请国土局上下一干领导以考察的名义去岛上消费。 房地产市场上大大小小的开发商数不胜数,像王明朗那种程度,只能咬着围村那块地的,在这个圈子里,顶多算条小丑鱼,而仁恒实业的主席向南,才是真正的大白鲨。 关于他发家的历史,早已经成了迷障的传说,分不清真假,陆川只知道自己升为分局局长之前,向南就已经叱咤全国的房地产市场了,他要勾搭的对象,都是局长往上的级别,而这个男人,据说只有三十五岁。 仁恒在澳门最大的赌场威尼斯人包了vip厅,陆川玩了几把梭哈,觉得无趣,就走到外面抽烟。他不喜欢赌博,尽管通过计算概率可以提高赢钱的机会,但总体来说,这是一个靠运气的游戏。 所谓运气,就不是自己能把握,而是远在星辰之外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把希望寄托于空虚,人岂不是显得更加寂寞和可怜。 望着下面金色大厅里,围在各个赌桌前,形色各异的人,陆川狠狠地吸了口烟,把抽剩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对他来说,需要的是冷静的耐心,而不是赌博激发出的侥幸和躁动。 “陆局长,怎么不进去玩几把?”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陆川回头,斯斯文文一张脸,儒雅得像个大学教授,正是仁恒的主席向南。 勾了勾嘴角,陆川微笑:“我对赌博没什么兴趣。” 向南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着,并不多加寒暄:“有自控力的人,都值得敬畏。” 陆川看向远处:“向主席谬赞了。” “总局局长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向南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来了,也别在这里站着,不如我陪你逛一逛。” 陆川颔首,走在前面,向南随在他身侧:“购物区不远,陆局长可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做东。” “那我就先谢谢向主席了。” 步入时间廊,陆川走进一家军表店,在柜台选中一只,请店员拿出来试戴,向南却忽然问:“陆局长没带戒指,应该还未婚吧。” 陆川微怔,跟着点头:“莫非向主席要学月老拉红线?” “如果陆局长肯的话,我手边倒是有好的资源。” 向南微顿:“还是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心上人?这倒没有,不过结婚的候选对象,倒是有几个,其中林夕排在第一顺位,毕竟结婚要生子,总要选一个吃得下去的女人。摇了摇头,陆川说:“我们的圈子你也知道,哪能遇见几个正经的女人。” 向南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陆川见他双手十指干干净净,也是什么都没戴:“向主席也未婚?” 向南点了点头:“先以事业为重。” 随后陆川挑了两只表,向南结账后,又陪着他一路逛,买得倒是不多,也没有价格不菲,比起赌场vip厅一晚的花销,他算是心慈手软了。 路过prada时,陆川脚步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今夏,想起她那只泛着白的蓝色帆布包,顿了顿,他抬脚就走了进去。 店员看见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来,空气里张扬着无形的气场,纷纷打起精神,用心接待。 陆川自顾自地环视店内的女士皮包,想象着今夏拎什么样的好看,向南跟在后面,片刻后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来:“我以为陆局长没有心上人。” 陆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向南缓缓地绕着柜台走,指着一款包对店员说:“拿下来看看。” 跟着才望向陆川:“我也算是经常陪领导购物,一般说来,买这种女士奢侈品时,他们是没什么耐心的,通常是让导购推荐,或者是已经有指定的款式。像你这样会亲自挑选的,还真是少见。” 陆川微怔,回忆了一下,似乎真是这样,以前给女人送包,要么给购物卡让她们自己买,要么他顺便带,进店都是很快地让店员推荐一个就拿走,像现在这样停留,一个一个仔细看的时候,还真没有过。 所以今夏是不同的吗?陆川有点拿不准,从一开始,她就跟他以前包养过的女人不一样,但是,就算她再怎么不同,能让他费心的程度,也就是替她选个包而已,别的不会再多。 “向主席你误会了。” 陆川也让店员拿下一个包:“我不过是养了只很听话的宠物,想嘉奖一下而已。倒是向主席,对我有没有中意的人这件事,似乎在意得很。” 向南沉稳一笑:“陆局长的婚事迟早都是要强强结合的,我不过是想未雨绸缪,抢个消息的先机罢了。” 陆川也笑:“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结婚那天,向主席必定是座上宾。” 挑来选去,他给今夏买了一款浅灰色的包和一个皮夹子,向南买了个颜色鲜艳的手袋,一起在柜台结账。再逛了一会儿之后,陆川回酒店房间休息,和向南道别。 他走的时候,向南目送着他的背影,之前听说林老爷子找过他,似乎想撮合他跟林夕,不过现在看来,他对林夕应该没有感觉。 随后又觉得自己可笑,不是不爱林夕的么?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爱不爱她。微叹口气,向南转身,返回赌场vip厅,陪局长尽兴。 ☆、14疏离 陆川下飞机,直接回了半岛城邦,今夏正好在阳台上晾衣服,长发微微被风撩动,阳光笼罩在她肩头,衬着那张恬静的侧脸,画面柔软得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今夏听见行李箱拖动的声音,望向门口,看见陆川正朝里走,赶紧放下手中的衣服迎上去。她有点意外,一是他提前回来了,二是没想到他回来竟然直接来的这儿,所以她的思维还处在一个人时自由自在的状态,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川把箱子拉到客厅,拿出要送她的礼物递过去,视线黏在她脸上,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看见包装上prada的标志,今夏一怔,想起他去香港之前有问过她要带什么当做奖励,她以为那个话题不了了之了,没想他真的买了。伸手接过,打开,浅灰色的手袋和钱包各一个,她淡淡一笑:“谢谢。” 不知道转手能卖多少钱。 陆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探究:“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今夏唇角一个婉转,笑容立刻深了三分:“没有,我是太高兴了,一时忘了怎么反应。” 陆川松开手:“高兴就好。” 今夏微怔,他想让她高兴?为什么? 随后又立即提醒自己,不要有多余的猜测,他会这么做,只是想增加情趣罢了,毕竟情人高兴了,在床上才会更和谐。把礼物放在茶几上,她向厨房走去:“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川嗯了声,关了阳台的推拉门,把空调打开,跟着坐到沙发上休息。今夏从橱柜拿下蜂蜜,调了少许,等待水开的间隙,她给王明朗发了条短信:陆川从香港回来了。 王明朗很快回了过来:知道了,那你替我约他明天下午三点在建外soho篮球场见。 调好蜂蜜水,今夏端出去,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安排?” 陆川端起来喝了口,嘴里一片温热清甜:“怎么,想约我?” 今夏倩笑:“是啊,想约你打篮球。” 陆川打量了她几眼:“你会打篮球?” 今夏坐到他身边,摇头:“我当然不会,可是有人会嘛。” 陆川就势搂过她:“谁啊,王明朗?” 今夏点头:“是啊。沈医生说了,你需要加强运动,正好王总想约你明天打球,你要是没有安排,就去呗。” “王明朗怎么会约我打篮球?” 陆川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是你安排的吧?” “打篮球有益你身心健康,王总又捞了个套近乎的机会,我何乐而不为。” 陆川笑了笑:“我倒是很久没打过了,去一次也无妨。” 今夏在他怀里抬起头来:“真的?” 陆川点头,轻抚着她的脸颊:“几天没见,我好想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含深意,今夏愣了半秒,立刻反应过来,稍微避开他的手:“你突然回来,家里什么也没有,我得去趟超市,买晚饭的材料。” 陆川对她的反应倒是不意外,虽然她平时乖巧听话,唯独在上床这件事上,第一反应总是抗拒,直到现在,每次完事之后她也还是背对着他睡,从心理学上讲,这是对他的排斥。 “我跟你一起去。” 今夏刚站起身,听见他这么一说,差点又坐了回去,心里叫苦不迭:“你也要去?” 陆川耸肩:“难道我不能陪你去超市?” 今夏摇头,硬挤出朵笑:“不,你想去哪儿都行。” 说着去书房拿出自己的帆布包,正要拎上,陆川一把拿过:“这都用旧了,扔了它,换新包。” 今夏忙阻止:“别啊,还没坏呢。” 新包要是用过了,怕是卖不起价吧。 陆川不由分说地拿出新手袋,把她布包里的物品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跟着递给她:“拎着。” 今夏只好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挎在肩膀上,准备出门,陆川在她身后,觉得异常稀奇,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女人背个奢侈品,竟然是用那么痛苦的表情。 进入超市的海鲜区,陆川让售货员给他称小鱿鱼,今夏听见忙跑过来说:“我们不买这个,不好意思啊。” 售货员疑惑地将那一把小鱿鱼放了回去,陆川盯着她:“为什么不买?” 今夏瞪他一眼:“你胃不好,吃什么椒盐小鱿鱼。” 陆川摸摸下巴:“嗯,那吃椒盐虾吧。” 今夏再瞪他:“椒盐虾也不行。” “不然水煮鱼?” 今夏嘶了一口气:“你来劲了是不是,你要再吐,我可不负责送你上医院啊。” 这人怎么这样,明知道自己胃还没全好,就急着吃些伤胃的东西。 陆川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还是有脾气的嘛,怎么平时不这么跟我叫板啊?” 今夏一愣,脸一僵,跟着表情如大地回春,面若桃花:“我这不是为您好吗?您龙体金贵,伤着了就不好了。” 陆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离开了海鲜区:“那你给朕说说,朕还有什么能吃?” 今夏见他顺水推舟地也开起玩笑,就稍微放松了些,笑容真了几分:“您现在要戒辛辣刺激,吃少油少盐的食物。简单来说,就是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买完东西回到家,陆川去洗澡,今夏在厨房忙活,炖了个西湖牛肉羹,炒了个青笋肉丝和西红柿鸡蛋,再拌了个蓝莓山药,两人围坐在餐桌前,她先给陆川盛了碗羹汤放到他面前,陆川拿勺子舀了一口:“嗯,不错。” 今夏莞尔:“你喜欢吃就好。” 她也曾想过投其所好,给他做椒盐小鱿鱼,辣子鸡,水煮鱼,但始终没狠下心。 “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家都做些什么?” 陆川夹了一筷子菜,问。 他这是在查她的岗吗?今夏嫣然:“我还能做什么,看书呗。您在香港出差顺利吗?” 估计是被谁招待,过去玩的吧。 陆川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今夏咬了下筷子头:“真好,我还没去过香港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去一次。” “国庆节不就可以去,七天时间,正好香港澳门一起逛。” 今夏摇头:“国庆节我要回家。” 陆川笑:“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才回过家,怎么又要回。” 今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我比较恋家,但凡有条件,就想回去。” 陆川刨了口饭,自己和父母在一个城市,也难得见上几次面,每次去家里,只是义务,而不是想:“两者又不冲突,你带上父母一块儿去不就行了。” 今夏笑了笑:“嗯,到时候再说。” 她哪里有闲钱去旅行。 吃完饭,她收拾了碗筷去厨房,陆川在沙发上休息,打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今夏站在流理台前,拿洗碗布擦着手里的瓷碗,心想,卖二手的奢侈品应该去哪里呢?也不知道他买的这个prada具体值多少钱。她在杂志上见过奢侈品牌,那几个常见的她能记住名字,也知道很贵,但完全不了解款式和系列,以及相应的价钱。 第15节 待会儿要去网上查查,她这么想着,一双大手就环上了她的腰,陆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正紧贴在她身后。 今夏身子一僵,那双手已然在她腰上收紧,他贴在她耳朵,柔声:“宝贝儿,我想要你。” 今夏微微别开脸,扬了扬手里的洗碗布:“别闹,我正刷碗呢。” 陆川轻咬了下她耳垂:“待会儿再刷,我饿了,都憋了好几天了,你先喂饱我。” 今夏还欲讨价还价,眼前一晃,陆川已经把她拦腰抱起,大步朝厨房门口走去。 今夏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就算抵抗也会被残酷镇压,只好说:“等一下,我还拿着碗呢。” 陆川停下来,把她抱回流理台边,今夏放下手里的东西,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陆川这才抱着她,大步走到卧室。 人说小别胜新婚,今夏到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憋了几天的陆川,跟头野兽似地把她扔到床上,吭哧撞倒,骑到她身上就是一阵没完没了的疯吻。进入她身体时,撞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她的头顶不断撞到床头板,亏得那是软垫,不然智商肯定得掉一截。 完事后陆川紧紧地把她抱进怀里,两具身躯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今夏想要背过身去,才刚动一动,就被他牢牢地钳制住,她没有力气挣扎,只好靠在他身上,他轻抚着她柔滑细腻的肩头,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吊灯,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躺着。 后来今夏体力不支,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陆川看着怀中的人,心底弥漫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或许,他搬到这里来,和她同居也未尝不可,省得他每次都来回跑。 很快,他就被这个莫名蹿起的念头惊到,跟着松开今夏,坐起身,眉峰微蹙,自己是不是有些玩儿过界了,竟想搬来和她同居,倘若这样,就会让她彻底误会,产生多余的幻想,到时只怕不好脱身。 思及此处,他站起来,穿好衣服拎着行李箱离开了,今夏半夜醒来,迷糊地发现枕边没有人,也没多想,就又昏睡过去。 早上不到六点她就起了,昨晚睡得早,所以也醒得早,这才发现,陆川不见了,原来放在客厅的行李箱也没了,想来应该是已经回他自己的住处。只是,有些奇怪,她以为他至少会歇一晚再走。 不过她也不打算过问,他什么时候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她无所谓。 中午王明朗给她发了个短信,嘱咐她下午务必到篮球场作陪,她岂敢不从。在网上查好过去的公交路线,她去拿包时,看见陆川送的那只prada,犹豫了下,还是把里面的钱包钥匙等杂物倒出来,换到帆布包里,再把皮包谨慎地收到袋子里装好,要是有个什么刮蹭,就要掉价的。 他们订的是室内篮球场,今夏到的时候,王明朗已经先到了,正儿八经地穿了身篮球运动服,露着两只有点肉的大胳膊,正站在三分线上跃跃欲试地投篮,旁边站了几个年轻的男孩,约莫二十岁左右,也不上去抢球,就站在边上围观。 球场外,三个女孩站在一起有说有笑,脸上不约而同地,都化着清新自然的裸妆,在如今这个女人的眼线也算眼睛,男人的增高垫也算身高的世道,她们的妆并不算浓,且都漂亮,可见是底子真的好,再说身上穿的,也都透着股小清新范儿,看着水灵可口,让人眼前一亮。 今夏心想,这场子是王明朗包的,能待在这儿的,肯定是他带来的人,想必是用来攻击陆川的糖衣炮弹。他这次没叫米娜,带的清一色全是清纯秀气的女生,应该是琢磨到了陆川的口味,投其所好。 正想着,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陆川走了进来,已经换好打球穿的衣服。头一次见他穿背心短裤,今夏觉着他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尽管之前不老,但现在看着,和大学球场里的学生,没什么分别。 嘴角扬起一个微笑,她望着他,想和他打招呼,可陆川的视线笔直地看着王明朗的方向,擦过她身侧走向那群人,过程中仿佛不知她的存在。笑容一下僵在脸上,随即散去,今夏回过头,捏了个平常的表情,也跟着走了过去。难道自己昨天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怎么今天他似乎对她有些疏离。 王明朗把那三个女孩也一起招呼过来,一堆人围在陆川身边,王明朗先介绍他,也没细说身份,只说:“这是我生意上的贵人,你们大家称呼他为陆少就行。” 跟着伸手指向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孩,对陆川说:“这是我侄子,王爽,今儿特地带他来陪您打球,其余那几个是他同学。” 陆川笑着冲他们点头,对王爽说:“别听你叔瞎说,待会儿打球不要有压力,千万别放水。” 王爽性格倒是应了他的名字,爽快地点头说好,末了王明朗笑呵呵地,特意指了指那三个女生:“这三位是王爽的朋友,北影表演系的,大二学生,左边是李雪沫,中间是唐梦瑶,右边是白芷婳。” 白芷婳第一个做出反应,乖巧地叫了声:“陆少好。” 李雪沫跟着也叫了声,唐梦瑶绕着自己长长地发卷,一声不吭,只是直直地望着陆川。 陆川回以一个微笑:“你们好。” 跟着对王明朗说:“行了,打球吧。” 说着把运动包放在场边的休息区。 王明朗连连点头,对那三个女孩说:“你们就先到一旁当啦啦队。” 男人嘛,总是要有女人围观,才更容易热血沸腾。 那三个女孩依言退到场外,今夏也默默地退了出去,站在离她们三人约两米开外的位置,她觉得自己来这儿有点多余,应酬陆川的女人已经有了,王明朗又何必让她老远地折腾一趟。 不过既然来了,现在拔腿走掉就有点说不过去,她只好站在场外看他们打球。人数不多,三对三斗牛,王明朗两叔侄加另一个男生一队,陆川和其余两个一队。 今夏不大懂篮球,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王明朗那个奔跑的架势,还真不像是会打篮球的,难怪主动不和陆川一队,这肯定要拖人后腿。反观陆川,尽管沈昱说他很久没打了,运球传球的动作倒是行云流水般畅快,尤其是三分球投出时,右手腕那个弯曲的弧度,帅气得让她忽然有些心悸。 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圆弧,应声入网,三分。白芷婳在唇边拢出一个喇叭的形状,大喊:“陆少加油!” 陆川听见声音,侧脸朝这边看了一眼,余光扫过今夏,她正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么一分神,王爽抢到了球,过人上篮,一个漂亮的暴扣,两分。王明朗偷偷地朝王爽递眼色,示意他不要太出风头,王爽收到指示,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跑到稍微外围的地方去了。 约莫半小时后,王明朗跑动过度,体力透支,双手支在膝盖上,气喘如牛,好像老命都去了半条,陆川觉察,知道他不喊停,王明朗就会继续打,他也于心不忍,就主动说:“行了,我们先中场休息会儿,歇够了再打下半场。” 白芷婳见他们朝场外走来,反应迅速地去拿水,王明朗买了箱农夫山泉搁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李雪沫见了,就跟着白芷婳去拿,唐梦瑶站了会儿,也转身朝那箱水走。 今夏跟局外人似地站在原处没有动,沉默地看着陆川领着那群人走向休息区,白芷婳第一个拿到水跑过来,递到陆川面前:“陆少,渴了吧?这里有水。” 李雪沫也跟了过来,看见白芷婳已经将水递出去,怕撕破脸,所以不好意思跟她抢,就把水递给了王爽。唐梦瑶翩翩然走过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直响,走到陆川面前,拉起他的手,将水塞了进去,而后嫣然一笑:“不用谢我。” ☆、15测试 陆川余光从人缝中瞥了眼今夏,她站在原处没有动,正看着他的方向。唇角肆意地勾起,他笑着望向唐梦瑶,接过了她塞来的水,跟着另一只手伸向李雪沫,也接过她递来的水:“谢谢。” 今夏微微垂下眼,他倒是两边都照顾着,怜香惜玉,谁也不冷落。 坐到休息区的长凳上,陆川从运动包里掏出毛巾擦汗,唐梦瑶坐他左边,白芷婳坐他右边,李雪沫挨在白芷婳旁边,今夏觉着那里人够多了,也没有自己插足的地方,就退到旁边的观众区,掏出手机看起新闻来。 大概是陆川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女孩附和的娇笑声不断传来,她心想,难怪那么多当官的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面对像这样娇美鲜嫩的糖衣炮弹,任谁都会心旌荡漾吧。 不一会儿,她看见陆川抱着篮球走到场中,唐梦瑶和白芷婳跟在他身后。在三分线上站定,他对她们解说,并比划着什么,跟着把球递给唐梦瑶,唐梦瑶接过来,摆了个投三分的姿势,再望向陆川。 陆川给她调整了下手的位置,示意她可以投球了,唐梦瑶轻巧一跳,球脱手后软绵绵地飞出去,没有碰到篮筐就落了下来,她羞涩地掩嘴一笑,陆川跑过去捡回球,又扔给白芷婳,白芷婳认真地摆好动作,用力一丢,这回球倒是砸到了篮板,跟着又弹了回来,还是没进。 今夏看了他们一会儿,又低头看新闻去了,早知道这么无聊,她就该把书带着,否则现在也不会靠看新闻来打发时间。陆川教她们打了会儿球,间隙中,他看向今夏,她还是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 从他进场之后,他就有意冷落她,想要划清界限,可是她却一脸淡漠的表情,看见别的女人对他献殷勤也不给反应,他中场休息她也不过来问候,似乎这一切跟她无关。难道,她就不担心他宠爱别的女人,跟她终止关系? 王明朗休息够了之后,接着打下半场,不过人稍微上了年纪,又长期不锻炼,体力确实跟不上,只能打一刻钟,再休息一刻钟。今夏没到场边,就坐在看台上观望,那三个女孩还是一如既往地兴奋着,站在球场边高声替陆川加油。 北影表演系。今夏微叹口气,成名也许是条更加残酷的路,充满无尽的变数,年轻貌美,不一定势必会红,背后若是没有个捧你的干爹,走在这条路上,恐怕和赤脚踩在荆棘上没什么分别,所以,她们想要赢得陆川的心吧,若是陆川还不够,踩在他的肩膀上,她们还可以够到别的,更财大气粗的人。 今夏看了眼在场上奔跑的陆川,又低下头去。自己担心也无济于事,从一开始她就明白,他厌倦她只是时间问题,倘若中间有谁出现,也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却无法改写结局。也许,提前找好下家,对她来说,才是正确的选择。 球赛结束,自然是陆川那队赢了,他们先去洗澡换衣服,女生就留在场馆等。那三个女孩这才有空注意今夏,白芷婳走过来,问:“我看你一直在这里,是跟谁认识吗?” 今夏收起手机,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王总手下的员工。” 王明朗估计把她当成垫背的了,如果这三个里面,没一个陆川喜欢,那还有自己可以当武器。 白芷婳哦了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素面朝天的样子,对她们应该不是威胁:“你在地产公司做事,一定能见到很多大人物吧,你见过向南吗?” 向南,地产界最璀璨的钻石王老五,不少已经出名的女明星都想爬上他的床,想来也轮不到眼前的三位。今夏轻轻一笑:“没有,我不参加应酬,只做文案工作,像那样的大人物,怎么能是我这种级别可以见到的。” 白芷婳立刻明白,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信息的人,就笑了笑,转身走开了。今夏拿出手机,继续翻看刚才的新闻,向南又成了地王,竞得京郊的一块土地,她想,向南常和国土局打交道,那么陆川说不定认识他。 没多久,王明朗出现在场馆门口,招手让她们出去,那三个女孩立刻快步走在前面,今夏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出去看见陆川和王爽他们也在走道上等,王明朗问陆川:“您看我们是先吃饭,晚上去酒吧,还是怎么着?” 陆川一笑:“吃饭可以,喝酒还是免了,我还要开车。” 王明朗劝:“开了车来也没关系,可以叫代驾嘛。” 陆川望向今夏,她正在人圈外盯着他,微微朝他摇了摇头,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他却意外地有些开心,扭头对王明朗说:“还是算了,我胃不好,前段时间刚进过医院。” 王明朗想起之前今夏跟他提过陆川胃炎的事,当下也不好再劝,唐梦瑶站出来说:“陆少,去酒吧不一定要喝酒,也有饮料可以喝啊,还是去嘛,酒吧气氛好,我想跳舞。” 陆川也算是过来人,岂会不知唐梦瑶的心思,他又看了眼今夏,她已经看向别处去了,就对众人说:“我去哪儿无所谓,大家决定,我奉陪。” 唐梦瑶和白芷婳先发制人,异口同声地撒起娇来:“那就去酒吧嘛。” 王明朗看了眼陆川,陆川微微点头,王明朗得到授意,大手一挥:“走吧,先去吃饭,再去酒吧,就这么定了。” 于是一行人开始朝着停车场前进,今夏落在最后,琢磨着什么时候能逮到机会,跟王明朗说一声晚上的活动她就不参加了,反正也没她什么事儿,何必在这儿浪费时间。 前面唐梦瑶和白芷婳紧紧跟在陆川身边,李雪沫落在稍微后面一点,但也是牢牢地跟着他,今夏看着这阵势,明白她们的心思,只有跟紧了陆川,才能坐上他的车,多一个认识彼此的机会。 陆川,王明朗,和王爽都开车来,王爽一车正好装下他们四个大男生,三个女生都跟着陆川,今夏趁着这分散上车的间隙,走到王明朗身边:“王总,您看,我那啥,有点不舒服,晚上的活动可不可以不参加了?反正人也挺多,不缺我一个。” 王明朗心里明白,她那样子也不像是真有哪儿病了,估计是那仨女的围着陆川,给她心里添堵了,不过,她好歹是公司的人,也懂得进退,不像那仨,不管对着什么老板都可以张开腿,而且年纪轻不懂事,他还真担心待会儿去了酒吧,她们喝了酒不知道弄出什么幺蛾子来,还是多个控场子的人好:“今夏啊,我今儿带她们仨来,就是图个热闹,没别的意思。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知道你没不舒服,晚上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帮我盯着她们,别搞出什么错来。” 被戳破装病,今夏面上笑着,也没借口再推辞,只好点头:“那行吧,我就跟大家一块儿去。” 说着走到副驾驶位,拉开门坐了进去。 陆川站在自己车前,看着今夏跟王明朗在说什么,跟着她走到宝马副驾驶坐了进去,脸色不由有些阴郁。他还刻意在等她,看她会不会主动来坐他的车,没想到她竟然都没往这边瞧。 摁下车钥匙,他咣的拉开车门,跳上驾驶位,唐梦瑶早就站在副驾驶边上,陆川一摁下车钥匙解锁,她就立刻钻了进去,白芷婳和李雪沫只好坐在后排。一路上陆川都生着闷气,三个女生搭了几句讪,察觉到他周身的低气压,渐渐地也都闭了嘴。 吃饭的地方不远,约莫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在包间就座后,王明朗把菜单递给陆川,请他点菜,陆川却一转手,递给了身边的唐梦瑶,柔声说:“你们点,看看喜欢吃什么。” 唐梦瑶欣喜地接过来,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白芷婳凑在她旁边,似是也想参与意见,不过显然唐梦瑶不这么想,她始终牢牢地占据着菜单,没有向白芷婳的方向移动分毫,李雪沫因为隔得更远,所以直接放弃了看菜单的念头。 今夏坐在陆川对面,他把菜单递给唐梦瑶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和表情她从未见过,似乎带着些许怒意,她不禁有些莫名,他今天这么冷淡她,她都还没有生气,他怒个什么劲。 唐梦瑶拍了拍陆川的胳膊,指着菜单轻声问:“你说我选这个好不好?” 陆川移开和今夏对峙的视线,低头去看菜单,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你想吃什么就点,不用问过我的意见。” 唐梦瑶自然高兴,娇滴滴地嗯了一声,继续翻看菜单去了,王明朗看在眼里,心中也美,他可总算是弄懂了陆川的口味,像米娜那样太娇艳的不成,得是像今儿仨这样柔美的,才能打动他的心,瞧他刚才对唐梦瑶,以前可没这样对过今夏。 今夏也觉得奇怪,下午他不理她,她以为昨晚做错了事,可仔细一想,这饭也给他做了,床也陪他上了,没道理他不满意,现在他似乎又在生她的气,而且貌似看上唐梦瑶了,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只想到一句伴君如伴虎,自己处处如履薄冰,可他只要一个念头,随时可以将她打落悬崖。 低头喝了口茶,她视线移向别处,旁边坐着王爽,她随口拈了个话题,和他攀谈起来。王爽性格外向,容易和人熟络,没一会儿俩人就聊开了,今夏时不时被王爽的冷幽默逗得咯咯直笑,陆川看在眼里,愈发火大,等菜上桌以后,他破天荒地给唐梦瑶夹了一筷子菜。 在坐的各位多少都懂些礼仪,分得清主次,所以陆川没有动筷子之前,大家都老实地坐着,看着那些菜肴,等着他夹第一筷,却没有想到,这万众瞩目的第一筷没有送到他自己碗里,而是给了唐梦瑶。 如果说刚才他对唐梦瑶的温柔只有王明朗和今夏察觉,那现在大家都心知肚明了。唐梦瑶面上受宠若惊地笑着,心里却是必然将陆川拿下的自信,也不道谢,伸筷子给陆川夹了块小排,稳稳地放进他碗里,两人对视的时候,空气里缓缓流淌着暧昧。 今夏看在眼里,几不可察地微叹口气,她现在翅膀还不够硬,想要清清白白地靠自己挣很多钱,她还没那个资质。而市面上单身的金主,也许很多,但她知道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且不一定遇得上拿得下,所以失去陆川,往后的日子就会很艰苦。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圣经上的一句话:你们看那天上的飞鸟,也不种,也不收,也不积蓄在仓里,你们的天父尚且养活它,你们不比飞鸟贵重得多吗?所以不要为明天忧虑,上帝不会弃你于不顾。 于是她便又淡然了,不管陆川是不是看上唐梦瑶,是不是会跟自己终止关系,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离开陆川,也不过就是过回以前的生活,只是要委屈一下爸爸,如果她负担不起后续的透析费用,还是只有在家自己做。 整顿饭唐梦瑶都不停地给陆川夹菜,口中讲着她去了哪部戏试镜,导演又怎么没有把她看上,反倒选了个身材长相气质都不如她的女生,肯定有黑幕。 陆川敷衍地听着,后悔刚才那失控的一筷子给自己耳朵招来的麻烦,他不过是想测试今夏,看她会有什么反应,而她却只在最初惊诧,随后就埋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再也没有和他对视。 吃过饭后,一行人驱车到唐会,王明朗要了个卡座,特意把陆川身边的位置留给了那三个女孩。今夏走在最后,就在卡座边上的位置坐了,环境嘈杂,大家嚷嚷着点了果盘和酒水,王爽他们显得很嗨,瞅着舞池里扭动的辣妹议论纷纷。 唐梦瑶和白芷婳一左一右地靠着陆川,说话时凑在他耳边,舌头若是再长一点,都能钻进他耳朵眼儿了,李雪沫也没闲着,给他端饮料递水果,把他当皇帝一样伺候着。 王爽他们喝了几口酒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混入了乱舞的人群中,今夏没来过夜店,被擂动的鼓点和摇晃的光效弄得头晕,下意识看向陆川,唐梦瑶的手已经爬上了他的大腿,正在上边轻轻摩挲,陆川气定神闲地笑着,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和她们调笑的间隙,他看了今夏一眼,她正望着他,随后又别开了眼,低头玩手机去了。 解锁iphone,今夏发现陈之城给她发了条qq信息,时间是一刻钟之前,那时她刚进夜店,因为吵杂所以没有听见。点进微信一看,他说:班长已经到帝都了,你在q上吗? 今夏想起他们的聚会在下周六,那她很快就可以见到陈之城,脸上不由漾起笑意,赶紧登陆手机qq,群上已聊得热火朝天,班长在大肆感叹帝都的豪华奢靡,下面跟着一堆吐槽挖苦,尖酸刻薄的。 陈之城见她上线,单独给她发来一个笑脸:下周六确定有时间吧? 今夏回过去:确定,班长难得来一次,我们大家也很久没见了,必须要有时间啊。 陈之城回:那就好。周末去哪儿玩了吗? 今夏心想,周末两天,昨天在家洗衣服,给陆川做饭,今天陪他打球,混夜店:我哪儿都没去,就宅在家了。你呢? 陈之城说:我去河北一个贫困县跑新闻了,下午刚回来。 片刻后又发来一条:如果你有不穿不用的旧衣服旧被子什么的,帮我留着。 第16节 今夏笑了,回过去:行,没问题。 他还和以前一样,总是带给人温暖和力量。 陆川盯着今夏,眉尖拧成一团,上次在饭桌上她用手机聊天时就是这种表情,嘴角淡淡地挂着笑,神情柔和,无论四周怎么吵闹,她总不受干扰,像是隔绝出一个安宁的世界,她在里面,自得其乐。 当熟悉一个人以后,就会读懂她的表情,他知道,那手机的另一端,必定是一个对她来说,很特殊的人。他心口忽地涌起空旷的失落感,和一种莫名的焦躁。 唐梦瑶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儿,肉粉色的指甲淌着股娇媚,陆川顺势拉起她:“走,去跳舞。” 卡座是半弧型,有两个出口,陆川偏拉着唐梦瑶从今夏跟前过。今夏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见陆川握着唐梦瑶的手站在她旁边,赶紧收起双腿让他们过去,陆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唐梦瑶步入舞池。 ☆、16 舞池里,唐梦瑶像一株有毒的藤蔓植物,紧紧地缠绕在陆川身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胸部更是整个往上压,原本饱满的形状此刻正呈烧饼样。 今夏看了他们一会儿,复又低下头去,继续和陈之城聊天。 陆川抱着唐梦瑶的腰,舞动中瞥了眼今夏,她还是低着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眉峰不由蹙得更紧。和唐梦瑶跳了会儿之后,他借口有些头晕,拉着她坐到今夏旁边。 今夏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沙发那边那么宽的位置不去坐,偏要坐自己身边,也不嫌挤。不想和陆川挨着,于是她再往边上挪了挪,耳边传来唐梦瑶甜糯的声音:“陆少,我醉了,我们去休息吧。” 今夏不傻,知道这话是暗示开房,就往旁边看了眼,唐梦瑶整个人靠在陆川身上,手放在他胸口,轻轻地摩挲,所谓投怀送抱,就是如此这般。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回手机,忽然感觉沙发一松,旁边陆川拉着唐梦瑶站了起来,两人搂着抱着在往外走,她心想,既然他们要去开房,那这里应该也没她什么事了,就收起手机,准备和王明朗说一声她要回去了。 陆川搂着唐梦瑶走了几步,回头一看,今夏正在和王明朗说着什么,完全没有要来阻拦自己的意思,不由怒火中烧,他都已经要带唐梦瑶去开房,她还是没有反应,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他!枉他之前还一直担心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万一爱上他就麻烦了,结果根本是自作多情,庸人自扰。 火气蹭地就蹿到头顶,他扒开唐梦瑶黏在自己身上的手,大步流星地朝今夏走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他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气力大得让她肩膀都差点脱臼。 今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到,诧异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陆川脸色铁青地对王明朗说:“我们有事要先走,你们慢慢玩。” 王明朗半天摸不着头脑,见他拽着今夏,眼珠子转了转,马上笑呵呵地哈腰:“那您慢走,下次我再招待您。” 陆川敷衍地冲他点了个头,一言不发地拉着今夏就朝外走,今夏忍着手腕传来的巨痛,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她本想开口问他怎么回事,但又觉着这气场颇有些紧绷,她不敢问。 来到地下停车场,走到自己车前,陆川手上一个用劲,将今夏拉过来,压到车门上就开始狂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直觉就这么做了,想疯狂地占有她,占有她无数次。 直到自己身下都起了反应,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撑着车门喘气。今夏被牢牢锁在他臂膀里,背靠着车门,也是喘息不定,四目相接,她勉强从空白的脑海里找回些零碎的理智:“你怎么了?” 陆川盯着她,那眼神凶恶得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他怎么了?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知道她不在乎自己,心里会这么堵得慌。 今夏见他沉默,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脑子里飞速整理着刚才发生的事,他不是和唐梦瑶要去开房么?怎么又突然来找自己,难道是唐梦瑶得罪了他?那现在他吻自己又是怎么回事,因为被人得罪,所以拿她泄愤? 犹疑地伸出手,她轻抚他的脸颊:“别生气了,唐梦瑶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相信也不是有心。” 陆川就势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微眯起眼:“你以为我在生别人的气?” 今夏惶恐:“难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不应该吧。” 陆川探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难道,你就不怕我被别的女人抢走?” 今夏恍然,原来他在气这事,像他那样众星捧月的主,大概会很享受女人为了争抢他大打出手的戏码,所以自己什么都没做,反倒成了错。 是她疏忽了,没有揣摩好金主的心思,她自己本就不是能挣会抢的性格,虽然肚子里总有些不着边际的打算,但若真是要让她做到像唐梦瑶和米娜那样的程度,她还是不行,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论胆量和开放,她在这个圈子里,道行还浅得很。 狗腿地一笑,她说:“我当然怕啊,刚才都已经在想如果你把我赶走,我下一步要怎么办了。我以为你看上唐梦瑶,所以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扑上去抢,不是更惹人烦么。” 她声音软软的,表情又谨小慎微,陆川脸色这才稍霁:“你晚上跟谁在聊天?” “没有谁,在群聊,我的一个同学群。” 今夏信誓旦旦。 陆川不信,他直觉对方是个男人,但要是让她证明,又显得自己过分关心这件事,好像在吃醋一样,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有些事,问不出答案,就算问出了,自己也未必会信,就比如她说怕他被人抢走,那是怕他这个人被抢走,还是怕他的钱被抢走? 掏出车钥匙解锁,他拉开车门:“上车,送你回去。” 今夏松了口气,依言跳上副驾驶位,照这样看,他并没有看上唐梦瑶,所以自己暂时还安全,不过他确实够奇怪,昨天一声不响地走了,今天下午又对她甩冷脸,到底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她都不明白,偷偷瞥了眼陆川,他沉默地望着前方开车,脸色依旧有些阴霾,看这架势,她还是不敢问,算了,那么喜怒无常,估计是生理期到了。 陆川把她送回半岛城邦,直接就开车回家了,现在看着今夏,总是莫名地让他感到烦躁,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后来一周,他再没去找过她。 今夏等了几天,也没见陆川来,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她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过问这件事,他不来也好,至少周六她就可以确定有时间。 聚会当天她起得很早,醒之后就睡不着,昨晚已经在衣柜里挑了半天衣服,好不容易选中一套,早上醒来又觉得不满意,爬起床继续扒拉。 她想打扮得好看些,那是她暗恋过的人,也许现在还恋着,她想在他面前有个美好的形象。但是兴奋一阵,自己就给自己浇冷水,她现在是被人包养的身份,哪有立场去奢望那些。 最后还是选了身寻常的衣裳,为避免迟到,她提前了一刻钟出门,到达湘鄂情时,包间里竟只有陈之城一人。他穿着白色棉质的t恤衫,一头齐整的短发,样子还和四年前一样,阳光活力。 仿佛一下子时空逆转,又回到高一初次见他的时刻,那种蓬勃的心跳,心脏被人紧紧握住的感觉,在见到他的瞬间,又全部都回来了,原本灰蒙蒙的世界,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她僵直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先准备的台词现在竟想不起一个字,陈之城见她杵在门口,忙招呼她:“今夏,愣着干嘛,进来啊。” 今夏回过神,深吸口气稳住情绪,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陈之城笑道:“你也没变,还是那么守时。我保守估计,其他人都得迟到十分钟以上。” 今夏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我记得,你之前在南方念大学吧。” 陈之城端起白瓷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转盘上,转到她面前:“毕业后直接就过来了。前两天我收拾东西,翻出咱们以前的毕业照,有那么一两个人,我怎么都想不起名字了。” 说着他摇头:“时间这个东西,真可怕。” 今夏端起茶杯,就着杯口喝了一小点,可不是吗,要换做以前,她跟他说句话都会面红耳赤,哪像现在,尽管内心澎湃到不行,面上却稳如泰山:“你想不起的是谁啊?” “就原来班上最不爱说话的那个女生,还有个男的,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我总觉得他们名字都到我嗓子眼儿了,可一细想,又不知道叫什么了。” 今夏回忆了片刻:“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应该是黄薇,独来独往那个男的,好像姓马,叫马什么来着?” 陈之城一拍桌子:“马国伟!” 今夏笑了:“对,就是叫马国伟。” 两人笑了一阵,都有些感慨,不过四年而已,记忆就已经开始褪色,有的名字,慢慢淡出了舞台,那么十年以后呢,四十年以后呢,又还有谁会记得谁? 陈之城摩挲着茶杯口,问:“你跟孙雪梅她们还玩在一起吗?” 今夏摇了摇头,叹气:“就平时打打电话,聊聊qq,见面时间不多,孙雪梅毕业后,家里就搬到县城了,我念大学时放假回去,能见个一两次吧。” 陈之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还没说自己就先乐出声来:“以前你去孙雪梅家抄过药方子吗?” 没搬之前,孙雪梅家在镇上开了个小中药铺,她父亲也算是个江湖郎中,那时污染严重,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得绝症的也不在少数,在医院治不好的,就怀揣着希望到她父亲这儿讨个偏方。 今夏想到这里,也笑了:“我怎么没抄过,那时以为她父亲能治绝症,愣是想方设法把那开的药方子底儿给偷出来,自己飞快抄好再放回去,抄的那份带回家,放在小铁盒里锁起来,以便将来万一生病,还可以用。” 陈之城大笑:“结果等长大了,到了城市,有了网络,在网上一查那些药材,全是补药,没一样治病的。” 笑着笑着,脸色黯了些:“也是,都是些治不好的病,开什么药都没用,这些补药,好歹还起个安慰剂的作用。” 今夏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不知道爸爸的病,是不是跟环境有关。这个话题,说着沉重,她便换了个:“你上次去河北跑新闻,是什么内容啊?” 然后又仔细地补了一句:“我可以问吗?” 陈之城点头:“当然可以。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去采访一个贫困县的生活状况。” 今夏犹豫片刻,还是问了,虽然她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也期待他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选择当记者?” 陈之城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金灿灿的,温暖干净得耀眼:“揭露社会弊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我的理想。” 今夏望着他,仿佛能看见他浑身奔涌的热血,那样鲜红纯净的血液,得要多坚强,才能守护?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再流着那样的血,当生活逼得她抬不起头来,她只能畏缩地藏身于黑暗,悄悄觊觎着天上的阳光。 良久,她浅浅地笑了:“那我祝你早日成为名扬一方的大记者。” 陈之城摇头,笑:“我倒不希望出名,能做点实事就好了,希望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世界一小点。” 今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回他什么,倘若被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事,大概会从骨子里看不起她吧。然后班长走了进来,巧合地化解了她无话可说的尴尬,陈之城站起身,走过去拥抱班长,两人之前关系就很好,现在一见面,立刻热火朝天地聊开了,今夏安静地坐在一旁当听众,偶尔说上一两句。 人来齐之后,陈之城把菜谱直接递给今夏,让她点菜,有人打趣道:“陈之城,班长远来是客,你不先把菜谱给他,反而给今夏,你什么居心啊?” 陈之城捻起小菜碟子里的一颗干黄豆扔过去,正中那人眉心:“我能有什么居心?今夏是这儿唯一的女性,所谓女士优先,班长也得靠边儿站。” 今夏有点不好意思,就把菜谱递给班长:“班长,还是你点吧。” 班长大气地推了回来:“没事儿,你点,我都无所谓。” 今夏只好接着:“那要不我们一人点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望着陈之城,陈之城心领神会,马上给台阶:“行啊,那就一人点一个。” 今夏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低头去看菜谱。 吃过饭后,一行人到附近的桌游吧消磨下午时间,大家凑在一起玩杀人游戏。今夏先在沙发上坐了,陈之城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扑克牌敲桌子:“快点坐好快点坐好,要开始了。”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今夏仿佛能闻见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肥皂香,她感觉血液迅速涌上面颊,耳朵里,听得见鼓点般的心跳。 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她想,沙发有那么多位置,他坐到自己身边,巧合,还是刻意? 随后又警告自己不要想多了,幻想是通往欲望深渊的滑板,人踩在上面,嗖地飞进深渊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班长当法官,今夏做了几次平民,次次都无辜冤死,后来抽到杀手牌,睁眼的那一刻,她环视四周,找寻另一个杀手同伴,却意外对上陈之城星辉熠熠的眼睛。 她轻挑柳眉,表示惊诧,他回以一个微笑,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那局两人联手,漂亮地把警察全部冤死了,陈之城高兴之余,对今夏做了个击掌的手势,今夏略微迟疑,伸出手去,两掌空中一击,发出声脆响,今夏觉得自己紧张得都快要发抖了。 晚饭后,有几个同学急着回去,便提前退场了,剩下的也懒得再找地方玩,索性就留在包间里聊天。中间今夏手机响了一次,她掏出来,看见来电人是陆川,犹豫着要不要接,但是铃声催促,可供她思考的时间不多,就下意识关了静音,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不断闪动,最后变成一通未接来电。 陈之城问:“怎么不接电话?” 今夏微微一笑:“卖保险的。” 之后陆川没有再打来,今夏努力将他的事打包塞到脑海某个看不见的缝隙里,不去想不接电话的后果。她不是不想接,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如果接了这通电话,她很可能就得马上回去,不能再跟陈之城多待。 聚会结束,走出饭馆,今夏和陈之城在同一个公交车站坐车,两人便一起离开。并肩走了会儿,陈之城忽然说:“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今夏好奇:“怎么变了?” 陈之城笑笑:“好像比以前外向了。” 今夏也笑:“人总是会变的。” 顿了顿,她问:“说起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陈之城遥想了一下当年:“嗯,你给人的印象是胆子小,不爱跟不熟的人说话,容易脸红。” 第一次听见他对自己的评价,今夏很有些不好意思,哦了一声之后,就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走路。陈之城看了她一眼,笑容在嘴边漾开:“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今夏一愣,脚步滞了一下,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以前阳光,帅气,有正义感,足球队里的黄金右脚,喜欢白色球服,最喜欢的科目是生物,最讨厌的科目是英语,遇到难题有转笔的习惯,笑起来右边脸有个浅浅的酒窝……他的样子有很多,她都记得,可是以前没机会说,现在不能说。 装作思考了一阵的样子,她说:“嗯,你给人的印象是足球踢得很好,外向,人缘不错。” 都是中肯的评价,应该不会引起他无端的猜测。 陈之城听后做挑眉惊讶状:“难道你没觉得我很帅吗?” 今夏愣了片刻,失笑:“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帅的。” 第17节 陈之城哈哈地乐:“其实我还有个优点,就是幽默。” 今夏噗地笑出声来,她觉得今天是她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还能见到自己暗恋的人,和他这样轻松地,忘记其他一切地走在随便一条马路上,在往来的人流中,像普通朋友一样聊着天,这样简单的场景,她连想都没想过。 她曾刻意地训诫自己,不要去奢求太多,不要去在乎太多,凡事要想得开,这样就会少痛一点,所以当她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收获时,就会特别容易感动,就像现在她的心 ☆、17 和陈之城分手之后,今夏回到半岛城邦,在楼前她抬头仰望,自己所住的那套房子亮着灯光,显然陆川已经在里面。微叹口气,她打起精神,乘电梯上楼,开门后,陆川正纹丝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看电视。 她小心翼翼地扫了他一眼,表情刻板,面色阴郁,额头上似乎清晰地写着我很不爽四个大字。吞了吞口水,她故作欢快:“您怎么来了?” 陆川凉嗖嗖地瞥了她一眼:“去哪儿野了?连我的电话都敢不接。” 今夏狗腿地笑着:“不是不接,是没有听到。” 陆川从鼻孔里冷哼了声,不信,今夏赶紧竖起右手除了拇指和小指的其余三个指头:“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发誓。” 陆川嘴角勾了勾:“你的人格?多少钱一两?” 今夏搓手:“那我以您的人格发誓,我真是没有听到。” 陆川眉心紧了紧:“去哪儿了?跟谁见面?” 今夏见他没再追问接电话的事,稍微松了口气:“同学聚会,在阜成路那边。” 同学?陆川想起她夹在书里的照片:“什么同学?高中还是大学?男的女的?多少人?” 今夏一愣,他这是审犯人吧?!她跟谁见面,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腹诽归腹诽,她还是非常合作地,半真半假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高中同学,男的女的都有,十来个。” 陆川瞥了她一眼,接着又盯着电视去了,在她没回家之前,他直觉她是去跟男人见面,并且这个男人,就是她常用手机聊天的那个,但是她到家以后,他又不十分确定了,她的穿着打扮实在太平常,没有一点精心修饰的痕迹。 今夏见他没有再开口盘问的意思,安下心来,这才有空注意到客厅里多了两只行李箱,她十分不解这两个物体出现在此地的意义:“您这是,要出长差吗?” 带两个行李箱的话,怎么着得去小一个月吧。 陆川换了个频道,淡淡地扔出一句:“从今天起,我就住这里了。” 今夏却在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他这是,要同居的意思吗?!她简直想死。跟他如果朝夕相处,那自己还有什么隐私和放松可言?岂不是每天都要过得胆战心惊。 陆川瞥了眼她的表情,果然是一副不情不愿,像是有谁逼她拿刀抹脖子的样子。既然如此,那他就可以更加安心地住下。 这周他刻意没有过来这里,就是想理清他对她产生的这种摸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是显然他没有成功。见不着她的时候,他会想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会怀念她的体温,既然想不清楚,所以他索性就搬来了,反正她对自己也不在乎,不用担心到时甩不掉的问题。 今夏僵了半晌,才想起应该对他刚才那句话有所反应。堆起个热情洋溢的笑脸,她说:“热烈欢迎,要不我帮您把行李放进屋里去?” 热烈欢迎?陆川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搬吧。” 今夏赶紧拉着那两个行李箱,奔卧室去了。替他收拾衣物的时候,陈之城发来短信:你安全到家了吗? 今夏把手机贴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些文字是温热的,像六十度刚好的咖啡。尽管要和陆川同居的事实让她感到不快,但是能和陈之城再见,关系比以前更亲近,这就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快速打出一行字,她回过去:我已经到家了,你呢? 陈之城:我也到了。对了,今天忘记问你了,过几天国庆节,你回家吗?我和班长他们都要回去,如果你也要回,我们可以一起买票。 今夏:我要回去的,那就跟你们一起吧。 * 早上陆川把她从床上拖起来,完全罔顾昨夜把她累得要死要活,导致她今天浑身酸痛的事实,今夏无可奈何地揉着惺忪的双眼:“您大周末的,怎么起这么早?” 陆川在穿衣镜前换着衣服:“去钓鱼。” 今夏心里猛翻白眼,他去钓鱼关她什么事?面上还是谦卑着:“那我去给您做早餐。” “不用了,你也要去。” “啊?” 今夏刚下床,腿差点一软:“可是,我不会钓鱼啊。” “我可以教你,快点换衣服。” 今夏无奈,只得听话地穿上衣服。陆川开车带她去吃了个早餐,跟着再到郊区水库,他有空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钓鱼。之前今夏在医院的表现给了他信心,知道她不是聒噪的女人,所以他才敢放心带着她来。 水库边有租用渔具和鱼饵的地方,钓上来的鱼论斤卖,48一斤。陆川也给今夏租了套渔具,拿过去教她挂饵。 今夏站在水边,正在做着深呼吸,鼻端闻见干净湿润的味道,陆川在她旁边把渔具放好,从纸包里摸出一条蠕动的蚯蚓,唰地晃到她面前,他本来期待着一声惨叫,却意外地见她双眼泛起神采,伸出手心,示意他把蚯蚓放下。 陆川笑着把蚯蚓放在她掌心:“你怎么不害怕?” 他记得小时候,他在院子里挖出蚯蚓,然后吓得大院里的小女孩们屁滚尿流。 今夏看着那条小虫子在她手心蠕动,笑:“我老家经常见到这个,下过雨以后,拿个小铲子去泥里挖,一挖一大把。那时课本上不是说,蚯蚓切成两半也可以再生么?所以我就总是去挖。” 陆川心想,这课本还真是害了不少蚯蚓,他以前也干过这种事:“你的蚯蚓,切开后长成两条了吗?” “有的长成了,有的没长成。” “为什么?” 今夏小声:“因为切得太碎了……” “……” 陆川滞了一下,她以为切两半长两条,切很多段就长成很多条么?!还真是有着无知无畏的探索精神。 把鱼钩递给她,他示意她将蚯蚓对折,把两头挂在锐利的鱼钩上,然后从身后握着她双手,挥动鱼竿,教她怎么下钩。 鱼钩落入水中之后,浮标晃动了几下,就趋于平静了。架好鱼竿,剩下的就是等待。 陆川把自己的鱼竿下钩之后,也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两人安静地盯着水中的浮标,几乎没再说过话。钓鱼对陆川来说,是工作之后才养成的爱好,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修炼。 官场风云变幻,难以预料,须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狼一般的耐心必不可少,但这东西并不是与生俱来,毛头小伙子的血液里天生就含着躁动的荷尔蒙,只有时间和阅历才能沉淀下足够的耐心。 他盯了浮标一会儿,微微侧脸,看了一眼今夏,她正全神贯注地守着自己的鱼竿,眼睛都不怎么眨,好像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浮标的动静。一会儿之后,那浮标轻轻颤抖起来,今夏压低声音,兴奋地望向陆川:“动了动了。” 陆川笑了,下意识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还要再等会儿,这是鱼在试探。” 初钓者往往因为没有经验,看见浮标动了就收竿,结果什么也钓不到,殊不知那是鱼儿制造的假象,一旦收竿,鱼明白这是陷阱,就再不吃这个饵了。 今夏凝神屏息地盯着那颤抖的浮标,它渐渐地不动了,然后嗖地往下一沉,跟着耳边响起陆川的声音:“就是现在!” 她猛地一拉鱼竿,一尾鲤鱼挂在钩上被带出水面,在半空扑棱扑棱。 她忍不住哇了声,迅速将钓线收起,陆川抓过那条鱼,抠住鱼鳃把它从钩上取下来,扔进旁边红色的小水桶里。今夏蹲到桶边,看着那条被自己钓起来的鱼,兴奋:“没想到我第一次就钓到了。” 陆川笑:“看来你运气还不错,晚上可以吃红烧鱼了。” 接着今夏自己挂饵,下钩,看浮标,不过收竿的时机总是掌握得不大好,有时明明感觉都碰到鱼唇了,却还是让鱼从钩上滑脱,到结束她只再钓上来一条,陆川倒是整了几条大的,拎着桶去让老板算钱。 晚上到家,今夏负责烧鱼,陆川也没闲着,主动帮她刮鱼鳞剖鱼肚子,两人在厨房忙碌的间隙,今夏偷偷瞥了眼他,没想到他杀鱼的手法还挺娴熟,要是现在有外人在,看见他们俩戴着围裙这样热火朝天地忙,肯定以为他们是好好过日子的小两口。 摇了摇头,她把这个无端冒出的想法甩出灵魂之外,并不断告诫自己,这是假象,假象,她和陆川,就只是纯粹的包养关系,只不过在床上之外,他们相处得还算可以就是。这就像她最不喜欢吃的苦瓜,无论做得多么精美,哪怕是希尔顿酒店五星级大厨手下做出来的,也终究改变不了苦瓜的本质。 * 国庆节要回家的事今夏提前跟陆川报备过,不凑巧的是,她出发那天陆川正好闲着,所以执意要送她去火车站。 她和陈之城约好在站前碰头,自然不愿意让他去送,就再三婉拒,陆川一挑眉:“怎么着,在外头藏了男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算了解她,有免费的顺风车坐,她绝不会没有理由地拒绝。 今夏噎了一下,脖子发硬,勉强扯出个笑:“您可真是幽默,我这不是怕给您添麻烦嘛,那如果您这么坚持,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 一路上,她都有些心神不宁,怕万一陈之城见到陆川,万一他知道他的身份,万一他知道她被包养,那可怎么办。此时陈之城正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好不容易腾出手来,在全键盘手机上飞快地打字:我这边堵车了,估计要迟到一会儿。 今夏马上回复:没事儿,我也还有一会儿才能到。 陆川握着方向盘,瞥了她一眼:“跟谁发短信呢?” 今夏收起手机,打马虎眼:“我一女性友人。” 陆川又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到火车站前面时,今夏忙说:“就送到这儿吧,里面不方便停车,省得麻烦。” 陆川看着火车站春运似的人流量和车流量,皱了皱眉,便就近靠边把她放下。 今夏下车之后,冲他微笑摆手说再见,陆川望着她,本想嘱咐她几句什么,但是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微微点了下头,把车开走了。 今夏看着那辆路虎混入车流,缓慢地向前蠕动,高悬的心这才终于归位,她背好行李背包,快速朝火车站候车大厅走去,想到可以和陈之城同车回家,她的心情就渐渐跳跃起来,一如她此刻的脚步。 陆川夹在车流里,行驶缓慢,不由有些烦躁,他这百万的路虎,此刻还不如路边的的电马儿跑得快。等待中他想起今夏来,忽地觉着有些不对。 她最开始拒绝他送她,在他开玩笑说她藏男人以后,她马上就答应下来,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而且怎么会那么巧,在快要到火车站时收到短信,还刻意强调是女性友人。 他觉得也许这个疑惑有一百种可能的解释,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不是一个人回家,而是有同伴,那条短信恰好出现在那个时间,应该是在互通位置信息,而那个同伴,他几乎可以肯定是个男人。 推断到这里,他脸色已经青得很难看了,她跟一个男人坐火车,谁知道是不是回家,搞不好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野,自己根本不会知道。啪啪地大力摁了两下喇叭,打开左转灯,他催促着前面蜗牛似的车流,见缝插针地抢道变道,终于挤上了一个可以掉头的路口。 把车开回火车站,他径直走向候车大厅,此刻他隐隐有种抓奸夫的心情。还没走到门口他就看见了今夏,一个人背着行李包站着,她既然到了火车站却不进候车室,这充分证实了他的猜测,她肯定是在等什么人。 找了根柱子靠着,他抄起双手,冷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过了一会儿,他看见她朝着某个方向在招手,脸上挂起小太阳般的笑容,他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可以那样笑的,原来笑意到了眼睛,她的视线会发亮。 眉头紧皱,他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步伐轻快,模样看着年轻,像刚毕业似的,陆川顿时觉得眼睛里像被撒下了一把钉子,扎眼得很。硬要说的话,他比今夏大了接近十岁,也就是说在他可以上蹿下跳,爬树翻墙甚至掀女孩子裙子的年纪,今夏才是刚刚出生,连爱恨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 年轻的人可以口出狂言,说十年后我会比你更加成功,因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未来谁都说不准,但是年长的人却永远无法说,十年后我会比你更加年轻。 那男人走到今夏面前站定,两人笑着聊了会儿天,陆川看见今夏伸出左手,将长发顺到耳后,脸上带着羞怯的表情,她这无意识的小动作让陆川眼里的那把钉子被深深地碾压,嵌进肉里,一阵刺痛。难怪她从头到尾都对自己无动于衷,原来心上已经有人了! 眼中闪过一丝阴鹜,他望向那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他拒绝相信自己会败给那样一个毛头小伙子,他除了比他年轻,还有什么能强过他? 今夏正和陈之城聊天,说自己也搬去县城了。陈之城在高中毕业后全家就搬了过去,他对县城比较熟悉,主动提出做她的地陪。今夏正要满心欢喜地接受,手机忽然就响了,拿出来一看,来电人是陆川,这次想也没想,直接就静音了。 陈之城:“又是骚扰电话?” 今夏装作无奈地点头:“是不认识的号码,大概又是卖保险或者推销理财产品。” 陆川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她明知是自己来电,却故意不接,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马上一条短信过去:你如果再不接我电话,我们就终止关系。 今夏看着短信,终止关系那四个字让她有些沉不住气,她现在还嫩,离不开陆川,所以不能把他惹恼,就抱歉地对陈之城一笑:“不好意思,我得去打个电话,老板找。” 陈之城理解地点头,今夏便走远了一些,拨出陆川的号码:“喂?” 那头传来冷冽的声音:“为什么不接电话?” 今夏撒谎:“火车站太吵,没听见。” 陆川冷笑:“那个男人是谁?” 今夏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她和陈之城在一起,难道他现在人在附近?难道刚才他都看见了? 迅速张望了一圈,人流太多,她没发现陆川的身影,只好吱唔道:“他,他就是我一个同学。” “你马上出来,我在车站外等你。” 今夏有些急了:“什么事,能不能在电话里说?我待会儿还要赶火车。” 第18节 陆川生硬道:“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今夏听见那头电话突然挂断的声音,知道陆川这回是恼了,当下也不敢迟疑,跑过去对陈之城说:“不好意思,老板突然有急事找我,我得先离开一下,回头我再联系你们。” ☆、18 在火车站前找到陆川的车,今夏见他在车上,也拉开门坐上去,偷瞄了眼身边的人,他周身似乎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低压,气氛僵得可怕。其实她被他逼出来,本来还有些愤懑,但在见着他阎罗般的脸色后,也不敢造次,低声下气地说:“那个,您找我,有什么急事么?” 陆川猛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冷声:“你跟那个男人什么关系?” 今夏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车开走,目瞪口呆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同学关系。” 他刚才在电话里也问到陈之城是谁,如此纠结这个问题,想来是怕她在外面乱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像他那样的男人,既然会包养自己,就意味着不想她跟其他男人上床。 想到这层,她便又补充道:“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就只是同学,正好他也要回家,所以就约在一起,而且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呢。” 陆川想起她和那个男人碰面以后,并没有直接去候车室,还是站在门口,确实像在等人。不过就算真如她所说,是一帮同学约在一起回家,但她在那个男人面前,有些他没见过的小动作……想到这里,他觉得胸口憋闷,就松了松衬衫领口,故意问:“你喜欢他?” 今夏一惊,像是被一颗高速的子弹正中眉心。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连他都看得出,那陈之城岂不是也知道了?!那她以后在陈之城面前,该如何自处呢? 想到这儿她忽然一愣,顿觉思虑错了方向,现在该发愁的,不是以后在陈之城面前怎么办,而是如何对付起疑的陆川。可是她喜欢谁,跟他又有何干?他拥有她的身体不就够了,当初的包养协议也没有说要把她的感情也买一送一地搭售给他啊。 思及此处,她娇笑起来:“您今天好奇怪,怎么会问这个问题,答案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陆川扭头看了她一眼,心下已经了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多少对她有些熟悉,平时她在他面前不大会这么笑,表情总是淡然,或微笑,像现在这样皮笑肉不笑的假笑并不常见,曾经倒是出现过,那是在他步步紧逼的情况下,她竖起的一种防御机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个舒适区域,即comfort zone,人待在里面,感觉安全,所以表现也很自然平常,但是一旦有人侵入到这个舒适区域,就会激发出对方不寻常的反应,有的人是直接就炸毛,有的人是不怒反笑。 