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王娘娘来了,快跑》 第35章:诗词比试(加更骗票,啦啦啦) 修德轩内,此时此刻满满当当都是人。 众人早已严阵以待,粗略算来,一共分为三派。 以王诗语为首的一派,站在前头,气势汹汹,自信爆棚,看过梨花上午的表现后,她们对周玉珍的话深信不疑。 以苏思茹这些看热闹的为另一派,都在最后面看戏。 最后是梨花孤零零一派,在前头和王诗语相对而立。 田嬷嬷在中央,做好的诗词由她来裁决。 王诗语还算有些道义:“武梨,我也不欺负你,就以春夏秋冬四季任一为题,在一炷香之内作诗一首,我半炷香内若做不出便算我输。” 梨花轻蹙眉头:“王姐姐,这么比试,是不是有些不够明了?” 众人不明所以,王诗语疑惑:“你要如何?” 梨花眸中闪过暗芒,装着沉吟的模样,慢慢道: “若只得一首,万一各有千秋,嬷嬷也不好评谁输谁赢。不若如此,便以四季为题,比比半炷香谁作的诗多,这样也不必浪费太多时辰,如何?” 将难度直接拔高。 秀女们瞠目结舌,武梨疯了吧?这不是让自己难看,给王诗语送分么?! 还各有千秋,真当自己全能了。 王诗语呼吸一滞,心突然漏了一拍,她感觉这情景很熟悉,似在哪见过一般,不由有些犹豫。 田嬷嬷看梨花的眼神带了几分古怪,严公公告状的人正是她,她想开口阻拦,想想还是作罢。 上午的事儿她听说了,人太傲可不行,碰碰钉子也好。 周玉珍异常激动,武梨自己往死路上撞,可怪不得她落井下石,等王诗语赢了提条件时,她便怂恿赶武梨出宫去。 见王诗语有些犹豫,她凑近低语:“王姐姐,答应她,她于念书一途最差了,你忘了上午的事了么?” 王诗语想起那本“贞洁烈女”的话本子,立即坚定了信心:“好,便如你所说。” 梨花轻轻笑了,感谢她的好表姐,让她得偿所愿,得好好谢谢才是。 所以开始之前,梨花带着她的谢礼经过周玉珍身边,突然附过去,在周玉珍耳旁口型动了动。 周玉珍莫名其妙,想要问她说的什么时,梨花已经离开了。 身边的圆脸秀女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周玉珍也闹不清状况:“她什么也没说。” 圆脸秀女原本没多想的,听到这么说,立即怀疑起来:“她明明就说了,我都瞧见了。”看着还很亲密! 周玉珍连忙否认她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可那圆脸秀女摆明了不信,再想解释时,已经来不及了。 半截香被点燃,徐徐青烟升起。 比试正式开始! 修德轩内顿时鸦雀无声,都看着最前面的两个人。 王诗语坐于桌案前,面前是一套文房四宝,砚台已有磨好的墨。 她执起笔,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开始构思第一首诗。 梨花坐在旁边,转头看了一眼,看得暗暗点头,很有才女风范,很努力,很好,她很欣赏。 只是可惜遇见的是她,掌握了算法逻辑的人,可惜了可惜。 只要不是李清照那种级别的诗词大佬,梨花根本不带怕的。 她看过王诗语挂在小舍前的诗,确实有两分可夸道的,只可惜年纪太小,历练太少,显得无病呻吟,流于表面,满是辞藻堆砌。 这样的诗词,梨花闭着眼睛都能写出一大把来。 现代卷王,最擅长的就是融会贯通、灵活运用这种事了。 这个时代的人,哪有她看过的诗词多呀,不过抄袭可耻,梨花并不准备照搬古今诗词。 她利用的是她所见过的诗词,运用格式算法逻辑,按每个词的属性,根据对仗等各种关系组成,现代的自动作诗工具,正是这个原理。 例如春的诗,她随手便能作出一首: 烟搓闲度火相兼, 接眼方中自有期。 春似桃花收药径, 绿庭万井海潮齐。 看着便厉害,十分有意境,但若是深究,诗人的真情实感没有依托。 所以梨花要比数量,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诗词这种抽象的艺术很难界定,傻子才比艺术性呢。 要问她能不能写出出色的诗作来?能,但费劲,大可不必! 此时此刻,梨花并不着急,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她先是喝了一口水润足了嗓子,接着一手撩着袖子,一手研起墨来。 看得其他人鄙视又着急,原本就有墨了,还要那么多墨干啥,还能写十首八首不成,秀自己研墨好看还是怎么的,太墨迹了! 周玉珍见此情景,觉得梨花终于跟她印象中的愚蠢重合了,还是那个草包。 她眼神透露着得意,示意左右:看她说对了吧,武梨就算练好了礼仪又怎样,于读书一途上还是个废物。 等梨花磨好一砚台墨时,王诗语已经下笔写好了第一首诗。 田嬷嬷提醒道:“武小主,只半炷香的功夫,还是加紧些好。” 梨花笑着道谢:“多谢嬷嬷提醒,这便开始。” 她执起笔,终于下笔写了起来,她写字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写完一首放到一旁。 众人看得有些惊奇,以为她是研墨时想好的,正等着她停下来接着构思。 却见她继续下笔再写,很快第二首写完。 众人吃惊起来,周玉珍皱着眉不敢相信:“她,她不会是事先背好的吧?”不然怎可能连写两首。 刚这么说完,就见梨花速度丝毫未变,继续写第三首、第四首、第五首…… 秀女们震惊了,眼睛越瞪越大,道最后情不自禁地围了过去,便连田嬷嬷都走了过去。 而梨花思路仿佛源源不断一般,从春花写到秋月,从夏阳写到冬雪,春雷惊蛰秋霜寒露,花鸟鱼虫,一年四季,风景无限。 秀女们五雷轰顶,头一回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文思泉涌,真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往外流。 全神贯注构思诗词的王诗语,觉得这一刻的思绪无比顺畅,又接连写了两首诗。 等她感觉不对时,周围的秀女都已围在了梨花的桌案前,几乎人手拿着一张纸,上头墨迹未干。 王诗语疑惑地停下笔,不知发生了什么,起身走过去看。 待看清了情景,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wap. /109/109773/28447945.html 第34章:疑兵之计,小贼又要耍坏 修德轩里,大家伙都在认真听课,但武梨都在做什么,她竟然明目张胆在看闲书,在教导太监眼皮子底下! 有了这个大发现,秀女彼此之间小动作不断,互相提醒。 不一会儿除了那讲课的老太监,整个学堂里都知道了梨花看闲书这事。 秀女们又佩服又羡慕梨花,老太监讲的课太无趣了,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犯困,只是不听不行…… 那闲书从哪来的,她们也想看…… 讲课的老太监严公公年纪虽大,但眼神很好,他接到好好教导秀女的命令,铆足了劲儿准备好好教一场。 见秀女听得认真,他讲得容光焕发,自觉讲得很好,在台上唾沫横飞。 讲着讲着却发现秀女们不专心了,眼神有意无意朝着一个方向而去,他定睛一看。 嚯,好嘛,竟然有个秀女胆大包天,公然开小差! 若是教导小太监时发现这么个异类,严公公定然当场发作,狠狠惩戒,让小太监吃不了兜着走。 但秀女是未来的主子,就不能那么干了。 他停下讲课,大声清了清嗓子,特意深深地瞧了一眼那秀女,给她一次机会。 修德轩内一静,秀女们都齐刷刷看向梨花。 梨花看着书,感觉修德轩里氛围有些不对,便抬头看去。 正见严公公盯着她,于是她含笑点头,以示礼貌,一双桃花眼饱含真诚。 严公公心里的气没了几分,心想这秀女还是懂得尊师重道的。 刚这么想完,下一刻就见梨花又低下头去看书,看得无比专注认真。 严公公:…… 秀女们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天呐,武梨好敢,好生佩服啊! 她们彼此视线交汇,眼睛澄亮,都带上了看好戏的眼神。 严公公憋着火气,又清了清嗓子,决定再给一次机会: “诸位小主,你们刚入宫有许多事不知,老奴教这些规矩,条条都是顶顶要紧的。你们若是会了,便是不听老奴也不强求,怕只怕你们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往后犯了规矩,可别怪老奴今日不提醒。” 一番大义凛然的话下去,他自觉已提醒到位了。 其他秀女跟小鸡仔似的,频频点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去,这些话进宫前的礼仪嬷嬷也常说,她们深以为然。 宫里规矩繁多,在上位者前,吃饭吧唧嘴也是过错,贸然插话都是僭越,若是犯了,轻则罚跪,重则打入冷宫,更严重的打入诏狱,条条例例不听不行。 严公公看众人反应,心里满意,干瘪的面皮有了几分笑意,一看梨花,笑容立即凝固在嘴边。 他火气腾得一下升起,忍无可忍:“这位小主,您说呐?” 梨花目光从书里抽出,笑吟吟赞同:“公公说得极是。” 又看向周围:“姐妹们可要专心听了。” 秀女们:???关她们什么事! 将话说完,梨花目光重新落回手里的书,外头的封皮写着“贞洁烈女柳仙儿传”,字很大,就算老花都能看清的地步。 严公公活了大半辈子,头一回见这么嚣张的秀女,气得干瘪的面皮都颤抖起来,脸色难看无比。 他险险将训人的话骂到嘴边,又憋了回去,这回感觉寿数都要减个几年。 接下来严公公专门针对梨花阴阳怪气,时不时咳嗽清嗓子。 他忍了又忍,一次又一次给机会,嗓子都清喇了,可这秀女跟没事人一样,一个机会都没抓住。 他甚至站到了梨花旁边杵着讲课,就差公开点名批评,梨花依旧无动于衷,该怎么看就怎么看。 最后一次,梨花听到他咳嗽声太大,还好心提醒:“公公讲课辛苦,不若喝些茶水润润嗓?若有枇杷叶,熬些汤汁喝更好。” 严公公和秀女们集体绝倒。 严公公一肚子火,他哪是嗓子不好,他是肝火旺盛。 他越忍越窝火,忍得声音都变了形,又尖又细,音调极高,那嗓音震得秀女们精神焕发,一节课都不困。 时辰一到,严公公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走了,他要告状去,换个人来,他教不了这样冥顽不灵的秀女,不想再给机会了! 秀女们遗憾严公公没发作,但一想到很快就有热闹可看,都激动万分。 苍辰殿里。 今日朝会格外漫长,等下了朝时,都已午时时分。 尉迟恭下了朝回到殿中,早有太后宫里的人等着, 听闻有秀女出宫的事,尉迟恭没什么反应,多一个秀女少一个秀女,对他来说没两样。 倒是听到太后将赏花宴从后日提前到明日时,他多了两分诧异,让人回禀太后,明日一定到。 张德发一边替他换下朝服,更上松快的常服,一边抓准时机把群芳殿里的事儿说了说。 昨日皇帝从御花园回去,便一直在议事,直到深夜才散,张德发一直找不到机会说梨花的事。 群芳殿里日日精彩,今日又添了新事。 听到梨花用简单的泡茶手法战胜了李若仪,尉迟恭面上多了两分笑意:“投机取巧,直捣核心,她倒是会省劲儿。” 若是那秀女知晓茶性,这小贼定输无疑。 张德发见皇帝感兴趣,说得更起劲儿了,把今日课堂上发生的事,梨花要和王诗语比拼诗词的事儿一说。 感叹道:“奴才可听说了,这位小主从前最不喜念书,连三字经都背不全,今日更是堂上教的课都不听,只专心看话本子,可见不是个爱学的,却肯应了同王小主比试,怪哉怪哉。” 传说圣德皇后最爱看话本子,让如今的宫里对话本的限制也宽松了许多。 而且张德发知道,那书还是关于贞洁烈女的,在他看来没什么可诟病的,就是上课看闲书和答应比诗的行为,有点脑抽…… 尉迟恭笑了,并不认同张德发的话,心道那是疑兵之计,小贼又要耍坏了。 他心念一动,问道:“可是现下比试?” 张德发连忙说:“她们约定的午膳后比试,算算时辰,现下也差不多了。” 尉迟恭想了想,抬步就走:“去看看。” 张德发吃了一惊,追出去:“万岁爷,午膳已摆好,您还未用膳……” ………………………… 【加更通知】 主题:我就不信,加更骗不了小主的票票 加更时间:晚20点(小主不必空等,到点来就行) 小主们,票票鼓励一下吗~~(*^▽^*) 此处不可留言,阅后即焚 秋风瑟瑟抖·11月17日 wap. /109/109773/28447944.html 第33章:我这表妹,连三字经都背不全 群芳殿,早膳时分。 