所谓真相,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下套子试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的表现说明,他已经入侵到她的安全区,这坐实了他的猜测,她喜欢那个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起来,陆川勾起嘴角:“答案当然重要,你要明白,我在吃的东西,绝不能沾上别人的口水,否则我就不要了。” 今夏轻轻一笑:“您想多了,我不喜欢他,跟他也不会发生您想象中的事。” 陆川冷着脸,明知她在否认,却也没再说什么。本来这种事就是雾里看花,要他拿出科学的论据来证明她喜欢他,他还真做不到。不过据他观察,刚才他们两人的举止并不亲密,应该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今夏见他沉默,心里急着回去,就说:“您折回来找我,是什么事啊?我火车还有半小时就到了,您别越开越远了。” 陆川一愣,这才意识到在今夏眼里,他是有事才折回来找她,碰巧看见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轻轻咳嗽两声,他眉头微皱:“我胃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去看医生。” “啊?” 今夏无语,就因为这事儿,他把自己从火车站硬是带走?!略微迟疑,她说:“您能不能自己去看,我已经跟家里说好要回去了。” 陆川心中冷笑,她还想回去?!他怎么可能再放她走,让她跟她喜欢的人一起回家:“你要想回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只要给我说一声,我让王明朗给你放假,这几天你就留在这儿照顾我。” 就她心里对那男人的那点小火苗,看他不活生生整灭了它。 “可是……” 可是她不想留下,陈之城还在等她…… 陆川见她微皱着眉头犹豫不决,不悦道:“你刚才故意不接我电话,我可都看见了,现在你又不想留下来照顾我,既然陪在我身边让你这么难受,不如我放你一条生路,咱们就这么算了?” 今夏心里一震,面上赶紧堆起笑:“我这就给家里打电话,说我不回去了。” 她掏出手机,先给爸打了一个,说自己临时要加班,之后又给陈之城发了条短信解释情况。陆川见她合作,心里这才松快了些,直接把车开到沈昱所在的市一医院。 诊室内,沈昱见到陆川和今夏,惊讶得张大了眼睛:“怎么又来了?” 陆川不耐烦地坐到凳子上:“这是什么白痴问题,自然是病了才会来。” 沈昱无视陆川,直接走到今夏跟前:“上次开的药你都按时让他吃了么?” 今夏点头:“他在家时我都按时让他吃药,中间他出过一阵子差,不过我有嘱咐过他,应该也是按时吃了的。” 沈昱疑惑:“那饮食呢?” “按照你说的,我都做清淡的菜,没给他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沈昱回头对陆川说:“喂,我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偷着喝酒了?” 陆川白了他一眼,对今夏挥挥手:“你先出去,在外面等,让沈医生给我看。” 今夏点了点头,安静地退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陆川这才说:“我没病,你随便给我开点养胃的药,还有维生素什么的就行。” 沈昱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没病装病,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川哼了声:“关你屁事。” 沈昱装可怜:“可是你这样利用人家,人家感觉很不舒服嘛。” 陆川又哼了声:“关我屁事。” 沈昱切了声:“你要不告诉我,我就不给你开药。” 陆川站了起来:“那我找别的医生。” 沈昱马上扑上去:“别介,我合作,你就看在我们是发小的份上,告诉一下我呗,这样我才能更好的合作,你说是不是?” 陆川见他搬出发小的身份来压,心里有丝毫动摇,但是他直觉如果说出装病的真相,仅仅是为了留今夏在身边,肯定会被沈昱耻笑,所以还是坚定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故意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第一个告诉你。你眼下要做的,就是给我开确实有病的诊断证明。” 沈昱看他那表情,凭着多年的交情,他也知道即使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就说:“没问题,为了让这个诊断证明更加真实可信,我再给你开个胃镜检查,你觉得怎么样?” 今夏听见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惨叫,不一会儿之后,陆川拿着诊断书和药方神清气爽地走出来:“陪我去拿药。” 今夏忙点头:“那我跟沈医生说个再见吧。” 陆川拉住她手腕:“没必要。” 跟着就蛮横地把她拖走了。 拿完药回家,陆川往床头一靠,指使今夏把央视纪录片华尔街的蓝光dvd放上,跟着说:“我渴了,去给我倒杯水。” 今夏依言老实地伺候着,尽管觉得他生病一事有些蹊跷,但一来沈医生都开药了,二来她着实也没想出他装病有什么好处,所以就只能姑且相信沈医生。 放好片子,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陆川接过来,喝了一小口,皱眉:“太烫了,我要温水。” 今夏去加了点凉水,再端回来,陆川刚接过,还没喝就说:“我不想要这个了,我要喝蜂蜜水。” “……” 今夏额角有些抽搐,但又不想惹他生气,毕竟自己故意不接电话被他发现了,她自觉有些理亏:“好,我去给你加点蜂蜜。” 把调好的蜜水送到他跟前,陆川凉悠悠地看了一眼:“我又不想喝水了,想吃水果。” 今夏无语:“家里现在没有水果。” 陆川慢条斯理地看向她:“哪里有水果不用我教你吧?” 今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我这就去买,您想吃什么?” 陆川吐出两个字:“葡萄。” 今夏去小区前面的水果店买了几串,洗好之后送到卧室,陆川盯着电视机,眼睛都没眨:“你帮我剥皮。” 今夏只好坐到床边,仔细地剥起葡萄来,剥好一颗后递给他,陆川没有伸手来接的意思,只是把嘴张开,今夏只得送进他嘴里。 如此这般地吃掉了一小串葡萄之后,陆川心口的郁闷才终于缓过来些,对她挥手:“行了,你去看书吧,有需要我会叫你。” 今夏赶紧放下果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卧室,不用她再伺候,她倒算是解脱了。 为了维持他不舒服这个谎言的可信度,陆川躺在床上看了一天dvd,除了晚上吃饭时使唤一下今夏,其余时间都由着她在书房复习。 晚上睡觉他出奇地老实,就只是从身后抱着她,连一点揩油的小动作都没有,这反而让今夏有些不适应,白防备了半天,她想,没准儿他是真病了。 隔天陆川开车带她去了趟美美百货,今夏对美美一直有所耳闻,是卖世界级奢侈品的地方,不过从未来过,既没钱又没有需求。 走进chloé,陆川选了半天,从衣架上抽出一套,放在她身前比了比。 今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您这是,要给我买衣服?” 陆川左右看了看,觉得不衬她,又把衣服放了回去:“现在算是初秋了,我看你衣柜里也没什么像样的穿的,所以带你来买几件秋装。” 所谓无功不受禄,今夏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他奖励的事,心里惶恐得很,但面上还是没有拒绝,毕竟美美百货卖的都是世界级名牌,自己收了以后可以二手转卖。 轻轻一笑,她说:“谢谢你为我这么破费。” 陆川瞥了眼她拎着的帆布包,慢条斯理地说:“为你花钱倒是没关系,可是送了你的东西,你却不用,这倒让我有点伤心。” 今夏心知他是在暗示上次送的那个prada,就说:“你的好意我收到了,不过东西太贵重,我实在是怕用坏,就收到柜子里了。” 陆川又拿下一套衣服放在她身前比试:“这些奢侈品也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再说我是买给你用的,又不是买来让你供的,你收起来我不就等于白买了。” 今夏不愿与他争执,就敷衍地笑着:“好吧,我知道了,以后一定用。” 陆川把手上的衣服塞进她怀里:“去试试。” 今夏顺从地接过,去了试衣间,换好之后出来让陆川过目,他微微摇了摇头,这衣服挂着看起来不错,上身效果却一般,就又去拿了几套给她试。 在美美他们几乎泡了大半天,陆川给她买了好几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鞋子,这让今夏有些受宠若惊,几乎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他这么积极地给她买东西,背后到底是什么目的。 陆川走在她身侧,观察着她的表情,尽管买了这么多东西,她似乎并不是特别开心,甚至有些走神,反而是自己很享受为她花钱的感觉。犹豫半天,他还是问了:“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今夏怔怔地看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刚才,是在打听她的爱好?可是,他问这个来做什么呢?这么突兀地问出来,没有个承前启后的背景,她实在想不透。 陆川见她愣住,知道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就掩饰道:“我是想说,国庆节后面怎么安排,如果你有什么想去的,想玩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 他这么一说,今夏反而更加惶恐:“您这是,怎么了?给我买这么多衣服,又要带我去玩,该不会是给我的最后一餐吧?” 死刑犯行刑之前,不都是吃得最好么。 陆川抚了抚额头,微微叹气,自己本来好心想哄她高兴,没想到被她误会,就说:“你放弃回家留在这里照顾我,我给你买点东西,带你吃喝玩乐,不是很正常吗?” 今夏心想,虽然留在这里是被他逼的,但是好歹自己确实是有牺牲,那么受他一点回报也不为过,就说:“也好,反正我也回不去老家,在这边一直待在屋子里也很闷,不如去哪里走走也好。北京我不熟悉,要不你做主吧。” 陆川微微一笑,点头说好。回去他把这几天的行程略微安排了一下,计划好之后,他才意识到自从祁书以后,他再没有和女人这样两个人地出去游玩,就像是在交往的恋人。 所以今夏是不同的。 他无法再否认。 见不着她会想她,知道她心里没有自己会难受,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会生气,耍心机把她留下来会不自觉地想要哄她高兴,他想,他大约,也许,可能,是喜欢上她了。 国庆期间去哪儿都人山人海,故宫香山和长城根本没法待,陆川便挑了个没那么热门的云蒙山,对他来说他哪儿都去过了,所以景点不是问题,只要把今夏带在身边就好。 秋高气爽,一路风景如画,今夏拿着手机,看见有好的角度和画面,便会仔细认真地拍下来。陆川不喜欢照相,单反搁在家里没带,看着她专注拍风景的侧脸,心想,也许送她台相机比送衣服更能让她开心。 今夏余光察觉他望着自己,就转过脸去,拿手机对着他,微笑:“要不也给你拍一个吧。” 陆川下意识挥手躲避:“我不喜欢照相。” 今夏笑了笑,移开镜头:“那算了,我不吓你。” 陆川又有点后悔,让她照一下也没啥,想了想,他走过去,拿过她的手机,顺手递给身旁的一个路人:“麻烦您,帮我们照张相好吗?” 今夏茫然地看着陆川,他递好手机,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路人是个胸前挂着炮筒相机的大叔,一副热心肠的脸孔,他举起手机,对准两人:“我数一二三啊。” 第19节 陆川微笑,余光瞥见今夏还望着他发愣,就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看镜头。” 今夏这才回过神,转脸看向前方,还没来得及摆表情,大叔就已经喊三了,跟着把手机还回来。 陆川接过看了看:“嗯,我拍得还不错。” 今夏凑在旁边,看见自己的表情就跟在梦游一样,不由撇了撇嘴,如果不是他忽然把手搭在她肩膀,她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陆川把手机还给她,跟着顺势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人多,不要走散了。” 今夏一愣,下意识想抽出手,但又怕惹他不高兴,心里犹豫着,脚下就走得踉踉跄跄,又是上山的路,一脚没有抬好,脚尖勾在土台阶上,差点跪了下去,还好陆川及时拉住她。 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陆川说:“看吧,如果不是我拉着你,你这回肯定要磕地上。” 今夏勉强地笑了笑:“其实我自己可以走,你不用牵着我。” 陆川拉着她继续朝前,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刚才还差点摔地上,你这样的智商,让人怎么放心。” 今夏无语,这怎么又跟智商扯上关系了,如果不是他忽然牵她的手,她能没留意脚下的台阶吗? 只是这手既然已经牵上了,要松开似乎没那么容易。他性格强势,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这点在床上他已经反复向她证明了,所以如果她要硬抽,只会遭遇更残酷的镇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机会。 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今夏望着他们交握的两手,走着走着,她渐渐地有些疑惑,他怎么会,突然想要牵她的手呢?如果说送她礼物,是为了哄她高兴,以便床上更加和谐,那牵手又代表着什么呢? ☆、19 今夏觉着陆川最近很有些反常,比如在云蒙山上牵过她的手之后,牵手这个举动就成为了居家旅行必备的良品,在屋里看电视要搂着她牵她的手,去王府井小吃一条街也要牵着她的手,到雍和宫上个香也要牵着,仿佛她的手是什么解药,他不牵就会毒发身亡。 不过今夏也没打算问为什么,她倒是想过,也曾做过假设,如果她问他为什么牵她的手,他会怎么回答,她假设过很多种答案,只不过一细想,又觉着无论答案是什么,对她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她想,至少他这个举动说明一点,那就是他对她仍感兴趣。 国庆最末一天,游客渐渐地少了,陆川带她去后海消遣,两人先在烟袋斜街搜罗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慢慢地才逛到酒吧区。 华灯初上,后海人工湖的水面泛着灯光的倒影,环湖小径边,灯红酒绿。 和工体那边林立的夜店不同,后海安静而小资,来到这里,要上一杯调酒,或坐在店内,听驻店歌手弹唱,或坐在湖边,任思绪泄露飘散。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生存,总要有个地方,让时间停滞,让心灵得到片刻喘息。 陆川租了条小船,带今夏游湖。船尾站了个摇橹的船工,船头架了台古筝,坐了个身着柳绿色旗袍的乐娘,婉转悠扬的曲子从她葱白般的手指尖淌出,是名曲春江花月夜。 今夏趴在船舷,静静地看着那汪墨绿色的湖水,深不见底,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随波荡漾,耳朵里听着桨声,还有乐娘伴随古筝浅浅的吟唱,让她想起了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陆川坐在她斜对面,欣赏着她恬静的侧脸,给她买的那些名牌,她还是没有穿,要是换做他以前的女人,早就急不可耐地换上了。如果她不拜金,那么她愿意被他包养,是为了什么? 岸上不知是哪个酒吧,飘来年轻的声音,唱着汪峰的北京北京。 咖啡馆与广场有三个街区 就像霓虹灯到月亮的距离 人们在挣扎中互相告慰和拥抱 寻找着追逐着奄奄一息的碎梦 我在这里欢笑 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 也在这里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 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 也在这失去 北京,北京。 这首歌由汪峰唱来,有种饱经沧桑的无奈和失落,但现在唱歌的人,听声音觉着年纪不大,唱起来更有种梦想还未张开翅膀,就已经被现实拍得一脸鲜血的悲哀和无措。 今夏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当时决定留在北京工作,是因为薪水高一些,机会多一些,可是杯水车薪,在这块土地,她终究扎不下根来,没办法把爸爸和奶奶接到这里,回老家没有好的工作,又没有自己的房子,感觉飘泊,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陆川见她叹气,便坐到她身边,扳过她的脸,探究地看着她:“怎么了?” 今夏扬起浅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人才济济,好像每个酒吧的歌手都唱得不错,可以出专辑了。” “始终是唱歌的多,出名的少。” 陆川托住她下巴的手没有松开,视线沉甸甸地笼罩在她身上,不再说话,就只是安静沉默地望着她,他总觉得,她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今夏猜不透他此刻的思绪,在他墨色的瞳孔里,她仿佛看见了荡漾的水色,跟着他凑了过来,脸在她眼前慢慢放大,不知为何,她瞪大了眼睛,僵直了身体,连思维都静止了,双唇轻触的一刹那,她空了一秒,然后下意识合上眼,初秋的空气阴冷潮湿,她身上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开始缩紧。 蜻蜓点水的一吻,引爆一船暧昧,却只稍作停留,他便松开了她,今夏慢慢张开眼,对刚才发生的事有些不解,迷茫地望着他,陆川却只是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想吻她,所以就吻了,还要什么理由? 今夏动了动嘴唇,想问为什么,心思几回翻转之后,只淡淡一笑,别开视线,看船外荡漾的湖水去了。吻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也可以没有解释,无论哪一种,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她从未想过在这场钱色游戏里,用感情做赌注,即便他下了注,她也可以不跟。 于是在湖心的一吻,就和船桨激起的波浪一样,有过短暂的起伏,终究归于平静。 * 推掉晚上的饭局,陆川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车开出单位以后,他接到一个电话,来电人是林夕,她说:“我们见一面吧。” 陆川答应了她,挂上电话以后又给今夏打过去:“我晚上有安排,你不用等我吃饭了。” 在西餐厅的包间见到林夕,她脸色似乎不是很好,陆川在她对面坐下:“你找我什么事?” 林夕深吸口气:“你上次说过,如果我想通,就打电话给你。” 陆川手指在桌面轻叩了两下:“你不是有喜欢的人?” 林夕眼神飘了飘,跟着收回视线,握着手中的咖啡杯暖手:“我累了。” 侍者推门进来,问:“先生小姐,请问可以点餐了吗?” 陆川颔首,翻开餐谱:“你想吃什么?” 林夕无所谓地说:“随便。” 陆川便随意点了几道菜,合上餐谱递还给侍者,关上门之后,林夕问:“你怎么说?” 陆川揉了揉眉心,想起今夏来,考虑片刻,他说:“既然你愿意结婚,我这边自然没问题。” 林夕微微点头:“我想越快越好。” 陆川有些诧异:“为什么?” 林夕抬眼:“莫非你不愿意?” 陆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半晌后说:“结婚可以,但也要有准备的时间,和让双方父母消化的时间。” 林夕抱着咖啡杯,闻着袅袅的热香:“也对,确实需要准备,至少我们得提前见见家长,正式的。” 陆川表示认同,吃饭时他们大致讨论了下结婚的安排,像是两个无血无泪的机器人,在讨论一个商务合同。完后陆川驱车回家,掏钥匙开门时,他忽然间想到,若是今夏知道他要结婚,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随后又觉着自己想多了,他虽然是有点喜欢她,但还不至于为了她放弃政治联姻,况且他也不知道这种喜欢能持续多长时间,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推开门后,今夏从客厅迎了上来,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微笑:“我正好在热牛奶,你要喝一杯吗?” 陆川搂过她的腰,自然地在她樱红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你自己喝吧,我吃过了,喝不下。” 今夏也习惯了他最近时不时就会心血来潮,像刚才那样轻轻吻她,就笑笑说:“那我先去帮你把衣服挂起来。” 在卧室挂好外套,她走出来,陆川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她去厨房微波炉里拿了热好的牛奶,跟着坐到他身边,安静了会儿,她用着不经意的口气:“听王总讲,围村的项目快投标了呢。” 她隐隐觉着陆川似乎是有些喜欢自己,无论这种喜欢是建立在她的身体上还是别的什么上,对她来说,是好事,她得借着这得宠的时候,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果然问到公事,陆川还是有些警惕:“怎么想起聊这个了?” 今夏故意轻叹口气:“我只是想知道王总能不能拿到项目。这个月的工资他到现在还没有发,似乎是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如果他拿不到围村的地,就意味着公司没有项目,没有钱赚,那我可能要考虑换一家公司了。你知道的,他公司小,不如大公司正规和稳定。” 陆川考虑了会儿,反正他马上也会找王明朗谈,所以提前告诉她也无妨:“你们王总的公司确实小,资质还差点,所以土地不会直接给他,但是可以从中型开发商那里分包一些项目让他做。” 建筑项目层层分包下来,利润就会被剥掉一截又一截,按陆川的意思,王明朗的公司至少在这个项目上,不会有大钱赚。今夏沉默了,对她未来的稳定性充满了担心。 陆川搂过她肩膀:“王明朗怎么搞的,连工资都发不出了?” 今夏轻轻摇头:“不清楚呢,现在国家不让银行给开发商贷款,王总就只能每天东奔西跑地融资,还要打点关系,估计手头没有流动资金吧。唉,小公司就是这样,起步艰难,充满风险,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准呢,保不齐哪天他就卷铺盖跑路了。” 陆川扳过她的脸,轻抚她眉间的褶皱:“你在担心你的饭碗?” 今夏牵动嘴角,无奈地笑着:“这是生计问题,我怎么能不担心,要是在大公司上班就好了,收入高又稳定,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还不用出去应酬。” 陆川一想,觉得她说得有理,她一个女孩子,待在小公司难免要身兼数职,投标以后,王明朗跟自己就不用打什么交道了,未必肯再全心全意听自己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背着他带今夏出去应酬,还是把她放在大公司好点,人有专门的公关团队,不用底层员工亲自上阵。 把她头发顺到耳后,他柔声说:“过两天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今夏刚喝了口牛奶,听见他这么说,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散了去,从杯子口抬起脸,她浅浅地笑着:“谢谢。” 他似乎,比想象中更能迁就自己,她故意不主动开口要求什么,就是想让他认为,帮她介绍工作是他自己的主意。 陆川揉了揉她的头发,盯着她嘴唇边上的那一圈奶沫,喉结滚动了下:“我可不会白帮你。” 说着就把她抱进怀里,慢条斯理地舔掉了黏在她唇边的牛奶:“嗯,很香。” 今夏稍微格开一点距离,垂着眉眼,生怕再把他的欲望挑起来:“冰箱里还有,我去帮你热。” 陆川拉开她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顺势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我就喜欢吃你嘴上的。” 说着又吻了上去,细细碎碎,不急不躁,像是在耐心品尝一道美食,而自从他发现自己喜欢她以后,她的味道就越来越好了。 察觉到他的手钻进自己衣服,今夏忙撑住他肩膀:“我们回房吧。” 热气喷在她白皙的颈窝,陆川在她耳边喃喃:“宝贝儿,就在这里做,我保证没人看得见。” “可是……” 今夏还想讨价还价,陆川已不再给她机会,断续的言语尽数淹没在火辣的深吻里,夹着淡淡的牛奶香。 沙发不比床宽,今夏怕落到地上,下意识地抱着他的肩膀,陆川亲吻着她胸前的两团柔软,脸埋在其中嗅了又嗅,笑道:“宝贝儿,你牛奶喝多了,连身上都有股奶香。” 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味,让他不断沉醉。 今夏被他撩拨得弓起了身子,陆川顺势沿着她腰部下凹的曲线一路吻到小腹,牙齿咬着她内裤的边缘,慢慢地褪了下来。客厅橘色的灯光映在今夏的皮肤,泛着一层莹玉而暧昧的光泽,陆川喘着粗气,强健的腰肢挤进她腿间,跟着拉起她的双腿往自己腰上环:“乖,夹紧。” 今夏忍着身下的胀痛,勉强夹住他的身体,陆川缓缓地抽动,还腾出只手来轻抚她的面颊:“宝贝儿,怎么做了那么多次,你还是这么紧。” 今夏闻言别开眼,有些面红耳赤,羞赧的模样让陆川看得心里一荡,俯□子吻上她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喃喃:“宝贝儿,我可真喜欢你。” 我可真喜欢你。 半真半假的一句话,滑过今夏耳朵,跟着就淹没在清晰的肢体撞击声,和自己断断续续的呻*吟里。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谁会奢望从中刨出一点真心? 第20节 ☆、20 陈之城给她发来短信:过两天我要回老家采访,上次你不是没回去么?我记得你要给家里带些礼物,要不要我这次顺便给你捎过去? 今夏考虑片刻,还是回绝了他:过几天我也要回去的,就不用麻烦你了,谢谢你的好意啊。 她不知道陆川是抓住了怎样的蛛丝马迹,推测出她喜欢陈之城的,但是这至少说明,她没有自己想象中掩饰的那么好,既然如此,要她再自然地和陈之城相处,她没有多少信心,原本,她是希望用朋友的身份待在他身边。 对她来说,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一旦被人发现,又得不到回应,就会变成难堪和伤害。 须臾陈之城就回过来:你什么时候走?不如跟我们一起。我师父开车过去,你可以搭我们的顺风车。 今夏回:也是过两天。你们是去干正事,我就不搅和了,自己坐火车回去吧,这样还快些,坐汽车我容易晕车。 陈之城察觉她字里行间似乎有些冷淡,而且她说要晕车,自己若是再劝,岂不是让人去受苦,就没再说什么,回道:行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回去之后我们再联系。 今夏静静地看了那行字一会儿,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回绝了他。他是那黑暗中的一点星火,让她这只婆娑振翅的飞蛾想要奋不顾身。 只是她不能,她有所背负,肩上扛着责任的人,不可以任性。 回头她跟陆川说了自己要回老家的事,陆川寻思她是请假回去,应该没那么巧,再跟那个男人一起,就同意了,替她和王明朗打了声招呼,给她批了三天带薪假。本来她是打算请五天假,连带着两个周末,可以在家待九天,不过陆川坚决不同意,认为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一口就给否了。 * 陈之城的师父李铁生,是他们报社的中流砥柱,在新闻圈子里也是饶有名气,年纪四十出头,戴个黑框眼镜,由于长年出差,风吹日晒,皮肤非常粗糙,整个人看起来有点五大三粗,其实一肚子墨水,可谓学富五车,尤其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让陈之城对他崇拜有加。 他们此次奔赴山西,就是为了采访当地的工业污染问题。 驱车到县政府楼,老县长亲自接待了他们,谈到污染,他倒是也不避讳,只叹了口气:“上边招商引资,工业项目弄进来以后,压到我们县上,我们就是不想接也得硬着头皮接。” 陈之城问:“难道您就没有可以做的了?” 老县长摇摇头,狠命地吸了口烟:“利益链条太深,撼不动了。山西的煤矿早都被挖得七七八八,对外宣称还有二十年的矿产余量,实际上” 老头说着竖起两个手指:“只剩两年喽。” 陈之城暗想,之前北京一做网游的朋友告诉他,那网游公司是山西一煤老板开的,当时他还愣觉得奇怪,煤老板那么赚钱,怎么会想起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网游公司,现在想想,倒也合情合理,如果煤存量只剩下两年,傻子都该为自己谋后路了,毕竟煤矿属于不可再生资源,形成需要几百万年的时间,而人类消耗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李铁生问:“现在县上的工业项目,占gdp的比重是多少?” 老县长抖了抖烟灰:“百分之八十以上。” 也就是说,停产就等于切断了这个县经济的咽喉。 老县长踱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摸出一卷绿油油的美金,放到李铁生跟前:“你们还是请回吧,不是我们不想解决污染,实在是无能为力。” 李铁生把美金推了回去,他知道这行里,有些记者逮住政府的软肋,就要收些封口费:“这我们不能收。我们就是想多了解下情况,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再给我们多讲一些您的困难。” 老县长见他们不肯收钱,知道眼前的两人和之前那些作势要写报道,美金到手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记者不同,便叹了口气,把那卷钱扔回抽屉:“我这屉子里,长年锁着这么些美金,就是为了应付像你们这样前来采访的记者。其实我倒不怕这些问题被曝光,在山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上头觉得有压力,尤其像你们这种京城来的,影响力大,怕不好弄。” 李铁生摊了摊手:“您看我们一没带摄像,二没带录音笔,算不得采访,充其量就是聊聊天而已。” 老县长思忖半晌,端着茶杯慢慢坐下来,他生在五十年代末,亲眼看着头上那片天从湛蓝清透到现在的灰黄阴霾,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可以咀嚼。也罢,跟他们聊聊,分析一下形势,也没什么大不了。 从县政府楼出来,天已经暗了,陈之城莫名地觉得冷。老县长说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暗潮汹涌的形势,让他原本沸腾的血液降到了冰点,这是现实迎面打在他脑门的第一大棒,鲜血飞溅,眼前是他的家乡,但他觉得,他救不了这个地方了。 李铁生深吸口气,呛得咳嗽了两声:“明天的行程是去工厂采访,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陈之城点头,这里他熟,上车后他负责指路,车子开来绕去,途经一些居民区时,他想起今夏来,她说她家也搬到了县城,不知道住在哪里。 掏出手机,他想给她发个短信,问问她回家了没,按出几个字以后,又一个一个删除掉。在他印象里,她就像是一头容易受惊的小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跳跃着,飞快地逃掉。 他不知道该怎么靠近她,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会把她吓跑。 * 厨房土砂锅里,炖着她最爱喝的墨鱼鸡汤,香气四溢,今夏站在灶台边,往一个大号保鲜盒里盛酱菜,上次陆川说喜欢吃,这次就多带一些。奶奶握着锃亮的菜刀,在案板上把老姜切片,蒜头拍扁,大葱切段:“丫丫,现在几点了?” 今夏抬腕看了下表:“快十二点了。” “那你爸应该快回来了。你下午坐火车走,到时我们都去送你。” 老人家伸手拿过酱油壶,感觉分量不对,轻轻摇了摇:“哟,没剩多少了。” 闻言,今夏搁下手里的筷子:“那我去外面买一瓶。” 奶奶在她身后喊:“再多带一包豆瓣酱。” “好。” 今夏拿过帆布包,拾起茶几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走到大门口,看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堆人,像是有什么事,今夏不打算上前看稀奇,正欲离开,一位邻居大婶发现了她,忙朝她招手喊道:“闺女快过来,你爸跟人吵架呢!” 今夏一惊,赶紧奔了过去,扒开人群挤到里面,老今头正站在三轮车前,脸红脖子粗地盯着面前三个粗壮的男人,嘴里嚷嚷:“明明就是你们不对,凭什么要我赔?!” 今夏急忙冲到他身边:“爸,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为首的那个男人怒道:“你看看我的车!” 今夏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色轿车身上,有道明显的刮痕,再看车标,四个圈儿,奥迪:“这怎么回事?” 老今头气得有些结巴:“明,明明是他们突,突然靠边停车,撞到我的三轮,现在反咬一口说是我我,我划伤的,要我赔钱,这,这明摆着是要坑人。” 今夏往前踏出一步,和那三个男人对峙:“既然是你们有错在先,怎么能让我们赔钱?” 为首的男人哼笑了一声,喷出一口酒气:“小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们有错在先?我们三个可都看见是你爸撞上我们的。” 今夏胸口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双方各执一词,事实真相已经成了罗生门,虽然她相信爸爸,但是小县城的街道没有摄像头,和对方根本扯不清楚,就退了一步:“这车不是要上保险吗?你们让保险公司赔不就行了。” 她对车子的了解甚少,上保险这回事还是听陆川说的。 为首的男人有些不耐烦,撩了撩袖子:“我这车新提的,没上保险。” 今夏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真还是假,犹豫间又听得他说:“你知不知道我这车是德国原装的,刮蹭掉的漆必须送回德国补喷,这来回的运输费用和修理费用,没有十万块钱下不来,你们要是不赔,今天可别想走。” 今夏一听也有点懵,她以前没遇过这种事,没有处理经验,一时有些慌神,脑子飞速旋转间,她想到这应该算是交通事故吧,要不找交警解决?老今头已经沉不住气,他拉一次三轮,能挣三到五块不等,十万对他来说,是要他命那么多的钱。 一个箭步跨上去,他气愤地指着那三个男人骂:“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地痞流氓,想坑钱,门儿都没有!” 为首的男人闻言火大:“妈的你个老不死的,骂谁呢?!” 老今头指着他们的手都发抖了:“骂的就是你们!含血喷人!真是有爹生没娘养!” 男人看着老今头指向他的手指,觉得异常烦躁,情绪上来了,就伸手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得几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指指指,你指什么指!撞坏老子的车,不赔有你好看!” 老今头先是被冤枉,现在又被猛然这么一推,一时间也失去了理智,马上冲上去搡了那个男人一把:“我没有撞你的车,你血口喷人!” 看见发生肢体冲突,今夏心里一沉,拔腿冲过去去挡在两人中间:“不要打架,有话好好说!” 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被推的那个男人,好斗的雄性荷尔蒙已经占据了大脑各处神经,他身材粗重厚实,一把就将挡在当中碍事的今夏推倒在地上,老今头见女儿被打,立刻红了眼,冲上去和那人死掐,两人扭打起来,另两个男人见状,立马上前帮忙,三人一齐将老今头打倒在地。 今夏从地上爬起来,手掌根已经蹭破了皮,慢慢渗出殷红的血。见爸爸倒在地上,被三人拳打脚踢,她心脏都停了,发疯一样地冲过去,她抓住为首那个男人的胳膊死命咬了一口。 男人痛得揪住她头发,硬是从她口中把手拽出来,狠命地揍了她脸一拳:“妈了个逼的,什么东西!敢咬我?!” 今夏只觉耳朵嗡了一下,眼前瞬间闪过金星,脸颊漫起火辣辣的疼,跟着鼻端有什么东西流出,滑到嘴里,一股腥咸。 下一秒,她被那男人掀倒在地,坚硬的鞋头踢进她柔软的肚子,痛得她浑身上下都缩了起来,鼻腔里,闻得到地上被太阳晒干的,灰尘的土味,以及新鲜血液的腥膻味。 男人因为愤怒,不停对她拳脚相加,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敢咬我,活得不耐烦了吧!” 今夏双手护头,双膝蜷起护住腹部,恐惧让她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这场殴打什么时候会停,她只下意识地想着,有谁能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模糊的一张脸。 陆川,陆川。 他有力量,可是,他远在北京。 “你们干什么?!” 一个怒吼的声音从天而降,跟着有谁推开了正在踢她的那个男人,一双手臂将她轻柔地从地上扶起。 透过散落在脸上的头发,今夏渐渐看清那个抱着她,正满脸忧心地望着她的男人,陈之城。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她下意识地把脸埋进他胸口,浑身颤抖着哭起来。 “好了没事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陈之城跪在地上,将她搂在怀中,仿若一件稀世珍宝,她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他生平第一次有了要撕碎一个人的想法。 ☆、21 今夏在他怀里哭了片刻,稍微清醒了些,忍着疼痛抹掉眼泪,她借着他的手站起身子,陈之城搂着她,从裤兜里摸出包纸巾,细细地替她擦掉脸上的血,紧张道:“你怎么样,身上哪里痛?” “我没事。” 今夏摇摇头,不想让他担心。 不远处,老今头倒在地上,李铁生护在他跟前,怒斥对方:“动手打老人和女人,你们他妈的还算是人吗?!” 三个男人望着两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莫名其妙:“你们是谁?爷几个解决问题,关你们鸟事!” 李铁生扫了三人一眼,冷硬:“我们是他们的朋友,也是记者,有什么纠纷上警局说。” 话音刚落,警笛声就由远而近响起,姗姗来迟。邻居替他们父女报了警。 今夏见警察来了,稍微松了口气,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懒洋洋地走下警车,竟是与那三人认识,对为首那个更是一口一个赵小公子,热情地称呼着。装模作样地问了下打架的缘由,就下结论说要今夏他们赔车钱五万,还美其名曰看在他们困难且受伤的份上,给他们减免了赔款。 今夏愣在当场,她见那奥迪的车牌,是本地牌照,那三人和警察显然是熟人,说不定是县里的地头蛇,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在这种情况下,是找不到人说理做主的,而且现在爸爸倒在地上疼得直哼,她已经无心再争执,只想着赶快用钱解决这件事,好送爸上医院。 陈之城见他们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愤怒地松开今夏,起身去与他们争论,和李铁生一起用京城记者的身份,以及对方酒驾,施暴的事实给他们施压,据理力争,最终达成协议,刮伤车子的钱免赔,今夏父女就医的费用实报实销。 赵小公子走之前,看了今夏一眼,那阴森森的目光,让她在大太阳底下不寒而栗。 那眼神说着,这事儿,没完! * 李铁生开车将今夏父女送到医院,一路上老今头疼得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还不忘感谢两个大恩人,今夏握着他的手,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伤着内脏没有。 陈之城看着今夏,虽然她鼻血已经止了,也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但他还是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采访途中,偶然经过这里,如果不是李铁生说下车看看,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 诊治后,老今头有轻微的内出血,需留院观察,今夏只是皮外伤,包扎好就无大碍了。 奶奶从邻居那里听说了这事,慌慌张张地给老今头打来电话,无论他怎么劝阻和安慰,老人家都坚持要过来看看,他拗不过,怕她匆忙赶来会出危险,只好让今夏回去接。 一直陪在旁边的陈之城听了,主动对今夏说:“我开车送你去吧,这样快些。” 不等她回答,他就问李铁生拿了车钥匙,拽着她手腕走了。 今夏有些担心,他这次是回来采访的,自己这么耽误他,会不会影响他工作。走廊上她脚步顿了顿,把手腕从他掌中抽了出来:“要不还是我自己去接奶奶,你们应该有正事,就不用陪着我们了,今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第21节 “你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陈之城望着她,直觉地抬手,想要揉揉她的头,手到半空,却犹豫了,落到她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同学一场,我怎么能在半途丢下你不管。” 今夏没有说话,就只是望着他,陈之城一笑:“走吧,再磨蹭你奶奶该着急了。” 小县城不大,接人就是分分钟的事。把老人家载到医院,今夏和陈之城一人一边,搀扶着她的胳膊朝门口走,迎面走来个带着护士帽的中年女人,陈之城见了,叫了声妈。 今夏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那中年女人走过来,问陈之城:“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说话间,她狐疑地望着今夏和她奶奶。 陈之城赶忙介绍,指了指今夏:“妈,这是我高中同学,今夏,这是她奶奶。” 然后又对今夏说:“这是我妈,在门诊那边上班。” 今夏点了个头,谦恭地微笑:“阿姨你好。” 中年女人脸上也笑起来:“你好,是你奶奶不舒服吗?” 今夏摇摇头:“不是,是我爸病了,我带奶奶过来看看。” 陈之城朝他妈挥手:“妈,我们赶时间得走了,回头再说啊。” 中年女人在原地站了会儿,一个转身,跟了上来:“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医院我熟,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今夏受宠若惊,忙摆手:“阿姨不用麻烦了,您忙您的吧,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自己处理的。” 中年女人笑呵呵地:“没事儿,反正也没几步路,花不了多少时间。” 今夏还想再推却,陈之城朝她使了个眼色:“行了,就让我妈跟着吧,你争不过她的。” 今夏只好点了点头,四人一齐到了病房,中年女人大致问了下情况,寒暄一番之后就离开了,奶奶自从进了病房,看见自己儿子被打的模样之后,就一直揉着心口唉声叹气,今夏在旁耐心地安抚着,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奶奶又气病了,她可真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陈之城跟李铁生去病房外说事儿,半晌后,他一个人回来了,今夏问:“李老师呢?” 陈之城在她身旁坐下:“他去矿上采访了。” 今夏很是愧疚:“其实你不用留下来,我自己可以的。你刚参加工作,为了私事不去采访,领导怕是要对你有意见的。” 陈之城无所谓地笑着耸肩:“不会,我师父很通情达理,你就别担心了。” 他脸上温柔的笑容在今夏心尖化开,暖洋洋一片。有他在,她总感觉踏实一些,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情,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 陈之城健谈,老今头醒着时,他就陪他聊天,老今头睡了,他就陪奶奶唠嗑,给老人家都逗乐了,也忘了担忧。 今夏在旁边默默地听着看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她自觉不是个幽默的人,只懂得死板地劝慰别人不要担心,但陈之城不同,他会说段子讲笑话抖糗事让对方发笑,间接地化解忧虑,不着痕迹。 中途他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对今夏说:“我有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今夏点点头,视线追随着他离开的背影,奶奶待陈之城消失在病房门口,才拉了拉她的手:“丫丫,你跟那小伙子,是什么关系呀?” 今夏听得出奶奶话里有话,有些不好意思:“我跟他没什么,就只是高中同学。” 奶奶意味深长:“我瞅着那小伙子人挺不错的,模样儿也好。” 今夏嗯了声:“他人是很好。” 奶奶又说:“不知道谈朋友了没?” 今夏轻轻摇头:“不知道呢。” 奶奶见孙女低着头,目光失落地停在地上,心下了然,就说:“那待会儿奶奶给打听打听。” 今夏一下急了,抬眼嗔道:“奶奶,不准你去问,我……” 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她已经卖给陆川了。 奶奶反问:“你不喜欢他?” 今夏沉默。 “你谈朋友了?” 今夏还是沉默。 奶奶摊手:“这不结了。” “奶奶……!” 今夏央求:“我自己的事,您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奶奶叹口气:“好吧好吧,丫丫长大了,不需要奶奶做主了。” 今夏沉默,无从解释。奶奶忽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对了,人帮我们忙,还没正式感谢呢,这样,丫丫,你去外面买点水果,好歹表个心意。” 今夏拿过钱包:“我这就去。” 不是没奢望过跟陈之城在一起,只是她隐约觉着,他那么好,而像自己这样的女人,是配不上他的。也曾想过,贪心一点,再贪心一点,等到有一天离开陆川,隐瞒住自己的过去,能否假装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哪怕底气不足,哪怕知道自己不配。 只是,他会喜欢自己吗? 两部电梯均是上行,今夏想着陈之城的事,心中难免焦躁,就拔腿朝楼梯走去,反正在三楼,走下去肯定比等电梯快。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楼梯的拐角处传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夏脚步下意识地慢下来,陈之城?他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听着上了年纪:“你知不知道,她爸爸得了尿毒症,一个月治疗费就得小两万。你自己算算这账,一年下来得多少钱,少说二十万吧,两年下来,一套房子的首付就有了,再一年,一个车钱就搭进去了。” ☆、22 闻言,今夏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又下意识地,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两步。陈之城沉默片刻:“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怎么不知道?这医院就这么大点地方,我随便一打听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原本也是好心,去问问他的病情,哪里知道他有这个病史。” 陈之城没有说话,他妈又说:“你也别觉得妈妈现实,好像掉进了钱眼里。你现在才刚毕业,一个月能挣多少钱,怎么负担得起这些?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奶奶,少说也有六七十了吧,万一有个三病两痛,这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啊。” “妈,你说的我懂。” 安静了很久之后,陈之城终于开口:“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妈你不要管。” “这怎么是你自己的事?!” 中年女人声音高了起来,有着喷薄欲发的怒气:“你要是负担不起,不得问我们要钱?再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就是希望你出人头地,以后在北京买了房子,把我们接过去养老。你要是把钱都搭在她身上,什么时候能带我跟你爸离开这个鬼地方?!” “妈,挣钱买房子的事我会想办法,您不要担心。” 老人家正在气头上,与她争论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不如自己退一步。而且女人本来就是不讲理的动物,与其说事实,不如柔声哄:“再说了,妈,您也想得太多了,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怎么就讲到以后的事去了,太杞人忧天了。” 中年女人甩开儿子缠着自己的手,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道:“总之我不管,我反对你喜欢她,如果你们要交往,我也要反对!” 说着抬脚就朝楼上走。 今夏见她要上楼,心里一惊,赶紧屏了口气,蹑手蹑脚地先逃了,耳边还回响着那句:我反对你喜欢她。 难道,陈之城,竟是喜欢自己的? 跌跌撞撞地,她直觉就跑回了病房,奶奶见她双手空空,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水果呢?” 今夏这才醒起,自己是要出去买水果的,尴尬地笑笑,她说:“我忘记了,这就去。” 转身就又朝外走,廊上遇见回来的陈之城,她有些慌乱地别开眼,刚才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倒是陈之城一脸温柔地笑着:“你要去哪儿?” 今夏有点语无伦次,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往外蹦:“我,我要去,买,水果。” “我陪你去吧。” 今夏慌张摆手:“不,不用了,我自己去。” 说完匆忙地朝他点了个头,快步离开了。 买好水果,回去的路上,她脑子仍是混乱,脚下有些迈不动步子,就顺势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她在恐惧,恐惧见到陈之城,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她也在困扰,他妈妈说的那番话,虽然现实,但却不可以任性地不去考虑。 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认,但她相信,陈之城,应该是喜欢她的,否则他妈妈不会那样说。她想她是何其幸运,能够被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但她又是何其不幸,两人之间,连开始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的红光穿过层层灰黄的雾霾,到达她眼中时,竟有一种别样浓重的悲哀,像是苍茫的战场上,不知是谁战死,流下干涸凉透的血河。 并不鲜艳得触目惊心,但却厚重到让人窒息,窒息到想哭。 她忽然想起不知是谁说过的,世界本是一座孤儿院,我们都是其中的孤儿。 孑然一身,莹莹而立。 其实不是不想要依靠,只是那个合适的人,怕是尚未出现。 * 回到病房,今夏已整理好心情,陈之城也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仿佛他妈妈那番话,对他的影响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而已。 老今头按医嘱,要在医院过夜,今夏得留下来看护,在这之前,她打算先送奶奶回去,老人家年纪到了,熬不起夜。 陈之城也站起来,对今夏说:“我跟你一起去。” 今夏轻轻摇了摇头:“时间晚了,你回去吧。” 陈之城耸肩:“我是男人,怕什么时间晚。” 今夏还是摇头,一直未曾和他对视:“你已经陪了我们很久了,应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陈之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良久,她还是不肯抬眼看他。 他有种直觉,她这是刻意在疏远他。只是他不理解她的这种变化因何而起,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买完水果回来以后,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冷淡。 是他做错了,或者是说错了什么吗? 微微一扭头,他看向奶奶:“奶奶,时间这么晚了,你们两个一老一少地单独回去我不放心,不如我送你们,你说好不好?” 奶奶看了眼今夏,点头说好。 闻言,今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没再拒绝,和陈之城一起将奶奶安稳地送回家。 从屋里出来,走到分岔路的路口,她见陈之城一直跟着自己,似乎要陪她回医院,就问:“你家住哪儿?” 陈之城一愣,伸手指了个方向:“那边。” 今夏轻轻笑了,视线落在他领口的扣子:“今天谢谢你了,我回医院,走这边,你回家吧。” 说着就要转身,陈之城一个箭步跨上去,拉住她手腕:“我陪你回医院,你一个人守夜,身体会吃不消。” 今夏盯着他握住自己腕部的手,仿佛能感受到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她好不舍得。 良久,她推开了那只手:“不用了,我自己没问题。” 她话里透着坚决,让陈之城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得到她的同意,让他留下来陪她。 就这么一愣神,今夏已经转过身,走出几步了,他忙追上去,挡在她身前,郑重地叫了她的全名:“今夏。” 两个字,掷地有声。 今夏终于抬起眼来,对上陈之城的双眸,那眸子亮闪闪的,像是镶嵌了夏夜的星星在里面。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陈之城也望着她,眼含深意,两股视线交汇,纠缠,渐渐地,今夏似乎读懂了他的意思,也大约猜到了他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她直觉地,颤抖着想要开口阻止,只可惜慢了一拍,那句话已经绽放在她的耳边,以一种异常温柔的姿态:“我喜欢你,让我陪你,好吗?”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空旷的天地间,只回响着这一句话:我喜欢你,让我陪你,好吗? 她忽然觉得眼里有泪。 原来亲耳听到喜欢的人对自己表白,竟是如此撼动人心。 第22节 眼前陈之城在忐忑地等待,她的喉咙在剧烈地颤抖,腹中那个好字已经不顾一切地,翻腾奔涌到嘴边,几欲脱口而出。 可是,她想起了傍晚她坐在路边,眼前残阳如血。那时的她,是冷酷,理智而透彻的。 私心讲来,陈之城背负不起她们一家的人生。 她有太多的欲望,比如想要爸爸去更好的医院,想要给他换肾,想要在北京买房子,让奶奶可以离开这里安享晚年…… 如此多的欲望,她怕他负担不起,而且,他也要对他的家人负责,他父母的愿望,又该怎么办。 更何况,他是为了理想张开翅膀的人,若要高飞,又岂能套上金钱的枷锁? 她实在不愿意,也无法想象,让他变成一个为了钱,每天疲于奔命的人,那会打磨掉他一身的光华,堕落成一个有着麻木双眼的普通人。 夜色太黑,切断了所有通往他怀里的路。 不是不贪恋飞蛾扑火,或是悬崖纵身那种不顾一切的美丽,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要背负,她不能逃避。 于是冰冷的空气里,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陈之城意外地张大了眼睛,他之前向她的好朋友孙雪梅旁敲侧击过,证实她并没有男朋友,而且他也感觉她对自己有好感,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 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心意,不愿意再等,是因为他想照顾她,而这种感觉在今天,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强烈,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有男朋友了。 失落地叹了口气,心像被掏了个大洞,他良久才说:“我还是送你回医院吧,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 今夏摇头:“没事,我坐个三轮就过去了,没多远。” 话毕就在路边拦到一辆,陈之城没再坚持,柔声说:“路上小心。” 今夏坐上去,朝他挥手:“你回去吧。” 转过脸,泪已经快要落下来,她狠命掐着自己的掌心,直到下车,冲进医院的楼梯间,才隐忍地哭了出来。 她恨自己太过自制,要是能活得随性一点,再任性妄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可是,她永远也无法得知了,如果当时答应了陈之城,他们之间会走到什么地步,又是个什么结局。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回荡在楼梯间,多少显得刺耳。她抹着眼泪,从包里掏出手机,来电赫然显示着陆川两个字,她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完全忘记了陆川的存在,也忘了跟他报备自己错过了下午的火车。 ☆、23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今夏接起电话,那头立马响起陆川焦躁的声音:“你怎么还没到家?是不是火车晚点了?大概什么时候到站?我去接你。” 从林夕家吃过饭回来,他琢磨着今夏应该已经到了,没想到推开门,屋里竟是黑漆漆一片,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连个电话甚至短信也没有,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担心她在路上出了意外,实在忍不住才打的这通电话。 今夏抽咽了两下,极力稳住呼吸,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在哭:“对不起,我没赶上火车,因为有点事情,我可能要晚一些时候才回来了。” 陆川听出她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刚哭过,心一下揪了起来,声音也软了:“你,在哭吗?出了什么事?” 今夏沉默了,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陆川事情的真相。如果告诉他,他会帮自己吗?他又凭什么要帮她呢?他和她,说到底只是交易,哪里有什么人情。就算他有些喜欢她,也未必会帮她到这种程度,反倒是自己对他衍生出的,这种危险的期待,搞不好最后会吞噬掉自己。 她感觉内心已经呐喊了一千遍救救我,如同当时她被打倒在地,心里想起的人是他,想要求救的人,也是他。可是她的求救声太微弱,犹如风中的烛火,她说不出口,他也听不到。 “没什么,就家里的一点小事。” 她云淡风轻地说,陆川闻言却有些气恼,她不肯对他细讲,说穿了就是她觉得他们关系没到那份上,没必要和他多说。既然这样,他也不想多问,显得自己上赶子关心人,人还不领情:“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记得我可只同意了你离开五天。” 今夏心算了一下,看样子怎么着也得再待个两三天,算着算着,忽然就想起赵小公子临走前那恶狠狠的一眼,又有点犯愁。惹恼了地头蛇,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击报复,她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我还得在这儿待上三天,三天之后再回来吧。” “这么久?!” 今夏仿佛能看见,电话那端,陆川脑门儿上刻着我很不爽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赶紧补救了一句:“也不一定是三天,总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陆川这才气儿顺了些,不情愿地嗯了声,跟着就陷入了沉默。他不想挂电话,想再和她多说会儿,想听她的声音,可是嘴唇动了又动,就是不知道该聊些什么。煲电话粥这种事,好像是男女朋友才会做的吧。 犹豫间,听得那端说:“时间也晚了,你早点睡,明天要上班呢,晚安。” 话音里,还残余些许哭腔。 陆川嗯了声,跟着电话就被掐断了。他把手机扔进沙发,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头顶的晾衣架上,还挂着今夏的衣服,她走的时候忘记收起来了。 点燃根烟,他倚到栏杆,望着眼前仍旧灯火通明的城市,心中却有些寂寥。他不想承认,但他确实盼着她回来,哪怕晚上在林夕家吃饭,他都想着赶紧应付完了事,他要回家。 只是他没有想到,电话打过去,她竟然是在哭。记忆从头到尾翻一遍,他从未看过她掉眼泪的样子,连眼红都不曾见过。她哭起来,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让她难过? 狠命地吸了口烟,他将那剩下的半截烟头从指间弹了出去,红色的火星迅速坠落,很快湮灭在黑暗里,他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条小巷里,她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 她身上带着谜,他已经产生了兴趣,蠢蠢欲动地想要推开通往她世界的大门。 然而,推开之后呢?这又不是游园,付了门票,进去观赏一番,然后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他隐隐有种直觉,一旦介入她的生活,他的人生,也许会失控也说不一定。 * 三人均是一夜未成眠。 隔天早上,陈之城给今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去采访,就不过来医院陪她,但是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请她一定告诉他。 今夏答应了,挂上电话,对昨天的事又有些后悔,一如夜里那些反复回荡在她心里的不甘和遗憾。 她总在想,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也许会做出不一样的回答。 只可惜,木已成舟。 快到中午时,手机又响了,今夏看了眼来电人,又是陆川。她直觉他打来没什么好事,所以在病房外接起电话时,她的口气有些疲惫和不耐:“怎么了?” “我在火车站,过来接我。” “哈?” 今夏脑子有点懵:“你在火车站?你在……哪个火车站?” “你家这么个小破地方,难道还能有两个火车站?” 今夏一下僵住了:“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 陆川罕见地有些语塞。早上开车出门,明明是要去上班,都开到单位门口了,却一个掉头,开向了火车站:“我,来公干。” 她在他身边,服侍得一直很周到,他不爱吃姜,她熬粥就再没放过,他喜欢把东西乱扔,她总会替他归置好,放在顺手的地方……就因为她一直很周到,所以昨天没赶上火车,也没有给他报备,这事儿才显得蹊跷。他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她忘了分寸,才会让她难过。 公干?今夏狐疑地皱起眉头,他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公干?没道理啊。还是说,他是专程为自己来的?也没道理吧,自己恐怕还没那么重要。 陆川见她半天没反应,不耐地问:“你到底来不来接我?” 今夏回过神,故意说:“你来公干,为什么要我来接你啊?” “我……” 陆川一滞,退了一步:“不然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打车过来。” 试探到这里,今夏也差不多明白了,他哪是来公干,分明是来找她的。她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来。沉默片刻,她也不打算戳穿他:“我有点忙,走不开,应该会有专人来接待你的吧。” 陆川一听,不由有些火大。他知道他的借口并不高明,她那么灵,一定猜到他真正的来意了。既然他不远千里,特地赶来关心她,她不说感谢的话就算了,竟然说她有点忙?接一下他是会死啊?! 松了松领口,他咬牙切齿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就来接我,要么我翻遍这个县把你找出来,如何?” 今夏心里一惊,陆川的性格她清楚,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如果不去接他,她真保不齐他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轻叹口气,她妥协道:“你就在火车站不要乱走,我马上过来。” 在站前找到陆川,他穿了件灰色羊绒大衣,里面是v领的深蓝色薄毛衣,和白色衬衫,在那小小的火车站,他是如此显眼,气场和周遭格格不入,让今夏一眼就发现了他。 陆川也一眼就看见了今夏,心里窃喜着,嘴上却唠叨:“你不是说马上么,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今夏心想,她已经很快赶过来了好不好,不过面上还是笑着:“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免费给你指路。” 待她走得近了,陆川这才看见,她左边脸的颧骨位置,有一块浅浅的淤青。皱了皱眉,他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仔细地看着那块刺眼的颜色,挑眉:“这怎么弄的?” 今夏稍微别开脸:“没事,一点小伤。” 手撑在他胸膛,想将两人的距离格开一些,他手臂却牢牢地扣在她腰上,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陆川就这么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那伤痕。他到今天才看出,她那柔和的皮相下,原来竟藏着倔强的骨相。 她的不肯说,代表着,她不肯依赖他,她的世界是一个圆,他在那边界线,以外。 扣在她腰上的手逐渐收紧,他的眼神也慢慢锋利了起来:“那我换个问题,这伤,是谁打的?” 今夏终于抬起眼来看他:“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陆川一字一顿:“很,重,要。” 今夏却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竟然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这下弄得她反而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站前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不是为了别的,就只是担心她。 然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答案又怎么样?以暴制暴?” 就算把那三人打一顿,也换不回她和爸爸的不被打。 陆川眼神就跟在冰里淬过似的:“不然呢?上品德教育课?” 可以动手打一个小姑娘,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跟渣滓没有分别。更何况,他光是看着那伤,就已经愤怒得想杀人了。 “我不在乎。” 今夏垂下眉眼,轻声说。她是真不在乎,她不想再招惹什么是非,只想带着全家,离开这个地方。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可是我在乎,你就当是帮我,告诉我谁打的,为什么打你。” ☆、24 今夏望着他,仍是沉默,陆川和她眼神对峙了半晌,败下阵来。他松开托住她下巴的手,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微微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想我帮你出口恶气?” 今夏缓缓摇了摇头,手搭在他胸前,腰仍被他牢牢地扣住:“我不是不生气,只是更担心报仇以后,他们对我的家人进行打击报复,那该怎么办。” 更何况,有句古语说:强龙难压地头蛇,陆川虽然在京城吃得开,可是这里是山西的一个县城,他未必能有办法。 陆川注意到她说的是他们,看来欺负她的是外人,还不止一个。既然她有这样的顾虑,自己若要诱导她说出实情,就必须加大筹码。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他柔声说:“我既要为你出头,就不会给你留下后患。不过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带着家人到北京住,我有空房子。” 今夏意外地抬眼,头稍微退后一些,直直地盯着陆川,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愿意给她房子住?如果真能带着奶奶和爸爸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要依靠眼前的男人,她也只有认了。 沉默良久,她犹疑地开口,用一种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你真的,肯借房子给我家人住?” 陆川见她口气有所松动,微微一笑,果然如他所料,房子是她的软肋。昨晚在书房,找到她国庆节买的回程火车票,当他看到目的地时,他就明白为什么她总说攒钱买房子。 过去他只知她住山西,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而更为可怖的事,是当地的一个化工项目,那是在别的省份未被批准通过,因为污染过于严重,当有毒物质渗透到地底,水源被污,毁的就不是一代人,而是世世代代,但这个项目在利益驱动下辗转反侧,最后落地山西,当时群众示威游行过,无奈都被镇压,项目强制上马。 她那么需要钱,是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吧。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微微颔首:“当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免费。” 今夏视线从他的双眼,慢慢滑落到他的胸膛,犹豫着该不该相信他,要不要赌一把。到目前为止,她从他手里赚到的每一分钱,都受之无愧,但是借房子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关系,是他的一种关心,她内心多少有些惶恐,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只是,能够带家人离开这里,对她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那是她做梦都想的,以为这辈子可能没机会实现的事。进一步说,陆川在京城有势力,若是爸爸去了那里,说不定麻烦他牵一牵线,能够进更好的医院,看更好的医生。这么想着,她缓缓地开口,吐出两个字:“谢谢。” 陆川闻言,勾起嘴角,笑了,她肯接受他的帮助,表示她不再抗拒自己。视线触及她脸上的伤,表情又马上严肃起来:“现在你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回事了吧。” 今夏微微点头,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说到陈之城时,就用好心人一语带过了。陆川听到她被打倒在地,声音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他们踢到你哪儿了?” 第23节 今夏摇摇头:“没事,我都护住了肚子,避免内脏被踢到,他们只踢在手脚上。” 陆川撩起她的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昨天红肿的地方,到今天已呈淡青色,他视线落在那些斑驳的伤痕上,幽深的眼眸里闪起绿油油的寒光,像匹黑夜里的狼:“接下来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 今夏轻嗯了声,随即又想起什么,有点为难,但仍旧怯生生地开口:“我还有件事,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 她知道,一旦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在她眼里,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分钱一分货的交易,变成她对他单方面的利用。曾经他对她的好,可以理解为增加床上的情趣,但现在他对她的帮助,她总觉得是冲着她这个人来的,是比之前更加纯粹的情感。 要利用这样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有些不忍,但又能怎么办呢? 陆川却有些得意地暗笑,她愿意主动开口求他帮忙,说明她在逐渐依赖他。让她欠下人情,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说吧。” 今夏斟酌了一下字词,才慢慢开口:“我爸爸得了尿毒症,必须每天透析,要是我们搬去北京,得事先找好医院才行。你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下,看病的钱我自己出。” 陆川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直觉地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身子小小的,软软的,他却觉得像抱了个温暖的小太阳在怀里:“嗯,回去我都帮你安排好,到时候你带着爸爸直接来医院就行。” 今夏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没再说话。 好半晌后,陆川才松开她,低头在她唇角啄了一下,柔声说:“好了,回去吧。” 今夏扬起脸看他:“那你呢?” 陆川轻笑:“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今夏微微别开眼:“我怕你找不到路。” 陆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行了,别磨蹭了,你爸还在医院等着你呢。” 今夏听话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陆川嗯了声,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离开。想起早上的失控,此时他感到庆幸,如果不是当时脑子一热,坐上了来这里的火车,他或许根本没有机会了解她的生活。而现在,他只想把她尽快带回北京,收进自己的羽翼下方,好好地保护起来,不再被任何人欺负。 * 老今头在医院住了两天之后,平安出院。陆川发来新家的地址,今夏骗奶奶和爸爸说是自己租的,说服他们搬去北京。一家人正在屋里打包收拾东西,干得热火朝天,忽然响起敲门声。 今夏满腹狐疑地跑过去,一开始她以为是陆川,可仔细一想,他也找不到她家,更不可能愿意出现在她家人面前。拉开门之后,她却整个僵住了,门口站着三个魁梧的男人,为首那个,不正是那恶人,赵小公子么?! 今夏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莫非是陆川找了他们的麻烦,现在人寻仇寻上门儿来了?颤抖着嗓子,她双手捏成拳头:“你们来干什么?!” 赵小公子哗地挤出个谄媚的笑脸:“我,我这不是特意来登门致歉嘛。” 说着从身后拎出个东西,献宝似地举到今夏面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上次多有得罪,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另两个男人也把自己手上拎的东西送到今夏面前,脸上均是油腻腻地,讨好地笑着。 今夏脑子被眼前的情势搞得有点懵,不过看他们这架势,也不像是要来打架的,就放松了些。定睛一看那些个东西,人参,血燕,鹿茸……她张着嘴,说不出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今头听见门口响动,走过来一看,好家伙,又是那天那三个人,二话不说抄起板凳就冲了过去,赵小公子见状,扑通就给跪了:“大爷我错了,上次是我酒驾,把您的车给撞了,还打伤了您,我现在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老今头硬生生地收住架势,一头雾水地盯着那三人,赵小公子朝身后的人挥手:“还不赶紧把东西都给老爷子拎进去?!” 那两人迅速地就把礼物都给拎屋里了,跟着又规矩地退到门口,赵小公子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嗖地塞进老今头手里,动作快得跟异形似的:“大爷,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您别嫌少,我是真对不住您,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老今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这,这怎么回事儿啊?” 明明上次还人五人六的,现在怎么低三下四,跟孙子似的了。 赵小公子瞥了今夏一眼,向老今头哈腰:“大爷,我酒醒以后,经过了深刻的反思,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严重性,所以特地来道歉的,您就原谅我吧?” 老今头见他言辞还算恳切,也都做到这份上了,就点了点头。赵小公子又看向今夏,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姐,您也原谅我吧?您可千万得原谅我啊。”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年纪也大出今夏不少,这一声姐喊得今夏是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赶紧点了点头:“行了,你们回去吧。” 赵小公子和两个跟班这才感激涕零地挥手拜别,关上门,老今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三个,是不是中邪了啊?没道理啊。” 今夏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嘴上说着:“爸,您还不知道呢吧,上次救我们那个李老师,是京城很有名的记者,我都看过他写的文章。估计他们三个是怕自己的丑事被曝光吧。” 老今头恍然:“难怪不得,我说态度怎么变得那么快呢。下次见着李老师,我们得请人吃顿饭。” ☆、25 陆川安排今夏的家人住在北五环的一个小区,当时买的就是精装房,一直未曾住过人,找保洁打扫一下就可以拎包入住。房子不大,九十平左右,两居,她奶奶和爸爸正好一人住一间。他在那小区还有一套位于一楼的住房,也是空置,买了几张自动麻将桌放里面,算是个休闲娱乐场所,以后她爸爸就可以不用冒着风险去蹬三轮,安安稳稳地在麻将室收茶水钱就行。 她爸爸就诊的医院安排在沈昱所在的市一医院,事先约了个老专家号,给她爸复查病情,今夏他们过去时,沈昱还特地来接了,领着两人轻车熟路地走在医院里。今夏对此有些受宠若惊:“其实你不用来接我们,我们还是认路的。” 沈昱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说:“陆少交代过的任务,我怎么敢敷衍了事?” 老今头瞅着两人耳语,误以为他们关系匪浅,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打量了沈昱好几遍,觉得对方人才还不错,又在大医院上班,他心里很是欢喜,直道闺女遇见贵人了。 趁着老今头看病的间隙,沈昱冷不丁地对今夏说:“原来你肯跟陆川那小子在一起,是因为你爸爸有病。” 今夏嗯了声,没多解释,沈昱朝她挤眉弄眼,嬉笑着问:“你觉得陆川怎么样?” 今夏微愣:“什么怎么样?” “就是你对他印象怎么样啊?” 对陆川的印象么?今夏略微思索了片刻:“怎么说呢,感觉对他不是很了解吧。不过他对我倒是比较帮忙,我挺感谢他的。” 沈昱一听,立马觉着不妙,陆川对她岂止是帮忙,简直是破天荒的好,这丫头对他竟然只是感谢?!清清嗓子,他说:“陆川那小子,可从来没对别的女人这么好过。你难道,对他一点儿那个意思也没有?” 今夏淡淡地说:“沈医生,您想多了,我跟陆川的关系,想必您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又怎么会对他有那种不靠谱的想法。” 更何况,她心里装着陈之城,又怎么容得下陆川? “其实陆川这小子呢,也没你想象中那么坏,他还是挺纯情的,大学时候谈了一场要死要活的恋爱,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对别的女人好,这么算下来,也快十年了。十年来,你是第一个。” 今夏诧异地抬眼,望向沈昱,她没有想到,纯情这个词,有天竟能和陆川扯上关系。沈昱见她愣住,又接着说:“哎呀其实我不是要给你压力,只不过我和陆川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这小子是个亦正亦邪的主,但是秉性并不坏,就是脑子偶尔要抽风,抽了就绕不过弯儿,我就是担心他,明摆在眼前的好东西,他不知道要抓住。” 今夏盯了沈昱半晌,笑了:“陆川有你这么个替他着想的兄弟,是他的福气。” 沈昱嘿嘿地笑,须臾又紧张起来:“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告诉陆川,否则我就要提前蒙主宠召了。” 今夏点了点头:“嗯,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把爸送回家之后,她回了半岛城邦,陆川还没到,她就挽起袖子戴好围裙,准备做饭。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他晚上不回来吃,会给她打电话说明。 这是否,也算是一种体贴? 她又想起沈昱说过的话,十年了,他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么?当时那个让他要死要活的女人,又是谁呢? 她总有些无法想象,在那张似乎可以掌控一切的,从容的脸上,会出现诸如痛苦,撕心裂肺之类的表情。 龙头的水哗哗地流着,一双手臂悄无声息地缠上她的腰,跟着耳边响起磁性的声音:“在想什么呢?水都溢出来了。” 今夏这才回过神,赶紧手忙脚乱地关上龙头:“没,没什么。” 陆川下巴架在她肩膀上,紧紧地抱着她:“你爸看病顺利吗?” “嗯。” 今夏洗着池子里的青菜,轻声说:“多亏有你安排。” 陆川脸埋进她颈窝,不停地嗅着,吻着,嘴里喃喃:“只要你回来就好。” 今夏稍微挣扎了下:“别闹,痒,我正洗菜呢。” 陆川却不依不饶,似是把她的挣扎当成了鼓励,又在她耳垂的敏感处轻轻舔了下,今夏忙缩着脖子躲开,却逃不出他双臂的桎梏:“我是真痒,别闹了。” 陆川胳肢着她的腰:“那你求我,求我我就不闹了。” 今夏的腰特敏感,稍微一碰就会痒,陆川不停地胳肢她,给她挠得四处逃窜,边笑边喘:“我求你,求求你,别闹了好么?” 陆川压根儿不理会,一个饿虎扑食将她摁倒在沙发,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四目相接,都喘着粗气儿。 阳台的推拉门半开着,微风撩动陆川额前的碎发,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映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他半张脸浸在黄铜色的光线里,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今夏盯着盯着,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陆川的视线落在她起伏不定的胸脯,眸色也渐渐暗沉了下去。 那野兽一般危险的眼神,今夏再熟悉不过,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还得做饭呢。” 陆川视线有种野火燎原般的炙热:“嗯,让我先吃了开胃菜再说。” 今夏指了指阳台,唯唯诺诺:“可是,可是现在还是白天。” 陆川胸口传出逐渐粗重的喘气声:“马上就要黑了。” 今夏下意识地捂紧胸口,他眼里写满的欲望让她有些害怕:“可是,可是在这里做,我会冷。” 陆川伸手顺着她的长发,缓慢地说:“待会儿就不冷了。” “可是……” “我想要你。” 她还未说完,就被陆川打断:“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 他本可以找其他女人解决生理的欲望,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她不在的时候,他宁愿积蓄着这种对她的欲念,直到她回来。现在他们还什么都没做,他的下*身就已经如烙铁般滚烫坚硬了。 今夏感觉身下被个硬物顶着,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试问她又有哪次是逃掉的呢? 陆川抵着她的额头,柔声:“宝贝,我想要。” 那口气里,带着点孩子要糖吃的软糯,仿佛在征求她的意见,今夏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陆川得到通行证,倒是不急不躁,品尝期待已久的美食,可不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一口就完了,连味儿都没尝着。 在她唇上轻啄了下,他问:“你不在的这些天,有没有想我?” 今夏挤出朵笑:“有。” “骗子。” 陆川咬了她唇一下,加了些许力道:“你肯定没想起我来,你错过火车,都忘了给我打电话。” 被他戳中实情,今夏也不好再编:“我那不是因为有事儿么。” 陆川在她唇上辗转反侧:“下次再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今夏顿了顿,闷闷地回了声:“嗯。” 陆川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吸吮,舔舐,啮咬,待到结束时,今夏的嘴唇已经是又红又肿。他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脸颊,那桃色的红晕,泛着莹莹光泽的双唇,此刻都成了最好的催情剂。 伸手解她胸前的扣子时,他竟难得地有点紧张,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他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同。今夏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脱掉了她所有外衣,只剩下贴身的内衣裤,大片肌肤裸*露在空气中,她有些羞赧地垂下眼。 陆川把自己也脱好后,就欺身压了上来,双手和舌头大肆在她身体各处游走,点火,他知道她身体所有敏感的部位,很快就把她撩拨地有些迷乱,双腿下意识地磨蹭着他。他看着身下这具雪白婀娜的娇躯,忽然有了种念头,她这样带着些许迷离和诱惑的模样,绝对不可以被第二个男人看到:“宝贝,以后你就跟着我,不准再有其他男人,知道吗?” 今夏此刻明显思考能力不足,就敷衍地点了点头,陆川顺手脱掉了她最后遮羞蔽体的衣物,埋头吻上了那两团高耸,今夏无意识地呻*吟出声,那销魂蚀骨的声音刺激得陆川一个真气不稳,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被开发过的身体不再生涩,容易动情,没多久今夏就已经润湿妥当,陆川笑着轻啄她的嘴角:“这么快就湿了,其实你还是想我的。” 今夏嗔了他一眼,把脸别开,没再接话,陆川分开她双腿,慢慢地挤了进去,今夏扶着他的手臂,掌心触到肌肉的线条,贲张有力。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但她从未想过,这段关系可以长久。 陆川折腾了她很久,像饿红眼了的野兽,事后软在她身体里,死活不想出来,今夏见他那不知餍足的架势,知道他还想再来,赶紧求饶:“不做了好么?我都磨疼了。” 陆川纠结了半晌,才勉为其难地颔首:“那留到明天早上做。” “……” 今夏泄气,连忙从他身下钻出来穿衣服,能拖得一刻是一刻。陆川也站起来,穿戴好以后,陪她到厨房做饭。 今夏仍是记得给他带了爱吃的酱菜,饭桌上,陆川夹了口酱菜到碗里,瞪她一眼,不悦道:“骗子。” 今夏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陆川吃一口酱菜拌饭,又说:“大骗子。” 今夏惶恐:“我哪里骗你了?” 第24节 陆川凉悠悠地抬眼:“我第一次吃这酱菜的时候问过你,你父母身体都还好么,你怎么说的?” 今夏汗颜:“我,我不记得了。” 陆川哼了声:“你说都很健康。” 结果她没妈,爸还得了重病。 今夏干笑了两声:“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细说的,所以就含糊过去了。” “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不就可以早点帮你。” 今夏刨着碗里的饭,沉默片刻,才说:“我不想来博取你的同情。”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纯粹点,简单点好。况且人跟人大不同,小时候她有个朋友,手指尖划个小口子也要哭着找妈,她是手腕被热粥烫到,掉了一层皮,也没落过泪。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大抵就是如此吧,她的伤痛,不喜欢拿来炫耀,不喜欢当做博弈的筹码。 陆川看了她片刻,也知道她其实是个硬气的人,大事上不喜欢装柔弱,就叹了口气。也罢,总归现在自己是知道了,能帮的就多帮点儿,想到这里,他忆起件事:“对了,上次我说帮你找工作的事儿,现在定了,过两天你去仁恒面试。” 仁恒?今夏诧异地抬眼,就是那个仁恒?向南的仁恒? 陆川见她愣着,又补充了一句:“面试就是走个过场,别紧张。” ☆、26 今夏倒是没有想到,陆川会把她安排进坐拥房地产市场半壁江山的仁恒。对她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至此她的事业,总算有了个宽广的平台,算是为以后的独立奠定了基础。 不过欣喜之余,她多少有些忧虑。表面上看,在陆川的扶持下,她的生活境况相比之前,有了质的飞跃,但是往深了想,陆川借给她住的房子,那始终不是落的她的名字,仁恒肯招她进去,也是看在陆川的面子,说白了,自己就是寄生在陆川身上,倘若有天她失了宠,他翻了脸,自己就是从天堂到地狱,而这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 隔天接到仁恒通知面试的电话,对方清楚地告知了她时间地点和所需携带的材料,末了还特别提醒她,面试最后,会留出三分钟,由向南主席和她一对一面试。 今夏觉着有些奇怪,按理说不需要向南亲自来面才对,可是她也猜不透这背后有什么玄机,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没什么好怕。 仁恒给她安排的职位是首席建造师助理,想必陆川事先给他们介绍了她的背景,所以故意安排她在建造师身边学习。面试时,考官并没有刻意刁难,问的都是基础问题,她自己本身就在考建造师资格证,所以应对起来也很流利。快到尾声时,面试官收拾材料,都退了出去,剩下她一个人在会议室等。 很快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今夏坐直了身子,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脚下踩着绒线长达一公分的地毯,像陷在棉花里,让她脑子有点犯晕。老实说,向南在她眼里,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虽然她告诫自己要尽量稳住,对方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但下意识里,她还是非常忐忑,生怕自己班门弄斧,搞出什么纰漏,会得不到这份工作。 一个男人推门而入,今夏只瞄了一眼,就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他点了个头:“向主席。” 向南走到会议桌前坐下,微微颔首:“请坐。” 今夏这才敢坐,两人的位置正对着,她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模样斯文,透着极浓的书卷气,比新闻图片要更有人味儿,不过怎么看怎么不像商人。 向南也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小西装白衬衣高马尾,素颜,简单利落。 他故意提前告诉她自己也会参加面试,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装扮,现在看来,初步可以断定,她不是会来事儿的主。 “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仁恒的主席,向南,方向的向,南北的南。” 今夏正襟危坐:“向主席你好,我叫今夏,今年的今,夏天的夏。” 向南温和地扬起个笑:“想必陆局长也告诉过你,面试只是走个过场,所以你不必太紧张。” 今夏闻言,刚要放松,就觉着不对,差点中了他的套:“没有,陆局长让我好好准备,认真对待这次面试。” 向南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她年纪不大,听潜台词的本事倒是不差:“听说你在考建造师资格证?” 今夏点头:“是,已经通过三门考试,还差最后一科。” “为什么要考这个?你专业是数学,这不对口。” “因为建造师有前途,学好了能养家糊口。” 向南觉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出养家糊口这样的话有些好笑,就放下了手中的简历,不打算再问工作相关的问题。安静片刻,他忽然问:“陆局长是不是送过prada的包给你?” 今夏茫然地抬眼,呆了半晌才回答:“是,他送过一个浅灰色的手袋和一个钱夹。不过,向主席,您怎么会问这个?” 原来当时陆川亲自选包,是送给了她,看来对她倒是难得情长。既然陆川喜欢,那自己自然要给脸把她收进来,只不过…… 他微微地笑起来:“其实今天的面试我之所以来,是想提醒你一些事儿,人说树大好乘凉,的确如此。我这里,可以养闲人,但不养来事儿的,你听明白了吗?” 言下之意,就是别仗着自己有后台,在公司里惹麻烦。今夏点头:“是的向主席,我明白了。” 向南没再说什么,望着她陷入了沉默。其实今天他会来,最主要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女人,间接和林夕有关,所以他才萌生了想来看看的念头。 听说陆川和林夕已经见过双方父母,开始筹备婚事了。如果陆川对林夕没有感情,那这场婚姻对林夕来说,算什么?更何况,陆川明显对这个叫今夏的女人有情,婚后也未必会跟她断了联系,这对林夕来说,极不公平。 今夏见向南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奇怪得紧,但他不开口,她又不好贸贸然说什么,只好继续端坐,视线停在他身上不合适,转来转去,最后还是落在会议桌上。 向南察觉到她视线有些不知所措,这才意识到自己沉默得太久。挥了挥手,他轻声说:“好了,出去吧,人事部会发通知给你。” 听他这么说,今夏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站起身,整了整小西装:“那向主席,我就先走了。” 向南点了点头,会议室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无比焦躁,至于为什么焦躁,他说不清,为什么总想到林夕,他也说不清。 他只知道,他脑子一向清明惯了,很少有如此混沌的时候。 * 入职offer很快发到了她的邮箱,薪水翻倍,证明向南对陆川的诚意。今夏当天就向王明朗提出了离职,小公司没有繁复的手续,很快就办理妥当了。 新公司办公地址在cbd商圈中心,一幢地标式的写字楼里。仁恒有数个首席建造师,今夏跟的是其中之一,算是其助理的助理,约等于打杂跑腿的,毕竟她没有相关工作经验,能有如此待遇,已属不错。 今夏深知机会得来不易,不敢有半点怠慢,而且刚入职必须要好好表现,所以总是走得比别人都晚。对此陆川有很大意见,虽然心里理解,但嘴上总是不依不饶,最后把她拐到床上,连本带利地把气儿都撒了。 周末休假,今夏跟陆川说好她要去看看爸爸,顺便陪他上医院透析,陆川不情愿,但还是准了,谁让他不想出现在她家人面前,自己的立场解释起来很麻烦。 靠着陆川和沈昱的关系,今夏爸爸在干部楼透析,做完之后,她搀着爸爸的手下楼,却意外在大厅碰上一个人,她定睛一看,虽然那人穿着便服,但那身形和轮廓,确实是向南。 平时在公司几乎没什么机会看见他,没想到竟能在医院碰着。他站在大厅中央,低头看着掌中的手机,今夏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他忽然就抬起头来,两人视线正好撞上,双方都是一愣。 今夏首先反应过来,叫了声:“向总。” 向南收起手机,微笑:“你好。” 视线落到她搀扶的老人身上,有些疑惑:“这位是?” 今夏忙介绍:“这是我爸爸。” 然后对老今头说:“爸,这是我公司的领导,向总。” 老今头和向南互道了声你好,接着他问:“领导,我闺女在单位有没有好好工作,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今夏扯了扯他袖子,低声:“爸,你以为这是开家长会呢,我都多大了,哪能随便就给人添麻烦。” 向南倒是不介意,笑了笑:“没有,她表现很好,很勤奋。不过,您是哪儿不舒服吗,怎么上医院了?” 老今头乐呵呵地摆手:“没什么,我来透析,老毛病了。你呢?” “我陪我……” 说到这里,向南顿了顿,挣扎了下才说出口:“女朋友的爸爸来看病。” 今夏一愣,她这算是第一手八卦消息吗?享誉盛名的钻石王老五竟然有女朋友?!正惊诧间,就见一个女人挽着个老头从走廊那边过来,唤道:“向南,我爸上好厕所了,可以走了。” 向南对今夏他们说了句再见,就转身朝那两人跑去。今夏盯了那女人和那老头一会儿,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她总以为,向南那样的人物,能陪在他身边的,也必定是个三头六臂的主,却没想到是那样普通的一个女人。 她并不是不漂亮,只是美得过于单薄,太不惊心动魄,而且看着不年轻了,从硬件条件来说,并没有多大的竞争力。想到这里,今夏觉得那女人一定有着很好的性格,所以才能吸引向南这样的男人。 在电梯口前,向南回头看了今夏一眼,若有所思。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也许之前自己又先入为主地产生偏见了。 ☆、27 公司里,关于向南的八卦很多,今夏算是开了眼。茶水间里道听途说,原来想追他的,什么样路数的女人都有,最多的是女明星,然后是主持人,媒体记者,舞蹈演员…… 众多女人追逐一个男人,这不是竞争,而是一场战争。 而关于向南已经有女朋友的消息,今夏始终守口如瓶。感情是别人的事,当事人都没出面澄清,她自然不会傻得去抖出这个事实。 站在可以俯瞰大半个京城的高度,落地窗前,向南盯着手中那张烫金色请帖,上面娟秀的字迹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此刻却像针尖一样刺痛他双眼。他从来不知道,当看见她的名字,和别的男人一起印在喜帖上,就像是有谁扼住了他咽喉一般窒息。 陆川,林夕,敬备喜宴,恭请光临。 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入冬后第一场。他将请帖放回桌面,接通秘书电话:“晚上的预约帮我全部推掉。”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快下班时,今夏收到一束红玫瑰,卡片上写着简单的一句话:祝你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 她新公司的地址,只告诉了好友孙雪梅,但她寄的生日礼物,在早上已经收到了,那这花是谁送的? 思来想去,她觉得最有可能送花的人,应该是陆川,毕竟他知道自己公司的地址,只是她不曾发觉,原来他有这种浪漫细胞。 稍微加了会儿班,走出公司,天已经黑了,雪仍在下,眼前一片银装素裹。她抱着玫瑰,朝双手哈了口气,准备冲向公交车站,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赫然显示着陈之城。她接通电话:“喂?” “花收到了吗?” 今夏一愣:“是你送的?你怎么知道我地址?” 陈之城笑笑:“我问的孙雪梅。生日快乐!” 今夏安静了片刻,才轻声说:“谢谢。” 一年365天,他记得她生日的那天。世间无数种花,他独独送她红玫瑰。他在满天星辉下,对她说过喜欢…… 她忽然就鼻子一酸,有点想哭。 陈之城声音温柔,像春天森林里的风:“别跟我客气。” 今夏嗯了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陈之城又说:“听孙雪梅说你跳槽去仁恒了,刚去新公司,工作一定很辛苦。你不要太拼了,注意身体,晚上早点休息。” 今夏又嗯了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过生日了,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今夏站在原地,迈不开步子,怀中那一簇火红的玫瑰上,撒满了洁白的雪花。她盯了那花一会儿,又抬起头看天,纷纷扬扬的大雪,晃晃悠悠地从天空飘落。 雪的命运,注定是融化。 她很羡慕这样简单的因果关系。 第25节 多年前,她以为自己将来会做一个理论数学家,谁也没想到现在是这种命运。多年前,她以为陈之城绝对不会喜欢自己,谁也没想到竟然是由他来表白,再由她来拒绝。 她微微叹了口气,老天爷一定是个孩子,这么爱开玩笑。 向南乘车经过公司门口,看见今夏抱着束玫瑰伫立在大雪里,抬头望天,身上,已经积满了薄薄一层雪花。他让司机靠边停车,走了下去:“怎么站在这儿,也不回家?” 今夏闻声,看向来人:“向主席。” 她有些尴尬:“我刚在想事情,一时忘记了。” 向南扫了眼那束花:“陆川送的?” 今夏摇了摇头,嗅到些许酒味儿。她注意到他说的是陆川,而不是陆局长。 向南安静地看着她,原本他跟她,没有交集,但陆川和林夕的婚姻,却将两人间接牵连起来。加之上次在医院意外相遇,让他多少猜测出她和陆川走在一起的原因:“上车,我有话问你。” 今夏微愣,还是跟着向南上了车。司机没有得到行驶指令,依旧把车停在路边。 车厢宽阔,今夏仍有些局促:“不知道向主席想问什么?” “你喜欢陆川?” 今夏摇头,瞥见酒座上一杯黄澄澄的酒,只剩下盖着杯底的量。 “你喜欢他的钱?” 今夏更正:“我需要他的钱。” 向南打量了她几眼:“陆川对你不差,怎么会不喜欢他?” 今夏看了看手中的花:“我有喜欢的人。” “送你玫瑰的人?” 今夏点了点头。 “如果有条件,你会离开陆川?” “会。” 向南沉默片刻:“那你会去喜欢的人身边?” “向主席,您似乎有心事。” 向南端起酒杯,喝掉剩余的威士忌:“所以要你陪我聊会儿。” 今夏安静了很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你知道人的平均寿命是多少岁吗?” 向南不明所以,还是作答:“没记错的话,大概是七十岁。” “七十岁,840个月。” 今夏轻声:“从我和陆川在一起,到我喜欢的人对我告白,中间隔了约三个月。我们错过了人生千分之三的时间,就错过了一辈子。现在的我,已经配不上他。” 如果陈之城能够说得再早一些,这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向南沉吟片刻,说:“你陪我去个地方,我有个朋友要结婚,想送她些礼物,你帮我试试。” 司机闻言,未等今夏作答,已经发动了车子。 今夏略微点头,见向南眉头一直紧蹙,觉得好生奇怪。朋友结婚是喜事,怎么他似乎很不开心。 她犹豫片刻,斗胆说道:“向主席,您的样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向南想着今天收到的那张喜帖,口气有些疲倦:“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没想到我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他觉得很累,想有个人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可以说给身边这个小姑娘听。 今夏寻思,这肯定不是生意上的问题,而是情感问题。她想起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女人,他说是他女朋友,那现在要结婚的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向主席,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头驴,面前有两堆一模一样的干草,它很犹豫,不知道先吃哪一堆,因为两堆都一样,分量一样,新鲜度也一样,它分析来分析去,还是不知道吃哪堆,最后饿死了。其实有的时候,理性解决不了问题,驴吃干草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就是它想吃哪堆就吃哪堆呗。” “可是驴怎么知道它想吃哪堆?” 今夏一笑:“抛硬币。” 向南失笑摇头:“怎么能用这么随机的方法。” “不随机。当驴把硬币丢出去,飞到最高点,还未落下来之前,驴心里期望的结果,就是它想要的结果。” 向南笑了笑,很快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今夏见他不再说话,也没再开口,由着车子把他们带到目的地。 cartier旗舰店。向南是这的常客,侍者对他十分熟悉,反倒是跟在他身后,捧着玫瑰花的女子,让人浮想联翩。 看了一圈,向南指了指一条钻石手链,并未开口,侍者已戴上白手套,会意地将链子取出。 “替我试试。” 他看向今夏,今夏忙配合地献出手腕,侍者轻轻给她戴上,灯光折射下,一水儿的璀璨。 向南伸手,指尖托住她手腕,细细欣赏。白皙,细腻,和林夕很像,手链若是戴在她本人手上,也必定如这般好看。 门口吱呀一声响,陆川推门走入,林夕跟在身后,婚礼在即,两人都忘了买戒指。 却没想到,他看见的,竟会是眼前这幅景象。 今夏抱着束红玫瑰,向南托着她手腕,上面戴着条亮晶晶的链子,两人说着什么,根本没留意到有人进来。 陆川胸口像是有什么猛然炸开,他快步走上前去,把今夏的手从向南那里夺了回来,紧紧攥在手心,语带讥诮:“向主席,什么时候你的爱好变成撬人墙角了?” 这又是送花,又是送钻石,是何居心?! 向南正欲解释,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人影,熟悉的轮廓,他朝那个方向望去,瞬间僵住。林夕安静地站在门口,还是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却比以往消瘦。 眼神在空中对接,向南心里一惊,那双曾经光彩夺目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她就那么轻轻地扫过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向南拔腿想追,脚步却在下一个念头硬生生止住,他不爱她,所以他什么都不可以做。 陆川不等向南回答,也忘记了自己来cartier干什么,拽着今夏的手就把她拖向门口,今夏踉跄地跟在后面:“等一下,我手链还没摘。” 陆川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还摘什么,向主席都舍得送你了,你难道还不敢收?!” 今夏回头望着向南,眼神里写满无奈,向南略微颔首,示意她放心离开,手链的事不用顾忌。 陆川一口气将她拽到车子旁,拉开车门,蛮横地把她攘了上去,跟着坐到驾驶座,一脚大油门踩下,路虎嗖地飙出。 一路沉默。 陆川像是梗了根鱼刺在胸口,扎得他疼得慌。今夏安静地看着窗外急速后退的街景,心知他在生气,却并不想主动解释。 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不需要对他觉得抱歉。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停稳之后,今夏欲推门下车,却发现车门纹丝不动,她回头看着陆川:“怎么不开门?” 陆川扭过头,视线刀刃一般锋利:“你和向南,是什么关系?” “能是什么关系,他是领导,我是员工。” “你当我弱智?” 陆川说话间,放低了今夏的座椅,跟着一个起身,压到她座位上将她推倒,怒火濒临爆发边缘:“你知道向南手底下,有多少员工,偏偏就带你去卡地亚?这串手链,少说几十万,他就舍得送你?!” 今夏望着那张悬在她正上方的脸,从他眸子里,她似乎读出了——恨意?正要开口澄清,陆川就狠狠掐住了她手腕,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让他,碰了你?” 今夏摇头:“没有。” 陆川冷笑,抓过她怀里那束碍眼的红玫瑰,一把扔到驾驶座:“没碰你就舍得在你身上砸几十万,你可别告诉我,他喜欢你。” 今夏仍是摇头:“他不喜欢我。” 陆川用力拉下她羽绒服的拉链,女人从男人那里得到东西,两个途径,要么感情,要么身体:“你倒是长本事了,多少女人削尖脑袋都要不到的男人,你却可以又收花又收钻石!” 今夏见他在解她的牛仔裤,知道他想在车里办了她,有些慌神,赶紧解释道:“那个手链不是送我的,只是让我去帮他试试。” 陆川冷笑,抓住她脚腕,脱掉雪地靴和绒线袜:“帮他试?向南找不到女人,需要你帮他试?!” 今夏坐起身,企图挣扎,陆川顺势把羽绒服从她身上拽了下来,抓住她所有毛衣和保暖内衣的下摆:“红玫瑰都抱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 话毕,他用力向上一拉,硬是将厚厚几层衣服一次性剐了下来:“他怎么不送你康乃馨,不送你百合花,偏偏送红玫瑰?!” 今夏被扒得上身只剩文胸,下意识抱起双臂:“花不是向南送的。” 陆川手一顿,挑眉,恶狠狠地将她重新推倒:“这么说,你除了向南,还有别的男人?!” 今夏慌张摇头,眼神虚晃:“没有。” 陆川察觉她不敢直视自己,像是被说中心事,气得连她内裤和牛仔裤一起扒拉下来:“你晚上伺候我,白天还有力气伺候别的男人,定是我让你还不够累。” 他脱掉她的内衣,一把扔到后座,眼神冷冽:“以后我不会再犯这种错。” 今夏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身下,只有手腕还挂着那条亮晶晶的链子,陆川死死盯着眼前的躯体,细滑如白玉,滋润若羊脂,胸腰的曲线,诱惑地蜿蜒,这样美好的身体,不想让第二个男人看见的身体,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专属于他?! “送玫瑰是吧?示爱是吧?!” 陆川拿过那束花,一把揪住花瓣扯了下来,扔到空中:“我让你送!” 今夏眼前下起纷纷扬扬的花瓣雨,飘落在她脸上的残片,还留有余香,她不知怎么了,眼眶慢慢酸涩,感到滚烫的眼泪从眼尾滑出,悄无声息地落进她耳畔的发丝里。陆川把揪剩下的残枝丢到后座,她身上盖着星星点点的红花瓣,像是一道恭敬呈上的盛宴,他不假思索地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舌尖直奔熟悉的敏感点:“他们吻过你这里?” 今夏不答,他泄愤似地舔咬,像是想洗刷掉什么,大手握住她的丰盈,指腹揉搓着顶端的嫣红:“这里他们也摸过?” 说完重重地掐了一下,今夏唔地出声,任由他舌头在她嘴里扫荡,不迎合,也不拒绝,只是僵直地躺着。 陆川用膝盖顶开她大腿,手滑到她身下,从缝隙里探进去,分开两瓣,手指插了进去,紧*窒的内壁立即绞住他指端:“这里他们也进来过?” 今夏下腹一紧,仍是沉默,他手指恶意地来回进出,引得她本能地弓起身子,陆川就势吻住一团丰盈,一手解开裤子,□早已蓄势待发,他这才想起,车内没有避孕套。 瞬间犹豫,下一秒他便挺身刺了进去,无所谓,他只想要她,尽快地,彻底地,疯狂地,无休止。 高*潮来临,灼热的液体奔涌而出,尽数洒在她体内,他趴在她身上喘息,身体严丝合缝,交换着体温,车内,一片旖旎。 但还不够,还不够。 他从她身体里退了出去,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直接把羽绒服套在她身上,开门,下车:“穿上鞋出来。” 今夏光着脚踩进雪地靴,拉好羽绒服下车,有些木然。陆川拽着她手腕,将她拉进电梯,进屋后,他直接把她抵在玄关的墙上,拉链一开,里面又是风光一片:“我曾经告诉过你,沾上别人口水的东西,我不会要。你一定,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今夏盯着他,面无表情:“我没有跟你以外的男人睡过。” 陆川沉默片刻:“我很想相信你。” 且不论那花,向南会送她这么贵重的首饰,不就是睡过以后的补偿。 很想相信,意思就是不信,今夏从不知道,原来他可以如此蛮不讲理。 不对,他对待女人的逻辑,一开始就是简单而粗暴,是她自己忘记了,被他之前温柔的假象所蒙蔽,却忘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微微地笑起来,带了几分轻佻和妩媚:“既然您觉得我弄脏了,不如我们就这么算了?” 她忽然觉着有些累,想放弃。 陆川勾起嘴角,冷冰冰地睥睨着她:“你以为这场游戏,可以由你喊停?” 她就如同一只寄生虫,他是她的宿主,离开他,她死路一条。 只是他更气的是,她可以这么轻松,甚至随便地说出算了,他自问这么些年,没有对一个女人,像对她那样上心和在乎,可是很明显,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心都没有放在他这里。 今夏一点一点地收起笑容,沉默地望着他,陆川脱掉她的羽绒服:“既然你知道你的处境,那就要学乖一点,以后不可以再惹我生气。” 今夏垂下眼睫,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一定得想办法离开这个男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软肋,并打算以此作为要挟。内心深处,她曾天真地想过,如果他对她有情,能否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现在看来,他不仅不会,反而会以此为筹码,禁锢她的自由。 这世上,有人因为懂得而慈悲,有人因为懂得而残忍,那些因为懂得而残忍的人,会更残忍,更会残忍。 陆川脱掉自己的衣物,欺身压了上来,抱住她臀瓣将她托起,双腿拉到他腰上环住,从下方进入,狠狠地抵着墙来了一次,之后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回卧室,又不知道折腾了她多少回。他是真的在实践自己的诺言,要将她累得不能再伺候第二个男人。 事后今夏蜷成一团,脸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陆川见她仍是背对自己,觉得异常烦躁。抓过被子替她盖上,他翻了个身,也是背对着她。 通往男人心的路,是胃,通往女人心的路,是阴*道。 他自问在通往她心的路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她去仁恒,不过很短一段时间,竟然就和向南勾搭上了,难道她就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焦躁地想着他们的关系,快到早上他才睡着,片刻后手机闹铃响,他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上班,走到玄关顿了顿,又转身折了回来。 轻轻推开卧室门,被子隆起一小团,她仍在睡,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想看看她。蹲□来,他才看清,她紧皱着眉,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白,身子似乎有些抖。 第26节 他心一沉,忙伸手探向她额间,一片滚烫。匆匆找出衣服替她穿上,他抱着她冲出家门,今夏靠在他怀里,眼前一片模糊,呼吸渐重,思绪陷入黑暗之前,她听见耳边有个愧疚的声音:“对不起,是我不好。” ☆、28 陆川风驰电掣地将今夏送到医院,沈昱已经安排好病房,给她挂上水以后,他瞥见她衣领缝隙,白皙的颈项上,布满欢爱过后的红点。 轻轻咳了声,怕惊扰今夏休息,他把陆川叫到病房外:“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就不知道节制,把人弄成那样,你开心了?” 陆川一语不发,低头盯着手中的物件,刚才替她办就医卡,拿了她的身份证,上面生日那串数字,赫然正是昨天。 昨天他把她从头到脚,蹂躏了个遍,像是要捏碎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却不知道,那是她的生日,本来应该高兴的日子…… 沈昱见他皱着眉头,一脸自责,再联想之前他抱着她冲进医院,心急火燎的样子,知道他确实是担心她,就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哥们儿,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如果你喜欢这丫头,就得用心抓牢了,要是再抱着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到手的鸭子可是会飞走的。” 陆川抬眼,本想瞪沈昱多管闲事,可是那凶恶的眼神在半路就熄了火。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感情,不用说,是察觉得到的,眼神,呼吸,小动作…… 诚然有演技精湛的戏子,可以将不喜欢硬生生演成喜欢,不爱硬生生演成爱,但他的小今夏,火候还差得远,亦或者,她根本不想那样表现。她在他面前,从来都只是恭顺,却不踊跃,看似周到细致,却夹杂着自制的疏离,与其说她是他的情妇,不如说是床伴兼管家。 沈昱说得没错,他一直就是抱着这种随心所欲的态度,哪怕知道她对自己无心,但是只要绑她在身边就好,等到有朝一日,自己腻味了,就一拍两散。 但是眼下,她和向南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你先替我看着她,我去打个电话。” 陆川扔下这句,走向安全出口。拨通向南的手机,他开门见山:“向主席,那条手链我会还给你,以后还请你离我女人远一点。” “……陆局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是请今夏小姐去帮我试试那条手链,不是送给她,而是送给你的。” 陆川一愣:“什么?” “准确地说,是送给你未婚妻的,算是一样结婚礼物。” 陆川沉默片刻:“我要结婚的事,你告诉今夏了?” “没有,这不是我该管的事。” 陆川不知怎的,竟松了口气:“这件事我会看着办,还麻烦向主席不要插手。” “没问题。” 陆川顿了顿:“……为什么你偏偏找她去帮你试首饰?” “这只是个巧合。昨晚正好在公司门口碰见她,下着大雪,她又没带伞,冻得直哆嗦,我看在陆局长你的面子上,打算送她一程,途中顺道去了趟珠宝店,就麻烦她帮我试试。” 陆川琢磨片刻,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也觉得依照今夏的性格,做不出脚踏两只船的事,而且她天天和他睡在一起,身子上要是有个什么印迹,他一定会发现。昨天是嫉妒冲昏了头,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来。 挂上电话,他回到病房,沈昱见他来了,就识相地退了出去。他坐到床边,今夏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额头依旧渗着冷汗,呼吸也有些重,嘴唇苍白干燥,让他忽然有了种想要润湿的冲动。 俯下|身子,他吻上她的唇,湿糯的舌尖轻轻描绘着她双唇的轮廓,片刻后他松开她,审视眼前泛起水色的唇瓣,满意地坐直了身子。 细细擦掉她额头的冷汗,把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他握住她没有扎针的手,指腹轻柔地在上面摩梭。他没有忘记,甚至惊讶自己没有忘记,他和她有过一场关于周广福的讨论,那时他对她说,周广福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她说的却是,他结婚了。 如果她跟一个男人的重点,在于那个男人结没结婚,那她要是知道自己结婚的消息,很可能会退出这场游戏。 幸好,她不必知道。 他要她依附于他,不能轻易地离开他。就算他结婚,对他们的现状也不会产生影响,他还是会跟她在一起,对她好。 * 今夏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睡了整整一天。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还有高悬的药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脑子里模糊地闪过几个画面,大多是关于昨晚,陆川如何折腾她,导致她现在躺在这里。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那药液还剩一大半,等到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病房里没有别人,她只好摁下了护士铃。 “能不能把这个给我摘了?” 她指着手上的针头对护士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待会儿回来接着输液,可以吗?” 护士为难地看着她:“小姐,哪有病人输液输到一半,要求暂停的啊。” 陆川推门走进来,手里端着饭盒,看见有护士在:“什么事?” 今夏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护士指着她说:“这位病人说有事要出去,要我给她暂停输液。” 陆川把饭盒放在一旁,走到今夏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那动作极为暧昧,和亲昵:“什么事?我替你去办。” 今夏微微别开脸:“你让护士先出去。” 陆川遣散护士,坐到床边,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现在可以说了吧。” 今夏就那么看着他,视线不算冷,不敢冷,却透着一股子寒意:“你昨天没戴套。” 陆川顿时明白过来,眼睛微微眯起,牙根有些紧:“所以你,要去买避孕药?” 今夏淡淡地道:“昨天不是我安全期,难道你希望弄出人命?” 陆川视线牢牢地锁在她身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两遍,眼神锋利得如同要活剐她。她总是有办法让他重新认识她,别的女人想怀他的孩子他都不给机会,她倒好,像是生怕怀上了,会倒大霉一样。虽然昨天他并没有要让她怀孕的意思,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他也没想过补救,但是现在她不想怀,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伸出一根手指,他勾起她的下巴,颇有些玩味:“你是在担心,怀上我的孩子,就逃不掉了,是吗?” 被猜中心思,今夏心中一惊,沉稳地反击:“你怎么不担心,如果我怀孕了,你会甩不掉我?” 陆川一笑:“我当然不担心,如果怀孕了,你一定会打掉。” 他话里带着张力,似是有些咬牙切齿,今夏却十分意外,没想到他把她的想法吃得这么透。 “你以为没有孩子,你就能离开我?” 陆川神情逐渐倨傲起来:“没有我,你爸爸和奶奶住哪里,收入从哪儿来?以你的薪水,难道还能兼顾三个人的房租,生活,以及你爸的医药费?” 今夏陷入沉默,陆川接着道:“虽然人人都在呼吁平等,但真相是,社会有阶级性。你处在一个低层次的阶级,要么你就辛苦地捱,要么就依靠高层次的阶级。以你的人生,你早该明白,人跟人的命运,大不相同,不是吗?” 今夏望着他,心像是陷入了黑洞。他说得没错,人和人的命运,大不同。 半岛城邦小区的花园凉亭里,时常围坐着下象棋的老头,她曾经和他们攀谈过,原来他们都是拆迁户,开发商一户人家赔了几套房子,现在他们就靠着收租过日。那个时候房价还不怎么高,所以也没看出多两套房有多大的优势,但是随着城市的扩建,这个小区的地价迅速增值,不夸张地说,在这里,你随便砸中一个老头,那都是千万富翁。 她也曾愤世嫉俗地想过,那些老头,既没有学历,也不会英语,更不会什么微积分,甚至连赖以谋生的手艺他们都不见得有,就靠着运气摊上几套房,一套房收着上万块的租金,这样小日子就能过得滋滋润润。他们的孩子,基本是随便找个工作混日子,挣的钱够自己花销和旅游就行,每年都至少出国一次,生活不要太惬意。 她没有那种命,她还在生存线上挣扎。 陆川见她盯着自己,半晌都不出声,心知刚才的话过重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他在她耳边喃喃:“别想太多,你只要乖乖地待在我身边,我会照顾你,以及你的家人。” 今夏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眼睛却有些酸,所以她终究还是得,寄人篱下吗? 见她依旧沉默,陆川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来没想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只是她的态度始终让他放心不下,非得折了她的翅膀,她才不会飞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换了个话题:“那条手链,你上班的时候拿去还给向南。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今夏闷闷地点了点头,陆川见她终于给反应,这才松了口气,起身去拿移动输液架:“你先去刷个牙,我买了晚饭。” 在医院住了一晚,隔天今夏就出院了,陆川强迫她在家多歇息一天,第三天才去上班。 她把那条手链装在一个小小的碎花布袋里,带到公司,给向南写了封电子邮件,问他今天什么时候在办公室,她把链子给他送去。公司通讯录上,可以查到向南的座机,但她有些怯,不敢打。 早上发的邮件,下午才收到回复,他让她现在上楼,等下他有会要开。 蹬蹬地跑向电梯,到达向南所在楼层,坐在办公室门外的秘书告诉她,向主席交代,让她把东西放在他桌上就行。 今夏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向南不在,她依言将手链放到他办公桌上,视线自然地落在旁边一个引人注目的物件。 大红色的硬卡纸,烫着金边儿,是张喜帖,平整舒展地被摊在办公桌中央,正对着她的方向,今夏余光扫过那帖子,瞥见落款人姓名,依稀写有陆川两个字,顿时一惊。犹豫片刻,她还是伸出手去,拿起那张喜帖,仔细地再看了一遍落款人名字,的确是陆川,婚期在,两个星期之后…… ☆、29 还有两周他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她?今夏手里攥着那张喜帖,竟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知道,分开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料到会是这种晴天霹雳的感觉。 她原以为,他们的分开一定有迹可循,譬如他开始不再关心她,譬如他开始晚上不回来过夜,譬如即使他回来过夜,碰她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她一直相信,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信号,可以让她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眼前这,算怎么回事?前两天他还为向南的事吃了一场飞醋,种种小心眼的迹象都表明他仍想独占她,但是他却一直背着她筹划结婚? 这又是怎样的一场婚姻?还有两周就要举行婚礼,准新郎却还在和别的女人同居。她越想脑子越乱,门口忽然传来把手转动的声音,她赶紧将喜帖放了回去,站得脊梁挺直:“向主席。” 向南走到桌前坐下,不动声色地合起那张喜帖,放进抽屉里:“链子装这里了?” 他瞅着那个碎花小布袋问。 今夏点头:“是。” “要是没什么事,回去工作吧。” 今夏迟疑片刻,问:“向主席,为什么您要让我看到这个?” 他让她上楼,却不在办公室,喜帖就那么摊在桌上,明显是故意要给她看。 向南抬起脸,凝视了她一会儿:“坐吧。” 今夏在他对面的软皮椅上坐下,向南避而不答她的问题,反说:“告诉我你的决定。” 今夏思虑片刻,轻轻勾起唇角:“向主席希望我是什么决定?” 向南微愣,上下审视了她一遍,换了个问题:“你需要什么帮助?” 今夏沉默良久:“我可能,会需要很多帮助。至少,我希望您能保住我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向南看在陆川的面子上给的。自己和陆川提分手,最理想的状况,是他爽快放人,最坏的状况,也是最有可能的状况,是他利用自己的弱点进行要挟。 保住工作?言下之意,是她要跟陆川翻脸。向南眼底滑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精光:“虽然招你进来是给陆川面子,但这段时间,你的勤奋和认真我都看在眼里。只要你没有违反公司政策,仁恒不会随便开除员工。” 今夏安静地望着他,聪明人不必把话说得太直白,向南已经给了她承诺,只要她不犯错,仁恒不会因为陆川的原因炒她:“我还有个问题,不知道公司对于经济条件困难的员工,有没有提供借款的帮助?” 虽然她从陆川那里挣到一些钱,够她撑个一年半载,但往远了看,在她翅膀长硬之前,还有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公司倒是没有这个政策。” 向南双手交握,往椅背上一靠:“不过我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对你进行借贷,利息就按银行的存款利率,可以分期从你工资里扣。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还得起。” “……谢谢向主席。” 今夏这才稍微安定了些,向南愿意帮她,这无疑直接替她下了离开陆川的决心:“向主席,您似乎也希望我离开陆川,为什么呢?” 向南微笑,带着些许深沉:“这你不必知道。你只要记得,我是个商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今夏见他不愿讲明,也不好多问,就准备回去继续工作。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脑子里滑过一个人影,那天在卡地亚,跟着陆川进来的,似乎有个女人,没待几秒就退出去了,莫非是林夕? 她犹豫片刻,还是有些好奇:“那个林夕,是谁啊?” 向南意外地抬眼,顿了两秒才说:“林市长的女儿。” 今夏轻轻哦了声:“那您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回到工位,思维仍盘旋在陆川要结婚的事上。离开他是必然,只是来得有些猝不及防,她需要时间消化,为以后的日子做好打算。从他那里搬走,她需要租新的屋子,给自己,爸爸和奶奶,还需要给爸爸找新的工作,清闲点的,但多少有些收入可以补贴家里…… 这么想着,快下班时,接到陆川的电话,告诉她晚上有饭局,不回来吃,让她别做多了菜。末了,还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 第27节 那声音带着温柔和笃定,让她无端有种错觉,好像是他爱上了她。忽然间她明白过来,他一定是打算把结婚的消息瞒着她,直到木已成舟。舍不下政治联姻,也舍不得她,鱼和熊掌,他非要兼得,才想出了这么一个畸形的方法。 微微叹了口气,她心想,这个男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糟粕。 回到半岛城邦,她开始打包自己的行李,怎么来的,还怎么走,除了陆川送她的衣服和包,她自己本身并没有添置多少物品,所以收拾起来还算快当。 不知为何,她有种肩头卸下重担的轻松,陪陆川上床累,不能忤逆他也累,还有一种累,潜伏在很深很深的心底,她看不到,但知道在那里。 这种累,缘于人性的懦弱和懒惰,就像在沙砾里赤足走了三天,脚底鲜血淋漓的人,想要饥不择食地找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干脆一屁股坐在沙砾上,被石子儿扎得生疼的同时,也丧失了站起来再走的勇气,毕竟屁股没有脚疼。 她也是这样,想过停下来休息,靠着陆川这棵大树。他对她的喜欢,从眼神和呼吸里感受得到,她也不是没对他动心过,他打篮球的时候,在后海湖心一本正经吻她的时候,来家乡火车站找她的时候,她几次都要失控,想说就这样吧,干脆就依靠他。 但是总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如果这样做,也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没有本质的改变。 所以拴住自己的心很累,但此刻她庆幸自己做到了,在他的婚姻面前,她可以独善其身。 * 陆川推掉去夜总会的邀约,直接驱车回家,路过小区外的水果店时,还特地下车挑了几个黄灿灿的,饱满的大橙子,据说感冒的人要多补充维生素c。 掏钥匙开门,他换好拖鞋走到客厅,今夏正坐在餐桌边,手里捧着杯热气腾腾的水,见他进屋,也没打招呼,只是那么安静地望着他,眸子如同幽深的泉眼。 陆川走到她对面,把橙子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怎么在这儿待着,不去休息?” 今夏摇了摇头:“我不累,有话想跟你说。” 陆川伸过手去,拉开她握着杯子的左手,十指交叉的握法,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关节,柔声:“想说什么?” 今夏一点一点地,抽回自己的手,稍微避开他的视线:“我想终止我们的关系。” 陆川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了这是?” 今夏抬起眼:“你要结婚了,不是吗?” 陆川沉默片刻,脸色染上些许寒意:“谁告诉你的?” 今夏抿唇,摩挲着发烫的杯壁:“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结婚是事实。” 陆川盯着她,目光如炬,似是要将她洞穿:“我要结婚,所以呢?你不想再被我包养?” “是。” “为什么?就算我要结婚,你依旧是我的女人,该给你的,一分钱不会少。” 陆川顿了顿,微眯起眼:“还是说,你贪恋陆太太这个头衔?” 今夏笑容轻浅,像水墨画里淡粉色的荷花:“你似乎总是习惯,将别人想得卑劣和贪婪。” 陆川一滞,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怀,不想母凭子贵,又怎会觊觎一个虚位:“那为什么?” 今夏长长地出了口气,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也许在你的圈子里,婚外情既普遍又寻常,可以说得上是不成文的规矩,大家都这么干,所以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在我的认知里,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结婚,你们始终是夫妻,我要是再跟你在一起,就成了第三者。我不想这么做。” 陆川只觉胸口异常憋闷,松了松衣领,他冷笑道:“我怎么没觉得,你的道德有这么高尚?” 今夏低头喝了口水,才道:“我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个高尚的人,这年头,好人难做,但是你也不能要求我反复刷新下限吧。再说,你结婚后就有个现成的女人,又何必揪着我不放?” “因为我……” 喜欢你这三个字翻滚在他的舌尖,却始终说不出口,陆川瞪了她半天,才说:“你该知道我对你好。” 听了这话,今夏倒是乖乖地嗯了声,她心想着,反正这次分开,以后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两人之间应该不会有再见的机会,趁现在把事情说清楚也好:“您对我还是挺照顾的,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我很感谢您。” “感谢?” 陆川真是哭笑不得,他这是,被发好人卡了么:“你难道是冷血?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你对我就只是感谢?”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但是亲耳听到证词,还是万箭穿心。 今夏却陷入沉默,手里的水杯逐渐失去温度,良久她才开口,指尖紧紧地抠着杯壁:“其实我……比起你想象的,要更贪心。以前做过选择题,假如一个亿万富豪给你一百万,和一个只有两块钱的穷人给你一块钱,问你会跟哪个人在一起,我选的后者,因为我太贪心,所以想要一半,不想要百分之一。” 陆川皱眉:“你想让我给你一半的财产?” 今夏一滞,果然是差了八岁,有代沟么,她耐心解释:“我指的是心意。一个人如果只有两块钱,给你一块,就是把一半的命都给了你。一百万对于一个亿万富豪来说,不痛不痒,不是吗?” 陆川盯着她,似是想用视线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所以你觉得我对你的诚意还不够?” 今夏轻轻摇头:“不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相信沈昱说过的话,近十年来,她是第一个他用心对待的女人。 “只是,你难道不觉得,你已经习惯了待在安全区里考虑问题么?什么都想要,却不愿意做出牺牲。如果你曾经有深爱过一个人,就该明白,你现在对我,只是种什么程度的情感。” 祁书的身影猛然在脑海闪现,陆川有瞬间的失语。当时那种为了感情不计后果,不顾一切的冲动,如今早已被时间磨平,他从一个张扬的,棱角分明的人,变成了现在这样温润,圆滑的鹅卵石。 不知为何,他忽地有些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鼓动,摇旗呐喊着要冲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这异样的情绪镇压了下去。 “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他的口气逐渐锐利,眼神也慢慢森寒起来:“你别忘了你当初肯被我包养的目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我懂。” 今夏深吸口气:“但是懂也要走,就算被你赶出去睡大街,还是要走。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 顿了顿,她轻声说:“我不想再依附于你,也不想再要你的钱,所以你放我走吧。” “不要我的钱?” 陆川哼笑:“那你爸怎么办?你们的生活怎么办?住哪里,吃什么?” 