王诗语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武梨,你将李姐姐怎么了?” 梨花刚回来,不明道:“什么怎么了?” 苏思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她连忙凑过去,殷勤地回答:“李若仪一大早出宫去了,那什么,姓武的,咳,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后面半截话,苏思茹难得的没好意思说出来。 梨花讶然,她什么也没做,但李若仪怎么就出宫了? 可没人信她,说不是梨花搞的鬼,王诗语一万个不信。 今日天还黑漆漆的,有人敲响了王诗语的门,开门一看,是李若仪。 李若仪是来道别的,她已得恩准出宫,临走前对王诗语欲言又止,想劝王诗语同她一起出宫,可最后想到家族荣耀,终究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一幕,恰巧被起夜的苏思茹在小舍二层撞见了,她就在旁边住着,于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幕。 李若仪是想开了,但王诗语觉得她是想不开才离开的宫,毕竟打赌时李若仪说输了任凭梨花处置,最后那欲言又止更让她以为是有什么内情。 结合前后的事,王诗语认定李若仪是被梨花逼走的,很可能还被羞辱了,于是怒气冲冲去找梨花。 今日是掌仪司的人来教导宮规,是文课,所以没有提前集合。 王诗语找了好大一圈,终于在膳堂碰见梨花。 她不管梨花解释(事实上梨花也没想解释,只想用膳),放下狠话:“李姐姐之辱,我要加倍讨回来。武梨,我要与你宣战,敢不敢与我一比,如昨日说的那般!” 李姐姐输的,她王诗语要替她赢回来,狠狠将武梨踩在脚下,以泄她心头之恨。 其他几人同仇敌忾,周玉珍见状,痛心道:“表妹,若你真的做了,便道个歉吧,兴许诗语姐姐便放过你呢?” 搞得真的为梨花好一样,话里却要落实罪名。 梨花笑了,要聊这个,她可就不饿了啊,正好省了用新计策的力气。 她也不着急用早膳了,当先收拾她的好表姐,带着感激道: “还是表姐关心我,我虽不知自己哪错了,惹得李姐姐要出宫,可表姐所言极是,若是道歉可以让王姐姐好受一些,不再与我计较,那我……” 王诗语急了,连忙打断:“你,你等下。” 转头愤怒地看向周玉珍:“你哪边的,谁说道歉就要放过她了?” 周玉珍一慌,不一般都死不承认么,武梨不按套路出牌,她她她也没料到啊,而且她说的是兴许,兴许而已! 王诗语几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周玉珍心头顿时拔凉,完了,又要解释许多了,武梨还有什么黑料来着? “她说得不算,你敢不敢与我一战?”王诗语重新道。 梨花也不装了,大大方方应下:“好啊,若是你赢了我,我便告诉你。” 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一出,王诗语气红了眼:“果然是你,卑鄙!”现下就算有十头马拉她,不比也不肯了! 早膳的时辰有限,两人当即击掌为誓,约定午膳后开始比试诗词,依旧请田嬷嬷为裁判,请厉嬷嬷她们不敢。 其余人心头火热,都盼着那刻的到来。 庄宁宫里,太后用了几口早膳就吃不下了,撂了筷子愁眉不展。 秦嬷嬷再三保证,李若仪的离开,跟小顺子没关系,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也没近距离接触过。 太后叹气:“虽是如此,但哀家这心里不踏实。” 秀女不过才入宫两日,最好的苗子就走了一个,跟前两日皇帝对秀女上心的话联系起来,太后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兴许就是皇帝干的呢。 昨日田嬷嬷和厉嬷嬷夜叩宫门,来找守夜的秦嬷嬷,恰巧太后还没睡着,听说是秀女的事,当即起身。 听到李若仪请罪欲要出宫时,太后吃了一惊,最后还是叹着气同意了。 太脆弱的人进了宫也改变不了什么,太后也不愿宫里再多一个不正常的妃子。 只是这事到底让太后愁上了,总觉得不是个好兆头。 秦嬷嬷又细细宽慰了一番,并说她会留神那小太监,发现不对便亲自出手对秀女进行疏导。 太后稍稍宽心,还是决定:“派人知会皇帝一声,赏花宴提前,就定明日好了。” “是。”秦嬷嬷躬身退下。 此次大选,进宫秀女二十八名,现下剩二十七名。 本次大选依旧延续从前那套“德行礼学品貌”的选秀规则,品德佳才情好,举止端庄,礼仪得体。 照着这套标准,秀女进宫后,由宫里悉心教导一个月。 一来教会秀女宫里方方面面的规矩,免得将来贻笑大方,无规无矩; 二来给了秀女适应的时间,让人知道宫里宫外是很不同的; 这第三条,那便是选拔出其中的佼佼者,在最后一日进行考校,秀女们展现自己,彼时太后和皇帝将会到场。 若是中途表现不好也可能随时被淘汰,不过就算如此,也是带着荣耀归家的,好事一件。 但要是触犯宮规被发还家中,那后果就严重了。 所以秀女们学习规矩礼仪还是极其重视的,即便像苏思茹这样的,都不敢不重视。 今日上午,由经验丰富的掌仪司老太监严公公负责教导宮规。 上课之前,周玉珍私底下对其余人道: “我这表妹,从前在我家时就极不好学,连三字经都背不全,她能在短短三年内练成礼仪,许是姑姑压着她学的。但文墨这事讲究天赋,她没那天赋,姑姑就算摁着她学,也学不出个样来,姐妹们放心,下头该是咱们绽放光彩的时候了。” 为了再次获取姐妹的信任,周玉珍也是拼了。 其余几人一听,心头大定,昨日一日都由田嬷嬷教导礼仪,风头都让武梨一人占了,她们过得实在憋屈了,就想看武梨出洋相。 不过王诗语有个疑问,要是这样,武梨怎么敢和她比诗词? 她将疑问压在心头,等上课时一瞧,一下放了心,武梨果然不学无术! 修德轩里,掌仪司的老太监在上头一板一眼的讲宮规说条例,下头的秀女们在认真听记重点。 如今梨花在哪,哪就是焦点,秀女们有事无事总爱瞟过去。 这次众人一看,眼珠子都瞪了出来,武梨果如周玉珍所说那般不好学,但也太嚣张了!!! wap. /109/109773/28447943.html 第32章:李若仪出宫去了 对李若仪的话,知春有些忿忿,她家小姐就算是投机取巧的一把好手,但多知晓的事才不是恰巧呢。 她小姐有多努力,她们这些人哪知道。 旁人只看得见她小姐游刃有余,却不知她小姐寒冬酷暑始终如一,白日连歇息都不曾,入宫前那十五日更是拼命,累到孙嬷嬷小解都发黄的地步。 她决定了,明日就给李若仪的婢女下绊子。 不怪知春那么气愤,她傍晚刚回来,就听到李若仪中午找茬的事,对来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梨花开口,她根本不会给李若仪开门。 梨花若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定要教导她,逼得嬷嬷小解发黄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万万不可泄露。 听到李若仪愿赌服输的话,梨花放下手里的书:“嗯?任凭我处置?” 李若仪心里一颤,掐着手心强自镇定:“对,我说话算话。” 她也怕梨花提无礼要求,但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赖账,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且有件事她想问问。 梨花站起身来,欣赏地赞道:“李姐姐真令人敬佩,既然如此,知春,送客。” 知春高兴地应了一声,比了个手势:“李小主,请。” “什么意思?”李若仪没反应过来。 知春暗自嘀咕了一句真笨,好心解释:“小主对你的处置,就是让你走,别杵着碍眼。” 李若仪脸色难看起来,李家婢女立即上前:“大胆,你说谁碍眼呢?” “咦,听不懂么?”知春叉起腰。 “知春。”梨花唤了一声,就在李若仪以为她要教训丫头时,便听她说: “往日是如何教导你的,在宫里话不能说这般直白,要含蓄,方才碍眼那句改作‘舍下甚小,容不下大佛挡光’,便无不敬之罪,可懂?” 知春“噗嗤”想笑,连忙捂着嘴退到一边,点了点头,算是懂了。 李若仪脸都绿了,合着主仆二人,是真觉得她碍眼。 梨花转头扬起招牌笑容:“李姐姐,丫头不懂事,我已教训过了,莫要见怪。” “武梨,你!”李若仪咬牙切齿,气得心口起伏。 那是教训?当着她的面就教唆丫头怎么对付她,还抓不到把柄那种,她真心实意来遵守承诺,竟这般待她! 梨花不愿多加纠缠,收起笑意,淡然道:“李小姐,我对你无甚处置,请回吧。” 李若仪对原主的羞辱,她已还回去了,把礼仪典范之名给摘了,这对李若仪是奇耻大辱,比羞辱还难受。 还都还了,她没什么功夫再理会。 李若仪一怔,随即心头一震。 她忽然意识到,她所重视和在乎的事,对人家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今日答应与她一战,不过是不愿被她纠缠罢了。 瞧,眼下明明赢了,但人家甚至懒得费心思处置她,毫不在意。 原来在人家眼中,自己连对手都不是。 得出这个结论,李若仪有些茫然,她从未被人这般轻视过。 她恍惚地走出来,在小舍门关上前那一刹那,回头看去。 小舍内的人在一层的小厅里已重新执起书,灯火之下,面容姣好,神色从容。 她心底涌现另一种不甘,她没有不如武梨,没有! 李若仪一把用手挡住门,吓了知春一跳,直接朝里问道:“武梨,其余通通都无碍,但那条路,你是如何办到的?那才是我最在意的。” 梨花抬眸朝外看去,门外的人格外执着。 李若仪急切道:“别以为你今日赢了我,就是全赢了,田嬷嬷教导的茶性我已记在心中,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而先前那套古礼只要多加练习,假以时日我也能做到。只是那条石子路,你是如何办到看也不看便穿过去的?” 这是她昨日跟今日翻来覆去思索的问题,其余她都可以做到,唯独那条路不行。 梨花微微诧异,为坚持的事执着,现下的李若仪倒让她高看一眼。 她上下扫了李若仪一眼,开口问:“你会高数么?” 李若仪愣了愣:“什么?” 梨花又问:“会微积分么?” 李若仪紧皱眉头,听不懂。 梨花再问:“三维空间构建力如何?会照相机记忆法么?宫殿记忆法呢?” 李若仪摇头再摇头,越听越懵,除却宫殿两个字听懂了外,其余那些词她完全没听过。 连问了几个问题,发觉李若仪都不会,梨花一脸可惜:“这些你都不会,还是算了。” 此时此刻,梨花的话如当头暴击,李若仪突然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会,这一刻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 她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的小舍中,静静坐了许久,婢女催促歇息也置若罔闻。 直到许久许久后,李若仪笑了,没了不甘,做出了这辈子最冲动也是最明智的决定:她要出宫! 有武梨在的地方,她永远是一粒尘埃,没有发光的那一天。 而她只想做一颗闪耀的明珠,所以她要去一个没有武梨的地方。 李若仪不知梨花背后下了多少功夫,只看见梨花轻轻松松赢了她。 昨日梨花走了几圈锦绣台,用眼睛丈量了每一处,不是白走的。 在铺洒石子、走下锦绣台时,每颗石子大小和位置梨花都观察过,在脑中一祯祯回放,寻出最优解来。 这种耗费脑力的事消耗极大,她平时很少去做,所以昨日的后来,她头一个去逛膳堂,还多用了一碗饭补充体力,夜里也早早就歇下了。 李若仪同样不知,梨花的出现救了她自己。 前世她是秀女中最耀眼的一颗明珠,高高在上,最后得选成宫妃,成了秀女里位份最高的那一个,风光无二,却在几个月后香消玉殒。 