今夏安静片刻:“离开你,我最差最差,也就是过回以前的生活。那时怎么办的,以后还怎么办。” 更何况,向南答应保她,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陆川看着眼前那波澜不惊的容颜,心中渐渐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莫名的恐慌。如果一个女人,她不再需要你的钱,不再需要你的照顾,那你要用什么,才能把她留在你身边? “你就有那么高的自尊?那么不能忍?!” 陆川头一次感到无力:“我已经给了你承诺,就算结婚,我跟你也不会变,就算有天要你走,我会给你最好的补偿。这样你也不能忍?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比你年轻漂亮的女人,她们争破了头想要过这种生活!” 今夏轻叹口气:“对不起,我不是她们。” “……!” 陆川盯着她,牙根收得极紧,如同雕像一样坐着,沉默,甚至愤怒。他给了她自己都不曾想过的宽容,她却丝毫不领情,反倒是自己万分不舍。 什么时候,他陆川变得这么狼狈,和可笑?! 今夏见他沉默,也安静地坐着,两人就这样僵持,谁也没先开口,直到这紧绷的气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破。 ☆、30 今夏接起电话:“喂?我是。你到楼门口了?嗯,你摁1901,我给你开门。好,拜拜。” 陆川冷眼盯着她,今夏挂断手机,解释:“我找了搬家师傅,今天晚上就搬走,你要结婚,我们俩再住一起不合适。我爸爸那边我会尽快找好房子让他们搬出去,到时候再还钥匙给你。” 陆川心里冷笑,狞笑,嗤笑,原来她已经决定要走,根本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只是知会他一声。既然如此,那他留她做什么?要走便走,他还不信离了她,地球就不转了! 今夏听见门铃响,起身去给师傅开楼下的门禁,陆川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动过,没说过一句话,像一座严肃的雕像,连衬衣褶子都带着张力和愤怒。 他听见师傅进门,把她的行李一包一包地搬出去,听见她的脚步,轻轻缓缓地走过来,把钥匙放在他面前,听见她的声音,像山林里潺潺的溪水,告诉他冰箱里有什么,胃炎的药放在哪里,还有送去干洗的西服要记得拿回来…… 他听见她说了很多,最后她轻声说了谢谢,跟着是远离的脚步,咔嚓的落锁。 结束了。 他感觉内心有个什么东西,在门关上的同时,碎了。 * 也不知道在餐桌边坐了多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浑身无力,像是脊梁骨被人抽走的感觉。 他站起身,却不知道自己站起来要做什么,下意识地在屋里晃荡。推开书房门,架子上曾经排得满满当当的书,如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本,卧室衣柜里,空出来的几块地方,突然扎眼得很,卫生间的洗漱架上,她的毛巾,牙刷,洗面奶,全都不见了,只有厨房里,他们第一次去超市买的青花瓷碗还在…… 心像被撕裂,他没来由地感到愤怒,抓起那些碗,一股脑儿地摔了个粉碎,跟着便夺门而出。 沈昱接到陆川电话时,正在软玉温香里乐不思蜀,他听见那头言简意赅的一句:出来陪我喝酒,就知道大事不妙,赶紧穿上衣服,直奔灾民所在地。 穿过混乱的人群和光影,在吧台找到陆川时,他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了。沈昱往高脚椅上一坐,要了杯龙舌兰,拍拍他的肩:“你要结婚的事,暴露了?” 陆川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伏特加的中心卷起一个浅浅的漩涡:“你怎么知道?” 沈昱啧啧两声:“我认识你多久了,你丫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哪一款屎。我劝过你没有,让你认真点儿,你非不听,现在鸭子飞了吧。” “飞了就飞了。” 陆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女人多得是,我想要什么没有。” 沈昱摇摇头,叹口气:“收到你请柬时我就在想,要是今夏那丫头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果然不出我所料。其实吧,她现在知道,对你来说反而是幸运,如果拖到婚后,她一定会恨你。” 陆川想起她走的时候,对他说的最后两个字,是谢谢。如果自己真的瞒到婚后,破了她宁愿失去他这个靠山也要死守的底线,她一定会恨透了他…… “老实说,过几天我是打算把你要结婚的事告诉她的,没想到她先知道了。” 陆川意外地扭头:“我说过,让你不准说。” “但是我确实打算这么做。你该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她早晚要知道,我不想让她恨你。” 陆川静了片刻,哼道:“她有什么好,连你也想护着她?” 沈昱一巴掌拍在陆川后脑:“妈的我是在护着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让你动心的人,怎么你就不知道珍惜?!你以为人的一辈子很长,这种人出现几率很高,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可以遇见?!” 陆川沉默不语,沈昱长叹口气:“看来祁书那妞,真是害人不浅,简直把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说过,不准你再提她的名字。” 陆川咬牙切齿。 沈昱酒壮怂人胆:“我就说,就说。你要是拿出当年对祁书一半的认真来对今夏,现在就不至于沦落到在这儿借酒浇愁。” 如果你曾经有深爱过一个人,就该明白,你现在对我,只是种什么程度的情感…… “你分明是怕了,你怕你掏心掏肺地付出,结果全喂给了白眼儿狼。” 你难道不觉得,你已经习惯了待在安全区里考虑问题么?什么都想要,却不愿意做出牺牲…… 陆川心里忽然巨浪滔天:“你给我闭嘴。” “我偏不,我就要说,老子早就想说这些了。祁书跟今夏能一样吗?今夏要是看上你的钱,她能离开你?你说祁书跟你分手,是因为不想你们父子不和,我是压根儿就没信过这个说辞,至于为什么,我说不清,就是直觉那妞不单纯。你又何必为了这样一妞,把自己封闭起来?你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整个就一懦夫,简直太可笑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陆川猛然站起身,拉过沈昱的肩膀,就招呼了一记老拳在他脸上:“还没完没了是吧!” 沈昱猝不及防,被打得趴在吧台上,几个酒杯咣当落了下去,摔个粉碎。酒保站在旁边目瞪口呆,那两人都是这儿的熟客,关系很铁,怎么打起来了? 趴了会儿,沈昱昂起头来,揉了揉被揍得生疼的嘴角,也站起身:“想打架是吧?行,爷奉陪!” 说完就朝陆川扑了过去。 从幼年起,他们就玩在一块儿,沈昱从来不是会打架的料,几乎每次都是他去挑事儿,然后由陆川来善后。所以此刻当陆川看见沈昱挥着胳膊朝他冲过来,他知道他一定躲得开,但不知为何就是没动,在原地站着,等着挨上一拳。 沈昱这次可没手软,把陆川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你他妈就是欠揍!” 陆川站稳后,什么话也没说,又朝沈昱脸上来了一记,两人就这样一来二去,拳拳招呼在脸上,直到嘴里尝到腥膻味儿,沈昱才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妈的你疯了!老子都被你打出血了!” 陆川擦了擦嘴角,拇指指腹上也是鲜红一片,他从地上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拿起大衣朝外走,沈昱追在后面问:“你要去哪儿?” “回家。” 沈昱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你喝了那么多,记得叫代驾。” 他知道,有些人,若是不想被打,旁人又岂能伤他分毫? 陆川依旧沉默不语,穿过躁动的人群,朝停车场走去。 他知道自己喝了不少,但为什么脑子这么清醒,清醒到他知道有个地方在疼。 第28节 车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窗户大敞,冷风不断卷进来,他什么也不想思考,直行,转弯,全凭直觉。 偶尔见到路边手挽手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就觉得异常刺眼,让他想起她的手握在他掌中的感觉,小小的,柔若无骨。 这双手,不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牵? 就这样开到整座城市都睡着了,他才回到原来的住处,几乎要忘了自己家的门牌号码。 进屋以后,漆黑一片,他摁下开关,屋子里冷冷清清,连家具上都蒙了一层薄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这里,跟今夏住在一起之后,他忘记了这儿才是他的家。 只是,为什么现在这个家,他一点都不想住进来。 扭头就走了出去,他把车开回了半岛城邦,屋子里灯亮着,他心中瞬间闪过期待,随即便想起,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了关。 她把家门钥匙都还给他了,还怎么回得来。 不过二百多平的房子,少了一个人,就变得那么空旷。 他站在客厅里,似乎到处都残留着她的影子,或坐或笑,定睛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反复而固执地再检查了一遍所有房间,确实没有人,连个苍蝇都看不见。 他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走了,是不会再回来的那种走了。 他一直自负地以为,他一定是这场游戏里,率先抽身的那一个;他也一直笃定地相信,她不敢离开他,不能离开她。 却不曾想,世事难料。 倒在床上,冰冷一片,旁边是她睡过的枕头,他拿过来抱进怀里,头埋进去,使劲嗅了嗅,那是许多晚上,他从身后抱住她,埋在她颈窝时闻到的味道,洗发水混合着体香,残留在枕头上。 忽然他就怒了,从床上跳起,把枕套和床单都胡乱地扯下来,抱成一团扔进洗衣机。 摁电源开关时,他却犹豫了,手指就那么悬在半空,良久又收了回来,把枕套床单拿回卧室,慢慢地套好,铺上,枕在上面睡着。 随着时间推移,酒精的效力逐渐退去,快到清晨时,眠浅,他开始做起梦来,一个比一个更加光怪陆离,梦里他始终在奔跑,焦躁不安,像是在追逐着什么,他觉得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自己快要追不上了。 忽然前面逃走的那个东西停了下来,像在等他,他终于没那么焦虑,一鼓作气地跑过去,就在他指尖快要触到那个东西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轰隆隆地裂开了,裂缝比东非大峡谷还要深,他踩着的石头一松,整个人就掉进了那个裂缝,然后他从梦中惊醒过来,冷汗涟涟。 依稀记得,他坠落入深渊时,岸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31 仁恒在香格里拉准备了一场慈善拍卖会,邀请各界政商名流前来参加,向南的秘书瑞贝卡给今夏发了封邮件,让她下午四点去找她,外出办事。 今夏掐准时间,忐忑地出现在向南办公室前:“瑞姐,不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办什么事呢?” 瑞贝卡合上笔记本:“跟我来就是了。” 坐上车之后,她才说:“你知道我们晚上要办慈善拍卖会吧?” “知道。” 今夏系好安全带,恍然:“原来我们是去帮忙。” 瑞贝卡没再多说,驱车把今夏带到长期合作的服装店:“挑身礼服。” 今夏错愕:“我们不是去帮忙吗?穿礼服会行动不便。” “晚上来的都是名流,作为接待,着装上必须慎重。” 接待?今夏顿时有点懵,她还以为是要她去布置会场:“我,我没做过,怕做不好。” 瑞贝卡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香奈儿套装和一丝不乱的盘发此刻在今夏眼里,显得特别有压迫感:“没做过不要紧,跟着我就行。” 今夏只好点头,在架子上选起衣服来:“瑞姐,怎么会找我去做接待呢?” 瑞贝卡选中一件,从架上抽出:“聪明女人不问问题。” 今夏微愣,随后笑起来。自从离开陆川,她的神经就不再紧绷,有时会像现在这样,问出些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瑞贝卡是向南的专属秘书,除了向南,还有谁能指挥得动她? 今夏还未选好礼服,瑞贝卡已经从试衣间出来,盘发放下,犹如黑色瀑布,长裙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在她身上,胸前深v的设计毫不遮掩地展示着那傲人的沟壑,让今夏有些不敢直视,忙低头从架上选了件只露胳膊的裙子,准备躲进试衣间。 瑞贝卡一把揪住她,伸出根食指在她眼前左右晃了晃:“no,no,no!” 跟着嫌弃地把她手里那条裙子扔在架上,快速浏览了下其他的款式,从中选出一件塞到她手里:“去试试这件,应该适合你。” 今夏感到特别为难,这裙子都没有肩带,万一不小心掉下来怎么办?但在瑞贝卡相信我没错的压迫眼神下,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试衣间。黑色倒是她可以接受的颜色,显得沉稳庄重,只不过肩头,锁骨以及后背的肩胛骨整个露在外面,让她多少有些尴尬。 更致命的是,裙子的胸口有一个小v的设计,事业线在其中若隐若现。她从没穿过这样暴露的衣服,之前跟陆川在一起,他也没要求过她这样穿。一想到晚上她要穿成这样去接待宾客,就感到头皮发麻。 瑞贝卡倒是很满意眼前看到的,她皮肤白皙细腻,搭配黑色小礼服,像是黑绸缎上,放着颗灼灼生辉的深海珍珠,腰肢极纤细,盈盈一握,胸前一道蜿蜒,显然也是有料:“行了,衣服就定这件。鞋子我也替你选好了,先化妆吧。” * 踩着八厘米高的细跟鞋,今夏站在香格里拉,慈善拍卖会场的入口处,像踩在悬崖边的细钢丝上一样,战战兢兢,浑身没有一处不紧绷。她以前的高跟鞋,最高也就四五厘米,而且不常穿,现在一下穿这样的恨天高,她非常不能适应,反倒是瑞贝卡在她前面,鞋跟比她还高两厘米,走起来却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她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场面话都由瑞贝卡来说,她只需为来宾的女伴别上鲜花胸针,男宾归瑞贝卡负责。最开始她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但好在那些富贵的女人面上都客客气气的,穿着也是有些暴露,仿佛在这种场合,不小露一下乳|沟,就是不尊重社交礼仪。 时间久了,精神有些乏,她盯着软绵绵的地毯,不免走神,瑞贝卡忽然退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陆局长来了,你去把胸花给他戴上,我负责他未婚妻。” 今夏心里一惊,猛然抬头,陆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面前,正上下打量着她,眼神有些意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手挡住自己的胸口,嘴唇嗫嚅了两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走的那天,他后来一直没有说话,一定是,气狠了。 陆川盯着面前的女人,若有所思。她走以后,他克制着不去找她,不信自己过不了她这关,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与其说是意外,不如说是,惊喜。 之前她总是素颜,不料化了小烟熏以后,竟如此性感,长发高高盘起,露出白皙的颈项,和修长的蝴蝶骨,再往下,是隐约可见的浅沟,那是他曾经无数次吻过的地方,现在却暴露在大庭广众,任人欣赏…… “好丑。” 陆川忽然说:“平胸,腿又粗,还穿这种裙子,也不怕人笑话。” 今夏真气一个不稳,脚差点软下去,她本来还有些愧疚,毕竟他对她动过情,而她没能用相同的感情回报,但现在,这点歉意已经彻底没了。她伸手拿过托盘上的一枚鲜花胸针,走近几步,握住他西服侧领的边缘,轻轻夹了上去:“玷污了陆局长的视线,真是不好意思。” 陆川心思一动,就势握住她搁在自己西服上的左手,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身上。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想她想得都快要发疯了,她不在他身边,他就难以入眠,可是她看起来,好像过得很好的样子。 今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试图抽回手来,但他握得极紧,她根本挣脱不了,只好抬眼与他对视,小声央求:“你别这样,这儿这么多人,你未婚妻也在。” 陆川没有松手,只是望着她沉默,她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近到可以闻见她身上的脂粉香,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揽她入怀,就能吻上她闪着光泽的双唇,她身上的礼服,再好脱不过,一把就能扯下来,他想马上把她带离这里,去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疼爱她一番。 今夏沐浴在他慑人的视线里,总感觉跟没穿衣服一样,他脸上骇人的神情,让她胆战心惊,只得小心翼翼地提醒:“陆局长?您和您太太可以进入会场了。” 太太?陆川闻言,缓缓地松开了她,神色复杂,今夏抽回手来,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那里,站着他的未婚妻。 以前她读过一首诗,其中写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此刻她深深地觉得,这就是用来形容这个女人的,陆川的未婚妻,林夕。 米娜是冶艳的美,瑞贝卡是属于精英的漂亮,但林夕,却有种独特的气质,她只需站在那里,便光华自生,如果非要给她冠上一个代名词,大概就是,女神吧。 林夕也看见了她,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今夏只好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心虚得紧,虽然素不相识,但她莫名地觉得,对这个女人,她有些亏欠。 陆川绕过她身侧,没再看她,径直走入会场,林夕随在他身边,两人并未亲密地挽在一起,只是并肩走着,今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拍卖会是立式酒会,竞拍物品也并不凤毛麟角价值连城,筹得的资金将全部用于慈善事业,今夏站在会场的最后方,靠着窗户,看着前面不断有人举牌加价,时间久了,多少因为没有参与感而有些无聊。 刚掩面打了个呵欠,身旁就响起一声轻咳,她扭头望去,意外道:“是你?” 陈之城笑了笑,左右打量了她一番,视线有点不好意思地飘向别处:“你今天好漂亮。” 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打扮成这样,赶忙尴尬地捂住胸口,纳闷:“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之城挠挠头:“仁恒要报道这次拍卖,但不想太多媒体到场,就给了我师父独家,拍得的善款有部分会用在之前我们跟进的一个扶贫项目上。” “原来是这样。” 今夏看了陈之城一眼,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正经八百地穿西装的模样,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陈之城察觉:“在笑什么?” 今夏抿唇:“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绝不生气。” “我觉得吧,西装不适合你。” 他还是偏青涩,阳光了些,相比较之下,陆川才适合穿西装,无论是身板儿还是气场。 陈之城笑得有些腼腆,低头看了看脚尖:“其实我也觉得这样西装皮鞋的打扮不适合我,不过师父说这样的场合,必须正装出席。” 今夏想起什么:“对了,我刚才一直在入口处迎宾,怎么没看见你?” “我们采访完向主席,跟他一起从边门进来的。你呢,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现在是建造师助理吧。” 今夏觉得这事儿不大好认真解释,就敷衍道:“协办的人手不够,我这不是被抓壮丁了么。” 陈之城想起一事,犹豫了片刻才问:“听我妈说,你爸后来没在老家医院做透析了,出什么事了吗?” 今夏摇头:“没什么事,我把他们接到北京了。” 陈之城诧异:“接到这儿了啊?那你负担可够重的。” 今夏假装不在意地笑笑,不深讲:“凑合过呗。” “那拍卖会结束你有安排吗?” 陈之城冲她眨眼:“我在这儿放不开,都没怎么吃东西,你应该也是吧,待会儿我们找个馆子吃饭,你觉得咋样?” 跟他单独出去?今夏有点犹豫,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就是吃一顿饭,又不是要怎样,就答应了:“好,我渴了,去拿杯喝的。” 刚迈动步子,高跟鞋没走好,就崴了一下,身子朝一旁倾去,陈之城眼疾手快,赶紧捞住她,今夏整个人跌进他怀里,背靠着他胸膛,胸口因为挤压,出现一道深且长的沟壑,陈之城连忙别开眼:“你怎么样,脚没事吧?” 今夏借着他手臂的力站好,刚要作答,就被一股力量拉得朝旁倒去,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她抬眼,陆川正搂着她,用一种要吃人的眼神盯着陈之城,皮笑肉不笑:“你哪位?” ☆、32 陈之城有点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诧异道:“我是她朋友。你是?” 陆川占有性地搂着今夏的腰,嘴角在笑,盯着陈之城的眼神却是冰凉:“我是她男朋友。” 他记得这人,不就是上次火车站,她喜欢的那个? 朋友,男朋友,不过一字的差异,关系就落了一大截,陈之城一愣,稍点个头:“你好。” 今夏挣扎着推开陆川,向陈之城解释:“没有,他不是我男朋友,你别听他瞎说。” 陈之城又是一愣,将信将疑地点头,不明白眼前两人到底唱的哪出。 陆川见她急着澄清,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用力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向自己,温柔地笑着:“哦?我不是你男朋友?那我们天天睡在一起算什么?” 陈之城闻言僵了片刻,胸口某个地方,开始闷得难受。他只知她有男朋友,却不知已经进展到同居的程度了。 今夏没想到他会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些话来,有点气急地甩开他手:“我们已经分了好吗?” 陆川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反倒是凌厉地盯着陈之城,自然也没放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原来这小子对她也有兴趣,看来是情敌。若是自己放任他们不管,一个郎情,一个妾意,用不了多久就会搞在一块儿。 第29节 复又抓住今夏的手腕,他硬拉她入怀,从身后环住她,对陈之城说:“我们吵架了,她正跟我玩儿离家出走呢,这丫头,脾气一直都这么倔。” 今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无从解释,感觉会越描越黑,就挣扎道:“你放开我,你先放开我再说。” 陆川两只手臂像钢筋一样紧紧地勒住她,继续跟陈之城聊:“她以前念书的时候,脾气有这么差么?” 陈之城笑了笑:“没有,她以前人很好,从不使小性子。” “是吗?” 陆川挑眉:“看来都是让我惯的。” 今夏还在挣扎,无奈脚上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完全不得劲,挣了半天都挣不开,又不敢高声喧哗,怕引起前面来宾的注意。 陆川抱着她,跟没事儿人一样地接着侃:“对了,还没请教你贵姓?我叫陆川,陆地的陆,山川的川。” “陈之城。耳东陈,之乎者也的之,城池的城。” “听我们家小夏说,你是她同学是吧,以后有空上我们家吃饭啊,老同学就该多聚聚。” 陈之城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陆川一口一个我们,听得今夏浑身不舒服,就又挣扎起来:“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陆川一脸正直:“我来找你啊,顺便认识下你朋友。” 今夏觉得当着陈之陈的面,和陆川根本扯不清楚,又不方便在这里跟他争执,只好退了一步:“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好吧,这儿这么多人呢。” 陆川思虑片刻,放开了桎梏住她腰的手,改为牵着她,今夏又扭头对陈之城道:“我跟他出去说点事儿,待会儿回来找你。” 陈之城点头:“行。” 他留意到陆川胸前别着鲜花,那是有竞价资格的人才能佩戴的,这说明,他并不是今夏公司的同事,而是来参与拍卖的,某个有身份地位的人。 陆川也没有放过,挂在陈之城胸前的那张媒体记者通行证,他笑里藏刀地警告了陈之城一眼,这才拉着今夏朝场外走去。 尽管是从会场后方穿行,还是有几个近处的来宾察觉异动,转过头来打量他们,今夏余光瞥见,赶紧把脸扭向另一边遮起来,匆匆跟着陆川的脚步。她知道流言传播的速度,此刻只想着赶紧离开会场了事。 一出大门,今夏就甩开他手:“找我什么事?” “怎么,生气了?” 陆川勾起薄唇:“你就这么怕他知道我是你男朋友啊?” “什么男朋友?” 今夏无语:“我跟你是那种关系吗?” “不然你要我怎么说?我包养你?” “你……!” 今夏气不过:“本来以你的立场,就没有说三道四的权利,这不关你的事。” 都已经终止关系了,他还跑来胡搅蛮缠地做啥?! 陆川见她真在生气,也有些恼:“怎么,你还真打算跟他交往?” 今夏不想跟他多解释:“我说了,我跟谁,要怎么样,不关你的事。” 陆川一口怒气憋在胸口,眼睛里要腾出火来,这小丫头离了他以后,不仅说话的口气变得冰冷,还一口一个不关他的事,到底他和她关系是有多远。 冷哼一声,他挑眉:“你觉得他要是知道你和我的真相,还能喜欢你?” 今夏沉默片刻:“也许不会了。” 顿了顿,她又说:“人要得到什么,总归是要失去些什么,所以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认了,你要想说就去说罢。” 那口气冷淡如青烟,这下反而轮到陆川沉默,今夏等了会儿,不见他出声,便说:“你要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进去了。” 陆川一愣,下意识地拉住她胳膊:“有事儿。” 在会场里,他本来只打算远远地看她一眼,没想到却看见她和陈之城在有说有笑,他实在憋不住才现身,根本没有想起准备一个见面的借口,现在各种说辞在他脑海飞速闪过,他直觉选了一个:“你爸他们什么时候搬走?” 然后说完就后悔了。 今夏微滞,面露难色,她最近上班忙碌,没有时间去看房子:“对不起,我这周末才有空去租房,争取下周末搬走。如果你着急用房子的话,我让他们先住旅馆好了。” 陆川摇头:“没事儿,就在那儿住着吧。” “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让他们搬出去,不会耽误你太久。”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 陆川微顿:“其实,你们不搬也可以,反正我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会租给别人。” 今夏思量片刻,还是轻轻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平白无故的,我总觉得不大方便。再说,要是你太太知道,心里也膈应不是。” “她不会管我。” 今夏淡淡一笑:“那你就当是我怕她膈应吧。” 陆川无言以对,一个话题结束,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话题,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今夏忽地想起个事儿:“对了,我爸以后透析也不去干部楼了,之前谢谢你帮我安排。” 陆川看了她一眼,感觉特复杂:“好。” 他以前说狠话,都只是威胁,从没真正地想过要把她赶尽杀绝,但她似乎打定主意要急速从他生命里撤退。 今夏再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可以说:“那我就先进去了。” 转身时,陆川一把拉住她:“等一下,你有东西落家了,跟我回去拿。” 他不想让她再跟刚那个记者在一起。 今夏琢磨片刻,不觉得她有遗漏下啥:“什么东西?” “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今夏考虑片刻,推开了他的手:“如果我落下了,那一定是不重要的东西,你替我扔了吧。” 陆川身子一僵,跟着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你跟我,就没有别的可说了吗?” 今夏沉思片刻,抬头微笑:“那我预祝你新婚快乐。” 陆川只觉喉咙一紧,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今夏已绕过他身侧,轻轻推开了会场的大门。 陈之城远远看见今夏进来,立即朝她挥手,陆川随后走入,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陈之城,却无力阻止。威逼对她已不具震慑力,金钱也丧失了诱惑性,现在就连想跟她好好说句话,都成了比登天还难的事,他这才意识到,他对她来说,成了什么都不是,以前还能勉强算个雇主,现在仅仅是,认识的人。 今夏回到陈之城身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刚让你看笑话了。” 陈之城有点好奇陆川的身份,但是直接向她打听,又多少显得有些八婆,还是决定找个机会问师父:“没什么,谈恋爱吵架,很平常。” “不是吵架,真不在一起了。” 今夏叹口气:“不说他了,想想待会儿去哪儿吃饭吧。” 陈之城摸出手机:“我查查大众点评,看有什么推荐。” 今夏凑过去看他的屏幕,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小声讨论着菜品,还没商议出个结果,旁边又响起一个声音:“今夏。” 两人一齐抬头,瑞贝卡站在他们跟前,朝她勾手:“拍卖会等会儿就要结束了,你跟我来。” 今夏不知道竟然还有工作,忙对陈之城说:“那个,我得先走开会儿,回来再说。” 陈之城理解地点头:“好,你先去忙。” 瑞贝卡领着今夏到向南身边,向南视线落在某个方向,微微侧脸:“等会儿你跟着我,多认识点人,对你有好处。” 今夏站在他侧后方,颇有些意外,但仍是点头答应:“好。” 拍卖会最后的总结陈词由向南亲自做。下台之后,他走到今夏身边,微微屈起右臂,眼神示意她挽上去。 猜不透他的用意,今夏内心深感惶恐,会场内宾客云集,香衣鬓影,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向南作为慈善拍卖会的主办者,更是焦点中的焦点,若在此刻挽上他,陪他周旋于宾客之间,她无疑会成为众人视线的标靶,将被刺得体无完肤。 对向南此举,她并没理解为对她的好意,不知为何,她反而隐隐觉得他在下一盘棋,自己是攥在他手心的一颗棋子,被他随意掌控操弄,她却半分反抗不得。 无奈地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她轻轻抬起左手,礼貌性地搭在向南的臂弯,他领起她,稳步走入场中,与那些对她来说陌生的脸孔进行交谈。 她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能来协助拍卖会,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如同粗布陋衣的女仆,从透着光的门缝里,偷窥其中豪华奢靡的宫廷舞会。但现在大门已打开,她被强行推入其中,尽管已经换上世界级名牌服饰,依旧支撑不起她未经历练的心。 她感到无所适从。 只能强撑着脸上的微笑,试图保持礼貌和风度。 陆川远远地看见向南领着今夏在和各路政商周旋,薄唇渐渐抿出一条紧绷的弧线。他明知道今夏是他的女人,还刻意高调地带在身边,此举何意? 略加思索,他便快步走了过去,挡在两人身前:“向主席倒是好兴致,还带自己的员工出来见世面。” 员工二字他刻意加重。 今夏看见陆川,脚步略微停顿,视线扫过他身侧,并未看见林夕的踪迹,向南微笑着没有接招:“不知道陆局长拍中什么物品没有?” 陆川视线锁在今夏身上:“我是陪未婚妻来的,拍没拍到我不清楚。” 他眼神有些灼热,今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就稍微垂下头,避免和他视线交汇。陆川察觉她的躲闪,勾起唇角,将视线移到向南身上:“不知道向主席有没有时间跟我喝两杯?” “陆局长肯邀约,我自然是有时间。” 向南见鱼儿上钩,便轻抚上今夏搭在他臂弯的手,侧身凑到她耳边说话:“我跟陆局长有事要谈,你回避一下。” 从陆川的角度看,两人耳语的姿态极为暧昧,尤其向南的手还覆盖在她手上,让他看得牙根直紧,想冲过去拉开他们。 今夏待向南说完,便收回手臂,没看陆川,直接转身朝瑞贝卡的方向走去。向南对陆川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齐到了隔壁。 关上门,向南问:“不知道陆局长有什么指教?” 没有外人在场,陆川也犯不着兜圈子:“你明知道今夏是我的女人,这么做什么意思?” 他向南有多少女人可以带,却偏偏带她? 向南略微沉吟,决定开门见山:“我希望陆局长能放弃政治联姻。” ☆、33 作者有话要说:前情提要: 陆川和今夏在拍卖晚宴重遇。向南带今夏应酬,陆川上前质问。 要他放弃联姻?陆川微怔,倒是有了几分好奇:“为什么?” 向南倚到墙边,沉沉地笑:“放弃联姻,对陆局长您和我都有好处。” “哦?” 陆川眉梢轻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愿闻其详。” “对我来说,如果您放弃联姻,我的好处是林夕。” 陆川意外地扬眉,露出个有意思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原来他跟林夕…… “但是,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谈,请她不要嫁给我?” 向南表情是难得一见的苦涩:“她不肯见我,也不会再听我的话。” “……” 难怪林夕后来肯答应联姻,原来是跟向南闹了矛盾。 陆川双手抱起,薄唇微勾:“那我能有什么好处?你该知道,我和林夕的请柬已经送出,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向南从他话里多少听出些被迫的意味,不是想结,而是被眼下的情势所逼,骑虎难下:“我明白陆局长的处境,但是解除婚约这件事,只是难办,并非办不到。” “这点我同意。” 陆川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有节奏地轻叩着:“说说我的好处,看看值不值。” “好处之一,是我有求于您,自然不会让您白白做出牺牲。无论房产,还是仁恒股票,抑或是现金,只要陆局长肯开口,我都可以满足。” 向南微顿:“况且,只是政治联姻的话,并不一定非要是林夕,四九城里,等着和陆家强强联手的,只怕不在少数。” “但林夕是最佳人选。” 陆川嘴角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好处之二呢?” 向南抬起手臂,整理了下袖口的纽扣,表情变幻莫测起来:“陆局长不是问我为什么把今夏带在身边吗?现在我可以回答您,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今夏在您心中的地位。如果您不在乎她,断然不会来质问我带她的原因。” 陆川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解读出来是这个样子。 但在当时,他真没有深思熟虑,凭直觉就这么做了,要是换做平时,他不会这么不冷静。 第30节 原本他是打算忍一忍,将她这一页翻过去的,谁知道会在晚上的拍卖会重遇。直到视线和她交汇的一刹那,他才知道思念之疯狂。 那种在胸口横冲直撞,即将爆裂一样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克制的神经尽数压断,他真是差一点点,就要拖着她的手带她走。 而现在最让他感到心慌的,是那个叫陈之城的男人,明明只是一个小破记者,却能让她那样展颜。 而她,从未那般轻松地在自己面前笑过。 思及此处,陆川不禁有些愤怒,难道自己就那么让她感到负担吗?! 向南见他沉默了半晌,便清了清嗓子:“所以,好处之二,就是您有机会,可以让今夏重新回到您身边。” 陆川收回思绪,上下打量了向南片刻,神色恢复如常:“既然向主席是冲着林夕来的,想必谋划此事也不是一天两天,晚上今夏会出现在这里,必定不是偶然。” 向南微微一笑:“的确是我故意的安排。” 陆川瞳孔微缩,眼神尖锐:“那我是否可以合理怀疑,导致今夏离开我的原因,也是向主席一手包办的?” 向南并不否认:“她离开你,对你是好事。” “我不喜欢这么被人暗中利用。” 陆川在笑,却眼神冰凉。 “对不起,我迫不得已。如果她不离开你,我就少了一个跟你谈合作的筹码。” 向南温润地笑着,像不带杂质的和田暖玉:“假如陆局长单身,今夏又失去了工作,我想她会愿意回到您身边。” 陆川视线有所松动,随即又想起什么,向南就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如果他计划此事已久,必定有全盘考虑:“如果我拒绝你的提议呢?” 向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那就要看陆局长有多爱护今夏了。” 闻言,陆川眼神逐渐锋利起来,像透着青光的寒刃,官场上练就闻一知十,他已大约猜到向南的盘算。坚硬的心如果有了一处柔软,那便成了可以攻击的弱点。 “今夏这小姑娘,倒是十分有趣,我也挺喜欢她,所以不想做任何对她有害的事,但是,我又非林夕不可。” 稍微停顿,向南的声音开始变得凉飕飕的:“失去了您这座靠山,在仁恒的工作就是今夏全部的希望,换言之,她是生是死,如今掌握在我手里。您是上位者,应该懂得,手里拥有力量的人,要玩弄一个命如蝼蚁的人,是件多么容易的事。” 一股寒意沿着脊梁骨,慢慢爬满了陆川的背部:“你想对她做什么?” “可以对她做的事情,有很多,这个圈子里的手段,陆局长想必理解得比我更加透彻。何况,像她那样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人,离绝望和崩溃,本身也就只有一步之遥。陆局长既然爱护她,想必不愿意看见她变成那样。”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我只是在给陆局长提供选择。如果您能跟我合作,放弃联姻,既可以得到经济上的丰厚回报,亦可以得回您的女人。如果您执意要抓着我的女人不放,那我也只好抓着您的女人不放了。只不过不同的是,我的女人就算没有我做后盾,也有她父亲林市长做后盾,吃不了亏,但您的女人不一样,她什么都没有。” 陆川神情森寒,如同从地狱回来的厉鬼,阴森地盯着向南:“你胆敢伤她半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向南见激怒了他,自己的意思也已传达到位,语气就随之转软:“陆局长是聪明人,想必也明白,像我这样做生意的,最注重和您这样的政|府部门合作,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此下策,还希望陆局长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陆川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向南。他既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显然是豁出去了,看来对林夕是志在必得,那么这些威胁,也就不是说着玩玩,而是来真的。 想到今夏的处境,他感到十分担忧,房地产这行业,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向南既然能踩着堆堆白骨站到最顶端,必然有其狠戾的手段,倘若他真心要对付今夏…… 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尽管他痛恨被人威胁,但细细衡量下来,他现在的确处于劣势。今夏在明,向南在暗,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自己有心保护她,也始终是向南下手的机会多一些,更何况她现在应该是信任向南,反倒不会听自己的话,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相当棘手。 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今夏为他别上的胸花,陆川站起身子,朝门外走去:“等我考虑好,自会联系你。” * 拍卖会结束后,今夏换回便装,租用的礼服瑞贝卡拿了去,扔在她车子的后座上:“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今夏忙摆手:“不用了瑞姐,我跟朋友约了。” 瑞贝卡坐进驾驶座:“行,那我先走了,今天辛苦你了。” 今夏目送瑞贝卡的车开走,这才往香格里拉的大门去。 时值深冬,陈之城站在酒店门口,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变成袅袅的白烟,今夏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陈之城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也没太久。” “那我们走吧,去哪儿坐车?” 今夏朝附近张望着,想看哪里有公交站台,视线滑过前面路边,在辆黑色的车子上停顿了下。 距离稍微有点远,看不清车牌号码,但看那车型,很像陆川平时开的路虎。 窗户漆黑,也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人。 她没再多想,视线很快就移开了,陈之城指了个方向:“我们朝那边走,吃饭的地方不远,就一个站的距离,走着过去吧。” 今夏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轻轻嗯了声。 “冷吗?” 陈之城留意到她紧衣服的动作:“要不打个车走,就起步价。” 今夏摇头,笑了:“哪有那么娇贵,就是酒店里面暖气开太足,到了外面有点不适应。” 陈之城解下自己的围巾,套在她脖子上,今夏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绕了一圈,然后在领口打了个结,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笑。 那视线笔直,晶亮,分明夹杂着几分炽热,今夏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被他的眼神加温,随后想起什么,又急速冷却。 她不能给他回应,他值得一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子。 错开交汇的视线,她面无表情地朝前看去,才发觉那辆车子的门已经打开了,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看那身形和步态,正是陆川。 径直走到今夏跟前,陆川抬手到她胸口,解开了陈之城系上去的围巾。 或许是他眼神过于压迫,今夏只是愣愣地仰着脸望着他,并未反抗。那车子一直停在路边,莫不是,在等她? 取下围巾之后,陆川一把抛到陈之城身上,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以后不要把你的东西,放在我女人身上。” 陈之城接着围巾,微顿,不由好笑:“你的女人,不应该是林泽平市长的女儿么?” 今夏诧异地转过脸望着陈之城,他怎么会知道的? 陆川一怔,跟着笑起来:“你消息倒是更新得挺快。” 陈之城走近两步,将今夏拉到自己身后,直视陆川,没有丝毫退缩的意味:“你都是要结婚的人了,就不要再来骚扰她。” 早先误以为他是她男朋友,才对他好言相向,没想到问了师父之后,发现他是个纨绔的二世主,肯定也有着喜欢玩弄涉世未深的女孩的通病。 陆川眉峰微蹙,反问道:“你有什么立场干涉我和她的事?” “你难道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想要保护她吗?” 陈之城亦是冷冷地睨着陆川:“像你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才是没有立场来找她。” 今夏站在陈之城侧后方,颇有些意外地盯着他四分之一的侧脸,虽然他没有陆川那种慑人的气场,但是模样很坚决,有点宁死不屈的意味。 陆川难得吃回瘪,一时无言以对,视线越过陈之城的肩,他看向今夏:“我有话跟你说。” 今夏也望向他:“你说。” 陆川皱眉:“我想跟你单独谈。” 今夏摇头:“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隐私可聊,所以就在这儿谈吧。” 陆川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朝着她的方向往前迈了一步,今夏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陈之城立刻亘在两人中间,护住今夏:“陆先生,请不要再靠近了,有话你就说,没话我们还有事要做。” 有事要做?陆川止了脚步,挑眉看着今夏:“你跟他能有什么事要做?” 今夏语气仍旧平淡:“这不关你的事。” 又是不关他的事……! 陆川破天荒地有了走投无路的感觉,当一个人不愿意跟你多说,你怎么样都没有用:“是不是我不结婚,你就肯好好跟我说话?” 今夏诧异地抬起眼,对上他墨玉一般的黑眸,那一刻,心里如同有个巨浪打来,整个灵魂都颤了一颤。 她明白,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要问出这句话有多难,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只是她没想到,他对自己的执念,似乎比想象的还要深。 她忽然就感到心慌,脑海里一阵兵荒马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片刻后,却听得陈之城一声冷笑,语带讥诮:“不结婚,你会吗?” 跟着他拽起今夏的手肘:“我们走吧,别跟这种人牵扯不清。” 今夏回过神来,顿时觉着自己又天真了,回答这种假设的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前提不成立:“你不会。” 说完,她绕过他身侧,和陈之城一起离开了。 ☆、34 两人并肩沿人行道走着,安静地没有说话,今夏也不觉得尴尬,索性就没找话题。 陈之城顺手碰了下路边垂着的枯枝,忽然说:“以后他如果再缠着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赶他走。” 今夏想了会儿,笑着摇头:“我想他不会再缠着我了。” 陆川是倨傲的,能像今晚这样地来找她两次,大概已经到极限了。 陈之城表示不认同:“像他那样的纨绔子弟,玩弄女孩子的手段多了去了,没准儿见天就使一阴招对付你,还是小心点好。” 今夏思索了会儿,才说:“其实我觉得吧,他不像那样的人。如果他要对我玩阴的,早就玩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离开以后,再回过头去看,其实陆川对她还算不错,虽然有过粗暴的时候,但都只是在吃醋。而时常挂在嘴边的威胁,也都只是说说,并没有真正对她下手。 她太明白,如果他铁了心要整她,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在北京立足。 陈之城啧啧嘴:“这年头,人心叵测,难说。再者,你年纪轻轻,又是刚出身社会,本来就很容易上当受骗。” 今夏不由笑出声来:“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个糟老头子似的。” 陈之城挠了下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今夏望着前方,视线飘得很远很远,半晌后才轻声说:“你以为我是被他骗了,才跟他在一起的?” 陈之城低着头:“那种花花公子,嘴里说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都是不作数的,小女生看不透,就容易被蒙蔽。” 今夏瞥了他一眼,微微叹口气:“其实这世上,本没有那么多看不穿的谎言,只是很多人愿意选择被骗。你口中说的小女生,又有几个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呢?不过都是些你情我愿的买卖罢了,失利后又找件柔弱的外衣披上,博取同情。” 陈之城整理出她话中的意思,有点难以置信:“你是说,你知道他不是真心对你?” 今夏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倒是你,如果以后有女生跟你说她被有钱人骗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相信。” 陈之城没有理会她的小玩笑,追问道:“为什么你知道,却还要跟他在一起?” 今夏见他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也不想再隐瞒下去,淡淡地说:“还能为什么,他消费我,我消费他的钱呗。” 陈之城惊诧地停下了脚步,愣了几秒之后才追上去,也没对她的话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安静而沉默地走路。 今夏猜测着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那辆路虎正缓慢地跟着他们。 在两人要过街的时候,路虎忽然加速,风驰电掣地从他们跟前开过,绝尘而去,今夏吓了一跳,隐约看见车牌号,好像是陆川的车。 吃饭时,陈之城再没有提起陆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足轻重的话题,吃完之后,就各自回家了。今夏始终不知道陈之城是如何看待她跟陆川的事,但她多少也有些无所谓了,毕竟跟陈之城开始只是奢望,却从未真心想过能开始。 * 回了半岛城邦,陆川感到前所未有的挣扎,在体制内行走惯了,多少也对这些无形的束缚习以为常,衡量一件事,惯性地就会去判断利害得失,却忘了自己到底想不想。 但不知怎么的,自从今夏走了,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胸口有股隐隐作祟的骚动,顺着他心里裂开的缝隙,在悉悉索索地往外爬。 第31节 尤其是今晚正式和那个记者打过交道以后,这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就更加明显——如果再迟,就来不及了。 坐在十九层的阳台,透过雕花栏杆的缝隙,他看着底下的灯火辉煌。在这片流动的浮华与寂寥中,是否还找得到可以相信的人? 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夏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站在这个阳台上替他晾衣服的画面,他第一次看见时,心里不是不温暖的。 如果对象是她的话,他是不是姑且可以,再豪赌一把? 枯坐了不知道多久,地上积满一地烟头,他拿过手机,拨出个电话,嗓子被烟熏得有点哑:“我同意你的提议,不过解约要按我的方法来。” 隔天他约林夕去婚纱店试衣服,上次来时,尺码有些不合适。林夕本不情愿,新郎都不合适了,婚纱不合适也无所谓,但窝在家里,面对自己的父母,她觉得憋闷,快要疯掉了,就答应了陆川的邀约。 进店时,店员打量他们的眼神暗藏几分怪异。男的身板挺拔,一表人才,女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如此般配的两人,第一次来店时就表现得不像准备结婚的情侣,倒像是不大熟的朋友,而这次来,还跟上次一样,眉眼间看不出半分喜庆。 林夕换好改过的婚纱站在宽大的镜子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陆川走过来,扬起个笑:“果然国色天香。” 说着轻轻拉起她的手臂,将她转向自己。 四目相交,林夕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川,自从约定结婚以来,他从未对自己做过逾矩的事,可是现在,挂在他脸上的笑是怎么回事?那里面分明藏着饱胀的情|欲…… 大手一捞,便搂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陆川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人,笑里带着几分痞气:“老婆,你今天可真漂亮。” 林夕的心陡然往下沉,不明白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线,怎么一反常态起来:“你怎么回事?” 陆川手上用力,摁住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己:“我老婆这么漂亮,连夸两句都不行?” 林夕下意识地把手撑在他胸口,抗拒道:“陆川,你别玩儿了!” 陆川抓住她一只手腕,慢慢地俯身凑近她的脸,林夕见他要吻自己,头不自觉地向后躲开,陆川不依不饶地越贴越近,林夕干脆把整个脸都别向一边,厉声道:“陆川你够了!再闹翻脸了啊!” 陆川嘴角一弯,笑了:“我哪里是在跟你闹,下周你就过门了,这样的肌肤之亲,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林夕回过头来,两人相隔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你明明说过,婚后各玩各的。” 陆川正儿八经地点头:“对,我是说过,但你身为陆家的媳妇儿,为陆家延续香火是天职,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你躲得过吧?” “你……!” 林夕一时语塞,和陆川结婚是仓促的决定,她根本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些问题,只想着赶快把自己交代了。现在她不禁怀疑,她真的可以和陆川上床吗?连他搂她,她都觉得抗拒…… 陆川将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尽数收进眼里,沉沉地笑着松开了她:“你真的确定,你愿意嫁给我?” 林夕站稳身子,垂着头沉默不语,陆川整了整西服,轻言细语道:“行了,你换衣服吧,我试好了,就先回去了。” 出了婚纱店的门口,陆川看向路边停着的黑色奔驰,微微点了点头,跟着便跳上自己的路虎,一溜烟地开走了。 很快地,一个褐色牛皮纸信封就悄然送到了陆老爷子手上,看过其中的内容之后,陆老爷子勃然大怒,直接把陆川召回家里,信封往他眼前一扔,甩出两个干脆的字眼:“退婚!” 陆川看着信封里的照片,明知故问:“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娱乐周刊的狗仔跟踪向南,想拍点花边新闻,没想到却拍着你未婚妻和他一起鬼混!” 陆老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幸亏这周刊的编辑有点眼力,转手把照片交我这儿来了,不然登出去,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这人还娶没过门,绿帽子倒先戴上了!” 陆川一边好言好语地安慰老爷子,一边顺水推舟地就把退婚的事答应下来,紧跟着又约了林泽平出来谈,证据往桌上一摆,对方想赖都赖不掉。 林泽平素来知道女儿和向南的事,一见那照片,女儿穿着婚纱和向南亲吻,他就知道事情兜不住了,而这种事,确实也是林夕这丫头干得出来的。 虽然他林泽平算不上四九城里权力的巅峰,但是他女儿却是四九城里,当之无愧的的公主,没有人再比她漂亮,也没有人再比她任性。 人说吃了雄心豹子胆才敢胡作非为,但林夕不是,她一人长了好几副胆子,自己瞎胡闹,各种乱来不说,还有富余的胆子借给别人用。 看着眼前铁证如山的照片,林泽平也不好意思腆着脸让陆家再接受林夕,只得答应了退婚。 陆川这才缓缓地提出:“我们陆老爷子最看重面子,突然退婚,恐怕引人非议,不如称病,推迟婚礼。这事儿推迟再推迟,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林泽平表示认同,这请柬也发了,酒店也定了,突然没有理由地退婚,肯定引人猜疑,倒不如给个冠冕堂皇的说辞,以堵悠悠众人之口,反正随着时间推移,以及现在信息刷新的速度,这事儿最后会淡去。 于是最终的商榷,就以林夕突染恶疾,要去国外治疗为由,通知宾客婚礼暂缓,随后林泽平亲自到陆老爷子家,跟人表示歉意,欠了个天大的人情。 ☆、35 待风波稍微停歇后,陆川去了趟仁恒总部,律师已经准备好股权让渡书,签署完毕,向南将律师遣了下去,宽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他们两人。 “不知道陆局长接下来想怎么做,我必定全力配合。” 向南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支在下颚。此次退婚,陆川利用自己和林夕的关系,不仅在解约时全身而退,更让林泽平欠了他们人情,可谓是一石二鸟。 不过若不是他肯合作,自己断然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两个官宦家庭。先前对陆川有所胁迫,实在是兵行险招,万分无奈之举,眼下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要竭尽所能,对他示好。 陆川站在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如此高的地方,几乎可以将半个京城收进眼底,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想着,并未开口。 向南猜测着他的心思,虽然导致他同意退婚的原因有几层,但唯有今夏那层原因,是不可替代的,因为无论钱还是房产,他都可以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今夏工作勤奋,任劳任怨,我的首席建造师告诉我,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顺心的助理了,所以要想法子开除她,我也很不舍得,不过只要陆局长开口,我一定办到。” 陆川视线落在极远的地方,似是在思考什么。向南的意思他明白,开除今夏,让她重新变得一无所有,到那个时候,她势必只能接受自己的好意。 只是,反复地做同一件事情,却期望得到不同的结果,这有可能吗?如果包养能够让她对他产生感情,那早就该产生了。 陆川终于回过头来,斩钉截铁两个字:“不用。” 在对他有所求的情况下,她只会把他当成雇主。这个丫头,比他想象得更能划清人和人之间的界限。 向南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看来值得陆局长退婚的事,也必定值得陆局长认真。” 陆川轻勾嘴角:“当然。” 这是他最后一次豪赌,要么胜,要么死。 如果他不幸赌输,至少他可以死了这条心。 以后就能踏踏实实地走联姻这条路。 向南被他的气势所慑,微讶片刻,才道:“我明白了,今夏可以继续留在仁恒工作,以后陆局长有任何需要,尽管差遣便是。” 陆川微微颔首,跟着便离开了向南的办公室。不错,这的确是场豪赌,尽管他有自信,但终究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他也不想再强迫今夏留在他身边,虽然他有能力做得到,但那样得来的,也只不过是畸形的感情,他费这么大劲折腾,可不是为了那些。 电梯下行,他思索着接下来的策略,脚底忽然传来受力感,接着电梯就稳稳停住,他看了眼楼层,并没到b1停车场。银色的两扇门缓缓打开,今夏娉婷地站在门口,四目相接,均是一愣。 陆川唇角微微勾起,眼角眉梢都染上些许笑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有段时间没见了,他的视线贪婪地在她脸上和身上流连。 今夏站在门口出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娱乐圈结婚离婚分手外遇都要见报不同,政界的婚事对外界来说,是极其低调的,普通人不会知道这些,因此她只能按时间推算,他和林夕的婚期已过,照理说现在应该在蜜月期,不该出现在这里。 许是愣得过久,电梯门发出一声低响,便开始自动合上,陆川眼疾手快地摁住开门键,挑眉:“怎么不进来?” 今夏这才回神,赶紧跨了进去,转过身,面朝外地站好,摁下一楼的按键。陆川站在她侧后方,眼神肆意地,不带任何遮掩地,粘在她侧脸,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她。 逼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今夏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有灼热的视线,烧得她耳根子发烫,浑身不自在。她不动声色地瞄了眼电梯门,上面映着陆川模糊的身影,似乎正是盯着她的方向。 她忽然希望电梯能快点到一楼,这样她就可以逃离这个狭小而逼迫的空间,认真说起来,她还是有点怕陆川的,毕竟他的行为难以预测,万一做点出格的事,自己又要被迫艰难地招架。 “你爸他们搬走了吗?” 陆川忽然问,今夏微微侧了侧脸:“搬走了,钥匙我放在物管那里了,你有时间去拿一下吧。” “搬去哪儿了?” 陆川站直身子,朝她身后靠了一步,今夏没有作答,只是垂下脸看着电梯门缝,她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搬去哪儿了。 “又是不关我的事?” 陆川的双手忽然就从后面环上了她的腰,在她耳边呢喃,炽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今夏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试图掰开他箍在自己腰上的手:“你别这样,你是结了婚的人。”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陆川就势握住她双手的手腕,一并抱进怀里,吃吃地在她耳边笑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怎么,有妇之夫调戏你,让你感到为难了?” “……” 今夏自知气力不如他,脸皮也没他厚,索性就不做徒劳的挣扎:“你就不能好好地跟我说话,非得这样吗?” 陆川见她不再抗拒,手上的力道就卸了几分,松快地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慢慢地说:“我想你了。” 今夏沉默不语,她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新婚才多久,就好意思腆着脸对别的女人说想念。 “我想你想到,连婚都结不了了。” 怀里的身子,还和以前一般,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抱着就觉得,心里有块空落落的地方,在瞬间被涨满了,让他不想放开。 今夏怔忪片刻,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握着她手腕的大手骨节分明,无名指上,干干净净。她觉得事有蹊跷,正欲开口询问,电梯到达一层,门开的瞬间,陆川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将她推向门外,轻声说:“你该走了。” 今夏在电梯门外站好,转过身,疑惑地望着他,嘴唇几次开合,也没说出半个字,只是那么看着他,直到视线被关闭的电梯门切断。他手上没有戴婚戒,也没去蜜月旅行,难不成没有结婚? 随后又暗觉自己想多了。一来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退就退,二来就算他没结婚,那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谈恋爱这种事,对现在的她来说,还真是件奢侈品。她所能够展望的未来,无非就是等自己事业稍微有成点之后,和一个可以将就的,不太爱的,也不太爱自己的人结婚,这样她就不用为曾经出卖过身体而对对方感到抱歉。 在前台拿了快递,她回到自己的工位,msn弹出一条消息,是瑞贝卡:刚看见陆川了,好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主席办公室。 今夏知道自己之前和陆川的关系,在瑞贝卡眼中是不言自明,所以瑞贝卡现在才会发msn消息给自己,试图打探些什么。略微思索,便回过去:是吗?那真是挺奇怪的,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度蜜月吗? 瑞贝卡很快回道:是啊,所以我才奇怪,而且他左手都没戴婚戒,该不会是婚变了吧? 今夏简短地回复:不清楚。 瑞贝卡顿了会儿,才回道:你真不清楚?上次拍卖晚宴,他抓着你的手,看你的眼神我可都瞧见了,没那么简单。 今夏敲击着键盘,避重就轻:我是真不清楚。瑞姐,梁工叫我,我走开一下。 发出这句话,她把msn设置成离开的状态,躲避瑞贝卡的骚扰。她不明白瑞贝卡为什么要打听这些,或许是关心,或许是八卦,亦或许是,在发掘身边的人脉。不过她确实不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索性就不跟她纠缠。 晚上加了会儿班才离开公司,到公交站台时,她要乘坐的那辆车正好开走,无奈地等了半天,才等到下一辆。到家时,已经接近十点了,奶奶和爸爸都没休息,显然在等她回来。 “吃过饭了吗?” 奶奶说着就去拿围裙:“我留了点菜,给你热去。” 今夏忙拦着她:“奶奶别弄了,我在公司吃过了。” “那喝点汤吧,你工作这么累,要补一补。” 奶奶系好围裙,不由分说地就去了厨房。 老今头拿过女儿手里的包,替她放好,心里自责得紧,要不是他生病,女儿也犯不着累死累活地加班。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问:“丫头,你跟那个沈医生,闹矛盾了?” 今夏有些莫名,笑了:“爸,您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老今头搓着自己衣服上的荷包,有点难以启齿:“我们这次搬家,不是因为房东要卖房子,是你跟沈医生闹分手了吧?” 他一直认为,沈医生是女儿的贵人,那房子,也是沈医生提供的。 今夏这才明白过来,失笑:“爸,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跟沈医生就只是朋友,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还有我们这次搬家,真的是因为房东要卖房子,千真万确,您就别瞎想了。” 老今头颇有些失望,本来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过问女孩子家的私事,但他对沈医生还是喜欢的,也希望两人能在一起:“你真不喜欢沈医生?” 今夏点头:“我跟他啊,八竿子都打不着。” 老今头眼骨碌一转:“那上次在老家,帮过我们的那个记者,叫陈啥子来着?你觉得他怎样?” 陈之城吗?今夏有些沉默。他人很好,也值得很好的女孩子,所以自己才不想拖他下水,所以才不顾自己的形象告诉他,她和陆川在一起是为了钱。既然没打算过跟他开始,那就不要开始。 “爸,您今天怎么了?以前您不过问这些的。” 老今头微叹口气:“我这不是觉得你工作太辛苦,想有个人照顾你。” “爸,没事儿,我不需要人照顾,现在这样挺好。” 屋子不大,奶奶听见两人谈话,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丫丫,我今儿跟你爸讨论了,如果这沈医生和陈记者都不合适,那奶奶给你介绍相亲好哇?巷子口那水果摊老板的儿子,年纪比你大三岁,在家外贸公司上班,正好也是单身,你要不要见一见?” 今夏没有心理准备,直觉有些抗拒:“我还年轻,不急着相亲。” “怎么不急?” 奶奶从厨房走出来教育她:“相亲也不是一次就能相中的,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成天这么辛苦,也不是个事儿,挣钱养家的活,那还是得交给男人干。” 今夏见奶奶神色认真,也不好直接拒绝,就跳过去搂着奶奶的脖子撒娇:“奶奶,你让我考虑下嘛,等我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奶奶爱怜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那你得认真考虑啊,别想着唬弄奶奶,可不饶你。” 今夏乖巧地把她推回厨房:“知道啦奶奶,您先热汤吧。” 第32节 ☆、36 在奶奶的督促下,今夏最终还是同意了相亲。仔细想来,此事并无坏处,除了自己略微有些感觉不适,至少能安抚一下家里的长辈。若是对方没看上她,那固然好,若是看上了,要继续深入接触,倒也无妨,反正她也不确切地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计划,姑且走一步,算一步。 相亲的地点是男方定的,安排在一个枢纽地铁站附近的巴贝拉餐厅,交通对两人来说都算方便,而且价位不高,还算有点就餐环境。 她到的时候,男人已经等在位子上了。为了避免迟到,她刻意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早,她想,这至少说明他有时间观念,对他的印象便好了一分。 落座以后,两人照旧走了下形式,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男人姓张,名卓,样子和相片上相差无几,普通人的一张脸,谈不上好看和难看,只是没有看着不舒服罢了。 不过今夏仍是松了口气,之前跟同事提起要去相亲,她们讲了好些自己的相亲经历,让她有些怕了,唯恐今天也会面对一朵绽放的奇葩,不过就张卓目前的表现来看,虽无极大的可圈可点之处,但尚在正常范畴,这就够了。 饮料,披萨和小食上桌以后,她拿起刀叉,略显笨拙地折腾起一块鸡翅来,或许是她切得太过费力,张卓注视了她一会儿,今夏察觉他的目光,有些抱歉地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怎么吃过西餐,不大用得惯刀叉。” 张卓连连摇头:“没事,其实我也不大用得惯,原本我是打算订中餐馆的,但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西化的东西,所以就……” 今夏理解地笑笑:“这里东西还是好吃的,就是鸡翅带了骨头,有点不好切。” 张卓想了会儿,放下餐具,直接用手从餐盘里拿起一个翅尖送进嘴里:“这样吃起来就方便多了。” 今夏见他上手,瞬间错愕之后,也果断地抛弃了刀叉,手指拈起鸡翅啃起来,虽然这样的吃法有些粗鲁,难登大雅之堂,但着实吃得爽利,别有一番味道。 她暗自想着,通过相亲这种形式,可能注定两人不能陨石撞地球地擦出大火花,但至少张卓人还是随和,相处起来也蛮容易。 一个鸡翅还未完全下肚,大门一开一合,走进来一个男人,环视一圈,视线便精准地落到了她身上。 今夏对着门口,视线和那男人交汇时,脑子瞬间空白了片刻,像故障的老旧电视屏幕,一片斑斑雪花。 男人径直朝她走来,在他们桌前站定,直勾勾地望着她,墨眸里似乎带着几分调笑:“这么巧?” 今夏怔忪:“你……怎么会在这儿?” 自从上次他在电梯里说了那些不清不楚的话以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 陆川微微耸肩:“路过。” 今夏寻思,这未免也太过巧合,路过同一个地点,还能进到这商厦里的同一家餐厅? 张卓见两人相识,便等着今夏做主,没有贸然开口。 陆川冷飕飕地瞥了张卓一眼,又望向今夏:“你朋友?” 今夏不想解释对方是她相亲的对象,就姑且点了个头。 “怎么不介绍一下?” 今夏本不认为有向他介绍的必要,但她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跟他有什么过去,就只能坦然地说:“这是张卓。” 随后又给张卓介绍:“这是陆川。” 两个男人表面友好地互相点了个头,陆川用着不经意的口气问今夏:“对了,你爸最近身体还好吗?我听说透析会有透析反应。” 今夏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事儿,一时有些愣神:“还,还好。” 陆川唇角微勾:“那就好。” 说着在他们隔壁的桌子入座,手一招唤来服务员,开始点餐。 张卓见陆川坐在他们附近,似是故意,已对两人关系有些疑问,但他更加意外的是:“你爸爸在透析?肾不好?” 今夏被追问到此事,也只能微微点头:“嗯,他有尿毒症。” 家里的情况奶奶没有完全给对方交底儿,只是相亲而已,又不是片警查户口,所以有些私事,没到那份上,就没说。 张卓消化了半晌,才道:“那得让他多注意休息,不要过分操劳了,平时的营养也要跟上。” 今夏微笑:“我知道的,谢谢你关心。” 张卓回以一个笑容,接着就低头吃东西,间或找一些常规的话题跟她聊,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尿毒症那个话题之后,对方似乎不如一开始那么踊跃了。 陆川在她斜对面,气定神闲地坐着,轻呷着杯里的水,目光一瞬不瞬,牢牢地锁在她身上。 今夏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想撵他,一没立场,二没想好说辞,更怕万一激怒了他,当着张卓的面胡言乱语地说出些什么来,传到家人耳朵里,那就糟糕了——论不按常理出牌的本事,她是远远不及陆川。 张卓也察觉到陆川一直在打量今夏,心里已然确定两人的关系肯定不止朋友那么简单,而且那个男人,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无论外形还是气场,皆在自己之上,加之今夏的爸爸还患有这么大一个病,粗粗一衡量,他心里对这场相亲的结果已经有数了。 由于两人各怀心事,后来就谁都没有找话题,便陷入沉默,一顿饭吃得是如同嚼蜡,只有邻桌的陆川,娴熟地切着一块牛排,铁板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吃完饭后,张卓结账,和她告别,独自离开了餐厅,今夏亦起身,准备去地铁口,陆川站起来拉住她手肘:“我开车了,送你回去。” 今夏轻轻挣开:“不用,我坐地铁。” 她已经知道今天和他相遇,绝非他口中说的路过。她不想去问他是怎么知道她相亲的事,又是为什么来搅局,她用不着他来提醒,像她这样的条件,要找到一个真心的人,有多不容易。 陆川追着今夏出去,走在她身边,陈述事实的语气:“你生气了。” 今夏柳眉微挑:“你觉得这样耍着我玩,很有意思,对吗?” 她并不气他来搅局,她只是气他指出了那样一个鲜血淋漓的事实,让她不得不去正视。 “我只是帮你测试一下他,如果他不能接受你爸的情况,就没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今夏有些意外地抬眼,随后轻叹口气:“那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的事,我自己操心就行了,不用劳烦你。” 说着便进了电梯,陆川没有跟上来。 * 周末早上,今夏是被打骂孩子的声音吵醒的。 原本想多睡会儿,但妇人尖厉的叫骂声持续刺痛她的神经,几个清脆的巴掌响之后,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她实在没办法继续睡下去,索性就从床上坐起,隔壁床已经空了,这个时间,奶奶去早市买菜了。 换好衣服,耷拉着拖鞋走出卧室,爸房间的床也是空的,附近有山西老乡开了个小卖部,爸在那里打杂,补贴一点家用。 原本他还打算蹬三轮,一来旧车在老家卖了,重新买车要花钱,二来她和奶奶都觉着危险,怕再惹出是非,三来也是北京城太大,不识路,他普通话也说不好,做不了这档子生意。 挤在狭小的厕所里洗漱,今夏吐出最后一口牙膏沫子时,妇人还在对小孩施暴。虽然刚搬来不久,但这两人她都见过,那妇人也就三十出头,但生得面相凶恶,小男孩倒是虎头虎脑的,可爱得紧。这样的打骂也不是第一次了,邻居们曾经劝过,都被妇人唾沫横飞地骂了回来。 奶奶按老习惯,给她留了粥在锅里,她去厨房盛时,瞥见垃圾桶已经满了,就顺手整理出来,拎着塑料袋出门去倒。 想离市一医院近,又想图便宜,她现在租住的地方,类似从前的筒子楼,很多户人家共用一个狭小|逼仄,堆满杂物的过道,她要下楼倒垃圾,势必从那对母子的房间路过,小孩痛哭的声音让她心里揪得慌,她几乎是埋着头,以极其微弱的存在感从他们门前快速挤过。 楼下倒垃圾的地方,废弃物堆得和小山一样高,散发着腐臭味儿,一只浑身脏兮兮的猫凑在边上觅食吃,见她来了,赶紧夹起尾巴,瑟缩地躲到一旁,她放下垃圾袋,回身看着这个筒子楼,横七竖八的竹竿上,晾着乱糟糟的内衣裤衩床单,细细地听,风里什么样儿的声音都有,争吵,叫骂,痛哭…… 仿佛这里就是一个悲剧集中营。 也是,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谁心理还能特别健康。 就像她每次回来,都暗暗对自己说,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等经济条件好了,她一定得带着家人搬走。 回到屋里,她喝完粥,收拾了碗勺去厨房洗,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她赶紧就着衣角擦了擦手上的水,跑去开门。 拉开门的瞬间,她就呆若木鸡了,陆川以一种与此地极不和谐的气场站在门口,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仿佛等的就是她现在的这种表情。 今夏脑子像突然劈进一个惊雷,炸得思绪乱飞,半晌说不出话。 陆川也不开口,只是眼角噙笑,好整以暇地欣赏她脸上起伏的神色,她那微微张开的水润红唇,让他想就这样低头吻下去。 今夏空白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要知道你住哪里还不容易么?” 她就是上天遁地,他也能给挖出来。 今夏仍是茫然:“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说完她才留意到,他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像是送礼来的。 “我来看你爸爸和奶奶。” 陆川扬起眉梢:“不让我进去坐吗?” 今夏挡在门口:“你来看他们做什么?” 陆川耸肩:“因为我的关系,害得他们搬家操劳,理应来表示下歉意。”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今夏深吸口气,做好迎战准备:“我爸和奶奶都不在,你可以走了。” 陆川来之前就知道,要进她这家门不容易,所以她的反应也在他预料之中,便不急不躁地说道:“那我在这里等。” 今夏错愕,没想到他不硬闯,反而选择老实地等待。她低头瞅着他的鞋尖,规规矩矩地站在她家门外,这走道是公共地方,她是不是没有权力赶他走? 陆川已经打定了死磕的主意,就坦然地站在门外,视线从她身侧打量着屋内的环境,看起来条件是简陋了点儿,但十分干净整洁。 今夏见他堵在门口,既不强行进屋也不离去,这让她反而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摔上门,便再问道:“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上次破坏她相亲,这次又擅自跑来她家,他在打什么算盘? 陆川忽然踏进一步,再凑近一点,俯□,几乎要吻上她的耳垂,慢条斯理地说:“我媳妇儿丢了,我来找她。” 今夏强忍着他口中的热气呵进她耳朵的搔痒,没有躲避:“什么媳妇儿,你在说什么?” 陆川伸手抚上她的脸,额头抵上她的,一字一顿:“你害我没结成婚,是不是该赔个媳妇儿给我?” ☆、37 今夏本来紧闭着眼,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就张开眼睛:“你……” 她一时无言。 陆川轻轻蹭了蹭她额头,跟着便松开了她,两人就这样互看着,谁都没有再说话,流转在他们周遭的时空,仿若凝固了一般。 良久后,陆川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逗弄:“怎么,傻了?” 今夏回过神来,迟疑地抬眼:“你……真的退婚了?” 不可能…… 陆川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相信?那你可以去民政局查查我的婚姻状况。” 今夏微顿,跟着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说退就退了。” 她感到难以置信,但直觉他不是在骗她。 只是,为什么他要退婚? 答案触手可及,她却不敢问出口那个问题。 她习惯于他们之间钱货两清的简单关系,她挣了多少,就付出多大的代价,不用对他觉得喜欢,抑或是讨厌,就只是交易而已,无关情感。 而他曾经对自己的喜欢,她更愿意理解为一时的迷恋,就像吃久了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着一道清粥小菜,便觉得异常爽口。 但吃惯了好东西的人,终要回归到珍馐上,正因为这样,她才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做出退婚这么不理智的事,这得是个多大的篓子啊。 现在他把他的真心放上了赌桌,要她陪他下注,就像是在忽然之间,给她套上了千斤的重担,压得有点儿喘不过气。 陆川锐利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只见她眉间轻轻蹙起,眼睫微垂,似是在烦恼什么,想来是自己退婚又找上门,给了她很大压力,便换了个话题:“周末你奶奶和爸爸怎么都不在家?” “奶奶去早市买菜,爸去老乡的小卖部搭把手,顺便聊聊天,消磨时间。” “那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陆川说着,故意将带来的礼物从左手换到右手。 第33节 今夏察觉到他的动作,低头瞥见他左手被勒红的手指,心想他拎这么久,估计手也该疼了,有些于心不忍,便稍微从门口退开:“进来吧。” 他以诚意待她,她至少也该体恤一点。 陆川唇角微勾,迈步走了进去,将礼品搁在小饭桌上,狭窄的客厅多了一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 今夏望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曾经去过她的家乡找她,替她解决麻烦,那时他没有想过见她的家人,后来他帮她把家人接到北京,安排他们住宿,安排爸爸入院,安排沈昱陪同,整个过程他都躲着,就是不肯出面,现在却主动找上门来,此举何为? 陆川在小饭桌旁坐下,环视屋内一圈:“你怎么把房子租这儿了,这里鱼龙混杂,不安全。” “但是离医院近。” 今夏坐他对面:“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能省则省吧。” “我那两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带家人搬回去,一来省了房租,二来也安全。” 他实在不希望她住在这里,从他走进巷子的那一霎那,他就想带她走。 今夏略微沉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们住在这里,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没必要搬。” 陆川不解:“之前你说不住,是怕我未婚妻膈应,但现在我是一个人了,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今夏有些艰难地解释,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委婉:“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确实无意造成你退婚,也不想平白无故地住进你的房子,让你有什么误会。” 她从小到大,都不是受男生欢迎的类型,她也知道他为了重新站到她面前,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但为什么她现在内心如此惶惶不安? 陆川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眼神有些暗淡,不过他对此有心理准备,毕竟她对他没有那种感情,这婚也不是她逼着他退的,不能奢望自己恢复了单身,人家就立马对你另眼相看。 今夏见他垂着视线沉默,也有些不好受,感觉这气氛窒息得如同三伏天里,脖子上滑下的一滴热乎乎的,黏腻的汗水,但比起给他错误的幻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对他来说,总是好的。 门口忽然传来掏钥匙的声音,奶奶回来了,今夏站了起来,陆川也跟着起身,门被缓缓推开,走进来一个满头银丝,身形精瘦的小老太太,瞅见屋里有个陌生的男人,顿时一愣。 今夏连忙介绍:“奶奶,这是我……朋友,陆川,陆地的陆,山川的川。” 跟着对陆川道:“这是我奶奶。” 陆川礼貌地点了个头:“奶奶好。” 老太太视线在他身上好几个流转,寻思着他跟孙女的关系,既然能上家里,那肯定交情不浅了,便连连应道:“哎哎哎,你好你好。” 今夏接过奶奶手里的菜篮子,让她在饭桌边坐着歇脚,陆川从桌上的礼物里分出部分,递到老太太跟前:“奶奶,我第一次来,也没带什么像样的见面礼,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老太太推了回去,说道:“这礼我不能收,你是丫丫的朋友,尽管来玩就是了,怎么这么客气。” 再说那盒子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人参,血燕,看着就挺贵的样子,哪里是小意思。 陆川又把礼物推了回去:“奶奶,您就收下吧,本来我们是小辈,孝敬长辈就是应该的,而且您要是不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来玩了。” “这……” 老太太有点犹豫,她对这小伙子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第一次上门礼数也周到,估计是对丫头有心,她可不希望他就这么不来了:“成,那我就收下,谢谢啊,今天中午你可得留在这儿吃饭,我多炒几个好菜,你尝尝奶奶的手艺。” 陆川自然是求之不得,微笑点头:“一定。” 老太太对陆川乐呵呵地,扭头就埋怨起今夏来:“丫丫,你看你,有朋友来也不提前跟奶奶讲,这样奶奶才好多买点菜,你瞧瞧,现在不够了不是。” 今夏委屈,她也不知道陆川会来,更没想过留他吃午饭,瞅了眼手里的菜篮子,她咕哝:“这菜差不多够吧。”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手指陆川带来的那堆花花绿绿的保养品:“你看人家第一次上门就知道礼数,你这当主人的,倒是没礼貌,家里来了客人,该不该好好招待?” 那菜篮子里,基本就没大荤,如何拿来招呼客人? 今夏吃了顿排头,也不好犟嘴,见奶奶拿过菜篮子,又要出去买菜,便赶紧拦着:“得得,我去买还不行吗?您就坐着休息吧。” 老太太点头,在她耳边嘱咐了要买些什么荤,便放她走了。 今夏年轻,手脚麻利,加之菜市场离这儿不远,没多久她便买完菜折回来,还没开门就听见奶奶的笑声,也不知道陆川都跟她聊了些什么。 老太太见她进门,立马挽袖子要去做饭,陆川识相地跟着要去帮忙,颇有和谐并进之感,可是老太太哪能同意客人动手,就给他摁座位上了。 客厅有个旧电视,今夏把遥控器找给陆川,自己便系好围裙去厨房打下手,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压低声音对她道:“这小陆,对你有意思。” 今夏轻轻点头:“我知道。” “那你对他啥想法?” 今夏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老太太疑惑:“我觉着小陆挺好的呀,一表人才,干的又是公务员,稳定,关键是他知道你爸的病,人也不介意。你看他还专门给你爸带了保健肾的药,多有心。” 今夏觉得跟奶奶解释不清,就敷衍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看着办的,您就甭操心了啊。” 老太太把这丫头拉扯大,何尝不知道她这是在打太极,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小陆那边倒明显是情意绵绵,可孙女这边,似乎很是迷惘。 中午老今头回来吃饭,看见陆川也是一愣,老太太赶紧跳出来介绍:“这是丫丫的朋友,小陆。” 老今头心里也清楚啊,甭说他们搬来北京,就是搁山西,这么些年,这也是女儿的朋友里,头一个上他们家来的男人,其中的意义,不言自明。 他是卡着饭点儿回来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赶紧洗手去了,洗完回来,入座吃饭。 老太太拿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朝柜子上的保健品孥嘴:“你看人小陆给你带的礼物,都是保养肾的。” 老今头心中震动,和老太太交换了个眼神,老太太点头,肯定了他心中的疑惑,对,人家知道你得病。老今头感觉顿时有些复杂了,他一直怕的,就是成为闺女的负担,虽然自从他患病以后就一直是,但他还是怕啊,怕耽误自家的闺女,现在眼前有这么一人,样子谈吐都不错,更难得的是,不嫌弃他这糟老头子有病,多少对陆川就又生出些好感来。 ☆、38 席间老太太不停给陆川碗里夹菜,虾拣个儿大的挑,排骨选小段的仔排,嘴里还反复叮嘱,让他有空就过来吃饭,陆川一边接着老太太的盛情,一边点头答应,老今头往嘴里刨了几口饭,突然问道:“小陆,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今夏心中一惊,陆川之前几乎从不提及自己家人,似乎对此有些讳莫如深,没想到现在爸爸竟然这么唐突地就问了,便急忙阻止道:“爸,你怎么打听起别人的私事来了?” 老今头脸上一赧,悻悻地没再说话,他不过是想帮女儿考察一下对方,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心里才能有个底儿啊。 陆川倒是不介意,柔声对今夏说:“ 没事儿,就让叔叔问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老太太笑得一脸先知先觉,瞅了眼老今头:“嗨,还问啥呀,我刚都问过了,人爸爸是部队里当兵的,妈妈内退了,在家捯饬家务。” 今夏有些无语,敢情趁着她去买菜的间隙,老太太已经查过户口了。 老今头暗自琢磨了下,按小陆的年纪,他爸怎么着也得五十以上了,这么大岁数还在部队当兵,有些奇怪,便多问了句:“小陆,你爸爸怕是部队里当官的吧?” 老太太闻言一下愣住了,她只道他爸当兵,没往深处想,现在一听,觉着昆子问得也有道理。 今夏也是愣住,没想到爸还会继续追问,便急道:“爸!你别……” 还未说完,搁桌上的手就被陆川轻轻握住:“叔叔,您想的没错,我爸他……是军区司令。” 此话一出,饭桌上很长时间都没了声音,今夏脑子如同生锈的齿轮,吭哧吭哧地转了好半晌,才想起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 老太太也是震惊过度,她并不了解军衔,但光听司令两个字,就知道是很大很大的官。 老今头平时多少有些关心军事,骨子里也曾经是一热血男儿,他比老太太和女儿都更能理解司令的含义,因此受到更强烈的冲击,一下子,他就觉得丫头和小陆,隔着牛郎织女那么遥远的距离,只能张着嘴半天回不上话,良久后,重重地一声叹息。 陆川观察着二老的表情,没有一个眼里有喜悦,尤其是叔叔,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霾的沉重,他是司令儿子这个事实,对他来说,更像是个噩耗。 原来她的家人,也和她一样,没有花花肠子,和过大的野心。 本来最开始,他是打算把身份含糊过去,不想造成距离感,或者是引来无端的好感,但是后来被问及,再糊弄就显得没有诚意,只得实话实说。 今夏很快就消化了这个事实,见爸爸和奶奶都停着筷子发愣,心知他们是想多了才会受到这样的打击,便岔道:“这大冷天的,赶紧吃饭吧,再不吃该凉了。” 陆川仔细地给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奶奶,您多吃点儿。” 老太太受宠若惊地接着:“哎哎,好。” 她看着陆川那诚心实意的模样,心思就慢慢地有些松了,这小陆吧,跟丫丫虽然身份悬殊了点儿,但能像这样追上门来,也挺不容易。 老今头闷声不吭地刨着碗里的饭,对陆川夹来的菜也不是十分热情地接过,内心里,他既希望女儿嫁得好,又不希望她将来受委屈,唉,世事难两全。 之后老今头便再不打听啥了,倒是老太太问着陆川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平时工作忙不忙,吃完饭后,还给他削了个苹果消食。 陆川心想,既然她的家长已经见到,点到为止即可,不用做过多的停留,便适时地提出了告辞。老太太有些不舍,让今夏去送送,今夏只得领命。 两人走在巷里小径,深一脚浅一脚,低洼里还蓄着些下雨过后的泥水,今夏边走边瞧陆川的皮鞋,上面难免溅了几个泥点子,她是知道的,他穿的用的,全是名牌,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走在这种路上,心思一动,她便问道:“你车子停在哪儿了?” “巷子口。” “你以后别再来了。” 陆川错愕:“怎么,因为我的身份?” 今夏看着巷子的尽头,淡淡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又何苦牺牲那些前途,追着她不放。 陆川勾起嘴角,似有些意外:“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自卑的一面。” “算是懂得现实吧。” 陆川眺着远方,良久:“在你眼里,我高高在上?” 今夏闷闷地嗯了声:“是你说的,有阶级。” 陆川认同:“确实。在主流的价值体系里,我的确高于你。但是这世间不止一个价值体系,你也有高于我的地方。” 今夏诧异地抬眼,陆川继续说道:“比如,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爸爸和奶奶都对你很好,很爱护。” 言下之意:“……你爸妈对你不好么?” 陆川思考了一阵,才答:“也不是不好,就是始终少了些人情味儿,我的感受并不是他们考虑的第一要素。” 印象里,这是第一次,他对她谈起自己的私事,以及感受,今夏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好像在他身上,确实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她想起之前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个时候,他就不怎么接到家里的电话,也不怎么回家,反倒是她常和家里通话,但凡有个假期,就一门心思地想要回去。 “难怪你之前都不怎么回家。” “回去了也没太多话讲,再说过节都在一起,平时也没必要总回去。” “就算没话说,只要你回去了,我想他们还是会很高兴的。” 陆川扭头瞥了她一眼,叹道:“也许吧。”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无言地并肩走着。 原来她的世界里,也有让他仰望的东西。除去世俗为他打上的标签,内里,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想要有普通的感受。 她一直只知道,对她来说,挣钱很难,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于他,也有困难的事。 她忽然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在那安静的侧脸里,她竟然看出了些许寂寥。 也许,他们之间,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同。 走到巷子口,陆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望着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别送了,我车子就在前面,你回去吧。” 今夏点了点头,转身要走,就又听得他说:“我以后还会来,你不要想躲,逃不掉的。” 那语气里,带着不容她逃避的笃定。 今夏微滞,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徒劳,自己的老巢都被人发现了,加上他脸皮又厚,岂是她说不让来就不来的,他几时这么听话过。 轻叹口气,她微微点了下头,便沿着小巷往回走了,到家才发现,家里二老正在展开一场关于陆川的讨论。 正方奶奶的意见认为:“无论小陆的身份是什么,他的诚意不能否认,毕竟来见了家长,这事儿就是正式的了,只要他有真心,就可以被接受。” 反方爸爸的意见认为:“两家的家庭背景悬殊太大,丫头要是嫁过去,肯定要受委屈,到时候娘家连个帮得上忙的人都没有。” 第34节 奶奶就不同意了:“要按你的说法,非得找个门当户对,像咱们家这样的,丫丫还能嫁出去吗?那样的家庭,你又舍得她嫁过去受苦哇?” 老今头表示:“肯定不能找比我们家条件还差的,但小陆的条件,也好太多了,高攀不起。” 奶奶跺了下脚:“什么高攀?!要是他们两人互相喜欢,就没有高攀一说。你总讲我们家条件差,在外面容易被人歧视,那你也不能因为人条件好,就歧视小陆啊,难道他条件太好,所以就不能追咱们丫丫了?” 老今头哑口无言,瞅见今夏回来,便急急问道:“丫头,你跟那个小陆,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夏轻轻摇头:“没什么,就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他就带着这么贵的礼物上家来了?” “他要来,我也没有办法拦着呀。” “丫头,你可得慎重考虑这事儿啊,他们家条件那么好,你以后日子不好过啊。” 老太太立马驳斥道:“丫丫,不管怎么说,只要你喜欢,奶奶肯定支持。咱不希望别人因为咱穷歧视咱,咱也不能因为别人富裕就带有色眼镜,将心比心,只要对方人好,就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今夏有些无力:“奶奶,您跟爸都说到哪儿去了,什么日子好不好过,我跟他真没什么,您们别想多了。我有点累,先回房躺一会儿。” 倒在床上,脸埋进枕头,脑子仍有些混沌。不过一个上午,就更新了关于他的两条消息,一是退婚,二是他是司令的儿子。她隐隐有种预感,在未来,至少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内,她势必会被他所纠缠,她知道他的性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起她离开他的那天晚上,她对他说,他什么都想要,却不愿意做出牺牲。现在他做到了,换她决定,那她呢?该怎么处理和他的关系? 随后又觉着自己杞人忧天了。眼下还没有到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他也没有逼着自己给什么回应,她又何必惊惶烦恼成这样?总之自己不去招惹他就对了,他若要缠着自己,那就由着他吧,反正她也控制不了他的行为。这么想着,她便沉沉地睡去。 ☆、39 周一要跟梁工去建筑工地视察,今夏特意穿了双平底鞋,平日惯穿的小西装也换成休闲服,方便在工地走动。才到公司不久,就收到向南的邮件,鲜红色的标题,前面还附加了个粗壮的感叹号,以示优先级之高,让她暂停手上的一切外出工作,在公司待命。 今夏哪里敢怠慢,立即就向梁工请示了这件事,梁工自然应允,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向主席的亲笔御命,于是她就在公司留了下来,梁工带着另一个助理上工地去了。 直等到下午,向南才终于来了个电话,让她去和黄会议室候着。片刻之后,他带着陆川出现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捧卷宗,外加一台笔记本电脑。 今夏笔直地站起来,意外地看着两人,不明白眼前的状况,陆川手随意地插在口袋,安静地凝视着她,眼含深意。 两人目光一交汇,今夏便有些闪躲,总觉他视线沉重,她负荷不起。 向南放下手里的文件:“陆局长要审阅我们仁恒的财报,今夏,你帮忙记录一下陆局长的问题,汇总之后发到我邮箱,我先去开会。” 既然是主席的吩咐,今夏本该不加考虑,从善如流地答应,不过她对和陆川共处一室感到有压力,便迟疑地看着向南。国土局的公务员,怎么有资格看仁恒的财报? 向南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陆局长是我们仁恒的股东,换句话说,连我也要向他交待。” 言下之意,就更别提她这样的虾兵蟹将,必须以陆川马首是瞻。想到这层,今夏只得恭顺地点头:“好的,向主席,我会好好协助陆局长。” 向南微微颔首,便合上门退了出去,会议室里,只留下他们二人。 今夏抬眼瞥了一下陆川,替他拉开一把座椅:“陆局长请坐。” 她心里明白,就算他是股东,要审阅财报,那也是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哪里需要她这个非财务人员来记录问题,分明是跟向南串通了来设计她。 只是她就算能看得透这些,也依然身不由已。 陆川走到她拉开的椅子前坐下,打量着她的衣着:“怎么没穿正装?” 他分明记得,他们还住一起时,她经常穿小西装上班。 今夏在离他两个座椅远的地方入座:“今天本来要去工地,不过因为您的关系,没有去成。” 语气里难掩失望。 “想去工地?机会多的是,下次我带你去。” 今夏不置可否:“陆局长要是在审阅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随时叫我就是。” 陆川睨着两人中间隔着的距离,微微皱起眉头,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他道:“坐这儿来。” 今夏迟疑。 “你隔那么远,待会儿怎么记录问题?” 今夏略微犹豫,还是端起笔记本电脑换了过去,在他身边落座,陆川这才满意,把会议桌上的财报拢到面前,挑出一卷翻看起来。 今夏见他看起资料,也打开笔记本继续工作,不过一个心怀不轨的大活人坐在自己身边,不说有如芒刺在背,至少也有些让她分心。他此次来,恐怕不止看财报那么简单。 陆川翻着报表,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她的侧脸,金色阳光从身后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将她睫毛的尖端都染上了碎金。他不由想起住院时,她曾伏在他的病床边复习,也是同样恬静的侧脸,只要知道她在身边,内心就像一点一点地塞进了什么,觉得安宁。 今夏尽力全神贯注地工作,不过脑子里始终绷着根弦,生怕他又做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自己无力招架。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陆川这一坐,就安安静静地坐到了下班,别说调戏她,连句话都没跟她说。 会议室里,沉静得能听见他翻看财报的纸张声。 今夏瞄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过了六点,也不知道他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正想着,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以及陆川的问话:“你下班后有安排?” 今夏谨慎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川视线停留在眼前的卷宗,直接道:“想你陪我吃饭。” “……” 今夏下意识地就推拒了:“我已经跟人有约。” 陆川心下一沉,视线从那堆数字上缓缓移开,落到她的侧脸:“哦?跟谁?” 今夏双手交握,右手拇指揉搓着左手掌心,表面镇定:“朋友。”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 陆川略微沉默,放下财报握住她的椅子扶手一拉,便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脸凑了上去:“哦?是吗?” 上扬的尾音,夹杂着浓重的怀疑。 他双臂撑着椅子把手,将她整个人都关在里面,脸贴得如此之近,今夏双眼几乎快要失焦。 在他犀利的注视下,她有种无所遁形之感,只能直觉地移开视线,佯装平静:“是。” 陆川仔细观察着她的微表情,唇齿间泄出一声低叹,稍微退开了些:“不想陪我吃饭可以直说,又何必编个谎话来骗我。” 今夏没想到会被他看穿,不由面上一热,很是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川对她的推拒早有预料,倒也没有生气,见她垂着眉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软光滑,如黑丝缎。 今夏察觉他的抚摸,诧异地抬起脸来,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竟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 陆川和她对视了片刻,慢慢收回手,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继续翻看起财报来,今夏见他不追究,暗自松了口气,但仍是觉得有些抱歉,拒绝吃饭的邀约,一般都拿有事当借口,这样才不至于伤感情,一旦被人戳穿,善意就变成了伤害,而她,本无意伤害他。 之后陆川没再开口,不多久,他收起桌上的资料,今夏觉察他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完了?” 陆川颔首。 “那,有什么问题吗?” 循例她还是要问一问。 “我会跟向南谈,你不必记了。” 今夏点头:“好。那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了。” “陪我吃饭吧。” 陆川又说:“既然你晚上没约。” 今夏没想他还不死心,一时有些错愕。她留意到他这次用了个吧字,这不是他惯常对她说话的口气,带了丝征求她看法的意味。 方才的借口已经被他戳穿,她一时想不到拒绝的说辞,便沉默着。 陆川见她不开口,就又说道:“我是仁恒的股东,你们都得向我交待业绩,我想约你吃饭,你不可以说不。” 今夏微微摇头,轻声:“就算您是股东,我还是有拒绝的权利。” 工作的事她可以积极配合,只是下班后是私人时间,她有绝对自由支配的权利。 陆川来之前就想过,单独约她吃饭,肯定比上她家蹭饭艰难,但他仍旧想一试,毕竟她才是他的重心。只是他快要想不出,怎么才能让她松口同意他的邀约,十年前是祁书追的他,十年内他没追过任何女人,现在是第一个,他没有经验,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你说过我胃不好,得按时吃饭。你若不陪我,我就在这里饿着。” 今夏顿时一滞,他说这话的语气,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倔强。 只是纠结了半晌,她发现在他已经知道她不想跟他吃饭和她晚上有空的前提下,没有可以用来婉拒他的理由。她似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陪他吃,要么亲口告诉他一个他已经知道的事实,她不想陪他吃,然后他厚脸皮地继续纠缠,她再拒绝,纠缠拒绝,直到某一方放弃为止。 微叹一声,她不想跟他斗气,也知道他说饿着,便一定会饿着,就轻轻点了点头,把话说明:“我陪你吃,不过你别误会。” 陆川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意外,他本以为她还会再拒绝。 要得到她的人,太容易,他手里有无数种手段,可以拽着那丝透明的风筝线,重新将她从天上收回,紧握于掌心。可他也和她一样,太贪心,想要更多,除了她的人,还想要她的灵魂。而通往她内心的路,没有捷径可走,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连约她吃顿饭,都要苦苦纠缠。 整理好卷宗站起来,他简单回复:“当然。” 今夏也收拾好电脑起身,领着他去向南办公室将财报还了,然后回工位放好东西,拿好挎包,再一齐搭电梯到地下车库,分开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坐回他的路虎。 陆川发动车子,从置物盒摸出一张卡,递到她跟前:“这个你拿着,有空带奶奶去体检。” 今夏接过来,仔细一瞧,是张市一医院的体检卡。 “单位发的,我也用不着,你奶奶年纪大了,最好每半年到一年就体检一次。” 今夏盯着那卡,有些沉默,一直以来,她的重心都放在爸爸身上,自然而然地就对奶奶的健康有点疏忽,之前也提过体检的事,不过老太太总是以身体硬朗为由拒绝,实际是怕花钱,而她长期在外地上学和工作,要管家里的事是鞭长莫及,几年下来,奶奶就体检过一次。 但陆川说得对,以老太太的年纪,谨慎的做法便是每半年到一年体检一次,是自己有意无意地忽视了这个问题,总觉得老太太看起来精神矍铄,所以身体应该没什么大毛病。 “我会带奶奶去体检,不过卡我就不收了,谢谢你的好意。” 陆川亦料到她不会轻易收下,劝道:“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不能收的。” “……” 今夏只是直觉不能收,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陆川见她沉默,嘴角微勾:“既然你不肯收,那我直接送到你家给奶奶。” 今夏顿时一滞,他如果送去,肯定能哄老太太收下,而且上次他去过她家以后,二老就全误会了,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必定有点什么,她不想让他们继续猜测,放些不着边际的幻想在他身上,所以不打算让他再去家里:“不用麻烦了,既然你执意要给,那我就替你转交给奶奶,谢谢你。” “客气什么。” 车子即将驶出地下车库,陆川说:“推荐个吃饭的地方。” 今夏略微思索,便指了个方向:“前面有家港式茶餐厅,煲汤和点心做得很好,可以试试。” “我记得你和我一样,口味偏重,爱吃辣,怎么会推荐港餐。” 今夏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无言。两人共度的那段时光,改变了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她看过他生病痛苦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因胃病住院,自那以后,她一直将他的饮食健康挂记在心上,就连分开了,也还是习惯性地会替他着想。 陆川见她沉默,也没追问,把车开到茶餐厅门口,两人进店,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送来餐单,一人一份,外加一只铅笔和白纸。 陆川翻看了几页,问今夏:“这儿什么好吃?” 第35节 “嗯……” 今夏回忆了会儿:“黑胡椒猪肚鸡汤,淮山药干贝粥,水晶虾饺皇,冰火菠萝油包,蜂蜜厚多士……” 陆川唇角溢出丝笑意,拿起铅笔和白纸:“编号多少?” 今夏配合地替他指出每道菜的编号,陆川一一记下,叫来服务员下单,随后靠在椅背,专注地望着她。 今夏察觉他的视线,闪躲了会儿,望向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远处的公交站台,站满急于归家的人。那焦急眺望公交车的模样,分外熟悉。 自己等车时,也如那般,踮着脚尖,翘首期盼。 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视线落在餐桌上,她向来话少,也没有特别想和他聊的话题,就如此这般地沉默。 陆川也不是多话之人,况且对今夏,他已经再熟悉不过,她偏爱的衣服颜色,她喜欢阅读的书,她心里分量最重的人,甚至她身体上痣的位置,他全知道,所以不需要了解的过程,只安静地坐着,享受这难得相处的宁静。 饭菜上桌,今夏盛了两碗猪肚鸡汤,一人一碗,搁在一旁待凉,陆川给她碟里夹了一只虾饺,她接着,轻声道一句:“谢谢。” 陆川眉眼冷硬的线条便瞬间柔和起来,她只要不推拒他,对他的好意能像这样柔顺地说谢谢,他便觉得是一大进步了。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陆川偶尔问下她工作的情况,并未有唐突的言语和举动,今夏渐渐感觉,身体里的紧绷感和压迫感在一点一丝地撤退。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样不逾矩,和他平和相处,倒也不算难事。 饭毕结账,今夏坚持付了一半的钱,陆川虽另有看法,但也由着她了。再坐了会儿,今夏抬腕看表:“时间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现在过了下班高峰,公交车不挤,我又不需要换乘,一趟车坐到家门口。” 陆川一时想不出送她的借口,便先放过她:“好,那你路上小心。” 两人在茶餐厅门口分开,今夏往公交站台走去,身后忽地传来声音:“今夏!” 她愕然回头,陈之城从茶餐厅门口走向她,她惊讶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和同事过来这里吃饭。” 陈之城目光有丝复杂:“你……还和他在一起?” 他?今夏明白过来:“你看见了?” 陈之城点头:“他已经结婚了,你不该这么做。” 今夏澄清:“他退婚了。” 陈之城错愕:“什么?” 随后又质疑:“你怎么能肯定?” 今夏直觉他没必要骗她,若非真心,谁肯与她纠缠,况且瑞贝卡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消息,他的确是退了婚:“我肯定,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查。” 陈之城忆起她曾说过,他们在一起,是互相消费的关系,那时他不好说什么,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但现在她又跟他在一起,他实在忍不住相劝:“今夏,我知道因为你爸的病,你很缺钱,但也犯不着这么作践自己。钱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挣,做人不能失了原则。” 自从上次向陈之城坦白她和陆川的关系,今夏就一直想知道他对此事的看法,只是那时他未做只字的评价,现在她听到了,作践自己,没原则,这就是他的看法。 她觉得她活该,但内心仍旧鲜血淋漓,她本来希冀着他的一丝理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如果不抓住陆川,就存不下现在的几十万,就没有仁恒的工作,就负担不起把爸和奶奶接到北京的费用。或许在陈之城眼里,钱迟早会有的,好工作迟早会有的,但是她没有时间,她等不起。 人生在世,看起来有很多选择,但把时间单位缩小到某一个瞬间,其实压根没有选择。 这是一个步步紧逼到让人无法喘息的时代,除非,你没有欲望。 脸上阴晴不定了半晌,最后还是回归到微笑淡然的表情,不做多余解释:“我跟陆川要怎么样,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只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失去我的原则,我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说完,她轻轻朝他点了个头,转身向公交站台走去。 不远处的街道旁,停着辆十分不起眼的捷达,车窗半开,一个长焦镜头慢慢地缩了回去,窗户无声地升起,跟着车子慢慢走。 ☆、41 黑暗中,电脑屏幕闪着荧光,照片上一男一女面对面地站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手机里传来沉稳低嘎的男声:“还要继续跟下去吗?” 陆川指尖在桌上轻叩两下:“到我喊停之前,继续跟。” 挂上电话,视线精厉地锁住屏幕中的人,他竟然也在那家茶餐厅,追着今夏出来,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 抽出根烟点燃,他踱到阳台,遥远地眺望着这座城市的边界。自他打电话通知向南退婚的那天,就让郭叔盯着陈之城了。他原本以为,他和今夏两情相悦,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搅和在一块儿,没想到他们从没有私下见过面。 这其中的缘由,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正因为这样,让他有了慢慢来的资本。今夏的性格他清楚,表面柔弱恭顺,实则是认死理儿,内心刚强的主,他若强逼,势必会导致她反弹,他逼得有多狠,她就会退得有多远,对付像这样坚硬的人儿,就只有一寸一寸地软化。 深吸口烟,抖落手中的烟灰,他呼出口气,郭叔彻查过陈之城的背景,母亲是医院的护士,父亲是化工厂的职工,他现在跟在李铁生手底下做事,人生履历干干净净,没有可以被他利用的污点,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迹也是中规中矩,没什么破绽。 但陆川向来不喜欢自己看中的美食,旁边有碍眼的苍蝇飞来飞去。 陈之城做梦都没有想过,陆川竟然会主动找上他。两人约在报社附近的一家茶室,陈之城去时心怀惴惴,不知等着他的,是怎样的一场鸿门宴。 包厢内,两人见面坐定,不是需要寒暄的关系,他便直接问了:“找我什么事?” 陆川靠在椅背,双手交握于身前,薄唇微勾,简明扼要:“做记者,最重要的就是信息资源,我可以做你的深喉。” 陈之城顿时愕然。以陆川的身份和地位,势必掌握着许多旁人无法企及的内部消息,相信只要是做记者的,对能跟他合作是求之不得:“陆局长莫非是想利用我爆料?” 政界的争斗,他有所耳闻。 “你也可以利用我给你的消息成名。” 陆川好整以暇:“双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况且有我做你的后盾,你至少可以少奋斗一辈子。” 陈之城视线在陆川脸上巡梭,半晌后失笑道:“我知道陆局长的提议能带给我什么好处,只不过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记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陆川见他拒绝,吃不准他是真不想合作,还是在故作清高,便道:“提议短期内仍然有效,你不妨多考虑,想好之后再答复我。” 陈之城沉思片刻,问:“想跟陆局长合作的只怕不在少数,为什么主动找我?” 陆川笑而不答,陈之城顿悟:“因为今夏?” “简单点说,我非她不可。” 所以他最好退出。陈之城安静了会儿:“你如果真心对她,那自然好,她对你的态度,也不是我能左右,我和她的关系,更没必要解释给你听。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记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陆川见他不肯上钩,也不急恼,反正来日方长,他还不信就赢不了这个小破记者。 消停了几日,他便又上仁恒去了,以前天天能见着,抱着,吻着的人,现在必须用这种方式才能看见,他不习惯,但也只有忍耐。 今夏心知陆川不是真来听项目报告,就是变着法子地来见她,但无论凭国土局的身份,抑或是仁恒的股东,连向南都得顾忌他三分,何况是她,因此也只得耐着性子在会议室给他单独汇报。 投影上显示着她跟的一个楼盘的项目分包情况,她站在边上,仔细地对分包加以阐述,陆川坐在会议长桌的那头,视线一瞬不瞬地锁在她身上。 他喜欢看她穿包裙的样子,里面白衬衣打底,带着丝严肃和正经,但是包裙的后面,正好紧紧地裹住她浑圆挺翘的臀部,不由让他想起他曾无数次地托着那里,在她身上冲刺。 眼下这会议室里,倒是只有他们二人,会议桌上,也不失为一个欢愉的好地点,他几乎已经看见他把她压在桌上,肆意享受的画面。 意淫得过了头,身体某个部位就有昂然抬头的趋势,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坐姿,以掩盖起了特殊变化的部位,继续佯装听取报告。 今夏自然不知在陆川眼里,此刻她就跟没穿衣服一样,认真地汇报完项目进展,她形式上地问了一下:“不知道陆局长有没有什么问题?” 陆川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摇头,炽热的视线仍是牢牢黏在她身上,今夏拔掉投影仪的连接线,合上笔记本电脑,顿了顿:“陆局长,既然你不是真地来听取报告,能不能以后别做这种事,我想把时间用在真的工作上。” “给股东汇报项目,就不算真的工作?” 陆川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朝她走去。 “你明明不需要过问这些细节,偏偏还来,这不是浪费我的时间?” 在她面前站定,陆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也知道我不需要过问这些细节,那我为什么来?” 今夏扬起脸,在对上他饱含深意的目光后,又垂了下去:“我知道你来的目的。” 陆川嘴角浮起笑意:“知道就好。不过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打扰你工作,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今夏实在受不了她宝贵的工作机会,逐渐沦为陆川追她的工具。 “只要你能答应我,以后我约你出来你不拒绝,我就不再在工作时间来打扰你。” 今夏一滞,他这不就是在耍无赖吗? 只是自己似乎没多少选择。与其让他时常来捣乱,干扰自己工作不说,公司这地儿人多嘴杂,以后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还不如在私下里应付他,两害相权,取其轻。 “你约我我就得同意,你要是天天约我,我还得都答应你?” 陆川轻笑,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怎么,期待我每天都约你出去?” 今夏微微避开他手,低着头整理东西,也不说话。 陆川只得退了一步:“一周四次。” 今夏摇头:“一次。” 陆川再退一步:“三次。” “两次,不能再多。” 今夏抱起电脑要走,陆川忙说:“我同意。” 今夏微叹口气:“好,那我就先回去工作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出去。” 说完便出了会议室。 回到工位,她想起最初他包养她时,他们也讨价还价过一次,那时是为了包养费,现在则是为了他见她的次数。 谁又能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 周末一大早,今夏就被敲门声吵醒,昨晚熬到半夜,整理出建筑耗材的规格和价钱发给梁工,早上打算多睡会儿,没想到会有人来找。 耷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走到门口,她拉开门,浑身顿时涌起一种深沉的无力感,怎么又是他。 陆川见她还穿着睡衣:“才起床?” “昨晚加班来着。” 今夏一边掩面打着哈欠,一边侧身让他进屋,脑子尚有些混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来接你出去。” 陆川进屋站定,挑眉望着她:“你可别说你忘了。” “忘了什么?” “一周约你两次。” 今夏揉揉有些蓬乱的长发,困扰:“你怎么不提前约?” “难道你今天有安排?” “……这倒不是。” “那不得了。” 陆川催促道:“快去洗漱。” 今夏只得慢吞吞地走去卫生间,最近陆川出现在她眼前的频率,着实频繁了点儿,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都摆脱不了他的纠缠。 她有些疲于应付,但又不知道怎么脱困。拒绝的话,她曾经委婉地说过了,但显然没有任何效果,以他脸皮的厚度,估计要反坦克弹才能打进去。 浇了些冷水在脸上,她浑身一个激灵,稍微清醒了些。现在先姑且由着他闹吧,自己就当陪他玩,等他热情耗尽,她应该就能解脱了。 刷完牙洗好脸,换下睡衣,她回到客厅,发现小饭桌上盛好了两碗粥,陆川坐在桌前,已经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你倒是知道去厨房找吃的。” 第36节 陆川耸肩:“为了早点过来,没吃早饭。” 今夏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勺子舀粥喝,陆川问:“奶奶买菜去了?” “嗯,早市的菜新鲜。” 陆川细细品着这粥:“奶奶熬的吧这是?” “嗯。” “原来你的手艺是从这儿来的。” 陆川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漾起浅笑。他胃病那段时间,常喝她熬的粥,口味和这个非常相似。 今夏也想起了那段日子,那是第一次看见摘下面具的他,冷清地孤寂着,和他谈起父母时的神情,有几分像。 或许,他真的是个非常孤独的人,父母不以他的感受为优先,曾经深爱的女朋友也分了手,官场上又没什么真心朋友,仔细想想,还是可怜。 她虽然穷,但她至少拥有奶奶和爸爸全部的关心和爱护,他们不会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相比之下,她觉得她更幸福。 下意识地抬眼瞄了下对面的人,却被他发现:“怎么了?”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复杂。 今夏垂下眼睫,摇头轻声:“没什么。” 一碗粥还未喝完,门口就传来剧烈的敲门声,咚咚咚的,每一声都震颤地擂在她心口上:“小姑娘小姑娘,你家奶奶在楼梯口摔倒了!” ☆、42 今夏只觉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晃了晃,心如落石般直直往下沉,奶奶摔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不敢再往下想,飞快地拉开门冲出去,陆川紧紧跟在她身后,只见老太太趴在楼梯口前面,菜篓子倒在一旁,土豆滚得到处都是。 “奶奶你摔哪儿了?!” 今夏蹲到老太太身边,一时也慌了神,老太太闷哼着抬手指了指左边小腿,紧皱着眉头无法动弹。 陆川见状立即打了个电话,跟着凑到老太太身前,确认她的受伤情况:“奶奶,你身上还有哪儿痛?” 老太太只是咬着牙摇头,说不出话,看来可能伤到骨头了,这样的情况,陆川和今夏都不敢轻易搬动她,怕万一碰到哪里,恶化伤情。 “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陆川安慰她,今夏惶惶地点头,握着奶奶的手,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她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意外。 有好心的邻居主动替他们去巷口引领救护车,小巷狭窄,路面又坑洼,好不容易车子才开进来,今夏觉得像等了一辈子,那么煎熬。 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楼,几个人搭手将老太太托到担架上抬下去,今夏和陆川一同随车,行驶过程中,陆川一直在跟谁打着电话:“对,我们已经上车了,您在门口等。” 今夏等他挂断后,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她有些六神无主,上了救护车以后,她才意识到不知送去哪个医院。 陆川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解放军总院,那里的骨科最好。放心,我都安排妥了。” 他语气沉稳,神情安然,似是一切尽在掌握,加上他宽厚的手掌,有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让今夏那颗无章法乱跳的心,也跟着逐渐安定。放心,他都安排妥了。 就像是落入大海,慌乱求生的人,手指尖忽然触摸到一根浮木,茫茫的心便有了依靠——幸好他在。 但这样感性的话,她说不出口:“谢谢。” 陆川没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以示回应,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没来这里,她现在该有多慌乱,他哪里舍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车子飞速地到达总院门口,今夏下车,才发现早已有人在那等候。站在中间那名穿白大褂的长者,慈眉善目,眼神坚毅沉稳,她不由暗断他是名经验丰富的医师。 在对对方缺乏认识和了解,但又需要对其专业素养做出判断时,就只能靠着外在的一些,浅薄媚俗的因素,比如他年长,就势必诊治过许多病患,他气场强大,就说明能做决断,处于发号施令的高位,他面相仁慈,就说明是个好人。 其实这些都无关事实,只是推断,为的是自己求个心安,在人们不了解的领域,总是需要有个权威来主宰自己,今夏也是如此,眼前的长者,让她感到可以仰仗的安心。 陆川一下车,就冲着那人迎了上去:“余叔叔,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要劳烦您了。” 被称为余叔叔的长者柔和地笑着:“小陆,你难得求余叔叔帮个忙,余叔叔又怎么会拒绝。” 短促地寒暄完,余医生就领着医护人员将担架推向院内,今夏一直随在旁边,果然如陆川所说,一切都安排妥了,她甚至不需要繁冗的挂号缴费的过程,奶奶就直接送进去拍片子了。 陆川见她仍旧心神难安,便宽慰道:“余叔叔是骨科的主任,总院里最权威的骨科专家,你放心,他一定会给奶奶诊治到位。” 今夏感激地点头,她知道进这家医院意味着什么,让主任给奶奶看病又意味着什么,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腿仍有些发软,就怕有个什么万一,万一奶奶以后不能走路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检查结果,左腿骨折,需打钢钉接骨,其余部位未见明显内外伤,余医生告诉她手术并不复杂,恢复好以后老人家还能正常走路,只是需要多注意。 今夏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跟着余医生便着手安排手术,奶奶手术期间,她和陆川就坐在手术室门口候着,最初的惊慌过去,后怕便渐渐浮出水面,她回忆起刚听见奶奶摔倒时的情景,那时脑海里真是什么念头都闪过了,脑溢血,瘫痪,甚至死亡…… 想到这里,她不由眼眶酸涩,稍微一眨眼,滚烫的泪就滑了下来,陆川第一次见她哭,有些无措,伸手扳过她的脸,拇指擦拭掉她颊上的泪:“怎么哭了?余叔叔不是说奶奶没事么。” 今夏眼睛像坏掉的龙头,一直往下滴水,哽咽道:“都是我的错,为了省钱,把房子租在条件那么差的地方,楼道里东西乱堆,楼梯又小又窄,光线又暗,就是这样才会害奶奶摔倒。” 陆川没想到她会责怪自己,心疼得揪起来,忙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温柔地抱着:“这怎么是你不好,你不是也没想到么?” 今夏没有挣扎,软软地靠在陆川胸膛,她太累了,想借个肩膀休息一下,自责压得她喘不过气:“我……当时有想过会不会不安全,但是我太想省钱了,就起了侥幸心理,想说暂时住一下,应该不会出事。” 陆川微顿,看着怀中人抽动的双肩,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对她来说,她就是一直抱着这种类似亡命赌徒的心态在生活,不是不知道危险,而是知道危险,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并非没有钱,从他那里,她赚了几十万,可还是不敢乱花,一方面因为她爸的病长期需要用钱,另一方面,也是生活早就在她心口套上了镣铐。 就好像关在通了电的笼子里的猴子,触摸笼框便会被电击,久而久之,猴子便不会去随便摸笼子,即使后来再也没有通电。她亦如此,省钱省惯了,才会在突然有一大笔钱时,依旧持着保守谨慎的心态,害怕这钱会很快用光。 轻抚着她的后背,陆川在她耳边柔声:“在奶奶出院之前,换个住处,现在这地儿,你们住着确实不放心。” 今夏抹了抹眼泪,在他怀里点头:“等奶奶好些,我就去找房子。” 陆川建议:“要不还是搬回我那儿,房子都在一楼,也方便老人家住。” 今夏从他怀里退开,迟疑,感觉要这样接受他的好意,有些不好。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住进他的房子? 见她犹豫不决,陆川便又劝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交房租给我,我给你打折。而且我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住进来,既可以省去找房子的中介费,我又可以有钱收,何乐不为?” 今夏抬眼,对上他目如深海,凝视片刻后她又垂下脸,眼睫半遮住润湿的眼眶:“你让我考虑一下。” 奶奶术后在干部病房入住,老今头接到女儿的电话也匆匆忙忙赶来,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拉着陆川的手连连向他道谢。一个家里,男人是顶梁柱,偏偏他自己这根柱子不结实,担子就落到了女儿肩上,可她毕竟才二十出头,小丫头片子的年纪,再怎么稳重,遇到大事还是会慌神,他一直希望有个能干的男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这样自己去了以后,才不会担心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 今夏见事情已经稳定下来,便让爸看着奶奶,自己和陆川去外面走廊说事儿:“那个,治疗的费用你让他们帮我算一下吧,还有住院费。” “钱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 今夏为难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不能让你替我出这钱,你也不要让我变成,离开你就不能生存的人。” 陆川注视了她半晌,最后妥协道:“我让护士带你去缴费。” 他一向强硬,但在她面前,他做了许多自己都不曾想过的让步。 也许,他比他认为的,陷得还要深,已经到了处处维护她感受的地步。 今夏在护士的陪同下,拿着单子去缴费,说起来奶奶入院的整个过程,也就现在需要她介入,而且这还是她主动要求的,如果她不说,陆川估计能把这事儿办得跟她是个局外人一样,只用抄着手在边上等。 护士给她领到收费室里边儿,熟络地跟收费的白衣妹妹打了个招呼:“余主任的病人,你给收一下。” 白衣妹妹好奇地瞥了她一眼,收完手上那笔就接过她的单子,在电脑上输入起来,今夏看见她旁边那扇拱形的小窗,窗口外还有几只手拿着钱和单子在往里送。 曾经,她在小窗口的那头。 毕业后她去看过一次病,住的地方离北医三院比较近,就去那里看的。哪知到了门诊,排队挂号的人多得跟春运似的,她一咬牙,忍着人多汗臭的异味在里面排,终于轮到她时,才被告知上午的号早就挂完了,只有下午的,她没办法,还是只好挂了,明明是早上去的,活生生等到下午才看上病。 那时跟人聊天,才知道原来这种京城的大医院,挂号也有黄牛党,尤其是专家号,特别难挂,所以黄牛倒卖也特别贵。有很多外地慕名而来的病人,家属为了挂上专家号,又不想花钱从黄牛手上买,便会半夜就等在医院门口,为的是抢到早上放号时,能排在队首。 现在,她在小窗口的这头。 不用排队办就医卡,排队挂号,排队缴费,排队拿药,不用看护士的脸色,不用孙子似地给医生说好话,不用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医院里到处乱撞,奶奶可以有主任看病,住得上干部病房,而她在收费室里,竟然还有凳子可以坐,而小窗口的外面,乌压压地站着一长队的人。 她走在一个陆川为她铺好的特殊通道,这个通道的名字,叫特权。 她有些不大敢看窗口外排队的人,现在的自己,就是她曾经怨毒痛恨的对象,然而大多数的人就是她这样了,吃饱了勇敢,饿着了懦弱。 她有所不齿,但心里清楚,她现在需要这样的特权,以及伴随这种特权而来的,夯实的安全感。 ☆、43 今夏请了段时间假,留在医院陪护奶奶,陆川除了实在不能推却的应酬,其余时间风雨不改,每天按时去医院报到。这一来二去的,他和二老的关系倒是增进不少,奶奶本就待见他,这自不必说,老今头以考察女婿的眼光观察他,时间一长也得出结论,这男人能扛事儿,有主见,果断,尤其是对自家丫头有心,否则谁能天天跟他们这样的家庭在这儿耗,这么想着,对他的看法就松动了许多,家境悬殊又怎么样,只要对自己女儿好,丫头也愿意的话,他绝不反对。 今夏对陆川并无明显增多的热情,只是内心里,她知道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中不一样了,之前每次看见他,有种怎么又是他,他怎么又来了的无奈感,现在见着他,只觉得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再生不出那种无奈,甚至在他偶尔不出现的日子,还会分神想一下他去哪儿了。 奶奶摔着以后,精神便有些萎靡,早早地就睡了,晚上今夏留在医院守夜,让爸先回去休息。 关掉病房里的灯,她蜷到软软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看会儿电子书,门口吱呀一声轻响,跟着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抬脸看向来人,压低声音:“怎么这么晚还来?” 黑暗中,陆川的轮廓出现在视野,借着她手机的光走到她身边,贴着她坐下,小声:“想看看你和奶奶。” “奶奶已经睡了。” 今夏坐起来一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味:“晚上有应酬?” 陆川嗯了声,口气有些恹恹,似是极度疲倦。 手机屏幕自动休眠了,眼睛不适应,感觉病房里一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今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口气,想来脸色也是困顿。 陆川缓缓伸出手,将她整个人都揽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也不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纤细的腰肢。 寂静的夜色封锁了今夏的视力,却极大地放大了她的听力,耳蜗里,传来鼓点般的脉动,愈来愈强劲,震源来自她的胸口,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忽然有些不能呼吸,挣扎着想要脱离,却被他牢牢抱住,呢喃:“乖,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那口气听上去不若平时有力,像是累了的人,很需要一个怀抱的支持,今夏原本在推他肩膀的手,就这样停了下来,改为轻轻地搭在上面,陆川见她不再挣扎,手上就卸了些劲道,闭着眼睛,整个人放松地靠在她身上,鼻端能闻见她发间的馨香,耳畔能听见她不规律的,有些短促的呼吸。 仿佛有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撑开,气氛一下就暧昧起来。 今夏扭头看了眼病床,眼睛适应以后,能看见床上一团模糊的轮廓,似乎静止着,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稍微松了口气,任由陆川抱着,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在黑暗里这样相拥,安静,沉默。 他的脸有些凉,贴在她温暖的颈项,交换着彼此的体温,偶尔他动一下,下巴的胡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颈窝,带来一阵搔痒,痒到心里去。 