与之相对的是原主,被衬得像烂泥一般,被人踩在脚下,勉强苟活着,只是最后也逃不过悲惨的命运。 梨花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衬得其余人黯淡无光,如蝴蝶的翅膀,改变了原主烂泥一般的命运,也改变了其他人的结局。 不过这些对李若仪都不重要了。 这夜深夜,谁的小舍门开了又掩上,夜色中,是谁深夜造访了谁,又有谁连夜匆忙去回禀了谁。 清风吹散夜色,宫里少了一个秀女,宫外多了一颗明珠。 wap. /109/109773/28447942.html 第31章:再遇:小贼,勉强能看(加更,求五星好评) 尉迟恭面色发冷,内心有团火在烧,看到这些年兵部的账本,他一瞬便想明白了兵部左侍郎为何敢那么说,分明是有恃无恐! 他怒意滔天,强行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免得打草惊蛇,于是便到御花园散一散火气。 苍辰殿位于前朝正中位置,背靠御花园,整个后宫大部分在东面,那一面的御花园,尉迟恭几乎不去,免了那些磨人的纠缠。 而群芳殿在御花园偏西,尚宫局等各司各局大多位于苍辰殿西侧,要比群芳殿更西侧,靠近前朝和宫外侧。 这次散步,尉迟恭便习惯性地从苍辰殿西侧的宫道前去御花园,恰在此时,梨花从尚宫局附近的书库回来,两人在尚宫局和群芳殿之间相遇。 尉迟恭心中思量着怎么整治兵部时,眼毒地发现了梨花远远走来,认出就是那日梨花树下的秀女,在锦绣台上拉所有秀女下水的蔫儿坏小贼。 看到梨花抱着书埋头朝前走,穿着一身素净的粉罩衫白襦裙,整个人有些乖乖巧巧的沉静,举止同先头看见的大不相同,似乎这才是最真实最无防备的她。 当是时,尉迟恭脑海浮起一个念头:这小贼没有装模作样的时候,还是能看的。 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心头感觉有些微妙,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期待人来,能抬头看他一眼。 等发现人要接近时候,他自觉不能太刻意,便背过身去,预备等人走近再恰巧遇见。 谁知一转身的功夫,发现不对再转回来时,只看见了一抹背影,人早就拐弯从另一边走了。 尉迟恭呼也不是,追也不是,一个帝王如此作态,成何体统。 他无来由的有些失落,随即恼怒不已,瞧见不远处无知无觉的小太监,平日里觉得顺眼的人,今日格外不顺眼。 若换个太监,这种事自不必说就替他办了,这小太监不能分忧,不要也罢! 等张德发匆匆寻来,禀报有大臣求见时。 便听皇帝面色不善地丢下一句话:“将他发配出去。”免得碍眼。 张德发当时就愣住了,连忙应下来,看着那无知无畏的小太监,满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小太监名唤小怔子,人如其名,对恐惧害怕高兴欢喜等情绪反应十分迟钝,反射弧能绕京城一周,平日里办事牢靠放心。 所以苍辰殿有什么危险的活儿,交给他准没错,这小子不知道害怕,手稳狠准,等反射过来知道害怕时,已经许久许久之后了。 像擦苍辰殿高处牌匾的活计都是交给他的,每回爬到高高的梯子上,旁人看了都手软脚软,他跟没事人一样,该擦擦该抹抹,清扫得特别干净。 等夜深人静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艾玛,好高啊!”才知道害怕。 但事儿已经过了,好像也不必害怕了,于是又跟没事人一样睡过去。 因着小怔子这性子,办事时不受情绪影响,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很沉得住气,拖走挡道的妃嫔、去太后宫里复命等等难办的差事,都办得服服帖帖,是苍辰殿的中坚力量。 便如此时,听到皇帝要把他发配出去的话,小怔子也不知害怕,还跪下铿锵有力地谢恩:“奴才遵旨,多谢万岁爷恩典。” 张德发赶忙挥着拂尘让他赶紧闭嘴,恩典,恩典个屁,那是罚,领到被罚的旨意还那么高兴,生怕不掉脑袋是吧? 等回去后,张德发寻了个空子,问小怔子发生了什么。 小怔子自己也糊涂,有他在,没人能接近万岁爷五丈之内啊,连只苍蝇也没。 张德发想来想去,那就是规矩不到位仪容不周整,碍了万岁爷的眼,先罚去掌仪司再练练吧。 这是后话了。 梨花这几日发现了个很特别的小太监,无论秀女在上课还是在挨训,他都远远看着,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这么瞧着。 有时人突然消失不见了,以为不会来了,不久后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又冒出来,十分奇怪。 但更奇怪的是,几个嬷嬷只要看见他,总是一脸防备,却也不赶人走,就由着人那么待着。 这小太监梨花在锦绣台上见过,话不多,替她寻许多石子撒路,帮了她很大的忙。 本着少一事不如多见识的信念,梨花找了个机会和他道谢。 小太监不怎么说话,对她的道谢不是摇头就是点头,给谢银也不收。 梨花劝了几句,小太监终于说话了:“武小主,有规矩,不能收。” 梨花有些惊讶小太监知道她的名,随即一想就通了,锦绣台上这小太监待了不少时候,不知道才不对。 她也终于理解这小太监为何不爱说话了,乍一听官话还行,仔细听带了些口音,把她的武姓从三声念得偏二声,听着像“吴”。 秀女里倒是有个姓吴的,平日里在苏思茹的指教下,夹着尾巴做人。 人是很难听出自己有口音的,像小顺子能改到这个地步,已经非常难得,他以为是张德发有口音,却不知是他带偏了张德发。 梨花根本没想到这小太监是来盯梢她的,毕竟她还没见过皇帝,也不知道皇帝已经见过她,怎么会知道有人那么狗,暗暗注意着她,还给她取了个“小贼”的外号。 这种没根没据的事,任她再聪明,凭空也推测不出来,想象不了。 当厉嬷嬷好心暗示她,让她当心留神那小太监时,梨花从中感受到了言语里的那丝紧张。 难道是代表上头来巡视的人?所以嬷嬷们才会那么紧张,在小太监看着时,对秀女们要求更严格? 梨花直觉这种推测不太对。 在她看来,三个嬷嬷里,秦嬷嬷身份一定不简单,虽然低调没什么存在感,但其余两个嬷嬷皆以她为首的,梨花早就看出来了。 有这样一位高品级的嬷嬷坐镇,上头不应该还派个小太监来督查才是,从这点上看又说不通了。 但当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释。 梨花想不通,暂且将此事放在脑后,先应付眼前这半夜不请自来的人。 “武梨,你不过是投机取巧,恰巧比我多知晓了些罢了,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输。”李若仪双眼发红。 入宫前她不曾接触过宫里的普通茶叶,否则她不会输。 她咬了咬牙,接着道:“不过愿赌服输,既你赢了,我先头说过的话便作数,你说吧,想要我如何?” …………(翻页线)………… (很奇怪,《卷王娘娘》上周还9.6分,这周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而且明明没看见差评。 那么只能说,有路过的小友顺手给了我一棒槌,嗯……真的很痛! 所以求小主给个五星好评,评论内容什么都可以哒,不必太费心思,给个五星好评撒) wap. /109/109773/28447941.html 第30章:再遇:小小秀女,岂有此理 李若仪头一回当无赖,没想到那么有效,大喜之下,连忙请梨花前往修身堂比试,先前那股自傲不复存在。 两人很快商定比试内容,用泡茶礼一决胜负,让闻讯而来的田嬷嬷作为裁判。 泡茶礼是李若仪的成名之作,当初世家小姐茶话会上,她以独创的泡茶礼响彻京城,礼仪典范之名由此而来。 这次比试,李若仪已然赌上了全部尊严。 而她不知,梨花入宫前就押了题,其中一道正是泡茶礼,为此,梨花还特意研究过宫里的茶。 修身堂中央,很快摆了两座茶台。 茶叶用的宫里普通茶叶,茶台和茶具都是现成的,本就是用来教导秀女的。 李若仪看一眼梨花,当先开始,只见她轻翘兰指提起紫砂小壶,身形在茶台前轻舞,纤纤玉指拈杯换盏,如翩跹起舞一般,煞是好看。 围观的秀女看得目不转睛。 最后,裙摆翩翩落下,她用一柄如扇骨大小的紫檀木托,将紫砂杯稳稳托于田嬷嬷案前。 美人如花舞娉婷。 而梨花则坐于茶台之前,见她已毕,废话也不多说,先探壶温,随后双手同时动作,上下翻飞。 围观秀女只觉那番动作极快,前一步尚未看清,后一步已至。 和李若仪相比,梨花的动作干脆利索,如行云流水一般,烫壶、温杯、取茶、置茶、洗茶一气呵成,洒脱肆意之极。 待秀女们回过神来,便见梨花已将碧清茶汤从高处撞入杯中。 刹那,室内茶香四溢。 茶泡好,梨花站起将茶奉于田嬷嬷案前,欠身道:“田嬷嬷,我还有事,请容我先行告退。” 众人吃了一惊,眼看结果要出了,武梨不关心么?难道真的是高风亮节,视名利如粪土? 田嬷嬷也是微微诧异,却还是应了。 梨花转身就走,李若仪下意识去拦,被梨花笑着看了一眼,后背一寒,连忙让开路。 梨花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她并未使出先前学的繁复礼仪,无关小命,没有必要那么拼命。 李若仪不明白,梨花为什么说走就能走,不怕输吗,还是说,是装作不在意? 只是这次她志在必得,就武梨那么简单的泡茶手法,还用的高冲法,将茶香都漏完了,她赢定了。 虽这般想,但梨花不在,不能看见人输时候的表情,李若仪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田嬷嬷品过两杯茶后,满含深意地说:“李小主,泡茶之礼重在茶,往后多注意茶与茶之间的不同才是。” 随即起身离开,没有宣布结果。 秀女们大感意外,互相交头接耳:“这什么意思?谁赢了?” 秀女里头,有位模样清丽、气质出尘的秀女静静看着,若有所思。 李若仪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地快步走过去,倒了一杯梨花的茶,又倒了一杯自己的。 分别尝过,她整个人颓然下来。 本末倒置,她输了…… 宫里的时辰作息,极为规律,午膳过后通常是午歇,秀女们的作息也不例外。 梨花抱着两本书埋头走在宫道上,垂着眸思索着什么。 自穿越来后她就没有午歇的习惯,趁着这空档,她去了一趟尚宫局附近的书库,找她想看的东西。 昨天晚膳前,她亲自出去踩点了一趟,后来寻了个机会找曾公公打听了一遍,哪里有什么,她基本已摸清楚。 按理说,这个书库乃后宫正式妃子才可用,但她是秀女中最富有的人,在曾公公和银子的搭线之下,她顺利的进去了一刻钟,借阅出两本书来。 这个时代许多典籍只有宫里有,流传不到民间去,即便是给后妃用的普通书库,也有许多她在武府时看不到的。 要做的事情很多,一件一件来,她相信万事皆有解决的法子,只要下功夫。 和李若仪的泡茶比拼,梨花早抛在了脑后,李若仪泡完茶的那一刻,在她看来结局已定。 李若仪太注重自身的美感了,而忽略了事物的本质。 同时,李若仪对宫里的茶不熟悉,她从前泡的茶,都是名贵的茶,于是习惯性地用了低泡法,虽是保住了茶香,可普通茶叶的那股涩感也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梨花用的高冲法,将茶水从高处撞入杯盏之中,茶香虽会挥发一些,但茶汤中的涩感与空气接触,撞入时便转成了甘甜。 两者泡茶口感差异极大,泡茶礼为泡茶,形式再好看也只是为了将茶泡好,所以田嬷嬷才会那么去点李若仪。 此刻的梨花心中藏着隐忧,头一回心里那么没底,不知武府未来走向,不知从哪下手,怎么去逆转。 从天子那里使劲儿是一定的,但方才和宫人的闲谈,她才知形势是多么的严峻,皇帝根本就很少来后宫,后妃想见他,难如登天。 所以她又不确定了,若是往后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她该怎么办? 梨花腹诽,皇帝不会是喜欢男的吧,不然怎么不好女色。 想得烦闷,她顺脚踢了一脚路过的石子,朝旁边的岔道拐去。 尉迟恭眼睁睁看着人从另一条岔道口走过,很快消失在了眼前,只余一颗石子在旁边滚动。 他张了张嘴,忽然不知如何反应为好。 怎会有这样的人,路看都不用看,方向也不辨,只低着头走,宫里的道那么多,她刚进宫吧,能认得么? 可就这么闭着眼睛走,还真让她走对了! 而且还走得极快,快到他一个转身的功夫,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对尉迟恭来说,从前都是旁人在路边早就等着迎他,从未有过需他主动喊别人的情景。 高声疾呼的事,有失他的身份,尉迟恭是万万不会做的,他一时之间张不开嘴,就这么错失了时机。 尉迟恭不由有些恼怒,小小秀女,岂有此理,竟没有注意他的存在,该治罪! 提到皇帝,不得不说说他为何在此。 今日早朝之后,尉迟恭令人即刻去抬兵部和武库司的细账来。 苍辰殿的人行动迅速,很快抬了一箱又一箱的账本回来,堆得跟座小山一样。 不看不知道,一看肺气炸,越看越火大。 兵部的账目一团乱麻,极不规整,许多细条纷乱如麻一塌糊涂,若要全部缕清,千丝万缕,谈何容易。 六部的细账,通常不会呈上去给皇帝看,毕竟这么多的日常账目,通通给皇帝过目也不现实,只核算整理好总账呈递上去。 但许多问题,往往掩盖在细账之中。 wap. /109/109773/28447940.html 第1章 卷王穿越了! 三年前梨花猝死穿越了。 等醒来发现脑中多了个冰冷的声音,提示她如果不按时完成系统要求的任务,系统将在她脑中爆炸。 当是时,梨花冷笑一声,作为一个三年修完两个大学专业、一年读完研究生课程的现代卷王,科学的无神论者,她是吓大的,根本不信这种屁事。 还不等她冷笑完,系统突然报警变红,“嘣”的一声,她脑中传来开花似的尖锐疼痛,随即陷入一片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等她重新醒来,像死过一回的难受,脑中又响起那个冰冷的声音:‘爆炸模拟已完成!是否选择接受任务?’ 梨花含泪选择认怂:‘是!’ 系统接着发布任务内容:‘三年后,你将入宫参选,请在三年内充实自己,成为一名优秀的大家闺秀,在深宫中存活下去。’ 梨花凌乱了,合着她这条捡来的小命,翻开的是宫斗大戏,一不小心就玩完那种,运气也太好了! 就在她凌乱之时,系统随后给了初级背景介绍。 原来梨花穿越到的是一名十二岁官宦小姐的身上。 原主名叫武梨,小名和她一样都叫梨花,自小寄养在外祖家,又蠢又笨,除了得罪人的本事了得之外,别的本事一样没学会,这点看得梨花直皱眉。 原主十二岁(也就是梨花穿越来时)被亲生父母接回京城,十五岁进宫参选,参选时被其他秀女极尽羞辱。 后来因为她爹的关系勉强入选宫妃,又因宫宴上失了体统被皇帝丢在后宫某个角落,日子过得比在冷宫还凄凉,最后她爹因为犯事全家抄斩,原主也在宫中自缢身亡。 简而言之,系统挑中梨花这个卷王来,就是为了帮原主重来一次逆袭人生! 但终极目标是什么,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放过她,任凭梨花怎么问,狗系统都跟死了一样不吭声,气得梨花直敲脑袋。 至此,梨花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古代苟活之路。 这三年来,梨花起得比鸡还早,每日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把武家从上到下席卷得怀疑人生。 武夫人心疼地直掉眼泪,自家小女儿寄养在舅舅家,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才被养得这么变态。 梨花含着一包泪无从解释,她也不想的啊,无数次她想不干了,狗狠话不多的系统就报警变红,逼得她费了老命了,前世跟私生子弟弟抢家产她都没那么拼命过。 终于三年一晃而过,在即将进宫的前半个月,也是派来礼仪嬷嬷的这一日,梨花接到第二个任务。 听听狗系统是怎么说的:‘恭喜,你将迎来首关挑战,请在半个月后战胜素有礼仪典范之称的秀女李小姐。’ ’提示:如果首关无法完成,系统有理由认为你没有逆袭人生的资质,将启动爆炸程序,重新选择宿主。’ 人家是土生土长的大家小姐,她才学三年,怎么赢,难怪要逼着她学习了! 梨花全明白了系统的“良苦用心”,每每想起就咬牙切齿。 她这哪是穿越啊,分明是玩闯关游戏,卡关就死,要命那种,亏狗系统还用恭喜的口吻,啊呸。 “武三小姐!” 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梨花回过神来,发现宫里来的孙嬷嬷在看她,脸上十分不悦,显然是不满方才她的走神。 她从容地福了福,笑不露齿地道:“梨儿失礼,嬷嬷请继续。”为了小命,她要认真听讲做重点了! 孙嬷嬷这才满意,继续刚才洋洋洒洒的危言耸听。 此次宫中大选,乃新皇登基三年后第一次大选,事儿是突然,但流程繁杂。 参选秀女不仅年龄、出身、相貌等多有限制,连庚帖命格都得通过钦天监那一关。 待这些关卡都通过后,才算正式进入参选名列中,有资格进宫参加更严格的筛选。 无论在京城的,还是在外地的,但凡在名单上的秀女,都需早早到京城候着。 临近前半个月,宫中会派礼仪嬷嬷教导一些初级的宫廷礼仪,孙嬷嬷正是派到武府教导梨花的礼仪嬷嬷。 宫里的礼教嬷嬷,向来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法则,初次见面威吓一顿便是惯用的一条,孙嬷嬷乃其中佼佼者。 只可惜前半段危言耸听,梨花因太过气愤没怎么听,后半段危言耸听,梨花听是听了,却完全不当回事。 因为孙嬷嬷说到什么打入冷宫云云,全都比不上狗系统的爆炸,她得有那个命,才能被打入冷宫吧!!! 又说了半晌,孙嬷嬷总算说满意了,抬着下巴拿着戒尺,极其高傲地总结: “宫里的规矩可不好学,但学不好那是不成的,若是将来触犯了宫规,贻笑大方事儿小,累及家族性命事大。武三小姐可要多多努力,一丝一毫不可差错,若有懈怠,休怪老奴无情。” “谨遵嬷嬷教诲。”梨花又福了福,扬起标准的笑容,抓准时机问道:“若我有不懂的,可以请教嬷嬷么?” “那是自然。”孙嬷嬷端着架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梨花眼睛亮了亮,笑容大了些:“如此,往后半个月便有劳嬷嬷了。不知嬷嬷可从现下教起?” 孙嬷嬷心中略有诧异,这反应跟她想象中有很大出入,不过她想着若梨花一会儿做不好,正好来个开门红的下马威,于是便同意了:“自是可以!” 这话一出,武府的人从上到下全都怜悯地看着孙嬷嬷。 武夫人与大女儿武兰、二女儿武竹三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透露着惊恐,当即以不打扰孙嬷嬷的教导为由,告罪一声离去。 垂花厅里眨眼只剩孙嬷嬷和梨花等人,速度快得孙嬷嬷都反应不过来。 此时孙嬷嬷还不知,她即将要为这番天真的言论付出惨痛的代价。 两个时辰后,武府的偏厅里。 有小厮匆匆走进去,还没站停,武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关山,情况如何了?” 站在左边的武兰迎上去,跟着关心道:“人没事吧?” 小厮关山急忙站定,摇了摇头:“回夫人、大小姐的话,小的从窗外仔细看过了,三小姐人还好好的,没事,学得认真极了。” 站在右边的武竹急了,一跺脚:“谁问小妹了,我们是问孙嬷嬷没事吧!?” “啊?哦哦哦,孙嬷嬷啊……”关山意识到重点偏了,皱着眉头回忆。 孙嬷嬷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呢? 他好像说不太清楚! wap. /109/109773/28447911.html 第2章:熟悉的情景,熟悉的配方 偏厅里,关山将他的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孙嬷嬷便擦了两回汗?”武夫人噙着这话,也不太确定孙嬷嬷情况是不是还好,看着一把年纪了。 关山道:“对,小的看到的便是如此。” 心直口快的武竹在一旁说:“娘,我说您多虑了吧,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这才哪到哪呀!” 武夫人一想也是,暂时放下心来:“罢了,出汗兴许是热的,吩咐厨房给孙嬷嬷多备些汤水,莫要怠慢了。” “是,夫人。”关山领命而去。 武兰来到武夫人身边,有些忧虑地说:“娘,若小妹太用功,会不会得罪孙嬷嬷?毕竟是宫里的人,不是咱们府里那些爱才的先生,累病了也高兴。” 武夫人也忧虑起来,正是如此,她才这么紧张,怕得罪了孙嬷嬷,以后在宫里给自己小女儿下绊子。 但诚如孙嬷嬷所说的,宫里的规矩不学好又是不行的,那对小女儿更不好。 武夫人左右矛盾,思来想去之下,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花钱消灾! 垂花厅里的孙嬷嬷,此时正汗如雨下。 梨花蹙眉,翻着她让大丫头知春记下的重点:“嬷嬷方才不是说,双手合掌当在指节第二处,此刻怎么又改了?差了两分呢。” 她记性很好,翻笔记不过是因为孙嬷嬷不记得自己说的话了,特地翻给她看的。 “这,这个……”孙嬷嬷尴尬地笑笑,拿帕子掩饰地擦了擦汗。 她没想到梨花记性那么好,眼睛那么毒,几个时辰前说的话,返回来还记得,给做的示范差了两分都能看出来,还有纸笔记录,抵赖不得。 自当上礼仪嬷嬷以来,她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下马威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她教导的东西,梨花基本一遍就会,她故意刁难,梨花全然接住,让梨花反复维持姿势动作,甚至教了好几个礼仪后,来个回马枪让梨花重头来一遍,梨花都做得丝毫不差,甚至还反过来找她的茬,真是见鬼了。 梨花将笔记还给知春,一一点出:“还有行走礼、入坐礼、三叩礼这些,嬷嬷做的与说的,可有些不同。” 孙嬷嬷闻言,汗出得更多了,脸上笑得僵硬:“三小姐,老奴与你有缘,不妨与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其实啊,这礼仪在宫里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十成十,只要大差不差都是行的,不必那般较真。” 称呼已从武三小姐变成了三小姐。 梨花满脸不赞同,极具钻研地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了两分,美感就大不一般了,嬷嬷先前不是说一丝一毫都不可差错么?” 孙嬷嬷脸上的笑容更加难看,这又破了她的记录了,她还从没试过用来恐吓别人的话,转头被用回自己身上的情况。 她以前教的诰命夫人、千金小姐学几遍都学不好,根本没机会打她脸。 梨花见火候差不多了,怕把人弄得狗急跳墙,当下递上台阶,放缓语气: “嬷嬷,我才初入宫,虽是个主子,却不似您在宫里头那般有脸面,便是您做得比小宫女还差,都无人置喙,何况您还是礼仪的准则,连太后多年前都夸赞过您,谁见了您不给几分脸面?” 她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唉,我就不行了,自入宫第一日起便有许多人瞧着,容不得一丝岔子。您教导我规矩,便算我的半个老师,虽您宽和,想让我轻松些,可我心里头惶恐不安,总怕规矩做不好,连累了家里,往后也让老师您的名声受损呀。” 这番话让孙嬷嬷的脸色渐渐好转,等听到最后,她心想,原来武三小姐是这么想的,不是故意打她的脸,或许是她先头吓得太过的缘故,人才那么害怕较真。 尤其“老师”两个字,让孙嬷嬷心花怒放,心头滚烫滚烫,有种为人师表的自豪感,这可是首次有千金小姐这么称呼她、尊重她。 