今夏忍不住,便轻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陆川在她肩上摇头:“只是有点累。” 来之前,应酬让他疲惫,但现在这样抱着她,尤其是她难得温顺,让他浑身舒畅,简直不想放开,想一辈子这么抱下去,就怕松手的下一秒,她又开始逃避。 “累的话,就回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应酬完还特地赶来,他何苦把自己弄得那么疲惫。 “不想回去。” 热气呵在她耳朵眼里:“你不在家,我不想回去。” 他不想让她再躲了。 今夏耳根子有些发热,垂着眼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话,感觉他从她肩上抬起了头,借着窗外泄进来的单薄月光,她看见他双眼灼灼。 “我想你了。” 他哑声,下一秒,便准确无误地吻上了她毫无防备的唇。 微醺的酒意顺着他入侵的舌尖传到今夏嘴里,她被动地承受,既无推拒,也不迎合,脑子一片迷茫。 身体清晰地记忆下了曾经欢爱过的记忆,如潮水一般蜂拥入两人的脑海,陆川腾出一手,掌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他动作如此激烈,犹如掠夺一般,想要和怀中的人合二为一,今夏被他亲吻得迷迷糊糊,身子瘫软在他怀里,尤其是当他舌尖扫过她上颚的敏感点,更是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嘤咛。 第37节 这声音,唤回了她被震到九霄云外的意识,今夏开始往后退缩,陆川察觉她的闪避,也恢复了些理智,恋恋不舍地退出了她嘴里的腹地,再在唇上轻啄了下,这才松开桎梏住她后颈的手,前移到脸颊,轻轻抚摸,拇指指腹触到她柔软的肌肤,传来一阵热烫。 “既然喜欢。” 他额头抵上她的,嗓音暗哑:“为什么躲?” 今夏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吸入新鲜的空气:“我们还不是……” 还不是可以做这种事的关系。 陆川心有灵犀,已知她未说完的半句是什么:“今夏。” 他郑重地喊了她的名字,低沉沙哑:“跟我在一起。” 今夏搭在他肩上的手,在听到这句话后指节尽数蜷起,待到呼吸平复,才有气力去应付他突然的要求:“你喝醉了。” 陆川沉默片刻,轻轻蹭了蹭她额头:“不喜欢我?” 今夏无言以对,不喜欢么?刚才他抱着自己时,亲吻自己时,那擂动的心跳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对他并非没有感觉,只是有感觉,和在一起,是两回事。 陆川见她迟迟不答,低笑出声来,又将她搂了个满怀。依她的性子,若是真对自己无心,再委婉都要解释,哪会像现在这样,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轻抚着散在她背后的长发,在她耳畔柔声:“把以前的事忘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就是我,你就是你,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女儿。” 他说得如此诚恳,蛊惑,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血淋淋热乎乎的话,不免让今夏内心震动。 忘记以前的事,两个独立的人。 想想也对,过去已成为历史,未来还没有降临,不论来处,亦不问去处,就活在当下,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其实是瞻前顾后的性格,没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洒脱,在人生这条细细的钢丝上,她小心翼翼地走着,百般求索。然而,现在她忽然有了种渴望,想抓住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气,想要去够一够那看似不可能的事,是不是就真的不可能。 他的付出,她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里,她既非石头捏成,又岂能没有一丝一毫感动。而他只是想重新开始,并不是过分的要求,她又怎能拒绝,她也不想拒绝。 “那就,试试吧。” 她听见自己说。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司令的儿子,她也不再是草根的女儿,他们只是这世间两个普通的年轻人,有过一段荒唐的开始,现在想要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一味逃避他的追求,终究不是办法,想要一生一世,也不是光用嗓子就能喊出来的,也不是只靠一个人单方面不断付出就能成真的,那是两个人携手才能做到的事。而智者说过,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眼下她唯一能改变的,或许就只有自己的态度。 她说得有些犹豫,不过陆川对此已经知足,她愿意尝试,这就说明很多问题,其余的事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强求不得。 手上将她抱得更紧,他安心地舒了口气,一直以来的担忧与不确定,在此刻有了尘埃落定之感。 吻了吻她的头发,他轻声说:“谢谢。” 两人安静了片刻,今夏拍拍他的肩,提醒:“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让我再抱一会儿。” 今夏只得由他再任性了片刻,之后他站起身,她送到病房门口:“路上小心。” 陆川摸摸她的脸:“晚上睡觉多盖点儿,被子不够暖就让护士给拿,别冻着。” 今夏点头,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坐回沙发,电子书也看不进去了,她只好躺下发呆,窗外万籁俱寂,脑海里回忆猖狂。她想起他教她钓鱼,一起在厨房做饭,他在后海湖心吻她,甚至想起他投三分球时,那帅气到令人心悸的手势…… 两人共同生活的回忆,有很多,尽管是建立在一个并不美好的基础上,但至少那些相处带来的感受,是真实存在过的,痛也好,笑也好,他已经是她生命里的一段经过,而关于他们的开始,她从来不曾怨恨,她并不是天使,亦不需要良人。 ☆、44 周末难得暖阳,老太太想出去接接地气儿,陆川就从护士那儿借了一轮椅,把老太太安安稳稳地抱到椅子上,他身材高大,这事儿干起来轻而易举。 今夏在旁边拿着毯子,待老太太坐好后盖在她腿上,把边角掖好,老今头握着轮椅的把手,指挥道:“你俩跟着,我来推就行了。” 今夏便和陆川走在后面,两人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陆川忽地有种错觉,以为这是一家人要出去散步了。事实上,他越来越觉得,跟他们就是一家人。 奶奶和叔叔都特别实诚,没什么心眼儿,属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类型,相处久了,他们都不把他当外人,奶奶在病床上还惦记要他保重身体,叔叔在家熬个什么补汤带来,每次都记得给他留一碗。 生活如果有可以触摸得到的质感,那他们的就是手感有些粗糙的印花棉布,看起来不上档次,却温暖结实。围绕在他们日常谈话中的,也都是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日子在手上过得细细碎碎,成不了一首风雅的唐诗。 然而就是这样清澈见底的世界,让他觉得踏实。家就是理所当然,必须安全的地方,如果这个激流暗涌的社会,还有一个地方可以遮风避雨,那一定是家。 然而司令两个字可以给他空前强大的支持,但却无法包容他作为正常人,偶尔也会有的软弱与疲惫,只有在这里,他感觉可以被接纳。 下意识地就伸手握住了她,今夏抬眼,对上两道深沉的目光,他将手指叉入她的指缝,握得更紧,她一时心跳漏拍,有些慌张地别开视线。 迎面走来两名护士,看见两人牵手,有些惊异地扫了今夏一眼,今夏敏感地觉察,耳根子一热,就欲抽出手来,陆川惊觉她要逃跑,十指相扣,将她死死攥在掌心:“怎么,害羞了?” 今夏有些吞吐:“这儿,这么多人呢,让别人看见不好。” 她是答应过他试着重新开始,可是具体怎么开始法,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却是新手上路,完全不知,只是直觉地在害臊。 陆川见她垂着眉眼,脸颊染上两抹淡粉,流露出难得的小女儿娇羞态,不由心中一荡,恨不得能立刻将她抱进怀里,拆骨入腹。就像一只原本对他戒备的猫,在逐渐获取信任之后,也慢慢愿意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他。 这种成就与满足,是他之前完全不曾有过的。 “有什么不好?”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要习惯别人的眼光。” 今夏努力平顺着自己的呼吸,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却是她第一次感到紧张。说来好笑,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拉拉小手这样的事,本不该有如此强烈的情绪,现在却跟胸口揣了个兔子似的,嘭嘭嘭地乱跳。 不过尽管如此,她没有再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拉着她,走过医院长长的走廊,走过护士疑惑打量的目光。楼下花园,干枯的垂柳枝上,不知什么时候缀上了星星点点的嫩芽,小小的,黄豆粒那么大,颗颗饱满。 原来深冬已过,春天正在来临。 不久后,奶奶出院,陆川开车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回之前位于一楼的住房,筒子楼里的东西提前找人都搬进去了。今夏恢复上班,家里请了个钟点工,在老今头做透析时,帮忙在家照看奶奶。 陆川有空就往今夏那里跑,把她拽出来吃饭看电影,像正常的情侣那样约会,发酵感情。今夏依然有些被动,她并不是很擅长谈恋爱这种事,反倒是两个老人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见陆川来就把她往外赶。 很快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年一度的地产峰会即将举行,上至官府政要,下至京城大小商贾,以及各路媒体,尽皆出席。 陆川特意为今夏选了一套礼服,白色的抹胸长裙,收腰,事业线和臀部完全藏起来,只小露下肩膀和腰线,他以前喜欢女人穿性感的深v紧身款式,但现在他只想把今夏严实地包起来,要她的好只能他一个人独享。 这是战利品与自己女人之间的差别。 把衣服送到她手里,说明原因之后,今夏脸色很是犹豫:“有多少人会去?” “几千人吧。” 陆川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怕了?” 今夏点头,犹记得她参加那场慈善拍卖会,身上穿着华贵的礼服,却感觉融不进这个世界。峰会规格比拍卖会高得不是一点半点,她担心自己会像上次一样不自在,更担心她以陆川女伴的身份出席,举止不当为他丢脸。 陆川握住她的手:“有什么好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今夏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你让我考虑一下。” 说话间,眉眼凝着沉重。 陆川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柔声:“想好答复我,我来接你。” 今夏敷衍地应承下来,晚上却盯着盒里的礼服,失眠了。 她直觉不想去,要面对那么多不认识的人物,要时刻维持自己的形象风度,这样的紧绷让她倍感压力。她不是驾轻就熟的交际花,自然对这种场合没有信心,但是陆川提前把衣服都给她买好了,显然很希望她能陪他出席,她又不想让他失望。 内心纠结了许久,在峰会的前一天晚上,她打电话给陆川:“对不起,我还是不去了吧。” 陆川沉默了半晌,没想到她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为什么,因为害怕?” 今夏说得为难:“我实在不习惯那种场合。而且,我去了也帮不到你什么忙,不如不去。”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陪在我身边?” “……” 今夏安静片刻,本能地选择了退缩:“你那么能干,应该不需要我陪。” 良久,那头传来一声长叹:“时间不早了,睡吧,晚安。” 说完,便挂了电话。 这是他们和好之后的第一次,陆川在她面前叹气,也是第一次,他不经意地流露出了对她的失望。她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为她买衣服时,他是满心期待的吧,没想到却没派上用场。 然而她实在是胆怯。她不是个很能接受新事物的人,喜欢某种口味的饮料,或者喜欢某道菜,就会一直选择下去,不想换口味,她习惯待在自己的安全区,除非迫不得已,然而参加峰会,不仅打破了她关于安全的定义,更引发了她的自卑和恐惧。 她从一个普通大学毕业,各方面条件都一般,但是参加峰会的人不是老总就是政要,身边的女伴大概也如慈善拍卖会一样,要么艳冠群芳,要么留洋镀金,要么腰缠万贯,要么职场精英,总之都有拿得出手的一面。 这样的聚会,就如同王家卫的电影,人们在大笑中相聚,举杯,分离,然后在擦肩而过的0.001米,用眼尾审视对方,自觉高人一等的,都脊梁挺直。 因此她感到恐惧,她知道陆川会怎么介绍她,我女朋友,她也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以某种速度传播,然后她的背景说不定就会被有心人掘地三尺,好奇是人的本性,但她不希望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奶奶听她打完电话,见她一脸郁郁寡欢,趴到床上拿被子蒙着头,便唤她:“丫丫,你不跟小陆去开会啦?” 今夏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回答:“嗯。” 奶奶靠在床头,没再说话,骨折要养,她几乎不怎么下地,今夏忽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奶奶,你说我这个决定错了吗?” 奶奶略微沉默,跟着笑起来:“丫头,一个决定如果做对了,会感到轻松,你现在轻松吗?” 今夏无言以对。她现在轻松吗?如果轻松,为什么一想到让陆川失望了,她心里会这么难受。 峰会地点在人民大会堂国宴厅,陆川到得早,会场内宾客还不多,他周旋了一圈,有些索然无味,便在角落站着,盯着掌中的手机。他希望这玩意儿下一刻能响起,希望今夏打电话来,让他去接她。 昨晚她说不陪他来时,他是有些生气,但他不想对她发脾气,责怪的话就收着没说。他理解她的害怕,但他更希望她能为了他勇敢一些,以后要出席的场合还多,总不能每次都临阵脱逃。 这些日子以来都是他追着她,她从不曾主动。倒不是他感觉辛苦或者有怨言,这是他在分析过她的弱点之后,制定的算是最有效率的追求方法,只是两人现在在一起了,他原本期望能看见她更加外放的情绪,而不是和从前一样寡淡的性子,只偶尔流露出对他的喜欢。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陆川闻言抬头,眼前娉婷地站了个女人,肤色白皙,唇边挂着不深不浅的笑,栗色的大波浪卷发妩媚蓬松地搭在右胸,身上穿着藕色的希腊女神式单肩礼服,另一边露着光洁的肩头,腰上装饰着一根小拇指粗的麻花辫腰绳,裙摆长长地,直拖到银色高跟鞋的鞋尖。 只是那眉眼,分外熟悉,像是有一团记忆,忽然被深深挖起,卷着青涩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阳春白雪的少女,眼神晶亮,认真而固执地对他说,我喜欢你,像是在说着唯一一件对她重要的事。少年却觉可笑,她生得一张好皮相,那大约是她自信的来源,但凭什么他就该回以同样的情感。 于是少年便想方设法地躲着她,少女却是鲜有的倔强,不屈不挠地纠缠,终于让少年烦躁,心生恶意。他设法捉弄了她,让她出尽洋相,并带着自己的哥们儿前去围观,但当他看见少女委屈到发红的眼眶时,却没来由的心疼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忘记了两人的开始,却没想到,那些曾经依然历历在目,反倒是最后的分离,他模模糊糊地,有些记不清了。 ☆、45 往事如涓涓溪水,缓缓流过两人眼前。 祁书凝视着对面的男人,近十年未见,他有些变了,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春飞扬,整个人沉淀得深邃厚重,淡漠的脸上是她不再能读懂的表情,不泄露一丝情绪的双眼,更是让人无法捉摸。 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深吸口气,浅浅地笑,郑重地道一声:“好久不见。” 陆川视线落在她脸上,像是穿透了她,在看着遥远过去里的一个人,那是他爱怜地捧在手心上的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恨之入骨的人,是他喝到酒精中毒才可以忘记的人,然而这个人,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和从前一样的脸,只是更成熟妩媚,似乎就连无情的时间,都对她格外开恩。 压抑下心中陡然涛天的狂澜,他淡然回道:“好久不见。” 生活逐渐教会了他许多本事,其中一样,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祁书试着走近几步,右手有些局促地抚上自己的左臂:“我和电视台的领导一起来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陆川收起掌中的手机:“你现在在北京上班?” 第38节 祁书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轻嗯了声:“回来几个月了,华人在美国的主播圈子不好混,打算回国发展。” 陆川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接话,不知道有什么可说。 曾经天总是蓝的,他们成天有聊不完的话题,感情浓郁到两人约定,等她大学毕业就结婚。 她小他两届,带她回去见父母时,他本科即将毕业。还记得那天,他爸当着她的面发了顿脾气,不久之后她就提出了分手,不想让他夹在她和他的家庭中间为难。 他理解她的心情,但仍然愤怒,难道他们的感情,连这点挫折都不能经受? 一怒之下他同意了分手,他总想着,等她想清楚了,知道错了,就会回过头来找他,然而她总也不来。 他实在等不住,便咬牙放下架子,硬着头皮去找她,却换来她不愿多说的态度,和斩钉截铁的一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他如她所愿,就再也没找过她。 祁书见他始终沉默,便又找了个话茬:“哎,在国外待的时间久了,很想念老北京的小吃,什么豆汁儿,卤煮,都是你以前带我去吃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陆川视线在她脸上巡梭了一圈:“有倒是有,不过老店是越来越少了。” 祁书眼里放出光彩来:“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记得第一次喝豆汁儿时,觉得可臭了,后来习惯了,反而越喝越上瘾。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去?” 陆川沉默片刻:“如果你怕找不到路,可以在网上查好地址再过去。” 祁书一僵,唇角的笑容慢慢收起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 怪她什么?怪她主动提了分手,还是怪她分手之后,从来没有找过他? 这么多年,真正埋在他心里的倒刺,想拔又不敢拔*出来的倒刺,如荆棘一样缠绕在他心脏上的倒刺,只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 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像傻逼一样地爱上你的时候,你他妈有没有爱过我? 不然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冷静地,说要分开? “以前的事我早忘了。” 陆川勾了勾嘴角:“你别想太多。” 祁书微怔,跟着垂眉,有些忐忑:“那我们,还算是朋友吧?” 陆川安静须臾:“我不认为分手后的男女可以做朋友。” 那口气淡漠如冰,不带任何情绪,祁书诧异抬眼,撞进他波澜不惊的眼底,曾经搅乱的一池春水,现在已了无痕迹。自己在他心里,果然已经没有分量了吗? 双眼渐渐蒙上一层雾霭,她声音有细微的颤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但一直不敢,因为我怕你不肯原谅我,就像现在这样。” 陆川沉默地望着她,片刻后才说:“为什么要请求原谅?被原谅后,又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犯下一个错误?” 祈书闻言,嘴唇一开一合,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原本以为,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两人应该可以做朋友。 陆川收回视线,不打算再与她纠缠,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失陪。” 就欲离开。 祈书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我那时才二十岁,什么也不懂,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陆川愣了一下,正欲开口,余光瞥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他下意识看过去,正好撞上今夏的视线,心中顿时一喜。 大踏步地绕过祁书,他朝今夏走去,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怎么自己来了?也不让我去接你。” 今夏微笑摇头:“不用麻烦,向主席也要过来,就顺便载我了。” 陆川手向下滑,牵起她发梢的一个波浪卷儿把玩,那是新做的造型:“我以为你不来了。” 今夏有些羞赧地垂下眼:“本来是不想来,但你说过,需要我陪。” 陆川一怔,品味出她话里的意思之后,忽地笑起来,一把就将她收入怀中。她喜欢他,这比什么都让他高兴,而她意外的出现,如同一枚定海神针,将他心里的狂涛逐渐平复了下去。 挑起她的下巴,他低头看她,拇指指腹暧昧地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摩挲:“我就知道,你穿上这件礼服,一定很好看。我买的时候,就幻想过了。” 他眼神透着熟悉的渴望,让今夏浑身的血液都开始被加温,自从两人尝试在一起之后,他看她的眼神,一次比一次露骨。 羞涩地移开视线,她看见他身后的女人,美丽妩媚的一张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她是?” 陆川这才想起祁书来。他从未在今夏面前提过这两个字,但她刚才应该已经看见他们在说话,现在与其含糊过去,让她无端生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介绍。牵上她的手,他转过身,祁书见状走了过来,端端地在二人面前站定,不等陆川开口便朝今夏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祁书,是陆川的朋友。” 今夏却在听到祁书这两个字时,愣住了。陪爸去透析,有时会遇见沈昱,偶尔听他说起过这个名字,就是陆川十年前的那个女人。只是她不知道,原来这个女人和他们在同一个城市。 那她和他,还保持着联系? 有些机械地握上祁书的手,今夏回以一个僵硬的微笑:“你好,我是他女朋友,今夏。” 陆川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抢着承认是他女朋友,少见。 祁书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跟着便松开。原本以为他和市长女儿的婚事吹了之后,会保持单身,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女朋友。不过看她的姿色,化了妆以后也只能勉强算个小美女,不知道卸了妆会普通成什么样子。 “我跟陆川以前是一个学校的,认识有好些年头了,他那时特受欢迎,很多女生追,你很幸运哦。” 她朝今夏眨了眨右眼,有些俏皮地笑起来:“要是想知道他以前的八卦,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她刻意的示好,今夏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前女友的身份,以及她现在说话的方式,都难以让她心生好感。撩了下耳发,她有些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哦,没听他提起过你,不知道你们原来关系那么好。” 陆川一愣,这暗地里有些火药味的话,不像是她平时会说的,今儿是怎么了? 祁书微怔,亦听出她话里的敌意,莞尔:“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提了倒还引人误会,不如不说。” 陆川觉着这话题再进行下去有些不妙,眼见宾客也逐渐增多,便对祈书道:“峰会要开始了,我们先失陪了。” 说着就拉起今夏离开。 今夏胸口有些发闷,他那么固执地要她来参加峰会,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女人吧? 陆川觉察她脸色有些阴郁,大约是祈书刚才的话让她胡思乱想了,便握了握她的手,解释:“她是很早以前的一个朋友,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儿遇见她。” 今夏点了点头,随他在指定的桌前入座,并没多问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陆川不解释她是他的前女友,但他不想说,她也不愿问。 峰会不久后开始,首先由人大副委员长发表讲话,接着陆续有官员上台,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再评选出去年地产界十大杰出青年,颁奖,会议这才接近尾声。 今夏第一次与会,整个过程都坐得笔直,精神紧绷,偶尔放空一下,又很快将自己拉回来,直到司仪宣布结束,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以为可以回去了,没想到又被陆川拉着陪他周旋应酬。 无数人的脸像万花筒似的出现在她眼前,她勉强记住了长得比较有特征的一些,另外一些名字奇怪的,她也记了下来,就是一会儿之后便和脸对不上号了,伴随这些人而来的,还有他们的身份地位,各种长和总,她脑子一片混乱。 等到好不容易走出人民大会堂,已能闻见春寒料峭,她就跟打了一仗似的,浑身发烫,在寒冷的空气里一站,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就抱起手臂。 陆川察觉,便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仔细地给她披在肩上,她轻声:“谢谢。” 陆川一笑,顺势搂过她的腰:“累了?” 今夏半倚在他身上,拢着西装领口,两人慢慢地朝停车场走:“信息量太大,脑子快要消化不了了。” “你是第一次,自然会觉得难,等到熟悉了,就会发现记住这些,是很简单的事。” “那你再给我复习一下。” 两人便细碎地说起刚才见过的人,谁是谁,长什么样儿,干什么的,不知不觉就走到车子旁。陆川送她回家,开出停车场时,看见祈书正朝这边走,似乎望着他们的方向。他别开眼,车子从她身边经过,今夏亦瞥见了她,直到她的身影从后视镜里消失,才收回视线。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 对当年的事,陆川仍有些不能释怀,分手来得那样突然,就像是把他的青春,硬生生地切断在了那一刻。他来不及等到伤口痊愈,便胡乱地包扎掩埋起来,以为看不见,就没事了。 等到尘封后的多年,有个人跳出来揭开往事,才发现那伤口已经溃烂流脓,亟需处理。 今夏见他始终安静,知道他大概在想祈书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是个高傲的人,被她伤得那么深,如今再见,内心岂能平静无波。 只是她隐隐有些担忧,以女人的直觉,她感到祈书不是那么简单,有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存在,她不知道自己刚发新芽的感情,会不会遭遇什么不测。 车子到达她家门口,今夏欲推门下车,迟疑了会儿,又收回动作,转脸看向陆川:“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要骗我。” 陆川沉默片刻:“你今天怎么了?” “你骗我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陆川心中一震,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伸手握住她的颈项,将她拉近到跟前,他低头,在她唇上印了深深的一吻:“我答应你,绝不骗你。” 回到半岛城邦,时间已过凌晨,他走出电梯,这才发现自家门前坐着个女人,双腿蜷在臂弯中,脑袋埋在膝盖上,听见声响,便抬起头来,盈盈一笑:“你回来了。” ☆、46 陆川盯着眼前的女人,微微皱起眉头,有种隐私被侵犯的不适:“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祈书从地上站起来,身上仍穿着单肩长裙,步履阑珊,脸颊酡红,一开口便呼出股酒气:“关于你的事,我都知道,就像以前一样。” 陆川微眯起眼,盯着眼前的女人,想起那时她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整天跟着他,无论他躲到学校的哪里,她都找得到。就靠着这股子锲而不舍的毅力,她终于成功软化了他,两人在一起之后,他爱怜地笑话她是个小跟踪狂。 那时是甜蜜的称谓,现在却让他有些反感,一个女人,大半夜地来到一个毫无干系的男人家门口,像什么样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祈书盯着他半晌,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我没想到你会那么绝情,连朋友都不要跟我做。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我也不好过,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忘记过你。” 他竟然带着女朋友出席那么重要的峰会,还公然介绍给政商名流认识,这已经是变相地宣布他有娶她的决心,她没料到,情势对她来说,竟然会急转直下。 陆川冷哼一声,似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所以你现在是来跟我重修旧好的?既然从来没有忘记过我,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不敢联系你。” 祈书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怕我一联系你,就会软弱,就会想要回到你身边,可是我不能。” 不能?陆川眉头愈加紧蹙,想到当年的事,有些没机会说的话,现在不吐不快:“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你一个人做决定?那时我都愿意跟我爸抗争,你倒在后方给我掉链子,现在还来说什么不能。” “你不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祈书上前几步,抓住了陆川左手的衬衫衣袖:“你还记得你带我回去见家长,你爸发脾气那次吧?” 陆川疑惑地看着她,微微颔首,按她的口气,似乎当年另有隐情。 “那之后不久,你爸就单独把我找了去,只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跟你分手,要么他就让我见识他的手段。我那时好怕,他不让我告诉你,我没有别的办法,才只能跟你分开。” 陆川盯着她梨花带雨的脸,沉默。 他想,他到底还是有些变了,换做从前,她这样哭着解释,他早就心软,并且相信了,然而现在,最初的意外之后,他第一反应却是质疑,倒不是不相信他爸做不出这样的事,只是她当时才二十岁,对付这样的一个小丫头片子,他爸有必要动用到这么激烈的手段么? 这不是他们居于高位者,处理事情惯常的手法,一般来讲,先是利诱,大家表面和和气气,还能抓对方一个把柄,如果利益实在谈不拢,才会动用到其他手段。如果真像她所说,爸单独找了她,那他究竟跟她谈了些什么? 转念一想,似乎没有深究的必要了。有些真相,就如同降落伞一样,在最需要的时候没有,过了也就不必有了。 “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你当年没找我商量,自己就做了决定是事实。现在你回来,凭着几句话就想让我原谅你,是你太有自信,还是我在你眼里是傻子?” 祁书一滞,央求:“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不生我的气?” 陆川无言地看着她,生气吗?也许有一些,当年那个二十二岁的陆川,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还在等着谁来给一个解释。只是现在他三十一了,三十一岁的陆川不需要生她的气,也不需要原谅她,更不需要原谅她之后的剧情,他有个心爱的女朋友,还有规划好的未来,他不需要更多。 脑海中又浮现出今夏的脸,她微笑地出现在峰会会场,有些羞涩地对他说,因为他需要她陪,所以她来了。那时心里涌起的幸福,他绝不容许有失去的风险。 冷冷地拂开祁书的手,他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这样我就原谅你。” 之后就开门进屋,砰地关上了门。 倒在沙发上,他整理着有些复杂的情绪。和大多数被抛弃的人一样,他也曾幻想过有天她想明白了,会回来找他,然而现在她真的回来了,在他面前哭着求他原谅,他却没有想象中夙愿以偿的感受。 第39节 他这才发现,原来这场胜利迟来得太久,久到他已经丧失了兴趣。当年他是多么地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最后抛弃他的,也是她,他凭什么就活该被她耍着玩儿? 但现在,似乎什么都不一样了。或许是他看人的眼界有所提升,祁书在他眼里,不再是当年那个清纯的,固执而无畏的小女孩,反而有了些负面色彩。他忽地顿悟,原来一直在他心中的结,竟是无解的,二十二岁的他等着谁来解释,那个谁,便是当年二十岁的祁书。 然而,他们谁也回不到过去了。 — 下午在茶水间听见有同事谈论某电视台新来的主播,长得美丽动人,在荧幕上穿着素色小西装,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今夏没有漏听那主播的名字,祈书。 这两个字,像一道伤痕,印在陆川的心上,现在,也印在她的心上。她试着劝说自己不去在意,然而女人都是这样,想要在彼此之间分出个高下。 她不仅是陆川的前女友,更是初恋女友,这已经注定了她在他的一生中,有着无法替代的地位,更何况她还那么优秀,人长得漂亮,又是美国留学归来,现在在电视台当主播,多么让人羡慕的职业。反观自己,似乎没有太特别之处,那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用搜索引擎查了下这个名字,还是有不少相关报道,评论褒贬不一,有说漂亮有气质,有说黑木耳,有说想脱下她的西装*她。 不管事实如何,她总是有人气的。 回家路过小区外的书报亭,挂在外面的一本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祈书的照片,今夏偶然看见,就必然动了心思,将杂志买了下来。 里面有段她的专访,问到感情状态,她说现在单身,问到初恋男友,她说了许多关于他们过去的事,似乎还深爱着那个男人,末了还用了句高调示爱的话压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我相信他也没有忘记我,我会就这样一直等下去,无论结果如何。 之前今夏还只是怀疑祈书旧情未了,但现在她几乎是确信了,这无疑让她心里十分膈应。 到家前她把专访一字不漏地看完了,进屋后随手放在自己的卧室,然后去厨房张罗吃的。晚上陆川来家里,今夏在洗衣服,他就先上里屋去了,老今头跑到卫生间,夺过女儿手里浸满泡沫的毛衣,那是陆川送给他的,不能机洗的衣裳:“丫头搁这儿吧,我来洗,你进屋陪人坐坐。” 今夏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拿毛巾擦干手,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奶奶和她住一间房,正靠在床头聚精会神地看泰国连续剧,陆川坐在今夏床上,捧着那本祈书做封面的杂志在看。 听见她进屋,他合上书放到一旁,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探究:“我记得你对这类型的杂志没兴趣,怎么会买?” 今夏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就是突然心血来潮,然后就买了。” 心血来潮?陆川从不相信,有平白无故的心血来潮。从语义上讲,这四个字是结果,可是却被人们频繁地用来当做原因。 为什么突然决定去旅行?因为心血来潮。为什么突然买这个包?因为心血来潮。为什么突然去平时不去的酒吧?因为心血来潮。 可是是什么,让你们心血来潮? 陆川瞥了一眼杂志封面上,祈书的大幅照片,忽然明白了什么。在今夏眼里,祈书不只是他的朋友那么简单,她似乎知道了些别的什么,才会独独买了这本杂志。 电视里演到女配角强吻了男主角,女主角从天而降,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然后画面定格在女主泫然欲泣的脸,片尾曲就响了起来。奶奶喟叹一声,这才有空搭理他们俩:“小陆啊,这都开春了,你们也别总窝在家里,出去转转也好,老陪着我有什么意思,去干正事儿吧啊。” 陆川便拉着今夏的手站起来:“那奶奶您先休息,我们出去散会儿步。” 走在小区内的鹅卵石小径,迎面有微凉的风拂过,两人牵着手,慢慢地向前走着,今夏稍微滞后一点,偷偷看他,映着白月光的侧脸,轮廓分明,深邃的眉眼,仿若希腊雕塑。她忽然想问,他到底喜欢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问题过于傻气,便垂下脸没有开口。 “祁书她,其实是我的初恋女友。” 寂静的夜色里,她忽然听见他说,像是一个深埋已久的秘密,由他亲手推送到她眼前。 他愿意谈起过去,今夏忽然有如释重负之感:“我知道,沈医生在之前,偶然提到过一点。” 陆川侧脸看了她一眼,她果然是知道实情,既然这样,他就更要打消她肚子里的疑虑:“那个时候,我在学校很受欢迎,时常收到女生的表白。” 今夏笑了笑:“臭美吧你就。” “不信?” 今夏摇头:“不是。既然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为什么选择了祈书?” “一开始我挺烦她的。她长得还行,但也没有到惊为天人的程度,不知哪来那么大的自信,成天厚颜无耻地缠着我。” 陆川顿了顿,才接着说:“不过她是唯一一个被我不断拒绝,还坚持下来的人。” “所以你对她动心了。” “那时还没有,或者已经有了,但自己不知道。” 陆川手指交握进她的指缝:“我干了件坏事,骗她参加一个聚会。我告诉她是万圣节主题派对,我扮钟楼怪人,要她扮邪恶的巫婆,我还亲自带她去了服装道具店。但实际上,那是一个成人礼的高级酒会。” 今夏能想象出当一个穿着巫婆服饰,化着丑陋的妆的女孩,撞进一个西服晚礼,香衣鬓影的世界,产生的那种巨大落差和冲击。 陆川微叹口气:“那个时候她哭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但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所以后来去找她道了歉,那之后我们关系就缓和了很多,慢慢就在一起了。” 今夏安静了会儿:“那后来,为什么会分手?” “一方面是外力反对,另一方面,是她什么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就做了分手的决定。那时年轻气盛,谁也不肯多低头。” 今夏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你有后悔过吗?”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川沉默了片刻:“曾经有,但现在没有了,都是以前的事了。” 这些过去,他以为会像滩稀泥一样地烂在自己肚子里,没想到现在愿意说出来,说给她听,如同给阴暗撕开了一道口子,放进些阳光来。 今夏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握紧了他的手,他愿意这样分享他的秘密给她,让她奇迹般地感到安心。 陆川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安静地牵着她在小区里游荡,曾经以为不能承受的,没想到现在也能笑着说出口。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圈又一圈,什么都不需要多说。春风沉醉,空气里有淡淡香樟的气息,万物复苏的季节,似乎连心也活了过来。 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摊,今夏看见有新鲜的草莓,便停下来挑选,自己留一些,也好让他带些回去。原来水果摊的老板娘和老板不见人了,换成了年轻的小姑娘,今夏看见她时愣了下:“老板换人了么?” 那小姑娘解释道:“没有,那是我爸妈,他们旅游去了,过几天才回来。” 今夏明白过来,付完钱之后,陆川搂着她的腰,说:“要不我们也去旅行吧?趁着春天,天气好。” ☆、46 两人请了几日的假,自北向南而下,前往苏杭一带。 春秋多佳日,山水有清音,在和风清畅的日子里赏山玩水,无疑是一桩惬事。 旅行第一站是梦里水乡,乌镇,从帝都到杭州萧山机场,直接大巴到乌镇,再从乌镇汽车站乘车到西栅景区,两人在酒店办理入住。 房间是陆川预订的,位于顶层,人字形的屋顶有一半是透明玻璃,直接能望见宝石蓝天空,窗户临河,框上挂着两串大红灯笼,河面碧波荡漾,泛着几叶轻舟,岸边的石板路上,走动着各个地方来的游客,虽不是旺季,倒也不显冷清。 而屋子的正中央,则是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宽大的,双人床。 想到晚上两人要同睡,今夏不由面上一热,嗓子有些发干,陆川放好行李,拿出相机:“时间还早,出去转转。” 今夏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床上移开,垂着头不敢看他:“好。” 蓝印花布是乌镇出名的其中一样特产,靛蓝底色的棉布上,描着象牙白的花纹,摸上去有粗糙的质感,今夏想着奶奶肯定喜欢,便挑了一些布匹,两人就这样边走边看,对什么都兴趣盎然,连一些平时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在此时此刻,也显得异常生动起来。也许,旅行不在于去哪里,而是跟谁一起去。 天色渐暗,路过一家面店,门前支了口大铁锅,熬着大块大块的羊肉,浓郁的汤汁汩汩地冒着气泡,破裂以后香气四溢,两人就被这勾人的味道给馋了进去。店内全是暗褐色的木质桌椅,椅子是老式的长凳,一晃眼还以为时空错乱,来到了古时候的客栈。 羊肉面用土瓷的斗碗盛着端上来,分量十足,今夏目测了一下,知道自己绝对吃不完,便分了些羊肉和面到陆川碗里,陆川盯着她,唇角微弯:“给我这么多羊肉,知道它补什么的么?” 今夏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茫然:“补什么?” 陆川轻笑:“补肾。” “咳!” 在他极富暗示性的语气下,今夏一口面差点从喉咙里喷出来,脸颊一下就烧了:“我,我没那个意思,要不你把肉还给我吧。” 陆川见她发窘,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下她的头,笑得一脸暧昧:“还是我吃吧,我是人民公仆,理应补充体力,为人民服务。” “……” 今夏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吃完饭,两人逛到干道尽头的酒吧街,在临河的藤椅秋千上休息,酒保送来酒水单,陆川点了杯威士忌加冰,今夏对调酒不熟,拣了个听上去不像酒的名字,椰香风情,端上来是杯乳白色的液体,里面放了个冻在冰块里的小灯泡,一闪一闪晶亮亮的,尝一口,是椰汁,牛奶和基酒的混合。 秋千缓缓地荡着,微有暖风,陆川揽过今夏,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眼前是夜色下,沉静的河流,不远处是座石拱桥,桥下有干冰喷出,营造烟雾缭绕的氛围,身后传来酒吧歌手低浅的吟唱,一首不知道名字的,美丽的英文歌。 在这样时间缓慢流淌的环境里,今夏忽然意识到,自己好久,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了。 无忧无虑是她的中学时代,距离现在,也不过几年光景,她却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纸薄薄的诊断书,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让她过上捉襟见肘惶惶不安的生活,她不敢去想以后,无论做什么打算,都只能紧着眼下,撑过一天算一天。那时觉得,她的未来好遥远,不知道还有没有。 然而现在,在这深邃广袤的天幕下,在这恰到好处的时间,在这个人身边,她终于找到了安定的感觉,她可以喘息,可以依靠。茫茫人海,时间的荒原,遇到该遇到的人,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那么刚好。 “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傻子,以后会更好。” 精神太过松懈,人就容易困倦,喝完调酒,陆川见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便说:“回去吧。” 今夏点头,两人便慢慢往回走,直到进屋之后看见那双人床,她才想起某些事来,脑袋一下就清醒了。 第40节 陆川先去洗澡,她在床边忐忑地坐着,为掩饰自己的紧张,她开了电视,却一点没看进去。她有点怕,但似乎又有点期待什么。很快他从卫生间出来,赤着精壮的上身,麦色肌肤还挂着莹亮的水珠,下半身用白色大浴巾围着,正拿毛巾擦着头发:“好了,换你洗。” 今夏赶紧站起来,收拾了衣物躲进卫生间,和他共处一室,竟让她紧张到不能呼吸,她甚至能感受到胸口激烈的跳突。往脸上拍了些凉水,她做了个深呼吸,慢慢冷静下来,既然答应跟他来旅游,有些事情她已经有心理准备,更何况他们之间也不是第一次,何须这么紧张慌乱。 洗完澡,她佯装镇定地出去,陆川已占据了床的一侧,正靠在床头看电视,今夏慢吞吞地走过去,爬上床的另一侧,钻进被窝倒头就睡,没多久她眼前一暗,再张眼已是满室漆黑,身后传来他躺下的响动。 她是了解他的,他喜欢开灯做,关上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现在他熄了灯,表示今晚是不做了么?她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银白色的月光,顺着透明的屋顶撒了进来,满室生辉,眼睛适应黑暗以后,她才发现屋里能见度还是很高,不用开灯也能将屋内摆设看个清楚。身后忽然一陷,一具热汤的身躯就贴了上来,大手搂住她的腰,右腿硬挤进她双腿间,暧昧地轻轻摩挲,耳边传来沙哑的,带着情|欲的声音:“我想要你。” 今夏不由心跳加速,身体开始发烫,血液似乎被他那句话加热到极高的温度,烧得她口干舌燥,她不好意思说想要,只轻轻点了点头,陆川薄唇勾了起来,在她耳垂后吻了一下,哑声:“你也想要我,对不对?” 今夏羞得把脸往枕头里埋,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不一样,仿佛他只需一句话,就能点燃她所有的欲念,陆川手滑到她的大腿,慢慢地将睡裙下摆向上撩,直撩到纤细的腰部,跟着手像鱼一样灵活地钻入她的衣裳,握住她胸前的一团丰盈,不紧不慢地揉搓起来,指腹如羽刷一样,轻轻扫过尖端的敏感:“告诉我,想要吗?” 今夏仍是不好意思开口,两人贴得极紧,以至她能感到臀后杵着个硬物,他大腿抵在她腿间,若有似无地擦着她的下面,侧躺的姿势让她胸部比之前更加饱满,陆川握在掌中,将之揉捏出各种形状,见她不吭声,便恶意地捏住顶端,迫使她发出一声呻|吟:“想要吗?” 今夏受不住,只好轻嗯了声,陆川这才满意地松手,改为爱怜地轻揉,头埋在她颈后,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兀自低喃:“我等这天已经很久了。” 说完便将她身子翻了过来,面朝天地躺着,两人四目相接,眸子里皆是晶亮一片,他牵起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下面:“摸到了吗?它有多想要你。” 没有衣物遮盖,她的手直接触摸到实物,粗大而热烫的坚硬,似乎还带着清晰的脉动,像一头狂暴的,蠢蠢欲动的野兽,蓄势待发地磨着蹄子,随时准备冲刺。今夏下意识地就想缩手,却被他紧紧按住,头一低,便毫无预兆地攫住了她的唇。 他像是有极大的耐心,只温柔地吻着,含着她的唇,并不大肆地攻城掠地,怕突如其来的狂乱会吓到她,今夏知道他在忍耐和克制,慢慢地就放松了些,她虽然尝过情|事的欢愉,但狂风暴雨似的性|爱,还是会让她感觉抗拒。 待到她僵硬的身子开始软化,陆川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拉起她的睡裙,从头顶慢慢地脱了下来,羊脂般细腻白滑的娇躯便呈现在眼前,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月光,如同一件圣物。和自己心爱的人上床,便会有这样的感受,想要用最虔诚的心,膜拜眼前神圣的躯体。 今夏看见他身后,是缀满钻石星辰的夜空,可是巨大的天幕在此时,也渺小得成了他的背景。骑在她身上的男人,有着希腊神像般深邃的面孔,幽深的眼眸深处,燃烧着熊熊烈火,微微凌乱的黑发,随着他低头凝视她的动作,轻轻地垂在额前,撑在她身侧的双臂,肌肉贲张,胸前肌理分明的麦色皮肤,月光下能看见薄薄一层细汗,润湿而性感,透着一股无声的诱惑。 她忽然觉得口渴难耐,脑海里涌起的,全是过往他压在她身上冲刺的画面,那额前湿成一缕一缕的黑发,胸前沁着的,密密麻麻的细汗,顺着肌肉的纹理,汇聚成一滴滴汗珠,再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抚上他的胸膛,陆川顺势握住,低头吻了下来。 轻轻撬开她的牙齿,热烫的舌尖便喂了进去,纠缠厮磨着她软糯的粉舌,今夏不由自主地环住他的颈项,陆川便会意地加深了这个吻,口腔里透着牙膏的清凉香气,伴随两人渐重的呼吸,以及吻到深处,发出的啧啧水声。 靡靡之音强烈地刺激了陆川的神经,他开始有些粗暴,在她唇内啃噬舔咬,大肆攻掠,双手也渐渐下移,沿着她的腰线向下游走,抚摸过臀部,来到腿根,将她双腿拉开,身子挤了进去,有意无意地隔着底裤磨蹭她柔软的敏感,将她撩拨得身子微弓,腿也蜷了起来,脚趾紧紧地抠着床单。 今夏羞赧地发现,被他磨蹭过的地方,竟然从身体深处,涌出些湿热来,她下意识想夹起双腿,但无奈陆川抵在中央,合不上。她无暇多想,此时他的舌尖正一下一下,轻柔地舔着她的上颚,带来一阵冲脑的快感和震颤,没几下,她的身子就彻底瘫软,浑身的力气都聚不到一处。 陆川感到环住他颈项的手渐渐地没了气力,知道她已有些迷乱,便轻笑着放过了她微肿的双唇,拇指有些爱怜地揉着她的唇瓣:“宝贝,你今天真美。” 亮如黑丝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枕头上,星眸里带着水色和迷醉,面颊潮红,双唇染上樱色,衬着胜雪的肌肤,让他从心底惊艳。 这是他的女人,他想要守护一辈子。 今夏望着他,轻轻地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上床,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地想被他拥抱,被他疼爱。陆川握住她的双手,拉到枕头两侧,埋头吻上了她胸前的浑圆雪白。 将樱桃般的顶端含进嘴里,他舔舐吸吮,舌尖翻转,勾勒出无数种线条,不一会儿功夫,尖端就亭亭玉立起来,他又换了另一边,如法炮制,强烈的快感让今夏发出细碎的呻|吟,嘴里说着:“不要,不要了。” 身子却弓了起来,将两团高耸往他嘴里送。 “小妖精!” 陆川笑骂了句,握住两边丰盈,合到中间,一并用嘴收拾,今夏抓着他的胳膊,身子无意识地扭动起来,难耐地磨蹭着他,似乎有一种空虚,光靠亲吻无法填补。 陆川知她想要,手掌便滑下她的胸,游走过腹部,从纯白的内裤边缘探了进去,手指潜入缝隙深处,捻出一股湿意,不由暗笑:“都这么湿了。” 今夏嗔了他一眼,却无力反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还没有做扩张,下面就已经春潮泛滥。 扯下她的底裤,他握住自己的坚硬,沾着那晶莹的湿意,一点一点地往里挤,狭窄的甬道推拒着他的进入,让他忍受不住,只能一挺腰,一下子贯穿到顶部,两人均爆发出呻|吟低吼。 “宝贝儿,这么久没做,你那里更紧了。” 陆川停在她体内,让她适应他的侵入,他几乎是强忍着,才能在这么紧|窒的挤压下不泄出。今夏深吸口气,腰肢稍微动了下,调整姿势,哪知这细微的摩擦强烈地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如脱缰的野兽,腰一沉,便失控地掐着她的腰撞击起来,猛烈强势,翻搅着她柔嫩的内径,每一下都压住她腰撞进最深处,带来一阵头晕目眩。 尽管他气力很大,节奏却是不疾不徐,最初几下之后,他开始深浅交替,一手还探进她的私密地带,粗糙的指腹拨弄揉捻着最敏感的顶端,带来双重刺激,今夏意识已被撞击得一片模糊,本能地随着他撞击的起伏,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换了好几个体位,在一阵急速的抽动之后,她感到身体深处强烈地痉挛起来,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高|潮,今夏眼前一片茫白,好容易才回过神来,陆川压着她,不知餍足地继续在她身上亲吻摩挲,那双手,如同带着火焰,每到一处,尽皆灼热,她浑身因动情而泛起粉色的肌肤,让他想逐寸逐寸地,全数品尝。 察觉到埋在她体内的欲望很快复苏了过来,今夏有些讶异:“还要?” 陆川亲吻着她的耳垂:“你该不会以为这么久了,做一次就能满足我吧?” “……” 今夏无言以对,也只能由他折腾,自己是没有力气了。她不知道后来做了多久,只记得他抱着她去洗澡时,她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动都动不了。 第二天是在他怀里醒来,他似乎早就醒了,在把玩她的头发,见她睁眼,便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昨晚累坏了吧?” 想起那些香艳的交缠,今夏脸一热,就把头埋了下去,陆川抱着她:“怎么办?我想天天醒来都看见你,要不你搬回来住吧。” 今夏有些为难:“我舍不得爸爸和奶奶。” “以后你嫁了人,总不能还跟老人家住一起。” “嫁人还早。” “哪里早?我都到适婚年龄了,你难道想让我变成大龄未婚男青年?” 今夏推了他一下:“你说到哪里去了?” 陆川翻身压上她,咯吱她的腰:“快点说,搬不搬回来?” 今夏痒得直躲,感到某个硬物抵着她时,便吓得不敢乱动了:“你怎么又?” “晨竖。” 今夏想从他身下爬起来:“今天还得出去转,我们节约点体力啊。” 陆川耸肩:“外面下雨了。” 今夏这才发现,天空灰蒙蒙一片,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透明的玻璃屋顶上,汇成细流滑落下去。 “所以哪儿都去不了。” 陆川眼神灼灼:“既然这样,不如来做点有意思的事。” ☆、47 就用下雨这个借口,陆川把今夏一整天都困在酒店里,陪他大战三百回合。 事实上,今夏已无力反抗,昨夜他就把她折腾得浑身酸软,几乎要虚脱,今天更是她在盘中摆,他就樽前坐,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第41节 或许是他压抑得太久,念想如山洪一般爆发,从床上,到地毯,到书桌,再到浴室,几乎所有能做的地点,他都试了个遍,换了不知道多少种姿势,今夏只觉腿根内侧的筋都快抻断了,腿心处一直是湿泞泞一片。 三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务,窝在床上吃的,陆川始终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了个什么宝贝,不舍得撒手。这样夜夜笙歌的情况,几乎贯穿了整个旅行,让人误以为是蜜月之旅,才会总想赖在床上不肯下来。 从乌镇到苏州,再到杭州,最后到上海,下榻于黄浦江边。 晚上两人逛完外滩回酒店休息,今夏站在落地窗前,拿手机拍着灯火辉煌的陆家嘴和东方明珠电视塔,陆川的电话响了起来。他在洗澡,手机搁在桌上,固执地响了很久才挂断。 待他从卫生间出来,今夏朝他孥嘴:“刚有电话找你。” 陆川拿过手机一看:“不认识的号码。” “你不打回去吗?” 陆川把手机往浴袍兜里一放,从身后抱住她:“有什么好打,要是有急事,对方会再打来。” 今夏想想也对,便没再说什么,陆川啃咬着她的脖子:“乖,去洗澡,我等你。” 今夏面上一热,赶紧挣开他的手去卫生间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不知餍足,她只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没想男人也是,愈来愈生猛。 陆川躺到床上,打开电视,不一会儿手机便又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他看了看,随手接起来:“喂?” “是我,祁书。” 陆川不由错愕,不知为何,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上次在自家门口看见她的那种反感,此刻又浮了出来,原来她不仅查到他住哪儿,还拿到了他的手机号。 以前念书时,只觉她固执,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想来,她此刻的行为和那些千方百计,试图纠缠他的女人,又有何不同? “对不起,我知道你说过让我不要再找你,上次是我不好,不该喝醉了跑到你家门前闹。” 祁书有些哽咽:“但我现在迫不得已,我回国没多久,在北京也没什么朋友,就只有你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她声音听起来凄凄惨惨戚戚,带着惊慌失措,背景里还夹杂着似乎是大力的敲门声,陆川不由皱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祁书几乎要哭出来:“我和台长他们在外地出差,台长他借酒装疯,要我去他房间,我不肯,他就说我不识相,要雪藏我的栏目,现在还跑到我房间门口来敲门,我好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川沉默片刻:“你把房门反锁,他进不来的。” “我已经锁了,但还是害怕,不知道他要敲到什么时候,而且如果他真的生气了,要雪藏我,我的事业就等于毁了,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打酒店总台的服务电话,就说有人骚扰,请他们处理一下。”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知道你有关系的,你帮我跟台长解释一下,请他以后不要潜规则我,也不要雪藏我的栏目?” 祁书几乎泣不成声:“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已经失去你了,再失去工作,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川沉默不语,不帮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两人就算分了手,不能做朋友,但也不是仇人,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遭遇毒手而袖手旁观,但是帮她,又怕她误会,以为他们有旧情复燃的可能,更怕闲言碎语传到今夏的耳朵,引起什么怀疑,他的工作性质需要应酬,已经不能让她安心,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他才更需要注意,要提前扎实自己的形象,得到她的信任。 “你先打电话给总台。关于你工作的事,等我考虑好再答复你。” 祁书抽泣着,感激:“谢谢你肯考虑。” “你自己小心一点。” 挂上电话,陆川不免走神,主播圈子水也深,要走这条路,又没人保驾护航,实属不易。想到她一个女人,晚上被困在酒店房间,外面还有老禽兽骚扰,他难免有些担心,但仔细一想,应该也没什么事,房门锁上,外面人也进不来,等到了第二天,青天白日的,谁也不敢怎样,面上又是一团和气。 今夏洗完澡出来,爬上床靠到他身边,陆川搂过她的肩膀,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今夏察觉,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陆川不便直言,怕她多想,就说:“明天回去了,你搬回我那儿住吧。” 今夏一愣,不曾想他又提起这茬。和他约会,上床,她觉得是顺其自然,但同居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她有些抗拒,感觉两人似乎还没到那份上。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再说,你也得让我和爸爸奶奶商量一下吧。” 陆川不依不饶,一个翻身就压上她,掐着她的腰恶狠狠地说:“商量可以,但周末你要过来陪我,你要敢说不,我就做到你说要为止。” 今夏看着他眼里,那饿狼一般绿油油的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白天可以,但晚上我得回去,等这事儿确定下来再住吧。” 陆川思忖片刻,颔首同意,跟着便含上她的唇,又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在上海浦东机场,又接到祁书的电话,虽然他没有保存她的号码,但无奈记忆力不错,看着来电就依稀知道是她。手机已经握在手上,今夏就在他右手边,若是不接,推说是陌生人,恐引人怀疑,他只好将手机换到左手,接起来:“喂?” “是我。” 声音小心翼翼:“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就是怕你担心,想告诉你一声,昨天酒店的员工把台长劝走了,今天早上,大家都装得像没事发生,我也没受什么委屈。” “那就好。” “听说台长是个小心眼的人,我估计他回去了肯定要给我下绊子,不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这件事我会看着办,回去再说。” 挂上电话,陆川瞄了眼今夏,傻丫头正在包里翻东西:“你身份证搁哪儿去了?要办登机牌。” 陆川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抽出来递给她:“这儿。” 回到北京,他先把今夏送回去,返回半岛城邦后,他考虑良久,还是决定拉祁书一把,毕竟曾经相爱一场,他不能无动于衷。 掏出手机,他拨出沈昱的电话:“帮我办件事。” 沈昱在那头乐得眉眼花花:“矮油,蜜月归来啦?有没有纵欲过度啊?你要知道,春天是容易发的季节,弄不好可是要流鼻血的。” “你别他妈瞎贫。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旅行了?” “我碰见小夏她老爸来医院透析,就顺便打听了下呗。对了,要我办什么事儿?” “帮我关照下祁书所在电视台的台长,让他有点分寸。” 那头沉默良久:“你见过她了?” “上次在地产峰会碰巧遇见了。” 沈昱叹了口气:“哥们儿,别怪我多嘴,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你现在可是有主的人了,可别犯什么低级错误。” “我知道,所以才让你去办这件事,不想外人有什么误会。” “我可明确告诉你,我是不想帮她的,没那么大的头,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长得漂亮想当主播,单身没背景又不想被潜规则,我看这事儿,难,你替她挡得了一次,还能替她挡一辈子?” 陆川安静良久:“就当是我欠你人情,帮她这一次,毕竟我欠过她,这次算是还给她。” 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沈昱知他所指:“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帮她这一次,可是这事儿你得瞒好了,千万不能让小夏知道。” 说到这里,他脖子有些发硬:“因为那个啥吧,之前我好像,也许,可能,偶然在她面前提过祁书,她大概知道你俩的事儿。” 沈昱提起这茬,陆川冷笑了一下:“你不说我倒忘了,这笔账还没跟你算,你记得洗干净脖子等着。” 沈昱:“啊咧?” 不久之后,祁书就被台长单独叫去谈话了,台长言辞恳切地表达了那天醉酒的失误,请她不要放在心上,关于要雪藏她的事也是他一时胡说,就当没发生过。祁书心里知道,尽管陆川没有告诉她,但他已经在背后悄悄地把这事儿给她办了。也许这个男人,心里还有她。 ☆、48 月朗星稀,陆川在半岛城邦的阳台摆了两个懒人沙发,和今夏躺在上面聊天,说起小时候玩的一种游戏,他竟兴致盎然地跑去取了纸张,要叠豆腐干给她看。 那时贫富差距不大明显,也就是乡下的孩子玩泥巴,城里的孩子玩玻璃弹子,这么短的距离。 陆川说的那种游戏,今夏小时候也见过男孩子玩,似乎是把报纸或者包装纸,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干形状的小块儿,放在地上,谁能用掌风把这豆腐干扇得翻一面,谁就可以拿走它。 陆川拿着纸张,凭着记忆摸索地叠着,年代已很久远,很多回忆都在时间的洪流中磨损褪色,他确实有些记不清,当时闭着眼睛都能叠出来的豆腐干,现在好像怎么叠都不对。 今夏也拿了张纸,若有所思地照着他的方式叠,门口传来电铃声,陆川朝她动了动下巴:“乖,去开门。” 今夏不想动,赖道:“你去开嘛,你离门近。” 陆川放下叠了一半的纸,勾起嘴角:“石头剪刀布?” 今夏果断同意了,有机会当然要搏一搏。 但现实很无情,她只能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来,跨过陆川的长腿,再跑过客厅去开门,之前他们订了两份夜宵,大概是快递到了。 楼下门禁开了之后,她到房里从钱包数出了正好付外卖的钱,跟着再折回玄关,恰好响起清脆的敲门声,她也没问,就把门拉开了。 门口站着清水出芙蓉的女子,瀑布般的黑发,柔顺地披散在素色连衣裙上,宛若民国时代的大家闺秀,今夏一愣,她怎么会来这里?她又怎么知道这里? 祁书手上拎着一盒东西,看见今夏亦是一愣,跟着便温婉地笑起来:“你好。” 今夏回过神,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你好。” 祁书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叨扰,我是来找陆川的。” 今夏有些腹诽,既然知道晚,那为什么还来,如果她今天不是恰好在这里,现在岂不就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但是谴责的话她又不好贸然说出口,毕竟上次见面时,说是他的朋友,就算她来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真相没有昭然之前,这第一巴掌,也万万不能由自己亲自打出,以免折了涵养。 祈书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进来吗?” 今夏挤出个僵硬的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微微侧了侧身,祈书便钻了进来,站在门口换鞋,今夏关上门,几步跑到阳台,有些气鼓鼓地说:“猪,有美女找你。” 陆川下意识忽略了美女两个字,注意力只集中在第一个字上,猪? 站起身,他抬手掐住她的腰,胳肢:“胆儿肥了嘿,说谁是猪呢?” 今夏痒得在他怀里笑着扭动:“好啦别闹了,你ex来了。” 陆川这才一怔,透过阳台推拉门的玻璃朝客厅望去,祈书站在中央,正浅笑嫣然地注视着二人。 他手一松,脸色一沉,便走进客厅,语气并不友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祈书抱歉地一笑,将手上拎的盒子递了过去:“我只是……想来谢谢你,上次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可能连工作都没了,所以我烤了些饼干,当是谢礼。” 陆川没有伸手去接,那盒饼干就握在祈书手上,尴尬地悬在半空,对峙中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今夏站在陆川身侧,听出两人私下有过交集,心里已是膈应,现在就更不可能替他接下那盒饼干打圆场,陆川没想到她会找上门来,还好死不死地被今夏撞见,心中难免气恼,也不想再让她有什么猜想的余地,便说:“我和小夏都不喜欢吃饼干,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就拿回去吧。上次帮你只是看在过去的情谊上,举手之劳。” 祈书握着盒子的指关节,渐渐泛起青白,面上仍是笑着说:“你收下吧,你不收下,我不能安心。再说这饼干是黄油烤制的,没放什么糖,不会太甜。” 今夏面无表情地盯着祈书,她却并不与她对视,只是笔直地望着陆川,陆川深吸口气,再吐出来,似是有些苦恼,换做别的女人,他大可不必给对方面子,只是她毕竟是祈书,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说出侮辱性的字眼。 阳台上忽然传来手机铃声,划破了这一室僵持,今夏听出是自己的手机,便转身去阳台接,陆川这才拿过祈书手里的饼干盒子,随手放到茶几上:“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祈书浑身一僵,好好谈谈这四个字,就表明接下来的内容一定不是可以好好谈谈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不用变着法子地再来找我。上次我帮你,不是因为对你还有什么想法,只是纯粹在帮一个认识的人。但仅此一次,以后你遇到困难,希望可以自己处理,主播圈子不好混,这世界还有其他很多工作。” 祈书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如同在叙述一件波澜不惊的事,她宁愿他像那天晚上一样对她吼,至少说明她还能触动他情绪:“难道你就那么不能理解,当年我被迫离开你的事?我到现在都还爱着你啊,你就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陆川勾起嘴角:“正是因为念在过去的情分,你现在才能站在这里说话。我以前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但你现在的每个举动,都让我感到怀疑,你怎么查到我住址的,怎么拿到我电话的,又是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我家,你想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 祈书委屈地咬着下唇:“我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我回国,听说你没结成婚,我以为我们还有机会,但我不知道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之所以做这么多,只是想为自己争取,这难道有错吗?” 陆川正色:“你为自己争取是你的事,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但这里是我家,以后请你不要再来,我们私下里不该有任何交集,我也不希望让我女朋友误会。” 祈书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才深吸口气,勉强露出笑容:“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没打招呼就来的,我……先走了,再见。” 今夏从阳台回到客厅时,祈书已不见了身影,陆川迎上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收进怀里:“刚是谁打电话给你?” 今夏有些疑惑:“是陈之城,但是很奇怪,我接起电话,那头听不见人说话,好像还有些杂音。” 第42节 听见陈之城三个字,陆川有些不快:“也许是不小心按到了。” “我也这么想,但是不确定,所以就又打过去了,打了几次都只是响铃,一直没有人接。” 今夏说罢摇头:“算了,不管了,如果有什么事,他肯定会再打来。” 陆川不满地掐了下她的脸:“我就在你面前,你脑子里还装着别的男人,这么快就想红杏出墙了?” 今夏剜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跟陈之城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谁的前女友,追人都追到家里来了,这亏得是我在,要我不在呢?她一投怀送抱,你还不得缴械投降啊?” 陆川眉眼含笑:“吃醋了?怎么就对我的定力这么没信心?” “请问你有过定力吗?知道这俩字儿怎么写吗?” 他要是有定力,她至于出去旅个游,去哪儿都得坐车,走路就腿疼吗? 陆川抵住她额头:“只有对你我才没定力,我有你就够了,别人不需要。” 今夏脸上一臊,捶他胸口:“你你你快点老实交代啊,跟她怎么回事儿?又背着我暗度陈仓,人都追屋里来了。” “我跟她真没什么,就是她工作上遇到点麻烦,请我帮忙,我念在认识一场,就帮了她一把,你要不信的话可以问沈昱,他可以作证。” 今夏撇嘴:“沈昱是你的发小,你跟她要真有什么苟且,他肯定帮你打掩护,我能从他那儿问出啥来呀。” “所以说,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搬回来住,这样我哪天夜不归宿,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不是?” 今夏白他一眼:“我可不要变成控制狂,你要不洁身自好,我放个电子眼在你身上也没用,总之你要敢真跟她有什么,我我我……就不跟你玩儿了!” 陆川胳肢她的腰,笑道:“敢不跟我玩儿?你这辈子可都跑不掉了!” 今夏笑着躲开,被他一个饿虎扑食压倒在沙发上,两人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陆川眸色渐沉,四目相接,都喘息未定,他刚要吻上她,就听见她兜里手机响了,今夏掏出来一看,是陈之城,便要坐起来接,陆川不让,死死压着她,在她脖子上亲吻起来,今夏只得忍住痒接起电话:“喂?” “是今夏吗?” 陌生的声音,让今夏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下意识推开陆川,从沙发上坐起来,正色:“对,我是,请问你是?” 对方简短地说:“我是丰台警察局,陈之城的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 ☆、49 协助调查?今夏脑子一嗡:“陈之城他……出什么事了么?” “他身中两刀,现正在医院抢救。伤者事发后曾打过一个电话给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今夏只听见身中两刀,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握着手机,感觉眼前地动山摇,陆川看她表情便知道是出事了,心下一沉。 那头再问了一次:“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今夏这才回过神来,急道:“我们是朋友,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抢救,具体情况得等医生的结论。事发当时你在哪里?” “我在男朋友家里。” “你知道他平时有什么仇家没有?” 仇家?今夏不安起来,难道是仇杀:“我不知道,他人很好,应该不会得罪谁。” 说话间她又猛然想起:“他是记者,不知道会不会是工作上的事。他现在在哪家医院?我想过去。” “在市人民医院。你知道任何他同事的姓名吗?” “他师父,叫李铁生,他手机里应该有联系方式。” “好,请你继续保持手机畅通,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找你协助。” “好。” 那头顿了顿:“这支手机上有三通你打的未接来电,报警的人说,是听见手机铃声才发现的伤者。” 言下之意,便是如果她没有打回去,陈之城就很可能因为没人发现,而流血致死,今夏浑身发抖:“谢谢你。” 那头嗯了声,便挂断了电话,今夏站起来就往玄关冲,边穿鞋边对陆川说:“送我去市人民医院。” 两人乘电梯到地下车库,火急火燎地奔向路虎,跟着开出,一辆红色的polo也悄然启动,偷偷地尾随在二人车后。 赶到院里,抢救还未结束,手术室外候着个警员,等待过程中今夏和他聊了一下,大致了解了案情。案发地点在偏僻胡同,并未有闭路监控,案件初步判定为谋杀,伤者的手机,银行卡,现金均没有损失,不是劫财,但因为没有目击证人,案件侦破存在一定困难,目前已经通知了伤者家属,正连夜从山西赶来。 今夏望着手术室门上那盏亮着的红灯,有些口干舌燥,伤者,希望只是伤者,千万不要变成死者。她从来没想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自己认识的人,竟会遭遇这样的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陈之城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陆川沉默地揽着她发颤的肩膀,任何安慰的,给予人希望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虚伪不堪,什么一定会没事的,什么吉人自有天相,都是狗屁。 生和死,跟是好人还是坏人,完全没有内在的逻辑关系。满手血腥者亦可高枕无忧,心如赤子者亦可锒铛入狱。说得玄乎一点,一切都是命。 李铁生在警局做详细的笔录,他是陈之城的师父,对他手上跟的新闻也最了解,录完之后他赶到医院,碰到等在手术室门前的今夏,两人曾在山西老家见过面,那时他和陈之城在当地采访,而她父亲蹬的三轮被奥迪车撞到,车主借机生事,把他们父女二人打了一顿。 “小今。” 今夏闻声扭头:“李老师?” 跟着快步迎上去:“警察联系您了?” 李铁生浓眉深锁:“对,我刚在警局做完笔录,赶过来等结果。” 说完看见站在她身边的陆川,便和他点了个头,以示招呼。 今夏急问:“案子现在有没有什么线索?” 李铁生摇头叹气:“还没有,干我们这行的,本来就容易得罪人,加上小陈责任心强,就更是树敌不少,我已经把他手上跟的新闻都告诉了警方,现在就只有等消息了。” 今夏也不知道除了等待,还能为陈之城做些什么,她感到无端的渺小,深沉的无力,内心还有团即将爆裂的焦躁,因为她只能等,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她几乎痛恨此刻的自己。 “李老师,您觉得陈之城得罪的人里面,谁最有可能是干这件事的人?” 她明知答案不一定为真,但偏就是想问,她需要一个可以仇恨的对象来占满她的大脑,这样才可以不去想陈之城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事。 李铁生从怀里抽出根烟,想要点燃,突然醒起自己这是在医院,又放了回去:“我不好说谁最有可能,对警方我也是这么说,就怕干扰他们的调查视线,我只是陈述事实。事实是小陈跟着我跑新闻之后,挨过好几次打,最近一次挨打,是因为一个地产开发案,那楼盘在施工过程中,脚手架倒塌,造成一死三伤,小陈跟的这个新闻,因为挖得太过深入,被对方武力警告了一次。” 陆川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睛里闪过一丝隐忧,今夏自然而然地问道:“哪个地产开发案?” “围村项目,开发商是绿地地产,倒塌的脚手架属于二级分包商,负责人叫王明朗。” 今夏愣住,王明朗,王总? 以前她还在他手下干活时,倒是听说过他在道上有些人五人六的朋友,但是杀人这种事……转念一想,其实她根本不了解王明朗,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如果触动了他的核心利益,他会是个什么反应呢? “脚手架倒塌是什么时候的事?” “约莫一个月之前。” 今夏回忆了下:“我好像没有印象。” 跟着下意识地问陆川:“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川忽然在此时希望今夏是个傻乎乎的女孩子,这样他就可以轻易说谎,而不怕被拆穿,但围村项目是经他手批给绿地的,当时王明朗也在争这个项目,但最终没有成功,这整件事她都清楚,如果在此时他推说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显然不合情理:“我知道。” “你觉得会是王明朗干的么?” 陆川微微摇头:“不清楚。” 李铁生道:“至少小陈上次被打,的确是王明朗干的。现在这起案子,还没有证据。” 话音刚落,陆川的手机就响起来,他掏出来时今夏无意瞥见屏幕,上面赫然显示着王明朗三个字。 陆川微微压下手机,似乎不想被人看见,对今夏道:“我去接个电话。” 今夏有些木然地点头,王明朗,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如果王明朗涉案,会不会他也牵涉其中? 看着陆川快步离开的背影,今夏忽然觉得,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她,而这事,跟陈之城有关。 李铁生焦躁地又把香烟掏出来,不能点燃他就那么夹在两指中间,送到嘴边深吸一口,好让尼古丁的焦油味给他一点安抚,今夏安静地站着,抬头望着那盏触目惊心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的红灯,心里一团乱麻,如果他真的跟此事有牵连,如果陈之城出了事,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待陆川打完电话回来,今夏把他拉到旁边,远离李铁生的地方,表情有些生硬:“刚才是谁打电话给你?” 陆川微怔,跟着若无其事地耸肩:“你不认识。” 今夏盯着他的眼神瞬间复杂起来:“你答应过我,不会骗我。” 陆川沉默片刻:“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 今夏望着他安静了许久,跟着深吸口气:“我知道你的工作性质,不可能事事都对我说,所以我才只要求你不骗我。你可以瞒着我,但当我问起来的时候,你不能骗我!” 她语气原本压抑,但最末一句显然因为情绪激动而无法控制地拔高,陆川知道她这是生气,很生气,她向来情绪不大外露,嚎啕大哭,勃然大怒,或者喜笑颜开这样的词,没有用在她身上的机会,像现在这样双唇紧抿,眉头紧蹙,就已经说明她情绪十分波动了。 他知道骗不下去,只好退让:“你想知道什么?” “王明朗给你说什么了?” 陆川微叹口气:“警方要他协助调查,目前他是这案子的重大嫌疑人。他打给我,是想让我关照他。” “是他做的吗?” “他说不是。” “他当然说不是。” 今夏望着他,忽然回过神来:“脚手架倒塌砸死人的事,新闻没有大面积报道出来,是不是你压下去的?” “我只是帮了点忙。” “所以陈之城在调查这个新闻,你也知道?” “是。” “他不肯听话,所以王明朗才对付他,这些你都知道?” “是。” 今夏深吸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所以你知道陈之城是我的朋友,知道王明朗要报复他,但是你却从来没想过要告诉我?” 陆川沉默。 “那现在呢?你是不是也坐视王明朗杀他?” ☆、50 陆川微皱起眉:“你就那么信不过我?如果我知道王明朗要杀他,会坐视不管?” “你之前知道王明朗要打他,打人也是可能死人的,你阻止了吗?” 今夏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你说一句,王明朗不敢不听,可是你没说。”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纠纷,跟我没有关系,我没立场说什么。” 今夏缓缓摇头:“你是不喜欢陈之城,所以才袖手旁观。如果换成是我的好朋友,我的闺蜜,你一定会主动帮忙。” 第43节 陆川沉默片刻:“我是不喜欢他,但王明朗只说要给他点颜色,这种事多了去了,所以我才没说什么。” “那现在呢?” 今夏望着他:“陈之城躺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王明朗是头号嫌疑犯,你就一点都不知情?” 陆川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睛也危险地眯起来:“你还是怀疑我?” “陈之城一定是挖到了什么重大的信息,所以才需要被抹掉,而你跟王明朗以前……” 今夏有些说不下去了,政治的事太敏感,本不是她该过问,她也不想过问他在做的事。如果他要处理别人,她都可假装不知,充耳不闻,但对象是陈之城,是陈之城,这不一样。 陆川冷笑出声:“你以为我是怕他挖到我受贿的事,所以就默许,甚至指使王明朗去干这种傻逼的事?!” 今夏答不上来,她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确闪过了这个念头。 陆川见她沉默,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他几欲打个寒战,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信不过他:“你就那么紧张那个男人,紧张到不惜怀疑我?那好,你在这儿守,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想我们不用见面了。” 说完便绕过她身侧,大步离开。 今夏没有追上去,她回到手术室前,下意识地抱起双臂,止不住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陈之城遇刺感到很愤怒,很想要问谁讨个说法,告诉她哪里有线索可以抓住凶手,她脑子里必须要填满个什么事儿,才能不去想万一陈之城死了该怎么办。 她不是有意要和陆川争吵,她也无力去想他说的我们不用见面了意味着什么,她只是拉着李铁生,不断问着陈之城手上其他的新闻,看看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可疑。她知道她不是福尔摩斯,她只是想问,想尽一份力,躺在里面的人,是她曾经的暗恋,也是喜欢她的人。 李铁生见她似乎很冷,便脱下自己的夹克盖在她肩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今夏拢着夹克衫的领口,颤抖地点头,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陈之城会活着,陆川也会回来,她不能哭。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戴着蓝口罩的医生走出来,今夏顿时屏住呼吸,张大眼睛望着他,企图抓住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但他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她泪如雨下。这不可能是真的,他父母还在来北京的火车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才二十三岁啊…… 李铁生愤怒地冲上去抓住了医生的肩膀,只换来一句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今夏腿一软,跌坐到地上,两只眼睛挂上了水帘,视野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胸口突然有撕裂的疼痛,她缩成一团,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像是把多年积攒的眼泪,要在今天一次用光。 尸体推出来的时候,今夏站都站不起来,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李铁生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两人跟到停尸房,李铁生去看了尸体,今夏只坐在停尸房门前的地上,拒绝进入,她已经不哭了,脑子发空,没了感觉,像个人偶。 有很多关于陈之城的回忆,翻腾着想要涌出来,都被她硬生生压了回去,她不相信他死了,她拒绝翻阅过去。李铁生出来,在她身边靠墙坐下,安静良久:“进去看看吧,他会希望你去看他。” 今夏坐着没动,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发呆,李铁生习惯性地掏出烟点燃,吸了口又摁灭在地上:“他总说让我少抽一点。” 今夏这才嗯了声,笑了笑:“他就是这样,看不惯的毛病就想让人改掉。” 李铁生摩挲着那根香烟:“你知道吗?为什么他受伤后唯一一个电话是打给你。” 今夏扭头,李铁生说:“他一直喜欢你,你的电话,在他的快速拨号里。” 原本止住的眼泪,顿时如泉涌出。 “所以,去看看他吧,好好告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停尸房,陈之城安静地躺着,就像睡着了一样,白布盖在胸口的位置。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指尖颤抖地悬在他额头上方,却放不下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他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张眼,他是真的死了…… 一下子她就恸哭出声,不堪重负的回忆霎时决堤,曾经他在球场奔跑,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两人并肩走在阜成路上交谈甚欢,她被打的时候他跳出来保护,在一个星辉熠熠的晚上他对她表白…… 所有的这一切,都随着他的离去,变得苍白无力。 今夏不敢多待,快步走出停尸房,在李铁生身边坐下,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地上,背靠坚实的墙壁。 李铁生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抹掉眼泪,问:“警方什么时候可以破案?” 李铁生摇头:“不清楚,我离开警局时,听说他们正在案发现场搜寻凶器,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两人跟着陷入沉默,李铁生看了看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今夏摇头:“我想在这里等到他父母来。” 说话间,她摩挲着手腕上细细一根铂金的链子,那是陆川送给她的,李铁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想起之前她和陆川两个人在旁边有过争执,自那以后,就没看见陆川出现:“吵架了?” 今夏轻点了下头,李铁生若有所思,他们争执时他听见了只言片语:“如果你们吵架的原因,跟我猜测的一致,我想应该是误会。” 今夏抚摸着那条手链,并未开口,李铁生头靠在墙上,双腿在地上交叠:“理想是有边界的。” 今夏抬起脸来,李铁生望着天花板:“这是我教小陈的第一句话。” 良久,他收回视线,看向今夏:“在你眼里,我和小陈,是不是像英雄?” 今夏微微颔首,李铁生扯出个笑,又望回天花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见过我见过的那么多人,你就会知道,我们不是英雄,或者说,我们一边勇敢,一边怯懦。” 今夏安静地听着,李铁生叹口气:“当你通过一只表,一根皮带,甚至是一个打火机,就能看出什么端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清廉。你走在路上,看见的任何一个领导,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故事,但你明知道这些,却不敢去调查。我们是喉舌,他们却是大脑,我们只能发出他们容许的声音。” 今夏轻嗯了声,李铁生接着说:“我教过小陈,顺藤摸瓜,摸到哪里就该停手,否则藤蔓就会变成毒蛇,反咬我们一口。在这点上,他是接受意见的,什么能调查,什么不能调查,他有分寸。在这个案子上,王明朗现在虽然是第一嫌疑人,不过以我的论断,他的作案动机有,但并不充分,建筑事故不少见,被曝光的确会产生影响,但波及面小,一死三伤可以赔钱,工程照样继续,他犯不着杀害一个记者,把事件升级。” 今夏垂着头,早在陆川愤然离去时,她就意识到自己对他妄加指责了,现在李铁生的话,也从侧面支持了这点。如果是陆川那样的人,应该不会让王明朗去做这么傻逼的事,所以,是她胡乱地错怪他了…… - 陆川坐在吧台高脚椅上,手里的威士忌如同白开水一般灌进肚子,他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脑子似乎还清醒,就是眼睛有点花。如果抢救室里躺着的是别人,恐怕她都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可是偏偏是那个男人,那么轻易地就让她丧失了理智,像只刺猬一样地与他争吵。 身边空座挤上来一人:“怎么这么巧?” 陆川侧脸一瞥,淡道:“你怎么在这儿?” 祁书举手朝酒保示意:“一杯mojito。” 跟着才回答他:“我正好路过,就进来喝杯酒,没想到碰上你。” 陆川无意思考她话里的真假,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示意酒保再加。 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 ☆、51 祁书歪着头看他:“怎么,有心事?” 陆川手指快速地敲着台面,视线落在手边的电话,她不曾打来:“跟你无关。” “也许说出来会好些。” 陆川不耐地看了她一眼,跳下高脚椅,有些踉跄地走向卫生间,祁书倒也不恼他的态度,自顾自地饮着翠绿的mojito。 片刻后,他遗落在吧台的手机响起,祁书略微犹豫,拿了过来,来电人显示为:老婆。红唇轻勾,她滑动屏幕,接起这通来电,先没吭声。 那头传来一个恹恹的声音:“你在哪儿?” “你找陆川?” 祁书眼波一转:“他现在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今夏沉默良久:“你是谁?怎么会拿到他的手机?” 祁书轻笑:“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声音了么?我们晚上见过的。我跟他在一起,当然拿着他的手机。” 祁书?今夏一愣,她不是走了么,两人又怎么会在一起:“你让他听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他在洗澡,怎么听电话嘛?” 祁书勾起嘴角,故作得意:“小姑娘,我告诉你,你的男人可不再是专属于你的了,他在床上的功夫,还和以前一样好呢。” 今夏心口一闷,像是被谁紧紧掐住,直觉地反击:“你也会说以前,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没有任何意义,你以为现在说这种拙劣的谎话,就能骗倒我么?” 祁书一滞,冷哼了声:“信不信由你。” 跟着就挂断电话,记下今夏的号码之后将手机扔进那杯mojito里,再把酒杯推倒。 今夏电话拨回去,已无法接通。他的手机在祈书手上是事实,但他绝对不会自己关机,一定是祈书做的手脚。这个女人虽然她只接触过几次,但给她的总体印象,便是脸皮厚心机深,她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在一起的,但有这个女人在,就一定没有好事。 从地上爬起来,她面有歉意,对李铁生说:“对不起李老师,我有急事儿,要先离开一下,等我处理好再回来。” 李铁生见她眉头紧蹙,像是发生了大事,便理解地点头:“你赶紧去,小陈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今夏再往停尸房里看了一眼,踌躇了下,跟着便扭头离开。奔出医院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两人在哪儿,电话也打不通,她要怎么找人? 陆川难受得在厕所把胃里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脑子因此也稍微清醒了些,回到吧台,就见祁书手忙脚乱地擦着他的手机,台面上到处是水,她手腕上还沾着mojito的薄荷叶子。 见他回来,祁书一脸抱歉:“对不起啊,我刚才不小心把酒打翻了,你的手机也连带遭殃了。” 陆川愠怒地一把夺回手机,屏幕已经黑掉,机身进水,他也不敢冒然开机引起短路。酒保拿着毛巾过来,替他们把台面擦干,陆川把手机搁在台上不再去管,示意酒保继续添酒。 祁书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换了杯龙舌兰:“跟女朋友吵架了?” 陆川揉了揉吃痛的太阳穴:“如果你想继续待在这儿,就闭嘴。” 祁书一愣,识相地不再言声,将子弹杯的龙舌兰一饮而尽,示意再加,如此反复,大有不喝醉不罢休的气势。 陆川晃着杯中澄黄的酒液没有说话,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之下对今夏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案子破不了,那他们岂不是不能见面了。 现在也不知道陈之城抢救得如何,他心念一动,拿过手机想打个电话过去,按下home键没有反应,才想起手机进水了,不能用,遂又放了回去。 喝酒的间隙,有人前来搭讪祁书,被她拒绝,她一杯烈酒接着一杯,直喝到脑子发热发晕,才趴在吧台上歇息,连手包掉在地上也浑然不知。 陆川弓身替她捡起来,推了推她手肘:“看好你的包。” 祁书后脑勺对着他,趴着没有什么反应,像是睡着了一样,陆川见她不理自己,就把包放她手边,叫酒保结了帐,收起手机准备离开。 啪的一声,他回头,刚捡起的手包不知怎的又掉了下来,犹豫片刻,他上前重新替她拾起,推她肩膀:“起来。” 祁书这才迷迷糊糊地从吧台上支起身子,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眼神迷蒙,双颊微红:“怎么了?” “把你的包拿好。” 陆川将手包放在台上:“我走了。” “等一下。” 祁书嘟囔着,话有些说不清楚:“我也走。” 说着跳下高脚椅,歪歪扭扭地走了几步,一个不小心便跌倒在地上。 陆川心里想走,但她捂着脚踝爬不起来,如果留她一个人醉醺醺地在酒吧,更何况她长得并不安全,万一出了事,他会感到有责任,便上前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祁书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半倚在他身上,一瘸一拐地,东倒西歪地朝外走,好不容易出了酒吧,陆川替她拦了辆车,把她塞进车里,师傅问:“到哪儿?” 陆川摇祁书:“你住哪儿?” 祁书只是傻笑,似乎比刚才更醉,陆川再问了遍,她还是不答。 微蹙起眉,他关上车门,坐上副驾驶:“到最近的酒店。” 翻出祁书手包里的信用卡开了间房,他将她带到房里,祁书趁着他插门卡时,伸出纤长的手指探进自己的喉咙,跟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吐在陆川胸前。 陆川下意识地把她推开,衬衣的前襟上还是沾到了一些秽物,祈书掩着嘴,踉跄地奔进卫生间趴在马桶边上吐了一阵,冲掉后坐在地上出神,陆川跟进来,顺手拿过洗手台上的白毛巾擦拭自己的衣服,脏的地方混有酒精和胃酸的气味,不由让他皱眉。 想到他要这么穿着弄脏的衬衣回家,他就头皮一阵发麻,几下把衬衣脱下来,又撕开了块酒店提供的香皂,在水龙头下搓洗起衬衣弄脏的地方。 祈书嘴角微勾,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左摇右晃地朝外走,陆川察觉她的动静,倒也没在意,只道是她要去床上休息,便依旧埋着头洗自己的衬衫。 一双水蛇一样的手臂,就那样悄悄地缠上了他光裸的上身,紧紧扣住他腰,背脊上,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过,祈书抱住他,带着哭腔喃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陆川身子一僵,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设计了:“你连住哪儿都想不起,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 “我说过,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陆川掰开她的手,转过身来,脸色有些阴郁:“我帮你解决了你的台长,就算我们两清了。” 祁书摇头,视线没有了之前的涣散:“我不相信你真的放下了我,如果你放下了,就不会帮我解决困难,就不会怕我不安全,把我带到酒店来。” 陆川盯了她好一会儿,下颚收紧:“我说过,帮你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现在带你来酒店,只是怕你不安全,是个人都会这样做。如果你执意要继续误会,那别怪我以后无情。” 第44节 祈书见他皱着眉头,面色极为严肃,知他所言非虚。她感到自己走投无路,再没有别的办法,便伸手到颈后,拉开了长裙的拉链,两只肩带一挑,裙子便应声落地:“你再抱抱我吧,就当是最后的念想,好吗?” 雪白的身体,私密覆盖在黑丝绸的成套内衣下,勾人极了,毫不遮掩地展示在陆川面前,他沉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祈书再次伸手,欲解开背后文胸的搭扣,陆川出声喝止:“够了。” 祈书手一顿,耳边听见他说:“恭喜你,终于成功地毁掉了我对你所有的回忆,我以前当你执着,原来你只是……” 那个贱字他说不出口,回身拿起衬衣,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祈书跌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空了一会儿,便自嘲地笑起来。若是换了别的男人,早就抵抗不住她的柔弱和眼泪,他确实变了,心里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城墙,将外来的诱惑悉数挡住。 而她空长了一张美人脸,凭着这点就想要出人头地,是她太天真,还是社会太现实? 今夏不断地打着陆川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她只好改为发短信,希望他开机以后能看到。 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地在北京城里乱撞,路过一家宾馆就心惊肉跳,折腾了半晌,她觉得这样找下去根本不现实,便折回了半岛城邦。 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人在,她心一沉,摸索着走到主卧,竟意外地发现床上大字型地躺着个人,走近一听,呼吸均匀,已经睡沉,身上穿着棉质的睡衣,是她给他买的。 不知为何,她高悬的心奇迹般地落了下来,蹑手蹑脚地上床,爬到他身边的位置,枕着他的手臂躺下,身体像婴儿那般蜷起,一手揽在他腰上,像抱住了全世界。 ☆、52 陆川醒时,天刚泛起鱼肚白。他想坐起来,才发现臂弯里蜷着个小小的身子,无尾熊一般地搂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床来的,连衣服也没换,胸口微微起伏着,睡得正熟。 想起昨天两人的争吵,在眼下似乎什么都算不得了,她能主动回家来,像这样抱着自己睡着,已经足够解释一切。 试着屈起胳膊,想更好地抱住她,却发现手臂已经酸麻,完全使不上劲,他不敢动,也不舍得动,怕惊醒她,便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描绘着她眉眼的轮廓。他喜欢她这样紧紧地抱着他,依偎着他,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在依赖。 不多会儿,今夏睫毛微微颤动起来,醒了,扬起脸,正好对上他满含深意的双眸:“再多睡会儿。” 他轻抚她的头发。 今夏直觉地嗯了声,低头想起什么,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睡了,我得去医院。” 陆川活动着麻木的手臂,也坐起身:“别太担心,医院有护士看着他。” 今夏这才想起他不知道这事儿,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她艰难地说:“他死了。” 陆川手臂在空中一滞,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将她搂进怀里,知道她难过,却找不到安慰的话,只能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我陪你去医院。” 今夏点头,两人下床,陆川换好衣服,拿过床头的手机,想起昨晚进水,便从抽屉里翻了个旧手机,把sim卡换过去,插在电源上临时充会儿电。 今夏见他换手机,亦想起昨晚的事来:“我打过电话找你,被祈书接了。” 陆川诧异地抬起头,安静须臾:“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不重要,我知道她是骗我的。” 今夏垂着头:“我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昨天我不该不相信你,以后不会了。” 相信这种事,她还不是很熟悉,以前她可以无条件相信的,只有三个人,奶奶,爸爸,和自己。但现在,她愿意再加上一个他,相信他足够清醒,相信他足够决断,相信他不会害陈之城,也相信他不会跟祈书乱来。 信任不是与生俱来,也非朝夕可成,它是一朵娇花,需要细心灌溉,它是一种能力,可以后天培养,它生长的前提,是勇敢和诚实。 陆川走到她身前,食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她。原本,他听到祈书接了她的电话,以为他们又要为此吵一架,没想到她先说了对不起。 心念一动,他低头在她额上印了一吻:“昨天的事我也有错,不该说不见面这种话。我跟祈书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在酒吧遇见,中途我去了次厕所,她应该是那时接的电话。后来我手机进水,开不了机,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住哪儿,就把她送去酒店,然后就回家了。” “我信你。” 今夏轻轻点头,简单三字让陆川也安下心来,理了理她的头发:“去洗漱吧。” 两人稍微收拾了下就出了门,陆川摁下旧手机的电源键开机,电量虽然不足,但勉强可支撑一会儿。没过多久,便灌进来数条短信,都发自今夏。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电话突然打不通,我很担心。 我离开医院了,现在沿着医院正门的路在找你。 开机看见我的短信,回电话给我。 我去你常去的酒吧,没看见你,换下一家。 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回半岛城邦等。 手机快没电了,我到家了,不知道你回来没有…… 陆川握着电话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胸口有阵强烈的情绪在激荡,今夏见他在看短信,小声解释道:“昨天打不通你的电话,我只好发短信了,等你开机能看到。” 陆川拉过她的手,宽厚的手掌扎实地包裹着她的柔荑,一手扶住她颈后,头一低便吻了下去,他很庆幸,当时向南提出退婚时,他选择了赌一把,不然他将错过一段永远都无法得知的,好风景。 车子停在昨天的酒吧没开回来,他们便打车去医院,两人坐在后排,今夏难得地主动靠着他,手搂在他腰上。 “害怕?” 陆川将她抱紧,今夏在他怀里闷哼:“嗯,怕你也消失不见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别想那么容易就摆脱我。” 今夏含泪低喃:“遗千年好,遗千年好。” 两人赶去医院,陈之城的父母已经到了,阿姨哭得撕心裂肺,叔叔空洞地坐着,灵魂像被带走了一样。今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直陪伴在两个老人左右。尸体送去法医检验时,李铁生打电话通知报社的领导,今夏作为陈之城同学圈子里唯一知情的人,便承担了通知他们的责任。 几天后,凶案在重重压力下告破,王明朗洗脱了嫌疑,真相是丰台一处地沟油加工厂的老板买凶杀人。二老被通知可以去领回尸体,今夏见了陈之城最后一面,陆川站在她旁边,坚实而牢固地支撑着她。生命如此脆弱,只有在面对死亡时,才能刻骨铭心地感受到。 熊熊火舌最终吞没了陈之城的身体,化作一堆白灰,老人坚持要将他带回山西下葬,入土为安,陆川陪着今夏一起跟去了。出殡那天天气出奇的好,来了许多人送他,白瓷的碑上印了张他的小像,是阿姨选的,高中时的模样,稚气未脱,眼神已然高远。 李铁生在他墓前说:你完成了今生的使命,远离这个残忍的世界,去往一个永恒国度,那里没有罪,没有恶,我们微笑为你送行,为你祝福,如果有来世,愿我们还做师徒。 今夏为他燃了一炷香,想起去年同学会时,他拍着另一个同学的肩膀调侃他们,说,你们这也算活着吗?你们只是没死。 她在心里默默地对他告别,你死于你的理想,这对你来说,是比安然老死更好的一种死法。我很开心,认识了这样的你,喜欢上这样的你,也很开心,你曾经喜欢过我,希望你在那边一切安好,继续为你的理想坚持。 悼念完,离开他的墓地,阳光耀眼,阴天里悲伤只是悲伤,晴天里悲伤却是痛苦。今夏有些张不开眼,视野里有薄薄的雾霭,陆川十指紧扣着她的手,一路沉默,她忽然说:“以后我要比你先死。” “为什么?” 今夏伸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因为送别太难,送你就更难,我做不到。” 陆川安静片刻,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好,以后我送你。” 回到北京,眼前还是那座城市,车水马龙,这世界离了谁都一样运作。但即使是一样的景物,看在今夏眼里,也和从前不同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因为有人离开,才提醒了活着的人,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 今夏和爸爸奶奶说了,要搬去和陆川一起住,老人家比较传统,婚前同居的事让他们一时有点接受不来,好在陆川再三表了决心,一定对小夏好,加上平时在二老面前表现良好,有信用积分,老人家这才同意。 老今头背着今夏问了陆川:“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的思想和老一辈已经不同了,婚前住一起也是普遍的事,但你对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陆川笑了笑:“叔叔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小夏的,我想再给她点时间适应,之后就带她去见我爸妈。等她见过家长,我们就安排结婚的事儿。” 老今头这才安下心来。搬家前,陆川问今夏:“搬去半岛城邦,还是搬去我原来的住处?” 今夏想了想,还是说:“半岛城邦吧。” 那里是他们的开始,无论好的坏的,都属于她,不想换去别的地方。 陆川同意,把自己原来住处的东西清理出来,一并搬到了家里。他们花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拆包,衣柜重新挂满,书架也重新堆满,就连门口的鞋架,也再次放满了。 时值傍晚,阳台望出去,一片黄灿灿的日落暮霭,两人把屋里整理打扫干净以后,便坐在阳台上看夕阳,今夏靠在他怀里,心里弥漫起难以言喻的安定,从今往后,她就在这儿住下了,人生又迎来另一段开始。 陆川从身后抱着她,沉思,现在人也拐到手了,接下来就是拿小红本把她套牢,盖上一个终身独家占有的戳,只不过,在这之前,还需要带她去见他父母。 想起家里那两个老的,他就不由有些头疼,以今夏的背景,在他们面前不仅讨不到半点好,还必定会引起他们的反对,这样一来,今夏会受伤,他也不好过,爸妈更不高兴,三输局面。 他已经预感到,等在他前面的,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硬仗,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先发制人。 ☆、53陈之城番外 《我的理想》 我的理想,是当一名人民教师,握着短短的粉笔头,站在三尺讲坛,辛勤耕耘,桃李满天下…… 小学作文,第一次谈理想,却连理想是什么都不知道,跟风写了想做教师,意外得了表扬。 镇子西边有个厂,坝子里常堆些边角料,还有五颜六色的碎玻璃,胆大的孩子偶尔会悄悄翻进去,捡些好看的玻璃渣子,还有废铁丝出来玩。 那时他顽劣,世界在他眼里,没有边界,所以他大肆冲撞,去探寻他可以被容忍的底|线。 有次他和同伴爬上墙头,看见厂子那几乎总是锁闭的大铁门竟然开了,几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从里面走出去,和站在门外,挎着相机的人说着什么,不多久就打了起来。准确地说,是殴打,相机被砸烂在地上,胶卷也被彻底拉了出来。 街坊四邻闻声过来围观,施暴者没多久就退回了厂子,那个被打倒在地的人爬起来,拾起地上的东西自行离开了。后来,他从大人口中听说,那人是搞新闻工作的,据说厂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事。 和他一起爬墙的伙伴都说,原来搞新闻这么危险,以后自己可不要干这个。 他却想着,被打也要坚持做的事,那一定值得。 * 第一次对今夏有印象,是在球场,他一次失误,球飞出场外,砸到了她的头。 他跑过去,心想着这下惨了,肯定要被骂上几句,没想到她只是小声说没事。 她的宽容,反而更让他觉得抱歉,最后把自己的饮料送给她,当做赔罪。 足球队的队友告诉他,她是他们的同班同学,一直安安静静的,容易被人遗忘。 他却从那时起,留意上了这个默默无闻的女生。他发现她每次都会来看球赛,所以比平时更加卖力,有时甚至刻意出风头,好让对方注意到自己。也曾主动接近过她,找学习上的借口和她说话,只是她每次开口,蹦出的字眼都很简短,而且总是红着脸,像受惊的小兔子,亟欲从他身边逃开。 他觉得是自己给了她太大的压力,才会让她想从他身边遁逃,于是就收敛了很多,只是远远地,默默地观察。那时课业繁重,先是文理分班,接着备战高考,感情的事就暂时搁置在一边。 直到高考结束,毕业那天,他终于按捺不住,想对她表白,却被同班的另一个女孩子叫了出去,等他回到班级,才发现她已经走了。冷静下来,想到他和她会去两个不同的地方上大学,他就觉得,这段感情如果有可能发展,也会走得很艰辛,所以尽管他知道她家住在哪里,也没去找过她。 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工作,一半是因为她,却没料到,那样腼腆内向的她,竟然已经有了男朋友。早知道,早知道毕业时,就该抓着她不放,以前以为自己只晚了一步,现在,却已经追不上了。 ☆、54 陆宋瑞闻女士最近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己那鲜少回家的不孝子近来每周末都按时到家里报到,时不时还拎些保健品来,要不就是突然给家里买个健身机,就连工作日的晚上,也不忘给家打个电话问长问短,简直和从前的他判若两人。 第45节 陆宋瑞闻问陆章远:“老陆,你儿子这是中邪了吧?” 陆章远在穿衣镜前整理着自己的军装,浓眉微蹙:“谁知道那混小子在玩什么把戏。” 他妻子深居简出,大概不知,但他有所耳闻,那不孝子交了个女朋友,堂而皇之地带到公众视线里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没带到家里来,谈不上正式,他也就没去理会。 陆宋瑞闻仔细地叠着衣服,每个角都叠成平平整整的九十度:“不管怎么说,他能经常回家看看,这样的改变不是你我都希望看到的吗?” 陆章远生得面相冷硬,让人一见就产生距离感,他不笑时,别人以为他在生气,他笑时,别人以为他在冷笑。听闻妻子的话,他微蹙的两道浓眉似乎松开了些,把军帽往头上一扣,便大步出了卧室,走路有风。 晚上陆川到家时,张嫂正端着汤往餐桌上送,一见他便笑逐颜开:“我正跟你妈说呢,怕你这个点儿遇上塞车,这菜等你到了再做,可你妈按捺不住。” 张嫂从他出生就在他们家干了,亲得像他半个妈,陆川松开领口,往餐桌前一坐,笑道:“你看我来得多是时候,正好赶上饭菜新鲜出炉。” 陆宋瑞闻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露出漂亮的青花旗袍,就座后,她问:“你最近不忙吗?怎么总往家跑。” “忙啊,不过再忙也得来看看您们不是。爸呢?” 陆川拾起筷子,给她夹了只大虾,陆宋瑞闻端碗接着:“你爸回军区了。” 她打量自己的儿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有时间也不会回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总是会变的。” 小夏每周末要去看爸爸和奶奶,他也借着这个机会回自己家,搞好关系先,为以后带小夏进门做铺垫。 陆宋瑞闻像是明白了什么,唇边漫起笑意:“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让妈看看?能让你这么改变,妈很好奇。” 陆川故意避而不答,岔开话题:“妈,我告诉你件稀罕事儿吧,沈昱最近看上了一姑娘,正儿八经在追人家。” 陆宋瑞闻眉梢轻轻扬起:“是吗?那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陆沈两家是世交,她虽然不喜交际,但和沈林秀容还算走得近,经常听她提起想抱孙子,但沈昱这孩子长得太美,又玩心过重,实在是难安下心来,现在能正经追求个姑娘,已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提醒陆川:“这事儿现在还没谱,你可别捅到你林姨那里去,免得她又怀着抱孙子的期望,到头来落空一场。”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妈一眼:“妈,您这是在说林姨,还是在说您自己呢?怎么那么情真意切。” 陆宋瑞闻不紧不慢地斜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早点结婚生子,趁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可以替你带带孩子。而且你要再拖下去,连沈昱都赶在你前面了。” 陆川暗笑:“妈,我这不是正努力呢嘛,您别着急。” 他就知道虽然他妈平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抱孙的。 陆宋瑞闻眼睛一亮,这么说还真是有女朋友了:“先把人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再说,什么样儿的姑娘,过不过得了你爸那关?” 说起过关,陆川想起祁书来,当年他带她回家,虽然他妈也不是很满意,但最反对的是他爸。把碗一放,他故意叹口气:“再说吧,现在时机还不是很成熟,而且你们又总是那么挑剔,我哪敢随便把人往家带。” 陆宋瑞闻也想起多年前儿子唯一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模样倒是讨巧,就是出身不太好,父亲是下岗职工,母亲是售货员。当时她也不甚满意,不过收着没有发作,但是老陆脾气有些爆,当下就没给那女孩子好脸色。 想必这件事给陆川造成了伤害,才会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那一个人,再没带别的女孩子上家来过。陆宋瑞闻给他盛了碗汤,柔声细语:“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了,还是带回来让我们看看,我保证你爸这次不乱发脾气。” 陆川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散了去,故意道:“再说吧,我又不着急。” 陆宋瑞闻暗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不着急,但她想含饴弄孙啊,这老的成天惦记着军区的事儿,小的又老是不着家,这要是有个孙子陪着她,那该多好。 陆川装作没看见她瞪他,埋头喝完碗里的汤,便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张嫂收拾了碗筷进厨房洗,陆宋瑞闻切了盘水果出来,电视里恰巧在播祁书的栏目,她见儿子盯着在看,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他的女朋友,该不会还是这个女人吧? 忐忑地将水果放在他面前的茶几,她在他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试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陆川耸肩:“听说是几个月前。” 陆宋瑞闻心下一沉:“你们见过了?” 陆川点头,扭过头来看她:“妈,当初你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祁书?” 陆宋瑞闻轻叹,坦诚地说了:“因为她出身不好,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你那时还年轻,我跟你爸都想让你再多选选。” 陆川摇头:“门当户对有那么重要?我喜欢才是关键。” 陆宋瑞闻觉着儿子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以为他在暗指祁书,便急着解释:“其实祁书这孩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陆川安静片刻,眉头轻挑:“哦?” 陆宋瑞闻忆起当年,一声长叹:“你带她回家以后,你爸单独找过她谈话,我也在场,我们都觉得你们年纪太小,在结婚这件事上特别不慎重,而且她出身不好,我们担心她不是喜欢你本人,而是喜欢你的身份地位。” “所以你爸准备了一笔钱,告诉她如果同意跟你分手,这笔钱就归她,但是她拒绝了,我们以为她嫌不够,就提出让她说个数,她问我们是不是永远不可能让她嫁入陆家,你爸说是,她就让我们给她那笔钱,再送她去美国留学,包她一切费用,这样她就跟你分手。” 陆川陷入沉默,陆宋瑞闻继续解释:“我们跟她说好,让她不许把这件事告诉你,当时你跟你爸为了考公务员的事闹得不可开交,我不想让你再多一个讨厌你爸爸的理由,你那么喜欢她,一定会认为是我们逼走她。当然这件事我们有责任,但是她也难辞其咎,如果能对你再坚定一些,我们也奈何不了她。” 所以,她去美国的钱不是奖学金,而是他父母给的。他知道她的家庭承担不起她留学美国的费用,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她是拿了奖学金出的国。所以她也不是因为怕他们父子不合才分的手,更不是因为他爸爸恐吓了她才离开,她自己选择了金钱和更好的前途,所以她走了。 陆川觉得自己的过去就是一场笑话,他忽然希望祁书没有回国,这样他至少还可以留得住回忆的美好。陆宋瑞闻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儿子,你现在的女朋友,不会是她吧?我听你爸说,她在美国的名声,不大好,你可别再去招惹她了。” 陆川自然明白不大好指的是什么,他往沙发背上一靠,把电视换了个台:“妈,您别瞎担心,我跟她不可能再有什么。” 陆宋瑞闻见他口气坚定,不似敷衍,稍微安下心来:“你不生我跟你爸爸的气?” “有什么好气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要不是你们试探,我也不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要是这么告诉你,你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吗?你肯定以为是我和你爸爸棒打鸳鸯,一个叛逆就更不听我们的话了,我们宁愿让你相信是她自己要分手。” 陆川安静了会儿,点头认同,若是在当时告诉他,自己一定不肯信,一定会认为是爸妈做的手脚,但到现在,尽管爸妈和祁书各执一词,都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他反而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父母。 陆宋瑞闻见他神情平和,看不出什么伤痕,确信那段过去是真的过去了,便问:“那你现在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55 陆川故意卖关子:“到时候带到您面前,您就知道了。她跟祁书不一样,你们要是有什么不满意,可都得收着,我不想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受到伤害。” 陆宋瑞闻诧异地打量他一眼:“知道了,我会好好跟你爸说的,让他收着点脾气,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以为家里也是部队呢。” “谢谢妈。” 陆川冲她笑了笑,陆宋瑞闻也不禁展颜,人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她之前还担心儿子有女朋友之后,会不会跟家里更疏远,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下对他那女朋友,就又多生出一分好奇。 陆川再陪她聊了会儿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跟她告别,驱车返回半岛城邦。今夏在厨房,往冰箱里塞着保鲜盒,见他回来:“我爸给你装了些卤排骨,你明天要不要带一些去单位,中午吃?” “好。” 陆川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你看,岳父大人就是疼我。” 今夏拿手肘向后撞了他一下:“什么岳父大人,想得倒美。” 陆川抱着她,不依不饶:“你爸都同意你跟我一起住了,可不就是承认我是他女婿了么?他不是我岳父大人是什么。” 今夏耳根子有些热,不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你晚上去看你爸妈,他们高兴吧?” “我妈挺高兴,我爸嘛,这次没见着,回军区了。” 陆川在她耳边哈气:“你这丑媳妇儿,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公婆?” 今夏一想到要见司令,就直觉地退缩:“见父母还早吧,我们才住在一起没多久。” “哪里早?我都见过你家人了。” 陆川吻她耳垂:“你也该见见我父母吧? ” 今夏耳朵一阵酥麻,缩着脖子躲开:“再说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害怕。” 陆川笑:“怕什么?我爸又不会吃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点害怕。” 陆川知她心理上还没准备好,便不再逼迫她,胳肢起她的腰来:“我妈可是对你很有兴趣。” 今夏痒得在他怀里乱扭:“别挠了,别挠了,好痒啊。” 她软弱无力的挣扎,在陆川看来,倒像是种邀请,将她打横一抱,他大步朝卧室走去,双眼灼灼:“我也对你很有性趣。” 把她往床上一放,他就蛮横地欺了上去,该扒的扒,该扯的扯,顷刻之间两人就坦诚相见,陆川霸道地吻上她的唇,舔舐吮吸,进而沿着耳廓,耳垂,颈项,锁骨,胸口,不断向下亲吻啃咬。 今夏浑身发烫,他略微粗糙的手掌在她全身游走,每到一处,尽皆灼热,最后停在她膝盖后方,握住她的双腿朝两侧拉开,再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抬,头就埋了下去,一个湿滑软糯的东西钻进了那道缝隙,今夏一下子低吟出声。 每一次轻轻的舔舐摩擦,都带来强烈的酥麻,让她浑身战栗,她几乎是本能地弓起身子,迎接他舌尖的进入,身体深处一阵剧烈的痉挛之后,她晕眩地倒在床上,陆川见已经把她折腾得意乱情迷,便扶住自己挺腰往里送,今夏在混沌中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清醒过来,撑起身子连连后退,指控:“你没戴套。” 陆川没想到她还能记起这事,诡计被识破,倒也不慌张,气定神闲地凑了过去,握住她的腿根:“宝贝,我不想戴套,我想更好地疼你。” 今夏双腿被他撑得几乎呈一字型张开,那昂扬就在入口处若有似无地摩擦,引起身体深处一阵强烈的渴望,加之他黑翟石一般的眸子,此刻带着无尽的诱惑,让她几欲点头说好,但是:“今天不是我的安全期,你要是违规行事,中了怎么办?” “中了就生下来。” 他本来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可是我们还没有……” “没结婚?” 陆川凑上前吻了她一下,嗓音沙哑:“这还不简单,有空我们去趟民政局,把事儿办了。” 今夏别过脸,嗔道:“谁要跟你去民政局,总之你今天不戴套就不给做。” “……” 媳妇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陆川败下阵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个套套,撕开戴上,剧烈运动这才得以继续进行。 - 接连几次上床,今夏都逮到陆川想违规行事,前戏做得特别足,就为了掏空她的意识,让她在迷乱中忘记反抗,但自从第一次抓他现行以后,她就在脑子里绷了根弦,在他进入自己时,尤其注意他有没有做安全措施。 陆川也意识到这招已经废了,她有所警惕,自己再怎么折腾,耍赖,只要她不肯,他都不可能成功,所以接下来他都规规矩矩地,照章办事。 时节进入盛夏之后,老今头和奶奶都有些按捺不住,趁着周末今夏来家里,二老就审了:“丫头,你跟小陆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结婚啊?” 突然被问到,今夏有些害臊,但也清楚这个问题对长辈来说很自然,也很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我还没见过他父母。” 奶奶讶异:“怎么,小陆没说带你回去见家长?” 今夏垂首:“不是,他说想带我回去,是我自己害怕,让他再等等。” “有什么好怕,他们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奶奶笑道:“丫丫,听奶奶的话,下次小陆再提带你回去,你就去,啊,我们又没做什么坏事,行得端做得正,没什么怕的。” 今夏勉强地笑笑:“奶奶,我知道,我自己有分寸的。” - 陆川接下来要去上海出个两周不到的短差,这是两人同居之后,第一次分开,今夏有些舍不得,给他收拾行李箱时,表情有些恹恹,陆川发觉,把她搂进怀里,刮她鼻尖:“怎么,舍不得?” 今夏绷着脸点头,陆川不由笑起来:“那你请假跟我一起去。” “不了,今年请好多假了,再请我都不好意思。” 之前奶奶摔到腿,她的假期已经用超支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跟向南说一声就是了,就说仁恒的员工你要陪仁恒的股东我去调研。” 今夏剜他一眼:“讨厌,不要随便搞特权,弄得我上班跟儿戏似的。” 陆川笑着捧住她的脸亲了一通:“那好,你就乖乖留在北京,等我回来。” 陆川走后,两人每天白天发短信,晚上煲电话粥,不过这见不着面,伸手摸不着,抱不到的感觉,非常难受,今夏晚上有些失眠,有时半夜醒来,摸到身边没有人,会吓一跳。 她实在熬不住,便偷偷买了周五晚上的航班,飞到上海给他惊喜。打车去他的酒店,车上接到他的电话:“宝贝,刚怎么关机了?” 她在飞机上,自然没开机,今夏撒谎:“手机没电了,刚在充。你现在在哪儿呢?” “应酬完刚回酒店。对了,你明天回家,记得把那几盒深海鱼油给带上,老人家吃了好。” “好。” 两人絮叨了一阵,陆川说:“宝贝,我想你了。” 今夏轻轻嗯了声:“我也想你。” 第46节 “乖,再忍几天我就回来了。” “嗯。” “那你早点睡,先挂了。” “晚安。” 收起手机,今夏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她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直奔他房间。 陆川拉开门,眼前站着自己日日思念,以为远在天边的人,向来灵活的大脑也短路了会儿,才一把将她抱个满怀:“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骗我。” “我想给你个惊喜。” 陆川紧紧地拥着她:“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前天。” “行啊你,瞒了我三天。” 今夏吃吃地笑,陆川这才松开她,拎过她手上的包:“进来。” 今夏挑眉:“就这么放我进去?屋里没藏个娇什么的?”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微眯起眼:“本来准备藏的,不过既然你都送上门了,我今晚就勉为其难地享用你吧。” 说着就一把拉她进来,门一关就将人压到墙上开始脱衣服:“宝贝,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都憋好几天了,再不泻火就要废了。” 今夏挣脱他朝浴室逃,边跑边笑:“我刚下飞机,你让我先洗个澡。” 陆川跟着就追了进去,结果澡是两人一起洗的,浴室里做了一次,抱回床上又做了一次,这才勉强消停。 躺在干燥的床单上,他从背后抱着她,十指相扣,交握在她胸前,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又提起那件事:“宝贝,跟我回去见家长吧。” 今夏安静了会儿,轻轻点头:“好是好,就怕他们不喜欢我。” 陆川干咳了两声:“如果我没估计错,他们可能不会太喜欢你。” 今夏已经猜到这点,这也是她一直惧怕的原因,不过她还是踢了他一脚:“你这样说,根本不是在帮忙好不好?” “我怎么不是在帮忙,我是合理地降低你的预期值,免得你到头来失望。你不要奢望他们喜欢你,只要不讨厌你就行,爱你的活我一人干就够了。” 今夏噗地笑出声来,猫似地蹭了蹭他:“那你给我说说,你爸妈都讨厌什么?” 陆川就开始给她一一细说,像学生考试之前,老师给划重点一样,聊到半夜都没有睡意。两人约好,等到他出差回去以后,就安排时间,带她去见家长。 ☆、56 陆宅。 书房内阳光充沛,红木书柜里齐整地码满军事书籍,陆章远坐在桌前,手里握着本线装的孙子兵法,旁边紫砂茶壶袅袅地冒着白雾,一室安宁。 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不疾不徐,陆章远视线集中在手里老旧泛黄的纸张,沉声:“进来。” 陆川推门走入:“爸。” 陆章远抬了下眼,旋即又低了下去,拿过茶杯浅呷一口:“什么事?” “我准备下周六晚上带女朋友回家,希望您抽时间见一见。” 陆章远抬起头来,手里的书也不由自主地慢慢放下,安静须臾:“下周的事现在说不好,到时候看。” “爸。” 陆川难得耐心:“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我不希望您能喜欢她,只希望您尊重她。” 陆章远冷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头一低,道:“出去吧,我在看书。” 陆川固执地站了会儿,想再说点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一转身便走了出去。他不需要今夏得到他的认可,作为子女,他的义务便是知会到他,而不是令他满意。 - 周五晚上,今夏如他所料,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陆川捉住她的胳膊,将她箍进怀里:“这么紧张?” “嗯。” 今夏皱着眉:“比高考还紧张。” 陆川失笑:“有我给你做后盾,你怕什么?而且你再不睡,明天哪有精神去见我爸妈?” 今夏苦着脸央求:“要不你打晕我吧?打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川掐了她脸一下:“睡吧,别想太多。明天白天还有时间,到时候再愁也不迟。” 今夏想想也是,有什么事都留到明天再烦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于是眼一闭,心一横,逼着自己入睡。 翌日,她在衣橱前翻箱倒柜,隔一会儿就拿出一件在身上比划:“帮我看看,这件怎么样?” 连续被问几次,陆川太阳穴有些疼:“昨天你不是已经选好了么?” “今天我又觉得那件不好了,不是很庄重,会让人觉得轻浮。” 今夏看了看手上的裙子,自顾自地摇头:“这件也不行,太死板。” “宝贝,你的衣服都很正常,穿什么都行。” 陆川走过去,替她选了一件深咖底色的小碎花连衣裙,娇俏可爱,又衬她肤白:“听我的,就这件。” 一锤定音。今夏把其余衣服都放回衣橱,接着继续折腾其他,头发是披散着还是束马尾,是化裸妆还是素颜,带不带配饰,鞋子穿哪双…… 原本看似充足的时间,在犹豫各种选择中慢慢流逝,等她捯饬好自己的装束,他们正好卡着点儿出门。她把头发高高扎起,打了层轻薄的粉底,眼尾处沿着睫毛根部瞄了一点眼线,好显得有精神,毕竟是去见司令,部队里的人,恐怕最见不得人精神萎顿。 陆川父母早年住在军区大院儿,后来搬了出来,陆母喜静,陆父就在市郊的别墅区买了套房子。 由于路况良好,陆川他们到的时间,比预计还早了一刻钟,陆宋瑞闻亲自来开的门,她身着素雅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面容素净,气质温婉,身材偏瘦,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韵味,虽然已到中年,但仍然可以看出,当年她必定是个冰山美人胚子。 一对上那双清淡的眸子,今夏便浑身紧绷起来,就连脸上的微笑都由内而外,变得僵硬,一碰就会碎,陆川察觉她的紧张,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介绍:“妈,这是我女朋友今夏,这我妈。” 今夏机械地点头:“阿姨你好。” 陆宋瑞闻略微打量,轻点下头:“你好。” 中庸之姿,无可称道,亦无挑嫌,两字评价,尚可。 陆川领着今夏进屋,屋内装饰古朴,彰显着浓重的中国风,客厅有宽大的黑檀木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古玩,今夏走得战战兢兢,对眼前的事物既感到好奇,又不便张大眼睛使劲多看,匆匆扫了几眼,就收回视线。 陆川将带来的礼物递过去:“给你和爸带了些见面礼。” 陆宋瑞闻伸手接着,礼节性地回了句:“谢谢。” 跟着将礼物递给候在一旁的张嫂:“去放起来。” 陆川拉着今夏到实木沙发坐下,环视屋内一圈:“爸呢?” 陆宋瑞闻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就坐,似乎有些尴尬:“你爸还在军区,临时有事儿耽搁了,我已经打过电话催他,让他赶紧回来。” 陆川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没打算说破,免得让今夏伤心:“没关系,他一向军务繁忙,有个突发事件什么的,很正常。” 陆宋瑞闻也清楚,这话儿子虽然是对着自己说,但实际上是说给他女朋友听。她不由看向今夏,微笑道:“不知今小姐是哪里人?” 今夏毕恭毕敬:“我是山西人。” “今年多大了?” 今夏怕她嫌自己小,不懂事,便说:“今年该满二十四了。” “那你父母身体可好?” 今夏犹豫地看了眼陆川,陆川朝她点头,她这才慢吞吞地说:“我妈早年就去世了,我爸身体一般,有些老毛病。” 