她脸上头一次出现真心实意的笑容,这一高兴,话就容易说得满: “三小姐,不瞒你说,老奴这身本事,也不是一朝一日练成的,都得勤学苦练,下狠功夫。还有半个月,咱们不必太过忧虑,慢慢来,只要你想学,老奴定竭心尽力。” 等的就是这句话! 梨花眸中精光闪过,扬起深深的笑容,脸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那就有劳孙嬷嬷了,方才那些礼仪我都会了。嬷嬷,您懂的那么多,我都迫不及待地想您多学些了呢,咱们学下一个吧。” 孙嬷嬷听了这话,不由更高兴了,浑然忘了刚才的难堪,心甘情愿的教起来。 梨花也是没法子,她心头火急火燎的,争分夺秒地想学好礼仪规矩,可这孙嬷嬷总想刁难她,嘴里说得冠冕堂皇,给做的示范却透露着敷衍。 她哪里有那么多功夫跟人去耗,故而忍耐了好几个时辰,终于一棍大棒加个甜枣,一举把孙嬷嬷的威风给打掉。 正厅窗外,一个身影飞速离开。 很快,偏厅里响起关山激动的言语:“夫人夫人,没事没事,都没什么事,孙嬷嬷和小姐都笑了,好着呢!” 武夫人先是一喜,随后数银子的手一顿,整个人给惊住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武竹大惊失色,抢先发言:“你说什么?这个时候,小妹笑了?” 一向镇定的武兰也跟着慌了,再次确认:“关山,你确定瞧清楚了?” 关山以为三人是高兴坏了,接着喜气洋洋地重复:“是,小的瞧得清清楚楚,三小姐和孙嬷嬷都笑了,看着其乐融融,奴才还听见孙嬷嬷说只要小姐想学,她都会尽心尽力,三小姐听了立即表示想多学一些。” 这熟悉的情景!这熟悉的配方!这不正是…… 武竹转头大叫:“娘,怎么办?!”人间炼狱要重现了,又一个受害者,宫里的人能得罪那么狠吗! 武夫人手中的银子一块块往下掉,整个人倒回椅子上,她数的银子是准备给孙嬷嬷的赏钱,现下看是不够了。 不怪几人反应这么大,他们都是被折磨过的,实在是一言难尽。 唉,这得从三年前说起了…… wap. /109/109773/28447912.html 第3章:被卷得水深火热的武府人(一) 武夫人命数还算不错,半辈子没什么太大坎坷,在家时父母宠爱,嫁人后没几年公婆便过世了,夫君又是独子。 可以说上无公婆掣肘,下无妯娌相争,夫妻琴瑟和谐,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以前只两件事让她很是苦恼。 第一件便是武大人过去十几年,因任官考绩过优,被先帝倚重,年年外任地方要职,几乎三年换一地,连带着她也得带着儿女连轴转,一个地方刚熟悉便换到另一个陌生之地,实在奔波。 第二件事,便是小女儿武梨出生时先天有些不足,导致体弱多病,武夫人不得不忍受骨肉分离之苦,将女儿寄养在娘家。 这些年来,娘家一直有书信往来,武夫人只能通过信中寥寥数语解对小女儿的相思之苦。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女儿的名声渐渐变得不好起来,尤其她娘去世后,嫂嫂来信中的字里行间藏着颇多机锋怨语,让武夫人心忧不已,奈何鞭长莫及。 终于三年前,武大人得以归京,横在武夫人心头的两件大事一下子便解决了。 她心情舒畅愉悦,几乎是归京的任命一下,她便迫不及待地收拾出发,准备将小女儿给接回来,顺便祭拜自己的母亲。 武夫人想得很好,自己的小女儿被养歪了,那她将人接回来后,便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给武梨磨磨性子,教导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过几年再给相定一户人家,以武家的家世,找一户家境殷实的低门小户嫁了,应当不难。 想是这么想,可等武夫人见到梨花后,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道听途说全然不可信。 自己的这个小女儿根本不是传闻中的性子,非但不任性懒怠,反而十分懂事勤奋,比要考举人的秀才还勤奋刻苦,努力得让人心惊肉跳! 归京途中,武夫人刚提出归家后需晨昏定省,她预备好好教教规矩礼仪,便见自己的小女儿眼睛全然亮了起来。 自此以后,武夫人再也没能睡过一次懒觉。 彼时的梨花刚穿越来,原主是掉水里溺亡的,导致梨花身体十分虚弱,刚养好身子,系统就无情地催促她行动,正瞅着不知该怎么下手时,武夫人送上门来了。 当时的梨花,看武夫人的眼神如再生父母一般,脸颊上笑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母亲,我想学,请多教我一些。” 用三年时间把她培养成最优秀的大家闺秀,千万别让系统炸死她! 武夫人欣慰地笑了,多好的孩子啊,被人给耽搁了:“好好好,想学什么,娘都教你。” 却没想到自己话太满了,还在归京的路上,武夫人肚子里那点货便被梨花全给掏空了,学得又快又好。 武夫人都有些怀疑人生了,半辈子学的规矩礼仪实在不堪一击,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浅薄。 到最后,武夫人在客栈里看着天真懵懂、求知若渴又带着孺慕之情的小女儿,四目相对,教无可教,压力极大。 武夫人一片慈爱之心还没怎么施展,便遇到了泥石流一般的梨花,只得擦着汗忍着心虚,推说回去后给请先生,想学什么就请什么先生。 说出这话时,武夫人暗自松了口气,却见自己的小女儿眼睛又亮了。 那时的梨花眼冒精光,简直高兴坏了,真是瞌睡遇着枕头,连忙一口气点了三门课,包括识文断字、女红、厨艺,都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顶顶要紧的技艺。 武夫人这才发觉自家女儿连大字都不会几个,写的全是错字(那时梨花不怎么识古代的字),不由搂着梨花心疼得直掉眼泪。 她的女儿啊,在外祖家竟然无人教读书识字,她的那些嫂嫂皆是面甜心苦的货,竟薄待她的女儿至此,往后能不来往就不再来往。 武夫人心疼梨花,给梨花找先生的事她一口应允下来,还拉着梨花的手,让梨花往后想学什么都多跟她说说,不必闷在心里张不开口,她们是母女,女儿有求,做母亲的自然想法子满足。 就后面这一句画蛇添足的话,武夫人后悔了无数次。 接下来的三年,武夫人感受到了水是多么的深,火是多么的热,因为每隔一阵子,梨花便来寻她一回。 找个先生不难,但一般的先生压根镇不住场子,找能教小女儿又挺得住折磨的好先生,实在太难了。 武夫人日日愁眉不展,天天琢磨怎么请先生,逍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譬如有回请了个七老八十的老先生回来,不到一日就被气得差点中风,最后甩袖而去:“这女娃既懂那么多道理,还请老朽来作甚!” 武夫人连忙去问,才得知小女儿当日上午一直跟在老先生屁股后面学启蒙的书,等到下午说自己都会了,问老先生还会不会别的。 老先生以为梨花在侮辱他智商,当场气得差点脑中风,被梨花救了回来,等恢复神智直接走人。 而梨花实在冤枉,她在前世可是名校硕士生,这古代小学启蒙的东西,她用一上午过一遍已经很对不起她现代卷王的名头了。 要知道她在前世可是连学霸都害怕的存在,去哪都卷得飞起。 幼儿园就因学得太超前,气哭一班小朋友,小学初中从没在一个年级待够一年,一路蹭蹭往上跳级。 十五岁就考上了名牌大学,三年修完两个专业,一年读完研究生课程。 要不是家逢巨变,指不定梨花会一路读下去,成为科学界的中坚力量。 也许是卷得太过,也许是天妒英才,就在梨花即将毕业,准备接受名企百万年薪聘请之际,因为连续熬夜做毕设写报告做方案做调研等等等,半夜猝死了,光荣被系统挑中,穿越回古代做任务! 话说回来,老先生被气走的事,武夫人赔礼道歉一套操作下来,总算将此事给平了。 起初武夫人也不太在意,老先生不愿教小女儿就再请一个吧,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发现这仅仅是刚开始,后面请的许多先生,不是水平不够教不了,就是很快教无可教,被折磨得自我怀疑的先生数都数不清。 看看梨花每回来找武夫人怎么说的就知道了: “母亲,王先生似乎没得教了,见女儿就躲,唉……说来女儿在女红上已算入门,听说双面绣技艺高超,十分精妙,不知母亲可识得这方面的先生?” “母亲,方先生既不愿留下,那再请个先生教琴吧。对了,听说京中来了一位棋艺大师,母亲可能请来?” “母亲,方才田先生哭着走了,说是回去学学再来,您放心,女儿安抚过了。女儿身子骨弱,听说学些拳脚功夫可强身健体……” “母亲,书法大家周先生……” “母亲……” wap. /109/109773/28447913.html 第4章:被卷得水深火热的武府人(二) 这三年,武夫人不是在找先生,便是在找先生的路上,以至于现在听到“先生”两个字就头皮发麻、两眼发黑,被折腾得不行。 且小女儿找的先生五花八门,早跳出了后宅的条条框框之外,但每回小女儿都将道理讲得明明白白的。 大家闺秀岂能不会诗书礼仪、不懂琴棋书画?岂能不读书明理明德?身子太弱怎么扛得住高强度学习?云云云…… 武夫人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而且武大人十分支持。 有些先生是武夫人触及不到的,武大人会亲自出马去请,让武夫人偶尔能缓口气。 想到请回来的先生,不是只教小女儿一人,而是教所有儿女,武夫人就感觉自己的苦心一丝一毫都没有白费。 他们夫妇负责请先生、安抚先生、送走先生,儿女们负责学习,双方分工合作,多么好的事啊。 尤其看见其他儿女被小女儿卷得苦不堪言时,武夫人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一起受苦! 大浪淘沙必有真金,被梨花淘过一遍剩下的先生,个个有真才实学,非浪得虚名之辈,将武家儿女整体素质拔了一个高度。 看得武大人十分欣慰,更加支持梨花的行为,以至于到后来,教两个儿子的先生都让梨花过一遍。 再说到武兰和武竹,刚和梨花团聚时,看梨花身子骨不好,人瞧着甜甜糯糯的,很是怜惜。 特别发现梨花有很多常识都不懂时,她们更加心疼,跟着武夫人一道怨上了舅舅家。 连常识都不懂的孩子,平日里过得能有多好?(实则梨花刚穿越来,还不太了解古代生活) 便是在这种心情之下,武兰、武竹开始和梨花的生活,无微不至地照顾这个妹妹,教梨花一些日常穿衣打扮梳头梳妆的常识。 惹得梨花不好意思极了,且瞧着武夫人为请先生折腾得上火嘴角长泡,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向两位姐姐伸出了友谊的小手。 有一日,梨花过来寻武兰、武竹她们俩,眼睛贼亮,明媚的小梨涡挂在脸颊两边晃: “大姐、二姐,母亲为我寻了个好先生,水平高超,若同他学,对咱们大有裨益,两位姐姐陪我一道学么?” 看到妹妹懂事会疼人的笑容,武竹武兰笑了,以为梨花是想要人陪,便欣然应允:“当然可以,小妹有问,姐姐自然有应,何况是向先生学学问之事,姐姐乐意至极。” “咦?学什么都乐意么?”梨花问。 “那是自然。” 几句话一出,武兰、武竹贼船一上就是三年,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次次怀疑人生,一次次崩溃又重新振作,直到她们顺利定了亲,才解脱出来。 梨花的好学和刻苦程度,是武兰、武竹平生前所未见。 无论严寒酷暑梨花都从不缺席课堂,即便是先生病了休课,也依旧不曾停歇,并且学什么会什么,十分出色。 每个大浪淘沙留下的先生提到梨花,几乎都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常常不经意地赞赏:“人生得此高徒,足矣!” 若一不小心扭头看到她们两个时,先生便笑脸一收,严肃地说:“你们二人还多有欠缺,需多加努力,不可松懈。” 次数多了,武竹、武兰怀疑起人生,同一个先生同一堂课,同一个爹生同一个娘养,为何相差那么大? 她们时常感觉自己学得力不从心,而自家小妹游刃有余之余,还有能力反过来教她们,她们难道智力有障碍? 两人用尽力气都跟不上梨花的进度,往往前一功课还没学明白,后一堂课又开始了,每日学得焦头烂额、头昏眼花都学不明白,苦不堪言,身心饱受煎熬。 而且小妹待她们特别好,无论发现什么想学的,从不落下她们,上什么课都预一份给她们,让她们欲哭无泪。 自家最小、身子骨最弱的妹妹都能如此,她们有什么理由懈怠,只得含着泪咬着牙坚持。 最主要是她们的父亲回京后比以前闲了,她们不去也不行…… 这些说多了都是武家人上下的辛酸泪,当然,武大人除外。 武大人常考校几个儿女的功课,发现小女儿涉猎甚广,对人对事有独到见解,总能举一反三,有几回甚至替他解决了天大的难题。 武大人十分欣慰,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便是:“女儿肖父,有女如此,足慰平生。” 跟那些先生一模一样! 夸完后,武大人往往惆怅不已,感叹若小女儿生而为男定是栋梁之才,可惜,可惜了…… 每每这时,武大人就开始挑儿子武清、武澈的不是,看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往往痛批一顿自由散漫、不学无术,再狠狠鞭笞一番才肯罢休。 武清、武澈两人十分委屈,他们双胞胎兄弟在十一岁那年同时考取了秀才,在本朝实属少年英才了,那会儿父亲大人可是高兴得很啊,不能小妹回来后,就将他们当成草芥啊! 小妹的四书五经确实读得比他们要好,将他们自信心打击得粉碎,只能日日苦读指望能追赶一二,却怎么也赶不上,但也不用久不久寻事训他们吧…… 算了,在小妹珠玉之前,他们就是草芥。 曾经试过向武大人抗议的武清、武澈,后来已然是放弃了,只能羞愧地接受武大人的批评教育,表示一定好好努力再努力,不辜负期望。 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当是三年前的某一天,梨花来找他们,笑眯眯地问: “哥哥们,听说你们现下在学《大学》《中庸》,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学呀?”大家闺秀怎能不会四书五经?多学点准没错! 看到敏学上进的妹妹笑得灿烂,武清、武澈两人笑了,一口答应下来:“当然可以,小妹想学什么,和我们说便好,我们去同爹和先生说,他们应当不会拒绝的。” 自此以后,在武大人和先生的眼中,兄弟二人是成了愚笨、自由散漫、不成器的反面案例。 从和梨花一起学以来,踌躇满志的武清、武澈两人几乎每隔几日就被打击一次,信心被打击得粉碎,如今连下场考科举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比自己的妹妹还不如,怎么可能考得上?还是得再练练。 这便是武家人这三年来水深火热的经过。 外人兴许不知,只有被卷的皮糙肉厚的武府人,才清楚地意识到梨花卷起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wap. /109/109773/28447914.html 第5章:武三小姐,你这是…… “这可如何是好?” 偏厅里,众人一筹莫展。 除了在衙门未归的武大人和正在学习的梨花,其余武家人整整齐齐到场。 武清、武澈两兄弟刚从先生那里回来,听说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小妹了,特地过来看看。 武家兄弟姐妹共五人,武兰最大,武竹第二,武清武澈第三第四,梨花最小。 但一般大户人家,男孩跟男孩排辈,女孩跟女孩排辈,所以武梨在外会被叫三小姐。 武清、武澈二人听了正厅里的情况后,深觉得不乐观,自家小妹这种时候这样的笑容,对方还被忽悠瘸了,跟当年对他们一模一样,且小妹明确表示想多学。 得,没跑了,孙嬷嬷要惨了。 两人同时喃喃:“宫里来的嬷嬷,应当能挺住的吧?” 这事难说,大家伙儿都没有什么信心,整个偏厅愁云惨淡。 武竹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忧愁地说:“若是宫里的嬷嬷自己疯了,小妹不会被降罪吧?” 这话一出,大家全都急了起来,逼疯宫里嬷嬷这种事虽然没惯例,不知降不降罪,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武夫人在厅中焦急地走来走去。 武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娘,二妹,两位弟弟,不成,得赶紧想想法子,不能将人得罪死了。关山,你再去探明情况,若有不对,及时来报。” 已呆滞了许久的关山,闻言“哦哦”了两声,搔头搔脑地出去了。 他是新来的,才三个月,没有经历过梨花最卷那阵子,所以闹不清状况,不知明明是好事,为何主家如临大敌。 剩下的武家人开始七嘴八舌地商量对策,拿钱消灾已经不够了,还得另想办法。 众人讨论来讨论去,终于讨论出了一套完整的从身到心关怀孙嬷嬷的方案。 中午用饭时分。 有小丫鬟来到正厅,通知饭食已备好,请梨花、孙嬷嬷去用饭,说完话便等候在一旁,等着引不识路的孙嬷嬷去吃饭。 孙嬷嬷不由松了口气,高强度的教了一上午,终于可歇息了,她已腹中空空,饥肠辘辘,脑子都累得有些懵,好多年没试过这么累了。 不过好在教得快,学得也快,孙嬷嬷这趟差事,只用教初级礼仪,她估计按照这进度下去,最多两日就能将此次的教导内容教完,剩下的日子就剩清闲咯。 想到这里,她心里松快了几分,看向正在擦汗的梨花:“三小姐,老奴先去用膳了。” 梨花放下帕子,微笑点头:“辛苦嬷嬷,去吧,咱们一会儿见。” 孙嬷嬷顺口应了一声,跟着小丫头往厅外走去,走到半道,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只以为梨花说的一会儿见是指一个多时辰后。 按常理,用完午饭后一般会午歇小憩一番,这宫里宫外都是一样的。 厅里的梨花,让知春将记的重点拿过来,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确认这些全都学好了,便还给知春。 她边往外走边说:“你先去用饭,唤知秋过来,记得让她带上笔墨,后头便由她来记,你在一旁跟着多学一些。” 知春是要跟着进宫的人。 梨花走路步速很快,又端庄又快,一句话间就走出了一大截。 知春都不知怎么她家小姐怎么办到的,她抱着笔记小跑才能跟上,把事儿应了下来,又询问道:“小姐,您不去用饭么?” 梨花头也不回:“等更了衣,去孙嬷嬷那边吃。”狗系统逼得她拼了,是死是活就看这十五日了,哪有空单独吃饭啊。 知春停步,知道她家小姐要做什么了。 另一头,孙嬷嬷来到用饭的地方,看到眼前武府给准备的膳食,即便见惯了大世面的她,也不由十分吃惊。 只见桌上精致的碗碟上摆着一道炙鹿肉、一碗佛跳墙、一盅燕窝羹并着一道开胃小炒和一道时令鲜蔬,还配了新鲜的瓜果,三荤一素一羹一果,周到齐全、搭配相宜。 而其中炙鹿肉、佛跳墙、燕窝羹,样样都是极珍贵的食材,便是在宫里,也只有少数的主子能吃得起,武家竟然用来招待她,这也太客气了。 孙嬷嬷吃惊过后,心里受用无比,这代表武家人将她当贵客对待呢。 她心中满意,正想动筷时,武夫人面上带着柔善的笑意过来了:“嬷嬷受累了,饭食可有不喜之处?” 孙嬷嬷放下筷子,客气地站起身,笑容满面:“都好都好,一切都好,夫人客气了。”称呼十分亲切。 武夫人仔细观察她的形容,感觉精神头还好,稍稍安心,便不经意问起:“小女让嬷嬷费心了,教了一上午,不知嬷嬷感觉如何?” 孙嬷嬷以为问的是梨花怎么样,于是笑呵呵道:“夫人放心,一切都好,老奴就没见过悟性这么高的小姐,才半日的功夫便卓有成效。老奴教过那么多小姐,从未这般顺利,只怕明日老奴就无事可做咯,呵呵呵……” 武夫人心生怜悯,眼神越发柔和,这可怜的老嬷嬷,不会以为只这程度吧? 她又关心了几句,着重关心孙嬷嬷的身子,最后道:“嬷嬷切莫太累了,如有不适之处,定要与我说,我已命府医随时候着。” 孙嬷嬷听到“府医”二字,感觉怪异,她当礼仪嬷嬷那么久,在宫外办差还从没装病故意刁难人过,那手段太下乘,武夫人也忒小瞧她了。 不过被人重视,孙嬷嬷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连连客气地表示:“不累不累,三小姐瞧着便是有大造化的,老奴教得心里高兴,怎会累?”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武夫人确认孙嬷嬷现下没什么事,当即让人递上一份厚厚的赏银关怀。 孙嬷嬷顿时受宠若惊,连忙推辞了几句才收下赏银,暗自颠了颠,心都热起来,武家也太大方了,这包赏银少说也有十几两,这还是头一天。 按惯例,主家一般等宫里的人走的那天再给赏,若第一天给赏,走的那天还得掏一份,且得比头天的要多,寓意越来越好,这是规矩。 武夫人身心关怀的任务完毕,落下一句:“不打扰嬷嬷用膳了。”便带着小丫鬟走了。 孙嬷嬷满面春风地将人送出去,回到饭桌前,她摸摸赏银,看着桌上的珍馐美肴,暗自感慨了一番,真是来到好人家了,这趟差事来对了! 她重新执起筷子准备用饭,还没吃到嘴里,门外传来动静,抬头望去,十分惊讶:“三小姐怎么来了?” 梨花微微一笑:“嬷嬷不必理我,请继续。” 接着让开身子,抬手利落一挥,她身后的丫头小厮鱼贯而入。 有的在孙嬷嬷对面的桌上,井然有序地摆上膳食; 有的抬了一张桌子摆在孙嬷嬷旁边,上头放下一套笔墨纸砚。 还不等孙嬷嬷整明白,梨花在她对面用新学的礼仪优雅地坐下,一个小丫头在她旁边的桌子前坐下,手里拿起笔,表情十分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孙嬷嬷懵了:“武三小姐,你这是……” wap. /109/109773/28447915.html 第6章:孙嬷嬷快疯了 孙嬷嬷快疯了,她就没见过这样的,累了一上午,刚坐下想吃口热乎饭,女主人来了,刚把大的送走,小的那个又来了。 她以为梨花也是来慰问的,还准备说几句客套话送走。 谁知人那番动作又快又迅速,都来不及说什么,人便端坐下纹丝不动,只是笑着让她用膳,旁的没有多说。 孙嬷嬷饿得太过,又见梨花执起筷子示意她先请,只好压下奇怪的感觉开始吃起来。 等吃了两口,她感觉浑身不舒服,抬头一看,原来梨花和小丫头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举一动,那小丫头手里的笔还不停地在写什么。 孙嬷嬷十分不自在,问三小姐看什么。 “看嬷嬷用膳的礼仪呀,宫里用膳应有特别之仪,又正是用膳时分,便想来同嬷嬷边吃边学。” 孙嬷嬷无言片刻,宫里用膳的确有一套标准的礼仪规范,但私下里,主子和奴才都不会那么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在人前不出错就好,尤其是奴才,根本没那么讲究。 再说了,等午歇过后有大把时辰,那时再学不成? 但学就学吧,武三小姐好学,可以理解,她是礼仪嬷嬷,又有言在先,人来跟她学,没道理把人往外赶,而且怀里的银子还热乎着呢。 孙嬷嬷正想示范讲解讲解,敷衍打发一番,便按照她日常的习惯吃,毕竟一直端着礼仪是很累人的,却突然感觉不对,旁边的小丫头一直在记什么? 一问,原来这小丫头跟知春一样,名叫知秋,是来记录礼仪重点的。 不同的是,知春记的是孙嬷嬷口述的规矩,那些口头的话孙嬷嬷都是说惯的,她确定没有错漏之处。 但小丫头记的是言行,方才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记下来了,那错漏可就多了。 孙嬷嬷慌了,记录下来的言行都是证据,要流传出去,她的招牌就毁了,若传回宫里去,她的差事得被卸了去! 她顿时如临大敌,带了点讨好问梨花能不能将先头记下的给撕了,她重新来过。 