陆宋瑞闻安静片刻,接着问:“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今夏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自己的裙子下摆:“我爸现在没有正式工作,在小卖部做临时工。” 陆宋瑞闻难掩神色错愕,沉默着没有再问什么,张嫂端茶上来,打岔了会儿,跟着陆宋瑞闻起身:“我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 今夏待她们走远,才小声地对陆川说:“完了,你妈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陆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你今天只要做到让他们不讨厌即可。” 今夏垂眉点头,张嫂从厨房出来,招呼:“可以吃饭了。” 陆川拉起她:“走,带你去洗手。” 今夏一愣:“不等你爸了么?” “不用等了,他事情多,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 在餐桌入座,五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已算丰盛,陆宋瑞闻对今夏道:“别客气,多吃一点。” 今夏点头:“谢谢阿姨。” 待她夹了第一筷子,她才伸手夹菜。 “今小姐,你跟我们陆川是怎么认识的?” 今夏一滞,脑子有些空白,事先准备好的答案一时想不起来,陆川见她发呆,及时插话道:“妈,这个问题你该问我才对,我们是工作认识的,我追的她。” “工作认识?” 陆宋瑞闻柳眉微扬:“莫非今小姐从事的是房地产相关的工作?” 今夏回过神来,忐忑地点头:“我在仁恒地产,是建造师助理。” “你大学学的是建筑方面的专业?” 今夏摇头:“不是,我学的是数学。” “在哪所学校?” 今夏报了自己的大学校名,之后显然阿姨对她没有多少兴趣,再没打听过她的什么,倒是和陆川闲聊起一些琐事来,她插不上话,只好安静地埋头吃饭。 席间陆川体贴地给她碗里夹菜,今夏朝他使眼色,两人相处有段日子,自然心有灵犀,陆川立即会意地也给妈碗里夹了些过去:“妈,您多吃点儿。” 陆宋瑞闻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微笑地对陆川说:“你现在倒是比以前孝顺。” 陆川笑着看向今夏:“还不都是她孝顺,顺便也带动了我。” 今夏不好意思地垂着头,陆宋瑞闻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吃过饭后,今夏站起身帮忙收拾餐具,陆宋瑞闻劝阻道:“不用收拾了,张嫂会拿去洗。” “没事,我来洗吧。” 今夏觉得今晚可能没给人留下太好的印象,不由自主地想再做些什么。 “我跟你一起洗。” 陆川也站起来:“妈,我们去洗碗。” 陆宋瑞闻知道拗不过自己儿子,只好放任他俩去了,待他们把厨房收拾妥当,三人重又坐回沙发聊天。陆川和陆宋瑞闻都在等陆章远回来,只有今夏不明就里,以为陆爸爸真是军区有事,赶不回来,还暗自松了口气,而陆妈妈虽然总是微笑,看不出明显的喜恶,但至少给人感觉随和,容易相处。 等了很久,陆川终于拉着今夏,起身告辞,陆宋瑞闻送到门口,嘱咐陆川:“有时间多回家来看看。” 陆川点头,今夏朝她挥手:“阿姨再见。” 两人坐上路虎,车子缓缓朝外开出,今夏这才松了一大口气:“好累。” 第47节 陆川笑了笑:“我妈这人其实挺容易相处,等你跟她熟了就好了,今天你太紧张,才会觉得累。” 今夏活动着肩膀:“是啊,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怕多说多错。” 陆川打开冷气,视线落在对面缓缓驶来的一辆车上,顿时阴郁下来,今夏察觉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目光看去,是辆军牌吉普:“这是你爸的车?” 陆川点头,收回视线,今夏见他仍在往外开:“我们不回去么?” 陆川一脚油门踩了下去:“走都走了,还回去做什么?以后再说吧。” ☆、57 陆章远推门进屋,陆宋瑞闻就迎了上来,有些责怪:“怎么才回来,人刚走了。” 陆章远解开军装的第一粒纽扣:“知道,回来的路上看见了。” “没下车见面?” “有什么好见,又进不了陆家的门。” 陆宋瑞闻唇齿间泄出一声叹息:“这孩子看起来倒是老实本分,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别的倒没什么。” “人心隔肚皮。卖国贼都长一脸汉奸样,那是电视里才这么演,现实中你能从面相上看出什么。” 陆宋瑞闻给他奉上热茶:“话也不能这么说,川儿不小了,看人也有些眼力,我见他挺喜欢那姑娘,所以人品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陆章远摇头叹息:“他冷静时看人倒还准,可是喜欢上了,这眼力价就得大打折扣。” “就当你说得对,那你也不能因为不喜欢人姑娘,晚上就不回来吃饭吧。” 陆宋瑞闻剜了他一眼:“川儿可是亲自给你交代过的,他哪回像今次这么慎重,你这样故意不来,又要生出嫌隙。” 陆章远喝口茶,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不顺眼就容易发脾气,我不来才好。对了,那姑娘什么背景?” “母亲过世,父亲在打临时工,好像身体不是很好,她自己在地产公司做什么助理,名字叫……今夏。” 陆章远盯着杯里浮沉的茶叶,没再开口,陆宋瑞闻推了推他手肘:“老陆,你又在想什么?适可而止啊。川儿都多大了,好不容易带个姑娘回来,你就算不喜欢,也先忍一忍,多接触接触再说,别又一冲动搅黄了,到时候川儿不认你这个爹,我还要他认我这个娘呢。” 陆章远敷衍地点头:“行了行了,我知道分寸,你就别操心了,早点去睡。” 待到陆宋瑞闻上楼,他才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郭毅啊,你替我查查陆川现在那女朋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郭毅是陆章远手把手带过的兵,跟陆家关系很近,退役以后开了家私人保全公司。接到陆章远电话后,他当即答应了下来,但陆川小时候抱着他大腿喊过叔叔,他膝下无子,把陆川当成半个儿子看,思量片刻,他还是给陆川打了过去:“小陆,你爸果然如你所料,要调查你女朋友。” “好,那就按我告诉你的汇报,谢谢郭叔。” - 傍晚时分,今夏卡着点儿下班,从仁恒总部的写字楼走出时,远远看见路边停着辆军用吉普,顿时想起上次去陆川父母家,和陆爸爸的车擦肩而过的事。那时没有下车见面,她倒是松了口气,现在想来,却有些遗憾,这种事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免得还要为下一次见面提心吊胆。 将视线从吉普车上移开,她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余光中出现了一个矫健奔跑的绿色身影,她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来人牢固地盯着她,直奔而来,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请问是今夏小姐吗?” 士兵在她身前笔直地站定,问话只是客气,他确定没有认错人。 今夏有些纳闷,犹疑地点头:“是。请问你是?” 士兵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们司令想见见你,请跟我来。” 今夏恍然,难怪那车看起来眼熟,根本就是陆爸爸的车,想到这里,心一下子高悬起来,神经也一丝一丝,尽数绷紧。没有任何预告,就直接找到她的公司来见她,此举何意? 她忐忑地走到车前,士兵拉开后座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前排另一个士兵推门下车,为两人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她小心翼翼地抬头,往里瞄了一眼,陆章远端坐其中,视线坚毅,盯着前方,并未看她,侧脸的轮廓和陆川有几分相似,深邃刚硬,整个人精神抖擞,不怒自威,尤其是笔挺的军装上金闪闪的肩章,威严到让她的呼吸都迟缓起来。 上车,她拘谨地坐好,怯生生开口:“叔叔。” 话说出来才发觉细若蚊蝇。 陆章远微侧过头,快速打量她一眼,果然如妻子描述,普普通通的一个女孩子,背景也和她人一样普通,根据郭毅的资料,她毕业后就进入仁恒工作,家中有老父亲和奶奶,父亲有尿毒症,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 他开口,声如洪钟,底气十足:“我见你,是想谈谈你家里的事。听说你父亲有尿毒症?” 今夏错愕,忐忑地回答:“是。” 不知他是什么用意。 “一年下来,治疗费需要多少钱?” 今夏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二十来万。” 车里明明开了冷气,她额头却冒起细汗。 “我可以安排你父亲到军总透析,五百万应该够二十年的治疗费。” 今夏诧异地抬眼,艰难道:“您的意思是?” 陆章远斟酌了下:“我认为你和陆川不合适。” 言下之意,那五百万是分手费。 今夏原本惧怕他,现在却生出些愤怒,他可以不喜欢她,但至少该尊重她。 深吸口气,她努力镇定下来,平静道:“我和陆川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您的希望我不能满足。” 陆章远一生见过许多人,许多在权力和金钱脚下拜倒匍匐,甚至迷失的人,他相信任何人都有价:“你觉得不够,可以提要求。” 今夏摇头,终于直视他,之前她还抱有一丝奢望,以为他万一,可能,也许,会认可她,但现在尘埃落地,她反而坦然和轻松了:“您是在担心,我不是真心爱陆川,而是爱他的钱?” “有这层顾虑。” 今夏沉默片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证明我自己,用说的您肯定不信。” 陆章远倒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回答,上一个谈交易的女孩是在十年前,声泪俱下地表决心,最后还是选择了金钱:“或者你想去留学?” 今夏摇头:“叔叔,您不用再问,我可以离开陆川,只要一种条件。” 陆章远望着她,等待她的答案,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尝试去满足。 “就是他不再爱我。” 陆章远一震,有片刻失语,他揉了揉晴明穴,眉峰微微蹙起:“你要清楚,你对他的事业没有任何帮助。” “我知道。” 今夏轻声:“没有帮助,也不会带来风险。政治联姻是双刃剑,不是吗?” 陆章远再次打量了她一遍,意识到自己有些小看她:“你觉得以你的身份地位,能配得上我儿子?” 今夏安静了会儿:“陆川曾经跟我说过,这个社会有阶级性,他是高层次的阶级,我是低层次的阶级。从这个角度,我们是不配。但是他又说过,这个社会不止一个价值体系,我也有高于他的地方。” “我没有别的亲人,只有爸爸和奶奶,但他们很爱我,再怎么弱小,没有力量,还是想保护我,舍不得我受半分委屈。陆川说这是我高于他的地方,因为他的父母虽然对他很好,但他的感受并不是他们考虑的第一要素。” 陆章远陷入沉默,今夏也不知再说什么,就无言地坐着,手机响,她快速掏出,是陆川打来,她看了陆章远一眼:“叔叔,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陆章远颔首,她这才接起来,小声道:“喂?” “你下班了没?” “刚下班,正要去坐车。” “我正好在你公司附近,现在过来接你,你别乱走,就门口等,知道吗?” “好。” 今夏挂断电话,对陆章远道:“叔叔,您要是没有别的事儿,我能先回去了吗?” 陆章远沉思片刻:“帮你父亲转军总的事,以及五百万治疗费,有效期一周。一周以内,你可以选择接受,可以再提要求,但是一周以后,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和陆川的事,我不会同意,你可以走了。” 今夏一滞,没再多说,推门下车,她回身道:“叔叔,您慢走。” 其中一名士兵替她关上车门,跟着两人利落地跳上前排座位,车子便风驰电掣地开走了,今夏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陆川说的没错,她不该奢望他们会喜欢她。 没过多久,陆川的车便到了,今夏上车后,精神有些萎顿,陆川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我爸找过你?” “你怎么知道?” “刚看见他的车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我家里的情况。” “他没说让你离开我之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 “他以前就那么对祁书。” 今夏想了想,笑起来:“你想知道我怎么回答的?” “我知道你会怎么回答。” 陆川转过脸来望着她:“你不一样。我想告诉你,如果我爸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控制欲有点强,以为我们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就该被他无条件呼来唤去,对他的任何决策就该不问问题,毫无异议。” 今夏叹口气:“我理解他的观点,但他毕竟是你爸爸,如果有一天,要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你怎么办?” “傻丫头。” 陆川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不会有这天的。” ☆、58 陆川对他爸利诱今夏的行为有所不齿,依照他原来的脾性,已经去当面质问这事了,不过现在他只能忍耐,不想让他爸认为今夏在背后打小报告,引起父子不和,就装作对此事毫不知情。 眼下他爸的态度十分明确,反对两人在一起,他妈的立场倒是有些模糊,既看不出喜欢,也没有讨嫌,他则是必然要跟今夏在一起,三足鼎立之势,陆川决定,首先要拉拢他妈。 而他妈目前最大的弱点,就是寂寞。 陆川邀请陆宋瑞闻女士周六到半岛城邦,跟他们一起吃顿饭,他让司机早早地将她送了来。陆宋瑞闻对此显然很是高兴,以前儿子总是忙,也不大喜欢她去他的住处,现在竟然主动请她,她自是期待地去了,陆章远因为军区有会议,无法同行。 陆川事先给今夏说明了注意事项,以及如何说话做事,才能得到他妈的好感,今夏铭记在心。 陆宋瑞闻到时,两人领着她大致参观了下房间,她第一次来半岛城邦,眼前看到的,比儿子之前住的那套房,要温馨柔软得多,一言概之,有家的感觉。她这才直观地看到,今夏的出现,让她儿子有了多大的改变,而这种变化,正是她所希望的。 参观完房间,她在客厅沙发坐下休息,今夏奉上热茶,陪着说了会儿话,便站起身:“阿姨,我先去做饭,您跟陆川慢慢聊。” 陆宋瑞闻点头,目送她直到进入厨房,才扭头对陆川道:“平时家里都是她做饭?” 陆川嘴角轻勾:“是。不过还是您做的好吃,有时间您教教她,她妈妈去世得早,厨房里那两下子都是她自个儿摸索的。” 陆宋瑞闻仔细想想,觉得今夏这孩子怪可怜的,没有妈妈,什么都要自己操持,当下有些心软,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厨房瞧瞧。” 陆川跟到厨房门口,抄起手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二人。陆宋瑞闻没说什么,直接打开龙头洗起手来,今夏适时地递上擦手毛巾,她接过:“还有多的围裙吗?” 今夏明白过来,赶紧取了条围裙送上,陆宋瑞闻穿戴好以后,问:“你这里都有些什么材料?” “有虾,鲈鱼,牛肉,豆腐,番茄,西芹……” 第48节 “我来做,你帮忙打下手,顺便学习。” 陆宋瑞闻对她投以一个微笑:“有什么不懂就问。” 今夏第一次感到她的微笑里有了温度,是真切地在笑,而不是出于礼貌,于是连忙点头说好。陆川说过,要顺着他妈妈,即便懂,也要装成不懂,让她感觉被需要。 陆宋瑞闻成长的那个年代,女孩读书是为了红袖添香,最终还是要在家相夫教子。陆章远国事天下事的那一套,她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她只在乎家事。男人的世界是世界,女人的世界是男人,她的世界,就是丈夫和儿子。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丈夫的军衔越来越高,工作越来越忙,儿子渐渐长大,不再对她撒娇哭闹,甚至连面都难得见着,她知道她在失去她的世界,但她无力阻止——他们已不再需要她。 她不想和其他许多的太太一样,成天聚在一起打麻将,购物,做美容,她宁愿清清静静地读会儿书,不过现在,像这样传授一些厨艺,以及生活常识给一个小女孩,更让她感到有成就和愉悦。 将鲜虾去壳,横纵剁成胶状,加盐,味精,白胡椒面,蛋液搅拌均匀,陆宋瑞闻叫今夏把切成块,中间用小勺挖空的豆腐端过来,两人一齐往中间填虾酿。 今夏本就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陆川之前又有特别提点,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发问,什么时候该闭嘴聆听,加之她反应不错,记忆力也好,学得倒是挺快。 陆川趁着她们给豆腐填馅儿的间隙过来,从身后环住今夏:“妈,我小时候喜欢吃的那些,您有空也教她做做,她这臭水平,得多锻炼。” 今夏肘击他一下,笑问:“阿姨,他以前都喜欢吃什么呀?” 陆宋瑞闻填好一个豆腐,放到一边,回忆被慢慢打开:“他小时候可不挑食,烙张鸡蛋饼他都爱吃,哦对了,他还爱喝茶汤,冬天里喜欢吃冻柿饼……” 陆宋瑞闻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完后有些感慨:“原来都过去那么久了。” “妈。” 陆川听出她的伤感,劝道:“我们现在不也挺好。” 陆宋瑞闻看了眼自己儿子,点头微笑:“嗯,是挺好。”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感觉厨房里的三个人,就像已经是一家。 陆川使劲嗅着空气里的味道:“好香。” 陆宋瑞闻笑道:“锅里蒸着鲈鱼。” “我肚子好饿。” 陆川说着就习惯性地胳肢今夏:“什么时候能吃饭?” 今夏腰一痒,一扭,手再一抖,差点摔掉一个填好的豆腐,陆宋瑞闻见了,朝陆川瞪眼:“去去去,你给我出去,别在这儿瞎捣乱!这孩子,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调皮。” 陆川挨了训,讪讪地松开今夏,回客厅去了。不过看他妈这态度,估计是软化了,而且他妈一向疼他,要让她站在自己这边,应该不难。 - 鲜虾酿豆腐,清蒸鲈鱼,西芹炒牛肉,清炒凤尾,番茄蛋花汤,三个人吃正好。饭后今夏再切了西瓜出来,他们一起围坐在电视前,边聊天边看新闻。 陆宋瑞闻有午睡的习惯,到点儿就有些犯困,陆川察觉,便说:“妈,您先去睡会儿,等您睡醒了,我们陪您去商场逛逛。” 陆宋瑞闻点头说好,他们便领着她到客房,昨天已收拾妥当,换了新的床上用品,让她在里面休息。陆川和今夏待她躺下,才折回客厅,今夏忐忑地压低声音问:“我表现怎样?” 陆川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印了一吻:“我很满意。” 今夏嗔道:“谁问你了,我是问你妈。” “我妈都手把手教你做菜了,肯定不能嫌弃你。” 陆川搂着她:“放心,一回生二回熟,你过我妈这关,还是没什么问题。” 跟着摸上她的小腹:“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今夏脸一热,拍开他的手:“别瞎说。那你爸爸那边,怎么办?” 她始终有些忧心。 陆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有我妈制他。” 今夏诧异:“我以为,你们家是你爸说了算。” “那是在我妈没逼急的情况下。要逼急了,我爸可拧不过她。” 陆川笑笑:“你别看我爸平时一副冷脸的样子,他其实很疼我妈,我妈又疼我。” 今夏也笑:“所以横竖就都是你赢。” 陆川得瑟:“那是,我们家这食物链,我可是在顶端。” 陆宋瑞闻睡醒之后,他们三人便去附近的商场逛街,一路上碧叶葳蕤,阳光耀眼,陆川搀着他妈,拉着今夏,脑子里闪过一念,这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现在都在自己身边,夫复何求。 陆宋瑞闻喜爱旗袍,都是由熟识的裁缝手工定做,商场里很难见到,陆川便给她添了些金饰,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三人再逛了一阵,在家饮料店坐着喝茶。陆宋瑞闻见商场的负一负二楼是超市,提出喝完茶去看看:“你们平时工作忙,家里可以包些饺子,下班回来后直接煮来吃,很方便。” 陆川和今夏自然说好。他们买了肉馅和饺子皮,回去后围坐在餐桌前,包了一大堆,陆宋瑞闻分出晚上要吃的份,剩下的让今夏装在冰箱里冻起来。 陆川略微思量,说:“也给爸带些回去吧。” 陆宋瑞闻一愣,也觉有理,让今夏去拿了个保鲜袋,再分一些出来:“你爸以前可爱吃我包的饺子了,这晚上带回去,正好当夜宵。” 吃过晚饭,再坐了会儿,陆宋瑞闻提出要走,今夏本也要去送,被陆川拦着:“我去就行了,你在家待着。” 今夏知道他们母子二人有话要说,就留在了家里。 “下次您和爸一起来吧。等到入秋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周边的景点转转。” 走在小区的干道上,陆川对他妈说。 陆宋瑞闻仔细地打量儿子一番:“你很喜欢那个女孩,是吧?” 陆川笑了笑:“妈,我准备向她求婚了,连戒指都选好了。” “这么说,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陆宋瑞闻轻叹口气:“你爸那边……” “妈,先别管我爸,您怎么想?” 陆宋瑞闻考虑片刻,才道:“要是你喜欢,我也没什么反对,那女孩人还是不错,虽然条件差了点儿,但也不是她的责任。” 陆川正色道:“不反对还不够,妈,您得支持我。我今年三十二了,结婚生子的事想早点定下来,我不想因为爸反对就跟他打持久战,更不可能接受他看中的人选,所以您必须得支持我,否则这事儿就没完没了了。还是说,您想像上次那样支持我爸?” 陆宋瑞闻陷入沉思,十年前她支持了丈夫,导致母子关系疏远了十年,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当时没支持儿子的其中一个原因,是觉得那时他们年纪太小,谈婚论嫁不现实,但现在儿子已经到适婚年龄,这女孩也比上次那个沉稳懂事多了,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她仅仅因为对方条件不好而反对,造成的结果是得不偿失,儿子脾气倔,没准儿又是一个十年的疏远,但如果她支持,不仅可以得回儿子的信任,说不定很快还能抱上孙子,这么一想,她心意已定。 “你爸那边,我会尽量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年纪大了,有些顽固,不容易说通,你也去好好劝劝你爸,在他面前服个软,争取让他早点同意你们的事。” 陆川颔首:“这我知道。您要是能支持我,我的胜算就又多了一层。” ☆、59 陆章远喜爱纸质书,微黄的纸张透着木浆味,边角摸起来有些糙,拿在手里有重量,感觉实在,陆川以前送他的ipad和kindle,他试用了些时候,终觉不习惯,便束之高阁。 学会使用新事物不难,从心理上完全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陆宋瑞闻从儿子那离开,回到家时,陆章远已经在书房内读书,他鲜少看电视,只有在安静地阅读文字时,才能沉下心思考。 约莫一刻钟后,陆宋瑞闻端着煮好的饺子和一小碟饺子醋,送到陆章远的书房:“今晚的夜宵。” 陆章远本来不饿,但闻见那久违的香醋酸味,便搁下手里的书,夹起个饱满的饺子蘸上醋,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嗯,还是原来的味道。” 陆宋瑞闻站在他身边,含笑:“好吃就好。” 一小盘饺子,解决起来是分分钟的事,陆章远吃完,搁下筷子:“怎么今儿想起包饺子了?” 他工作忙碌,晚上时常不回来吃饭,她后来也不怎么再做,只有逢年过节才露下手艺。 陆宋瑞闻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放松肩膀:“你忘了,我今天去川儿那儿了。” 陆章远这才想起这事儿。 “这饺子是我们仨一起包的,我带了些回来,你要是想吃,冰箱里还有点。” 陆宋瑞闻捏着他的肩膀,缓缓地说:“今夏那孩子,除了背景差点儿,其余没什么可挑剔,你要是什么时候有空,也见见她吧。” 陆章远沉默不语。上次给那姑娘提了条件以后,就石沉大海,杳无回音,所以她要么真是不为钱所动,要么就是野心过大:“你今天赴了场鸿门宴,回来就倒戈了?” 陆宋瑞闻拍了他后背一下:“你瞎说什么呢。川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如果你硬要拆散他们,那你也得有本事让他同意娶别的姑娘,不然陆家的孙子从哪里来?” 陆章远揉揉眉心:“上次要不是林泽平的女儿出那么大的篓子,这婚早就结了,到现在说不定连孙子也怀上了。” “上次是上次,现在是现在。川儿对那孩子是认真的,你要真逼他,我都不敢想结果。” “认真?” 陆章远失笑:“他们才在一起多久,能有多认真?再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他还能罔顾我们的意见?” “这事要搁在十年前,我肯定也反对,毕竟孩子年轻,将来还有很多选择机会。” 陆宋瑞闻轻叹:“但现在不一样,川儿不小了,这么些年,肯定也经历过些女人,却独独选了这个,肯定有他的理由。” 陆章远没有说话,陆宋瑞闻拍拍他的肩膀:“老陆,我今儿可给你表个态,这事我支持川儿,周末我请他们过来吃饭,你可不许像上次那样假装有事不见啊。” 说完不等他反对,就端起书桌上的碗碟,出门去了。 陆章远这下也看不进书了,自己儿子跟女朋友是一门心思地团结,反倒是自己的妻子,现在跟自己拧着干上了。俗话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他这样孤军奋战,似乎有点危险呐。 - 陆川意外地接到来自舅舅的电话,问起关于今夏的事。他平时很少听家里人的意见,唯独舅舅的劝告还比较能接受,所以看到来电的瞬间,他就明白,这是他爸搬救兵了。 他坚决地对舅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末了还补充一句:“我妈也支持我们,她还等着抱孙子呢。” 舅舅顿时就无话可说,自己亲妹妹都支持,他这当哥哥的,在妹妹和妹夫之间,毫无疑问,必须得选择妹妹。 陆川后来指使沈昱去了趟自己家,陆宋瑞闻自然而然地问起他在追的那个姑娘,结果一听,也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顿时就更踏实了,还推陆章远:“老陆你看,人家老沈家不也没反对嘛,就你一个人意见大。” 陆章远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儿子劝不听,妻子也倒戈了,大舅子也没用,今夏那姑娘利诱也不成,要威逼吧,自己堂堂一军区司令,去逼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孩,这事儿他实在做不来。 他感到无计可施,只有继续固执地反对,周末聚餐,迫于妻子的压力,他出现在餐桌上,陆宋瑞闻对此感到十分欣喜,让张嫂给他们拍了张合影,陆章远坐主位,其余三人围站在他身边,颇有全家福的感觉,如果不看陆章远脸色的话。 照片拍完,用手机蓝牙分享出来,三人人手一张,接着就开始吃饭。陆章远寒着张脸,迟迟不动筷子,今夏他们见状,也不敢动,就安静地坐着,陆宋瑞闻看不下去,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招呼:“别愣着呀,吃饭,吃饭。” 今夏朝陆川使个眼色,陆川会意地也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爸碗里:“爸,吃饭。” 陆章远瞥了三人一眼,这才拿起筷子,今夏稍微松了口气,看来陆爸爸也不是完全不能融化的冰山,只要持之以恒,一定可以让他接受她。 席间他们三人聊得畅快,陆章远一言不发,快速地吃完饭,就放下碗筷离席而去,陆川握了握今夏的手,安慰:“我爸就那样,别放在心上。” 今夏笑着摇头:“没事,我知道的。” 吃过饭,张嫂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陆宋瑞闻拿了几个毛线团出来,递给今夏:“看看喜欢什么颜色。” 今夏不明所以:“阿姨,您这是要?” 陆宋瑞闻一脸你怎么就不明白的表情:“这是羊绒线,织出来的毛衣柔软暖和,小孩儿穿正好。” 一旦她下定决心承认这未来的儿媳妇,许多搁置的幻想就疯狂地涌了出来,例如,为宝宝织小毛衣,小毛裤,小帽子,小袜子…… 今夏感到难为情,他们还没结婚,生小孩的事似乎还早,陆川过来拥住她,看看她手上的毛线团:“选个中性的颜色,这样不论生男生女都能穿。” 今夏哦了声:“那就白色吧。” 陆宋瑞闻笑着拿回白色的线团:“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织织毛衣打发时间。” “谢谢妈。” 陆川握着今夏的手:“你在这儿陪妈,我上去看看爸。” 今夏拉住他:“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我去跟他谈。” 书房里,陆章远像只被困的雄狮,焦躁地来回踱步,陆川推门进来,他立刻停住脚步,双手往身后一背:“什么事?” “爸,我们谈谈吧。” 这么多年来,陆川第一次打定主意,要心平气和地跟他爸谈话。 “谈什么?谈你女朋友?” 陆章远走到书桌前坐下:“没什么好谈,我不同意。” “爸,你可以不同意,但你得给出理由,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陆章远安静片刻:“搞政治需要关系,联姻是最好的强化关系的手段,要不然你以为古代皇帝为什么那么喜欢派公主和亲?” “这点我明白。” 陆川望着他爸,眼神坚定:“是我自己愿意放弃。” 第49节 陆章远皱眉:“你跟她才相处多久,就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利益?十年来,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始终那么武断。” 被斥武断,陆川的脾气也有些上来,打算心平气和,和能做到,是两码事:“我认为她值得,所以心甘情愿,换做是你,你会为了那些放弃我妈?” 陆章远一拍桌子:“她能跟你妈比?!你妈跟我几十年的感情,你们才多久?!” “时间不是问题,我认定她,这就够了。除了她以外,我不会选择其他女人结婚。” 陆章远摇头:“你怎么还是不开窍?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刚开始没有感情不要紧,我跟你妈结婚那时,掀开盖头之前都没见过面,这么多年还不是磕磕绊绊地过来了。” “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那时打仗还是小米加步枪,现在是海陆空天全武装,你不能要求我还像过去一样谈恋爱,你这叫选择性退化!” 陆章远一滞:“好!我不用过去要求你,就说现在,现在谁谈恋爱不讲条件,嗯?不要求对方房子车子的?” “那是女人才要求条件,我是男人,难道还要女人有钱有地位,给我提供生活保障?” “我这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我的前途我自己有数,不用你操心!”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从有理有据变成无意义的吵架,陆章远在军区训话训惯了,嗓门本就洪亮,力透耳膜,惹得陆宋瑞闻和今夏在楼下客厅都听见了,一齐跑上楼来劝架,今夏拉住红了眼的陆川,陆宋瑞闻制住脸红脖子粗的陆章远:“好了老陆吵什么,你就不能让着儿子一点吗?” “我让着他?!这个不孝子!” 陆章远腾地一个杯盖砸出去,在陆川脚边摔个粉碎:“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 陆川固执地站着,面色阴骛,今夏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知陆章远会反对,但她没仔细想过,他竟会这么激烈。 一时气氛僵滞,如同被拉抻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崩裂。 陆宋瑞闻见状,眼珠一转,立马捂住胸口,慢慢地蹲了下去。 ☆、60 见陆宋瑞闻蹲在地上,做西子捧心状,陆章远登时慌了神,立马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陆川和今夏也围了上去,陆宋瑞闻眉头紧皱,恹恹地开口:“我胸闷。” 陆章远赶紧扶她起来:“我送你回床上躺躺,如果还闷,就要去医院检查。” 陆宋瑞闻靠着他肩膀点头,不着痕迹地递给陆川一个眼神,示意他自己是装病,不要担心,陆川会意,唇角轻勾,拉着今夏跟在两人身后,见她忧心忡忡,便附在她耳边说:“我妈这是装病呢。” 今夏讶异地看向陆妈妈,不由松了口气,轻笑摇头,她还真以为陆妈妈气病了,若是这样,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陆章远扶妻子到床上躺好,关切:“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陆宋瑞闻画着圈儿地揉自己胸口,脸色不济:“老陆,你以后不要跟儿子吵架好不好?我一看你们吵架,我这呼吸就不顺畅,心口也疼。” 陆章远僵着脸,半晌后不情不愿地点头,人说女人有了儿子以后,丈夫的地位就大不如前,此话他用了一辈子验证,果然不假,这情感的天枰也太容易没有原则地倾斜了,吵架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只怨他一人? 陆宋瑞闻这才看向陆川:“川儿,妈没事,你跟小夏先回去吧,别待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陆川知道妈这是故意支走他们,好跟爸说话,便微微颔首:“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今夏也朝他们点了个头:“叔叔阿姨再见。” 待两人离开卧室,陆宋瑞闻才对陆章远说:“以后你要是再反对儿子的婚事,我这把老骨头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陆章远一扬眉:“你就不担心我被儿子气死?” 陆宋瑞闻生气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那我们就比比,看是儿子先气死你,还是你先气死我。” 她说着就眼里有泪:“我都买了羊绒线要打毛衣了……” 陆章远听出妻子话里的哽咽,不由陷入沉默,他这才意识到妻子孤单得太久,才会这样急切地想要孙子。 揉揉眉心,他终于疲倦道:“这事儿,你让我考虑一下。” - 不久之后,帝京生了件涉黑大案,殃及官员之广,牵连之深,严重程度一时无两。 陆章远明白,隔年换届,现在这是在清洗势力,为下一届领导班子铺平道路,如今的帝京,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凶险异常。 陆家曾经的联姻对象林泽平市长在这场暗斗中被中纪委请去协助调查,这引起了陆章远的警惕。尽管两家并无业务往来,联姻也未果,但当时只说是林夕突染恶疾,婚礼推迟,并未说要取消,这在外人眼里,就有很大的猜想空间,说不定陆林两家,依旧关系匪浅。 这可不好。 陆川亦得知了林泽平被请去协助调查的消息,说是协助,基本就没有再出来的可能。所幸这次洗牌并未波及到他,反而为他打开了一扇很好的窗口,事业上可以重整关系,生活上,他得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因此他和妈商量了一下,周末又组织了次家庭聚餐。 这次无须妻子耳提面命,陆章远自觉地就留在了家里,陆川二人到时,他坐在客厅沙发看新闻联播。 今夏犹记得上一次家庭聚餐,陆爸爸是到了饭点,被陆妈妈从书房逼下来的,现在竟难得地出现在客厅,她试探着唤了声:“叔叔,您好。” 陆章远抬眼看了她一下,面无表情,下巴微微向内缩了缩,算是点了个头,并未开口。 今夏却感到松了口气,至少他给反应,陆川也是一叶知秋的主,见状搂了搂今夏的腰:“乖,去厨房给爸换杯热茶。” 今夏会意,忙从陆章远面前的茶几上端起他的茶杯:“叔叔,我去帮您换茶。” 陆章远视线落在电视上,半晌后才从喉咙里咕噜出一声低沉:“嗯。” 今夏嘴角漾起笑意,小跑着就朝厨房去了,陆川在他身边坐下,挣扎了会儿才说:“爸,上次是我不好,不该对您大声,以后我一定改。” 陆章远颇为惊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小子从来不服软,现在为了个女人,倒是肯向他低头,不过这话听在耳里,极为受用:“知道错就行。” 今夏端着热茶出来,双手递到陆章远面前,毕恭毕敬:“叔叔,请喝茶。” 陆章远沉默了会儿,微微抬手接过,轻呷一口,随后放回茶几,今夏在陆川身边坐下,两人对视,会心一笑,看来陆爸爸的态度果真是有软化的迹象。 吃过饭后,陆川请他爸到书房谈事,门一合,他便开门见山道:“爸,我准备向小夏求婚了,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陆章远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对接,互有试探。 陆川清楚,他能想透的事,他爸肯定也能想透,现在林泽平出事,陆家急需有个跟林家划清界限的动作,一场婚礼无疑是昭告众人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陆章远暗自思量,尽管他对今夏不是十分满意,但是一来为形势所迫,二来妻子和儿子都希望她嫁进来,所以综合考量,妥协似乎才是上策。 片刻后,他移开视线,慢条斯理地道:“林泽平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是。” “我希望婚期能马上定下,请柬要尽快发出。” 陆川嘴角微勾:“求之不得。” 两人合计了下宾客名单,这事儿就算尘埃落定了,婚礼不急在眼下,只要请柬先行,传递出信息即可。 今夏在客厅和陆妈妈学织毛衣,除了毛衣针以外,陆妈妈还特意从淘宝上网购了一套日本的钩针工具,难掩兴奋地摊在茶几上给她展示。 见陆川和陆爸爸下楼,两个女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观察他们的神色,在看到一团和气之后,才放下心来,陆妈妈说道:“你们父子在上面聊什么呢,聊这么久。” 陆川坐到今夏身边,一把从腰后搂住她,笑道:“宝贝,我爸同意我们的事了。” 今夏讶异地看看陆章远,再看陆川,不敢相信:“真的?叔叔真的同意了?” 陆川凑在她耳边呢喃:“真的。对了,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升级做陆太太?” 今夏脸一臊,剜了他一眼:“你冷静点儿,你爸妈在呢。” 陆章远轻咳一声:“你们回去先把日子定了,好订酒店,印请柬。” 陆川拖起今夏的手:“知道,那我们先走了。” 回到半岛城邦,两人洗完澡换了睡衣,在阳台上点起蚊香,躺在懒人沙发上聊天,今夏问:“你跟你爸爸说啥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好像在催着我们结婚似的。” “没说什么,他自己想通了。” 陆川避重就轻,有些复杂的事不想让她知道:“怎么,不愿意嫁给我?” 今夏支支吾吾地:“也不是,就是,你还没那啥呢。” 陆川盯着她发窘的样子有些想笑,从地上爬起来,回屋抱了一堆东西给她:“喏。” 今夏接过来一看,三个房本,都写的她的名,还有几张银行卡:“这是?” “给你的。” 陆川揉揉她的头:“我想给你最好的保障。” 今夏眼眶有些湿润:“谢谢,可是我刚才说的那啥,不是指这些。” 陆川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指的什么?” 今夏垂下脸去,小声道:“你,你还没有求婚。” 陆川勾起嘴角,将她压倒在沙发上,来了个热情绵长的法式深吻,才意犹未尽地松开她,眼带调笑:“这样算求婚,行不行?” 今夏气喘吁吁地捶他肩膀:“你讨厌,我说真的。” 陆川趁势抓住她的左手,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不由分说地套在她无名指上,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宝贝,嫁给我。” 今夏盯着手上那颗璀璨的钻戒,公主方形的切割,57个切面熠熠生辉,从此,标志她就是他私人所有。 房本,银行卡,到钻戒,这个男人,提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她震撼到失语,眼眶里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涌出,顺着眼尾滑落入发丝,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陆川见她丧失了反应,不由吻上她的泪眼,柔声:“对不起,这应该和你想象中的求婚不一样,我设想过很多种场景。” 他有些尴尬:“但都肉麻,我做不出,你懂我。” 今夏破涕为笑,开始抹起眼泪。 陆川再问了次:“宝贝,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 今夏吸吸鼻子:“你戒指都给我戴上了,我还能说不好么。” 陆川笑着吻她:“宝贝,我爱你。” 今夏回吻:“我也爱你。” 微凉的夜风在黑色里穿梭,两人吻得火热,难分难舍,很快,她就感到下面有个硬物抵着自己,陆川哑声,如低沉的大提琴音:“回卧室吧。” 今夏娇羞地点头,陆川便打横将她抱起,大步送回卧室,一夜春宵。 ☆、61 订婚戒指戴上,陆川就不许她再摘,今夏周一上班时,公司里的女人很快就注意到她左手上的这块石头,速度不亚于鲨鱼闻到大海里的一点血腥。 很快她的工位就围了一圈人,有人问钻戒克拉数,有人问钻戒品牌,有人问她男人是干什么的,有人问什么时候结婚,仿佛女人之间的输赢,就在左手无名指第三个指关节上。今夏全都含糊地带过,尽量保持低调,她不愿在公司细说这些,给自己和陆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50节 消息传递得迅速,就连不在同一个楼层办公的总裁秘书瑞贝卡也知道了这事,特意约她到楼上茶水间聊天,今夏应约去了,瑞贝卡知道她和陆川的事,所以没什么好遮掩。 两人见面以后,瑞贝卡就立刻托起她的左手,仔细打量那枚钻戒:“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可能在两个月后,他说先领证,再办酒席。” 瑞贝卡暧昧地笑:“啧啧,等不及要把你套牢了。” 今夏轻抚着戒指,没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笑。 瑞贝卡接了杯咖啡,端在手上,慢慢嗅着:“说起来,林泽平的事儿你知道吗?” 今夏轻轻点头:“看新闻了。” “对你们有影响没?之前陆林两家不是要联姻么。” “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儿,我看他挺正常,不像有心事的样子。” “那就好。” 瑞贝卡喝了口咖啡,叹气:“倒是向南,不知道怎么了,把事情都交代给下面的人,好些日子没来上班了。” 今夏一愣:“不是去国外出差了么?” “那是幌子。要真说主席无故旷工,下面还不定得乱成什么样子。你回头帮我给你们家那位打听打听呗,看是不是向南因为林泽平的事儿,惹上麻烦了。” 今夏若有所思地点头:“没问题。” 向南是仁恒的老板,若是真出什么事,仁恒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也难怪瑞贝卡担心。 晚上回去她就立马问了这事儿,陆川刮她鼻子,宠溺:“你想多了,这事儿如果会牵连到他,他哪里还有时间给下属交代工作。” “那他为什么不来上班?” 陆川想了想:“应该在陪林夕吧。” “林夕?” 今夏恍然:“原来他对林夕……难怪他当时故意让我看到你结婚的请柬。” 陆川吻了她一下:“宝贝,如果不是遇见你,我娶了林夕,现在就惨了,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今夏回忆起过去,也是感慨万千:“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吧,我们都不知道生命里什么时候会闯进一个人,然后彻底改变了一生。” 陆川抵着她额头:“所以我得赶紧把你娶到手,等给你爸爸和奶奶提了亲,我们就去领证。” 今夏笑了:“嗯。” 正如陆川所说,要赶紧把她娶到手,第二天他就去她家提了亲,周末两家碰面,商量出个日子,订好酒店,便开始广发请柬。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有天下班,今夏收拾了东西朝外走,接到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来:“喂?” “我在你公司旁边的星巴克,见一面吧。” 今夏愣了会儿,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顿时僵住,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一来她怎么会知道她手机号,二来她约见面,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想我们没什么见面的理由。” 那头轻笑:“有没有见面的理由,你来了就知道。” 说完便挂了电话。 今夏思量片刻,还是去了,想探一探对方的虚实。 祈书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还未进店,今夏就看见了她,戴着个大墨镜遮住半张脸。她推门走入,在祁书面前坐定,直奔主题:“你约我有什么事?” 祈书并不说话,微笑地拾起桌上iphone的白色耳塞递给她,今夏迟疑片刻,接了过来,塞进右耳:今夏?哼,她不过是我送给陆川的女人罢了,说白了就是个公关,我也搞不懂陆川怎么会看上她了…… 取下耳塞,已无须多听,声音是王明朗,应该喝醉了。一股恐惧沿着脊椎慢慢地蹿起,她喉咙发紧,声音有些颤抖:“你想要什么?” 祈书视线扫过她左手无名指,眉头微微皱起,跟着很快舒展开来,轻笑:“听说你们要结婚了,我感到十分不痛快,所以想要你跟他分手。” “如果我说不呢?” 祈书挑眉:“那我就把这段录音发到陆司令那里,看看他老人家会是个什么反应。” 今夏心中一沉,扶住桌沿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陆爸爸的态度刚开始软化,若是这段录音被他知道,她就完了。 努力定了定神,她冷笑反问:“既然你的目的是要拆散我们,那你怎么不直接发给他爸?” 祈书纤长的手指在桌面画着圈儿:“我就是想你亲口告诉陆川你要跟他分手,像我当年一样,尤其你的时机更好,你们都要结婚了,再提分手,想必他会特别恨你。” 今夏牙根紧咬,冷冷地注视着她,祁书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提醒:“你没有选择,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这段录音公之于众,到时候丢脸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陆家,还有你的家人。” 今夏浑身开始发冷,她无法想象,当爸爸和奶奶知道事情的真相,会被打击成什么样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同意祈书的要求。 可是一想到她提分手,陆川也同样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她就犹豫起来,分手不是办法,一定有其他的解决方案,必须要有。 “你搞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今夏深吸口气,脊梁挺直地坐着,从最初的慌乱中慢慢冷静下来:“我和他分了手,他就能接纳你?” 祈书没料到她会这样反应,不由一怔,她原以为,像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稍微一吓唬,就不知道抵抗了。红唇轻勾,她笑说:“他能不能接纳我,看我的本事,不用你操心。但只要有你在,我就没有机会。” 言下之意,她还是冲着陆川而来,之所以没有直接把录音发给陆爸爸,或者公之于众,无非是这些都是外界的原因,并不能造成自己和陆川之间真正的裂痕。但如果她公布出去,反而会让陆川查到这一切是她在背后搞鬼,那她就彻底没戏了。她找上自己,说白了就是看她容易欺负。 沉思片刻,今夏缓缓地问:“你还爱他?” 祈书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今夏微微一笑,如果她不爱他,只是有所图,那么事情还不至于无可挽回:“那段录音,你要是想公布,就去公布吧,我不会和陆川分手,在他放弃我之前,我不会放弃他。” 祁书冷哼:“你别现在逞英雄嘴硬,事后再来后悔。要知道,这录音公布出去,你可就毁了。” “既然当初的因是我种的,现在的果我也该承担。但是……” 稍微停顿,今夏接着说:“如果你不爱他,不是非他不可,那我劝你别这么做,得罪了陆家,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你又何必做这种双输的事。我失去名誉不要紧,我本来就是个没人知道的草根,但你不一样,你是知名的节目主持人,何必自毁前程。” 祈书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竟然唬不住她,反而被她看穿软肋,若是这段录音真的公布,陆家必定能通过王明朗查到自己,到时候别说和陆川重修旧好,估计在帝京都无法立足。 她倒是没料着,这小姑娘竟然这么豁得出去,颇有种不要脸不要命,大不了玉石俱焚的狠劲儿,导致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击,好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虚张声势的话:“我怕什么,大不了重新回美国,你可是一辈子得待在国内,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家人想一想,何必让他们平白受这种罪?” 今夏搁在桌下的手有些颤抖,但此刻气势不能输:“我做错的事,我会好好跟家里人道歉,请求他们原谅。你毁了我,逃到美国,我们谁都没有赢,不是?那有什么意义?” 祁书被问得哑口无言,重新打量了今夏一遍,冷笑起身,拂袖而去:“既然你不怕丢脸,那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说完便大踏步地离开。她原计划是唬走今夏,再趁虚而入,但现在此计不行,自己知情的事反而已经暴露,那就只能按另一个计划行事。 今夏僵坐在咖啡店,过了很久才站起来,她只是赌一把,赌祁书神经正常,不会傻得真去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但万一呢,万一她疯了呢? ☆、62 晚上到家,今夏就立刻把祁书的事告诉了陆川,不安道:“我们怎么办?万一她说出去,你家里和我家里,都要反对。” 陆川不慌不忙地捧住她的脸,眼里带笑:“你再说一遍,她让你跟我提分手,你怎么回答的?” 今夏急得推他肩膀:“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爱听。” 陆川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声沉如水:“因为我爱听。” 今夏有些羞赧地垂下脸,再重复了一遍:“我说,在你没放弃我之前,我不会放弃你。” 陆川眼角眉梢都化开来,搂紧她,像抱着件宝贝,眸黑如墨:“宝贝,我很高兴,这件事你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跑来与我商量。” 今夏凝视着自己搭在他肩上的左手,无名指上钻戒闪亮,不由笑道:“我们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跟你商量。” “做得好。” 陆川把一缕发丝顺到她耳后:“别太担心,她手上有的只是一段录音,就算公布出去,说服力也不会太大,现在视频都可伪造,何况声音。” “万一王明朗作证呢?” “他不敢,除非他不想做房地产了。” “可他都告诉祁书我们的事了,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敢?” 陆川失笑:“我倒是低估了美色对男人的诱惑力。既然你放心不下,那我请他来喝杯茶好了,本来我也打算追究他,给我捅个烂摊子,难不成还要我替他收拾。” 今夏点头,她相信王明朗是识时务的人,不至于为个女人得罪陆川:“不过,那段录音怎么办?就算别人不完全相信,至少也会怀疑,终归是影响不好。” 陆川沉默片刻:“她若是想公布,早就公布了。” “可是我没同意分手,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揭穿我们?” “不会。”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没估计错误,她下一步应该会联系我。她有所求,就不会轻易地放弃要挟的资本。” 今夏不安:“万一她的要求你不能满足怎么办?万一她以后一直用此要挟我们怎么办?” 陆川搂紧她:“这你就不用管了,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出事。” 略微停顿,他意味深长地笑道:“倒是有个办法。” 今夏抬脸:“什么?” 陆川附在她耳边低声:“明天就跟我去领证,生米煮成熟饭,几个老的想反悔都不行。” 今夏当他调戏她,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两下,转念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他们也打算去领证,择日不如撞日,以免夜长梦多:“好,明天就请假去领证。” “真的?” “真的!” 陆川笑了:“那你先去睡,明天咱们就上民政局。” 今夏微笑点头,见他掏手机,估计他要处理祁书的事,就不再过问,转身去卫生间洗澡。 陆川安排下去一些事,然后把王明朗请到家里来喝茶,王明朗大晚上的接到电话,已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加上是被请到家里喝茶,就更加惴惴不安了,赶忙提了贡品就去,也不知道陆局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到时今夏已经睡下了,陆川亲自给他开的门,王明朗点头哈腰地递上贡品,茶叶盒子里是成沓的现金:“陆局长大喜在即,小弟特备了一点薄礼,还望陆局长笑纳。” 陆川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没接,侧身把门关了,冷淡道:“书房谈。” 王明朗吃了个软钉子,已经猜到事情不妙,但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神仙,赶紧夹起尾巴跟他到了书房,门一关,陆川这才凉飕飕地说:“你说我大喜在即,可我这婚礼,还不知道办不办得成。” 王明朗喉咙一紧:“陆局长何出此言?” “听闻有谣传,说我老婆是公关。” 陆川慢条斯理地打量王明朗,眼神锋利:“你可知道这事儿?” 王明朗心中一沉,顶着头上两道青刃一般的视线,硬着脖子说:“小弟……不曾听说。” 这事儿怎么传出去了?他该不会以为是他散布的吧…… “哦?” 陆川微微挑眉:“这就奇怪了,祁书那段录音里,明明就是你的声音,口口声声指证我老婆是公关,你怎么解释?” 王明朗一听祁书二字,顿时记起什么,不由冷汗涔涔:“我我我……” 他伸手抹着额头,唯唯诺诺地说:“我我我……当时多喝了两杯,连我妈姓什么都不记得了,才会乱说了那些醉话,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录音,我以为她只是随便一问,就没往深了想……” “我看你是被美色迷魔怔了,平时挺机灵,在这种事上犯糊涂,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项目交给你。” 王明朗一听,完了完了,这是要给他穿小鞋了,以后不给他项目,他还怎么混,于是赶紧道:“陆局长,是不是祁书找你麻烦了?” “她拿着录音找我老婆,威胁我们分手,不然就曝光这事儿。” 陆川嘴角轻勾:“王明朗,这可都拜你所赐。” 王明朗一听这话,腿都要软了,他哪里能想到祁书有这么大胆子,算计了他还不够,还要招惹陆家,立刻拍着胸脯表态:“陆局长您放心,这是我捅出来的篓子,我一定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给您留一丁点儿后患。” 然后又嘿嘿地笑:“那项目的事儿,咱们好商量,成吗?” 陆川悠悠地瞥他一眼:“你先把这事儿搞定再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那段录音,我要它马上消失。” 第51节 王明朗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可不是必须得让录音消失嘛,这要是公布出去,得罪了陆局,再搭上个司令,还落了个大嘴巴的名声,以后他还要不要在帝京混了! - 隔天两人去了趟民政局,把那个定终身的小红本拿到了手,今夏这才稍微安下心来,两人已是夫妻,这层关系要比男女朋友更加坚固,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家长也不会轻易劝离婚。 回去的路上,陆川接到祁书的电话,他按下车载免提,那头说:“我们谈谈。” 陆川和今夏对视一眼,答应下来:“好。” 到达她指定的地点,今夏挽着陆川的胳膊,有些担心:“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陆川安抚道:“放心,王明朗来过电话,录音已经处理好了。” 今夏不想知道王明朗是怎么办到的,只是疑惑:“没了录音,她还能做什么呢?” 陆川一笑:“她就算还有录音,也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说?”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在咖啡馆见面后,祁书一愣,没想到今夏也会来,不过很快地,她就收起脸色,面若冰霜,眼里充满恨意,质问陆川道:“王明朗是你指使的?” 陆川耸肩,表示不知:“你在说什么?” 见他不承认,祁书不再追问,冷哼道:“你以为没了录音,一切就了了么?你别忘了,我可是知情者,如果我做一期访谈,让你爸看到,你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陆川盯着她,略微扬眉:“怎么,不再在我面前装清纯无辜,打算显露本性了?” 祁书面色一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关心吗?” 陆川双手交握,往椅背上闲适地一靠:“不关心。访谈你尽管去做,我没意见。” 今夏心里一惊,但见着陆川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没开口,安静地听他们两人谈判。 祈书闻言一滞:“你就不怕名誉受损?” “没了录音,你口说无凭,就只是栽赃污蔑而已。” 陆川一笑:“更何况你在美国的那些事儿,可精彩多了,要是那些照片不小心流到网络上,那就不好了。” 他妈曾经跟他说过,她在美国的名声不大好,他知道这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稍微一查,果然就有收获。 祁书一惊,没想到老底被掀,脸色一会儿蓝一会儿绿,嘴唇开开合合,望着陆川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如果你做一期访谈,我把照片公布到网上,你猜群众更关注哪个?” 陆川笑起来,唇线弯曲的弧度,像个魔鬼:“我还可以打印出来,顺便邮寄你父母一份。” 祁书此刻已面如纸色,手指轻轻地颤抖,她还以为她在美国的事情,国内不会有人知道。 “我最近心情很好,就顺便提醒你一句。想要和我斗,首先掂量自己的分量,其次看你的证据够不够确凿,再次要担心你有没有会被挖出来的丑事。就算你没丑事,我也可以给你制造一些,所以别再折腾了,老实地做你的主播。” 陆川顿了顿,才接着说:“如果你胆敢再伤害我老婆,我不会像这次这么放过你,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身败名裂,懂?” 祈书低着头沉默,她这才意识到,这次是真正地结束了,她与陆川,是蚍蜉撼树,而曾经那个完美的避风港,现在早已不属于她,如果她再有什么异动,对自己无疑将招来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只能这样了。 - 两个月后,婚礼在钓鱼台国宾馆盛大举行。 今夏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化妆师折腾了她足足两个小时有余,奶奶换了新做的唐装,一直在旁边抹眼泪,在她盘发之前,还坚持要替她梳头。 主婚车到时,按照习俗,在楼前燃了两串鞭炮,震耳欲聋,陆川在沈昱,以及其余一帮哥们儿的簇拥下,准备进门背老婆,却被今夏的伴娘团堵在门口,伴郎团立刻挺身而出,两方人马嘻嘻哈哈地纠缠了半天,沈昱这个首席伴郎不得不掏出好几个大红包,才把伴娘都打发了,还咕哝了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陆川进门,在求得奶奶和老今头同意后,便直奔今夏卧室。推开门,他的新娘正安静地坐在床边,一身白纱,满目柔情地凝望着他,他情不自禁地大步走过去,蹲下去牵住她的手:“宝贝,你今天真美。” 四目相接,今夏有些恍惚:“你确定,这不是梦吗?我好怕是一场梦。” 陆川笑了:“不是梦,我们是真的要结婚了。” 说完便转过身,将她从床上背起,在伴娘伴郎的护送下,进入劳斯莱斯幻影的主婚车。 悍马开道,后面跟一水儿的奔驰和超跑,到达钓鱼台国宾馆,今夏被送至休息室准备,老今头要领着她走过长廊,所以也留在休息室,他望着女儿,心生感叹:“要是你妈还在,能看着你结婚,她一定很高兴。” 今夏眼眶有些湿润:“爸,妈在天上看着呢,我们现在这么幸福,她都知道。” 老今头哽咽点头,随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带着今夏来到花门。 今夏挽着爸爸,站在花门入口,偌大的宴会厅,她只看着一处,陆川站在台上,西装笔挺,也远远地回望她。 伴随着音乐,她每向前走一步,就离他更近一些,有纷纷扬扬的花瓣从天而降,每走一米,就依次点燃一根金色的焰火柱。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但眼里看着那一个人,就记不得其他,只满心期待,想快点去到他面前。 走到终点,老今头将女儿的手交给陆川,陆川接过:“谢谢爸。” “嗯。” 老今头眼睛都红了,赶紧低头抹泪,退到一边,司仪问今夏:“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今夏哽咽:“我愿意。” 司仪再问陆川:“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陆川深深地凝望她:“我愿意,我会一辈子爱你。” ——正文完—— 番外 ☆、63蜜月旅行 蜜月旅行的目的地,选在太平洋岛国斐济,岛上的瓦卡亚俱乐部是私人岛屿度假圣地,限制住宿人数,且不许小孩和摄像机进入,许多好莱坞明星和社会名流都对此岛青睐有加。 直升机是岛上对外的唯一交通工具,陆川和今夏走出舱门时,已有私人司机在此等候。他们要下榻的屋子修建在水上,屋顶由棕褐色的茅草覆盖而成,屋外是一片私人海滩,水清沙幼,碧空万里,屋内是简单大气的装饰,以木,竹为主材,处处透着返璞归真的理念。 今夏从未有机会见过真的海,因此兴奋异常,放好行李就蹬掉凉鞋,要往海里冲,被陆川一把揪住胳膊:“乖,把防晒霜擦了再去,要不非脱皮不可。” 在他认真的眼神下,今夏只得就范,乖乖地蹲到行李箱前,翻起化妆袋来,陆川掏出一小包东西,递到她眼前:“换上这个。” 今夏接过来,狐疑地打开,是一套嫩黄色比基尼,而且是相当节约布料的那种,不由有些脸红:“这也太……” 她自己带的是分体式泳装,已经觉得有些暴露了,没想到他竟然给她准备了比基尼…… “害羞了?” 陆川好笑地刮了刮她鼻尖:“这里本来就没多少人,而且又没人认识你,害什么羞。” “可是……” 毕竟还是有人会看见,她从没穿过,有些不好意思。 陆川挑起她下巴,印了绵长的一吻,亲昵地蹭蹭她:“宝贝,这是我们的蜜月,穿给我看,好不好?” 他这样说,今夏如何能拒绝,只好红着脸去换上,回来时陆川已翻出了防晒霜,望着她身着比基尼的躯体,眸色一沉,一本正经地说:“过来,我帮你涂。” 今夏顺从地走过去,陆川拉着她坐到床边,挤了些霜在掌心,揉开,拉起她胳膊轻轻地在上面摩挲:“我就知道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今夏垂眼:“布这么少,都可以当情趣内衣了。” 陆川轻描淡写地道:“情趣内衣我另外带了。” 今夏惊愕地抬眼,他的行李是她收拾的,什么时候他偷偷放了这些她不知道的东西进去,陆川见她盯着自己,笑道:“我们是来蜜月,当然要享受床上的时间,最好整天都不出去。” 今夏脸一热,头便低了下去:“不出去怎么行?那不是白来这里了。” 陆川手掌滑过她胳膊,顺势覆盖在她胸前,凑到她耳边低喃:“出去做也可以,我们晚上再在海里做吧。” 再?今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压倒在床上,陆川手指一拨,那点可怜的布片就被扒到一旁,露出雪白的丰盈,他低头含住,今夏倒吸口气,身体在他舌尖的动作下开始轻颤。 “宝贝,叫出来,别忍着。” 陆川低哑地诱惑。 今夏手指抓着床单,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吟哦,虽是放开了些,但仍有所束缚,陆川听在耳里,显然不是很满意,恶意地重咬了一下桃尖,迫使她发出一声痛呼:“这样才乖。” 今夏脸一下子涨红,难为情地别开眼,陆川手指下探,拨开细绳,伸入缝隙中,诱哄:“宝贝,放松,这里你可以随便叫,没人会听见。” 他手指快速地律动着,按压内壁,今夏受不住,理智渐渐溃散,身体交由本能做主,唇齿间不断逸出吟哦,带着些烟熏的沙哑,无限诱惑地挑逗陆川的神经,他抽出手来,撑开她的大腿,从短裤里掏出坚硬,挺身进入了她。 处在这样一个几近隔绝人世之地,两人多少都有些忘我,今夏难得放肆地回应,更让陆川浑身的血液只往一处集中,他疯狂地压着她,在她体内冲刺,要在这蓝天白云的岛国之上,和她完全融为一体,最后他爆发在她体内,灼热的液体撒满她身体深处。 “宝贝。” 他亲吻她:“我们要个孩子吧。” 今夏环着他的脖子,四目相接,柔情暗涌,她不由轻轻点头:“嗯。” - 略微休息后,两人便顺着水上屋的楼梯下海游泳,五彩斑斓的小鱼群慢慢聚集过来,围绕在他们身边,翩然游荡,有不知种类的,调皮的鱼,还会在他们身上啃咬一口,跟着又惊惶地逃开,再来。 海水清澈得像澄净的蓝宝石,能看清海底的白沙,以及贝类。戴上浮潜的眼镜跟呼吸器,陆川拉着今夏的手,慢悠悠地在海上漂浮,欣赏奇幻美丽的海底世界。 游了一会儿之后,海岸上有拖车开来,几个当地人把快艇从上面卸下,陆川已带着今夏游回岸边。一个长发束在脑后,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男人说:“现在带你们去深潜。” 今夏有些怕,拽着陆川的手:“我好紧张,会不会有鲨鱼。” 陆川失笑,搂过她的腰,将她抱上快艇:“傻瓜,这里是开发成熟的旅游区,怎么会有鲨鱼。” 今夏惴惴:“可是我没有深潜过。” 陆川看了一眼那个长发男人:“放心,有教练带着你,没问题。” “那你呢?你以前深潜过?” 陆川一笑:“当然,我有证书。” 看他有些得瑟的样子,今夏不由笑出来:“那你也要陪着我,我怕。” 陆川跃上快艇:“那当然。” 开船前,两人先填了份关于身体状况的表格,教练用简单的英语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海底的气压是飞机上的两倍有余,每下潜一米,气压就会急剧增大,所以需要及时排压,若压力长时间积聚,最坏的状况,可能造成耳朵出血,那就十分危险了。 排压的方法很简单,和飞机上一样,捏住鼻翼两侧,像擤鼻涕一样地往外喷气,在水下能听见嘭的耳膜鼓起的声音,那就代表压力已经排出。 接着教练讲解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因为水下无法说话,只能靠肢体语言进行交流,手掌竖起代表停止,两指上下摆动做波浪状代表游泳,手捏鼻翼代表需要排压,以及简单的ok和方向手势。 之后快艇便载着他们朝海中央飞驰,到达指定的深潜地点之后,教练帮今夏戴上铅块的束腰,穿上蛙鞋,背上氧气瓶,陆川有经验,几乎是自己搞定。 氧气瓶足有50多斤重,今夏背上以后,坐在船弦,站都站不起来,教练在她身后替她把氧气筒拎起,她这才得以站直,慢慢朝梯子走去,陆川已提前翻身下艇,在水下接她。 今夏沿着梯子往下,身体没入水中,在海水漫到脖子以后,她感到胸腔憋闷,有些慌张,下意识伸手抱住梯子,由于嘴里咬着呼吸器,她无法说话,只能猛朝陆川摇头。 陆川看出她的恐惧,便靠过去,抱住她的腰,拉过她一只手环在自己脖子上,示意她跟着自己,别怕,教练从另一边游过来,抓着今夏另一只手,示意她往下入水。 今夏鼓起勇气,脚蹬离梯子,由于铅块的重量,她慢慢往水下沉,刚开始她忘记不能用鼻子呼吸,导致潜水镜起了一层薄雾,这才反应过来应该用嘴。 适应氧气瓶的使用之后,她双手抓着陆川的左臂,开始环顾四周,这里的视线不如浅海清澈,能见度一般,往下看,海底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珊瑚,各种鱼类在其中酣然畅游。 前进的过程中,遇到一大群叫不出名字的鱼,是真正的一大群,密密麻麻地环绕在一起,像海底的龙卷风,陆川拉着她,朝那群鱼儿游去,两人从鱼群中闯过,今夏吓得闭起了眼睛,只紧紧拉着陆川的手,感到鱼儿从自己身边逃开,有的尾巴摆动时,还拍在她身上,吓她一跳。 穿过去之后,陆川回头望她,今夏透过蛙镜看见他的眼睛,隐隐透着恶作剧的笑意,不由掐了他一把,明明知道她紧张,还逗弄她。 教练游过来,替他们放掉一些救生衣的气,三人一起缓缓下沉,每一米排一次压,不久后就落到海底,脚踩上柔软的白沙。 陆川牵着今夏的手在海底行走,看得清珊瑚丛中的小丑鱼,浑身是刺的海胆,他还弯腰从地上捡了只胖乎乎的海参,举到今夏面前,示意她捏捏,今夏好奇地伸手,海参捏起来软乎乎的,像棉花一样,表面凹凸不平,有些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