梨花扬起招牌笑容,十分好说话:“不急,等同嬷嬷学完再说。” 有把柄在手,孙嬷嬷再也不敢不重视,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用最标准最官方的宫廷礼仪用饭。 一顿饭用下来,孙嬷嬷味同嚼蜡,累得够呛,中途为了贯彻食不言的方针,活生生忍耐着梨花的打量和丫头的记录。 这便罢了,等用完饭,孙嬷嬷才发现,武府没有午歇!!!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刚劳累一场,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孙嬷嬷又投入高强度的教导之中,险些扛不住了。 幸好她脑子转得快,中途借口出恭一回,等蹲在恭桶上,她总算能歇口气了。 谁知中途,旁边响起一道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宫里是这般如厕的。” 孙嬷嬷吓得险些掉进坑里,惊慌失措地厉声叫道:“武三小姐,你在做甚!” 梨花理所当然、好心安抚:“同嬷嬷学习礼仪呀,嬷嬷不必害怕,这里没有旁人,你我同为女子,只管做自己的,我看看便好。” 孙嬷嬷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生生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因为不忍不行,那知秋小丫头正拿着笔一板一眼在旁边记呢! 才头一日,孙嬷嬷差点就被逼疯了,她从没遇见过这么生猛认真的千金小姐,一整日吃喝拉撒都跟着她学,几乎寸步不离。 按梨花的话来说,宫里规矩这么多,这些用饭出恭姿态礼仪等等等,她得跟嬷嬷学着点,免得将来触犯了宮规,传出去是孙嬷嬷教的,那就不好了。 惹得孙嬷嬷时刻得绷紧神经,一刻不能松懈,最后累得腰酸背痛、腿脚险些抽筋,才在夜里被放回来。 被放回来,还是因为快到梨花雷打不动就寝的时辰了。 孙嬷嬷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她刚来时就别吓唬那么狠了! 不,是话不要说那么满! 不不不,是武家这趟差事她压根就不该来,给的十几两赏钱都不够弥补她的精神损失! 这还不够,应付完小的,晚上孙嬷嬷刚回去坐下,武夫人又来了,还带了府医来嘘寒问暖,身边的丫鬟甚至端了碗清心滋补汤,十分周到。 合着早就知道她有这般遭遇,孙嬷嬷一下子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不由气上心头。 武家人全是神经病!往后给钱她都不…… “这么多!”孙嬷嬷数着银两吃惊道。 武夫人心头发虚,笑得温和:“多谢孙嬷嬷对梨儿无微不至的教导,往后还望嬷嬷在宫中多照应照应梨儿。” 这便是武家人商讨出来的消灾法子,每日好吃好喝供着孙嬷嬷,同时命府医侯着,每天给孙嬷嬷把脉,下火降燥补气补血的汤药随时熬着,但凡孙嬷嬷有个头疼脑热、力不从心,立即端上! 并且由武夫人亲自出马,每日带一包赏银,对孙嬷嬷嘘寒问暖,做足人身和心灵的关怀。 那一刻,孙嬷嬷摸着白花花的银子,突然感觉自己又行了。 但下一日面对梨花时,她又感觉扛不住了,给钱都不想再受这种折磨。 每日便在这么反反复复之间,这半个月几乎成了孙嬷嬷毕生的噩梦,死去又活来,险些要疯了! 梨花这边也快疯了,因为每日狗系统都会给她倒计时: ‘距离比拼还剩十四日!’ ‘还剩十三日!’ ‘还剩十二日! …… 言简意赅,充分体现了梨花不成功便成仁的处境。 以梨花三年的观察和分析,若她过不了第二个任务,狗系统真的会炸死她,从越来越急促的倒计时提示音便能得知一二。 狗系统就像个不耐烦的阎罗王,时时刻刻提醒她时间不多了,也许在她之前就有人被弄死过,狗系统没耐性了,现下换成了她,若她也过不了…… 真是细思极恐! 梨花不知从哪来的系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还有多少关卡要过,但当下她想保住小命,就得拼了命去学。 人家李小姐从小开始学的古代礼仪,耳濡目染之下都刻在骨子里了,她想要赢人家,就一丝一毫都不可松懈,从孙嬷嬷身上挖掘出所有可能的宫廷礼仪。 好在她学东西快狠准,眼睛量得比尺子都准,学这些繁文缛节不算难事。 就是孙嬷嬷不太中用,精神状态老是恍惚,幸得梨花自猝死后便决定每日要早睡,给了孙嬷嬷充分的喘息空间,不然估计这嬷嬷更扛不住。 系统选中梨花不是没道理的,她要认真学习,基本能到累死先生的地步。 这半个月里,梨花学得无比认真,孙嬷嬷教得死去活来。 这位老嬷嬷奉旨教过不少朝廷命妇、千金小姐进宫的礼仪,却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像梨花这么奇葩这么卷的,从清晨开始就准时等在她的门外,不到天黑绝不放过她,每次回去累得脑壳都转不动的地步。 但凡是宫里的规矩、礼仪、定例、约定俗成等等,无论是什么,梨花都学,还学得又快又好,将她肚子里的存货几乎全掏光了,让孙嬷嬷怀疑起自己的专业水平来。 孙嬷嬷日日熬着,做梦都期盼早日回宫解放自己,熬得快要疯了,终于在这一日快熬出头了。 教完这一日,她的这趟差事便算完成了! wap. /109/109773/28447916.html 第7章:落荒而逃 “嬷嬷,请喝茶。”梨花端着一盏茶敬向前面,动作优美典雅,举止恰到好处。 孙嬷嬷不由看痴了,眼前的武家三小姐,巴掌大的小脸,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桃花眼若含了一汪秋水,低头垂眸时是美人含羞,抬眸看人时若依恋敬慕。 最为醉人的,是浅笑时露出的那一对小小的梨涡,任谁见了,心中的冰天雪地都能给融化了。 泡茶的动作极难,天赋再好的也得学很久才能做准,如果做准后还兼具美态,那就得学更久了。 只是这么难的动作,孙嬷嬷却从未见过梨花这样的,只学了一次,第二遍就能将泡茶敬茶的动作做得如此好看。 若行云流水一般,碧青的茶水从高处撞入杯盏,一滴未漏,倒入盏中的水量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跟尺子量过一般。 等了一会儿,梨花没听到回答,不由疑惑地抬头看去:“嬷嬷,是如此么?” 孙嬷嬷如梦初醒,连忙避开:“是如此,三小姐做的再好不过了,不止茶泡得好,敬茶礼做得也很好。” 梨花起身,笑着将茶递向孙嬷嬷:“嬷嬷辛苦了,请喝茶。” 孙嬷嬷连忙摇头又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三小姐是个有大造化之人,老奴当不得您奉的茶。” 态度和初次见面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带了一丝卑微。 “这些日子嬷嬷辛苦了,若没嬷嬷,我连宫里有什么规矩都不知,嬷嬷便如我半个老师一般,怎当不起?” 梨花再次将茶递过去,又劝了几句,孙嬷嬷这才半推半就地喝了那盏茶。 被折磨了半个月的劳累似乎都一扫而空,她心里有些舒坦,心道武家三小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不枉费为了教导她累得都清减了十来斤。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离开了,孙嬷嬷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下来。 见孙嬷嬷把茶喝净,心情十分好,梨花微微一笑,接着道:“嬷嬷,趁着还有些时辰,我们继续吧,听闻宫里的礼佛礼自有一套,太后娘娘也爱礼佛……” 孙嬷嬷笑容一僵,喝进去的茶瞬间不香了,连忙将茶盏往旁边一放,一拍脑门,找了个糊里糊涂的由头: “哎哟,今夜老奴就要回宫了,想起还有东西未收拾,得先走了。时辰不早,三小姐早些回去歇着,也好养足精神为明日进宫做准备,奴婢在此祝愿三小姐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人已经落荒而逃消失在了眼前。 孙嬷嬷实在遭不住了,再不走她真要疯了,本来可以明日再回宫的,她也执意要连夜走,就为了离开这水深火热之地。 梨花十分遗憾,她还有些问题想跟孙嬷嬷请教,争取用尽这最后的时辰呢,不过孙嬷嬷看着精神状态不对,那便罢了。 “小姐,听孙嬷嬷的意思,那些礼仪规矩进宫后还会再教,何必紧着这十来日呢?”知春十分不解。 按知春的想法,她家小姐那么聪明,就算临时学都比旁人做得好,没必要那么拼命,还额外多学那许多的东西。 连孙嬷嬷偶尔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她家小姐都听得津津有味,总问孙嬷嬷还记起什么,还有么。 梨花走到茶几边顺手倒了两杯茶水,两个杯子茶水的高度几乎一模一样。 她递一杯给知春,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冠冕堂皇地发表高见:“知春呀,人要珍惜时光,指不定意外哪一刻就来了,能现在学的,何必等以后?切记,时不待我!” 明日就跟那李小姐比拼了,暴毙跟过关哪一个会到来,她也不清楚! 每回想到这点,梨花心头就淌下悔恨的泪水,前世她怎么就非要熬夜呢?要不然也不会猝死,落到狗系统的手里! 知春听得似懂非懂,却深以为然,她家小姐,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动静,梨花和知春齐齐看去,原来是离去的孙嬷嬷又回来了。 孙嬷嬷脑门见汗,鼓起勇气讪笑着道:“三小姐,那本子……” 说的是知秋记录的那本子,她也不想回来啊,只是那本子实在要命,对她很不利。 梨花了然地笑了笑:“嬷嬷,本子里所记皆是嬷嬷这些年来的心血凝结,我怎好夺取,已命知秋将那本子放到你的房中,这样嬷嬷往后也能更好的教别人。” 孙嬷嬷一怔,随即大喜,连连弯腰拜下:“多谢三小姐,多谢多谢。”就差三拜九叩表达感激的喜悦之情了。 “该我多谢嬷嬷才是。”梨花笑不露齿地摇头。 接着她退后两步,执礼郑重一拜:“多谢嬷嬷这些日子的教导,梨花感激不尽,请受梨花一拜。” 被折磨久了,冷不丁被如此大礼对待,孙嬷嬷顿时受宠若惊,不知后面有什么等着她,慌得不知所措。 她一边摆手一边往后退:“使不得使不得,三小姐,哎哟,折煞老奴了,使不得啊……” 待退出门外看不见人了,她拔腿就跑,跟后面有鬼追一样。 等孙嬷嬷回到房中缓了好半晌,确定身后没人追来,才缓缓松了口气,便看见桌上摆着两本本子。 她迫不及待地去确认,翻开一看,第一本是正是记录了她言行不少娄子的本子,拿在手里,她这心彻底踏实了。 再看还有一本,孙嬷嬷有些疑惑地拿起翻了翻,发现这本竟是这些日子她教给梨花的内容,重新整理成的册子! 里头将她半辈子所学所会、记住的、疏忽的全都整理下来,内容分门别类、条理清晰、归纳齐全,即便是她也弄不出来。 孙嬷嬷一下子就意识到,这份册子是个宝藏,是再多的银子都买不着的。 有了它,她兴许能摆脱初级礼仪嬷嬷的等级,朝前再进一步。 她不由心潮起伏,感慨万分,原本被拿捏的那点不快彻底消散,那身疲累仿佛消失了,油然而升一股心悦诚服的骄傲,武三小姐是个有大造化的,而她是武三小姐入宫的礼仪嬷嬷。 话说回来,知春见孙嬷嬷失态成那样,还不说一声拔腿就跑,眉头皱了起来。 她有些不解:“小姐,往后进了宫,您便是主子,何必对她那般客气?” 何况还是个初级嬷嬷。 wap. /109/109773/28447917.html 第8章:当今天子克妻克妻族 梨花也是没想到孙嬷嬷怕她怕成那样,有些错愕。 听知春这么问回过神来,抬手敲了知春一个脑瓜蹦:“尊师重道,无关身份。” 多条朋友多条路,她是去闯关的,不是把路堵死的。 虽说是她用了手段在先,但孙嬷嬷确确实实教导了她,是该还的。 梨花最不喜欠别人的,孙嬷嬷的好还,但有一群人的,她欠了许多许多,却不知怎么还。 她心口有些发闷:“替我更衣,今日早些去母亲那里说说话。” 知春揉着额头似懂非懂,乖乖应了:“是,小姐。” 两人从不怀疑梨花不能中选,不过认知却有不同。 知春肯定她的小姐能中选,是出于对梨花的盲目崇拜。 在知春眼里,梨花是那种典型的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的人,懂得很多,几乎没有学不会的东西,简直是吊打同辈的好手,对身边的人影响极深。 就知春的话来说,养在小姐院子里的狗,都比别的狗争气,她小姐怎么可能中不了选? 要中不了,那肯定是有黑幕! 而按梨花想的,她要是中不了选,那才是真正没有黑幕! 历朝历代皇帝选秀几乎都是出于政治目的,怎么可能没有黑幕? 梨花确定她一定会中选,除了狗系统的提示外,还有别的缘由。 那便是她是武定邦的女儿,没理由不会中选,即便后来的武家被抄家灭族,但此时的武家无疑是鼎盛时期,深得先帝和新皇重用。 可是为何最后走向了灭亡呢?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唉…… …… 这夜,梨花破天荒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是她自猝死穿越来的头一次失眠,不只是因为即将面对系统设置的生死大关,更是因为武家人,因为他们的未来命运。 这三年来,梨花刻意麻痹自己,将自己剥离成武家的一个看客,日日沉浸在学习中。 学习之外,她给武大人解决了几个难题,帮武清武澈用前世应试教育总结科举套路,提高武竹武兰的各方面,让她们婚事变得顺利。 可是依旧还不清武家人待她的好。 今夜武夫人拉着她的手,抹着眼泪:“梨儿,你是娘春日生的小梨花,又在春日离开娘,娘这心……哎,不说那些,娘别的帮不了你,给你准备了二十来个箱笼随宫去,只盼你在里头过得好一些,娘在宫外便安心了。” 二姐武竹拉着她悄悄说:“小妹,二表姐周玉珍也要进宫,三年前我打了她一顿给你出气,若去了宫里,她敢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别让着她。” 大姐武兰宽慰她:“小妹,因着当初你落水一场,娘很恼火,现下家里头都不怎么同舅舅家来往了,你在宫里也不必顾忌我们,且先保重好自己。” 武清、武澈说:“小妹,李小姐的事,哥哥们又给你打听了些新消息,都写下了,你拿去。” 情深义又重,是梨花前世所感受不到的温暖。 她的前世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值得留恋的早已离她而去,所以她从不缅怀前世,她理智、冷静、拼命,眼中只有目标。 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牵挂了。 她很渺小,明日还有性命关要过,现下妄图扭转武家未来的命运,压根不现实。 且不说她现在不知道武家缘何覆灭,便是将来她知道了,彼时她在深宫之中,又怎么影响到外面的事? 除非…… 想到这里,梨花忍不住抱着被子,细细去想那个可能性,成为皇帝的宠妃? 只一瞬,她便否了这个可能。 听说当今天子年轻有为,不好女色,还在太子时期接连克死三个未婚妻,干倒三家准岳父,还都是他亲自带头去抄的家,落了个克妻克妻族的名头。 当时的百姓朝臣闻太子名就直摇头绕道走。 以致于后来,先帝爷大限将至之际,想重新给太子指一太子妃,朝中痛哭声一片。 大臣都苦劝先帝爷想开点,太子贤能,有良娣良媛就好,不必非要正妃不可,就怕太子妃名头落到自家女儿身上。 再到太子登基后,有人上书谏言立后,有女儿在宫里的朝臣和有适龄女儿的京官,拼了命的往外推。 推来推去最后推到谏言那人三岁女儿头上,那人吓得连说自己糊涂,再也不敢提立后之事,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朝中上下,无一人敢小觑天子克妻族的命格,因为当年不信邪的那些人,全族都被灭了! 故而当今天子至今没有皇后,宫里也从未有过名正言顺的皇后在位。 这种奇怪的现象是全朝默许的,历朝历代只此一个。 此次突然大选,有小道消息传是太后老人家的意思。 兴许是太后看后宫里没人能留住自家儿子的脚步,至今一个孙子孙女都没生,不由心焦火燎,极力要张罗大选充实后宫,希望新人进来能改变这种局面。 天子孝顺,便依从了太后。 从梨花的分析去看,当今天子非常人也,这里特指不是正常人的意思,至今没听见宫里有哪个宠妃,想要成为他的宠妃比登天还难。 且还要天子看在宠妃的面上饶过宠妃娘家? 哈,真是天方夜谭,天子不直接操家伙带头去抄宠妃的家,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指望当今天子?还不如指望一头猪! 唉……生存形势极其严峻啊,还是先过了狗系统那一关,保住小命要紧!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梨花迷迷糊糊睡去。 半夜,脑中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声:‘建议明日提早进宫。’ 梨花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还没听完便冷笑连连,提前去送死啊,狗系统总建议她去死! 她气呼呼地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头蒙脑地盖住,心中愤愤,这狗系统真是越来越狗了,以前都是她醒着时候来消息,现下竟然大半夜来。 还有没有人性,万一她猝死怎么办,还想不想她这个培养了三年的小白鼠逆袭人生了! 气过后,梨花还是忍不住琢磨这话的意思,因为狗系统从不说废话。 但为何让她明日早去呢,还是建议的口吻,还那么突然? 梨花想不出原因来,便在脑中试探性地询问系统,能不能详细讲讲为什么? 结果狗系统依旧跟死了一样,一声不吭,气得她又想敲脑袋了。 这是敲山震虎,敲她的脑袋,震狗系统! wap. /109/109773/28447918.html 第9章:坑人的狗系统 见问不出来,梨花只好认命的坐起来自己分析,不分析明白了,万一里面有坑呢? 守夜的知秋听见了动静,轻声唤道:“小姐,您醒了?”声音十分迟疑,因为小丫头就没见过梨花半夜起来,连起夜都没有。 梨花没想到惊醒了小丫头,便应了声:“嗯,醒了。” 想了想,她干脆唤小丫头点灯,她起来分析分析,看值不值得她折腾一场。 很快,屋子里亮起明灯,小丫头问道:“小姐,是要喝水么?” 梨花摇了摇头,让取笔纸来,她要用自创的分析法分析因果,回想跟明天相关的所有事,将狗系统过去提示过的每一句话串联起来分析。 原来的剧情,是原主第一天进宫就遭到了几乎所有秀女的排挤,其中就有李小姐的一份子,她如天上的明月,衬得原主狗屎不如,让原主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此后,秀女们像校园霸凌一样欺辱着原主,偏偏原主的性子并不讨喜,嘴又笨心又傲,受了欺辱只会横冲直撞,导致教导嬷嬷很不待见她,根本没人帮她。 如果不是武大人的关系,原主压根进不了宫。 梨花推测,系统让她逆袭人生,首关便卡在李小姐这里,估计是判断此处是悲剧的源头,想从最初改变起。 那么为何要建议明日早起呢? 梨花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来,当初狗系统简略提过一句,原主在进宫当日便惹了皇帝不满,那时这句话混在一堆话里头,十分不起眼。 引起皇帝不满,但没后续,也没有惩罚,相比起被李小姐衬托得跟狗屎一样,这事还真是微不足道。 难道这事跟原主晚去有关?所以系统建议她早去避开? 但因为狗系统不认为这件事很重要,所以以前一笔带过,现在也只是建议口吻? 梨花越分析越觉得是,这三年来,她也算摸清楚系统的狗脾气,九成九的可能就是她分析的这样。 只是系统认为这事不太重要,梨花却有不同见解。 头一日就引起天子(未来老板)不满,这以后能晋位份(升职加薪捞好处)才怪! 人的刻板印象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个性强烈唯我独尊的帝王,梨花很怀疑原主一手好牌打到烂,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也许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最后煽动了原主的悲惨结局呢? 但问题来了,原主是怎么引起皇帝不满的呢?小小秀女,进宫头一日也见不到皇帝呀! 梨花咬着炭笔头冥思苦想,炭笔是她做的,里头是炭芯,外头包裹的是软木,特地方便快写时候用的,平时正经时刻都入乡随俗用的毛笔。 她眼睛不经意落到一句话上,那是半个月前跟着孙嬷嬷一道来的传旨太监,传达入宫旨意中的一句话: 本次大选,太后体谅秀女进宫不易,特意恩准不限箱笼,日中入宫。 梨花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问知秋:“明日休沐?” 知秋正在发呆,她很少看见梨花这种样子,披散着头发坐在烛火下,咬着笔头皱着眉头,和白日举止有度是完全不同的样子,是另一种好看,仿佛这才是小姐真实的模样,不由一时看迷了眼。 梨花见小丫头发呆发得狠,抬手晃了晃,知秋才从发呆状态中惊醒过来,连忙点头:“是,小姐,所以老爷明日才能亲自送您进宫。” “难怪呢!”梨花一敲桌子,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明日将有堵车大高峰,秀女要迟到,同时还是休沐日,代表皇帝吃饱了撑着可以到处浪,要是一不小心碰见迟到的秀女,完犊子! 第一个剧情点要来了! 垃圾狗系统,就不能说详细点,险些坑了她! …… 这一夜半夜三更,武府灯火通明,亮至天明。 整个武家都动起来,丫鬟来来往往,小厮奔来走去,因为他们的三小姐,明日早早就要进宫,而且收拾好的二十多个箱笼要重新精简成四个! 武家人竟没一个人质疑梨花的决定,只武大人问了一句:“梨儿,何故去如此早?晚些再去,多和你母亲他们说说话,岂不更好?” 宫里规定了时辰,秀女只要在日中前到就成,去早了没什么用,教导嬷嬷都没来,博不了什么好印象,故而其余人家几乎都是待到最后一刻,算准时辰到的,以往选秀都是如此的。 梨花也只解释了一句:“父亲,晚了只怕不好进,会堵车呀。” 武大人明白了其中关键,便再无多问,其余人风风火火忙碌起来。 一切计划都乱了,武夫人根本顾不上伤感小女儿的离别,光精简进宫的箱笼这一项就愁坏了她,看着敞开的二十来口大箱笼,这箱布料想让梨花带走,那箱软衾也想让梨花留着,左右都想带。 还是武兰的“宫里有银子好使些”这话点醒了她,武夫人直接收拾了几匣子宝石戒面和金银镯子、戒指、钗子,方便梨花赏人,剩余的箱子再装一些梨花用惯的和零碎的东西,四个箱子便满了。 梨花这边也非常忙碌,先抓紧最后时机找武大人聊了聊天,告诫:“父亲,小心您的政敌,所有被你阻碍利益的人,都是您的政敌,不管立场、关系亲疏。” 再三言两语跟府里的众恩师拜别过。 紧接着梳妆打扮。 等等等,好一通忙活。 次日一早,武家人在大门外,齐齐朝着一辆远去的马车挥手,直到看不见,众人才有说有笑地走回府中。 一切的节奏都太快了,从梨花三更敲门,到忙碌到天明,武夫人一直在忙,都没时间伤感。 等梨花走了,武夫人还未觉出离别的滋味来,甚至笑着说:“可忙了好大一场,时辰还早,都回去补个回笼觉吧。” 其他人都笑着附和定要好好睡一觉。 武澈笑嘻嘻地调侃说:“可不得好好睡一觉?自接回小妹后,咱们可再也没睡过懒觉了,我都不知回笼觉是个什么滋味了。” 众人顿时有些安静,不知为何这心感到空荡荡的,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武清小声叹了句:“不知何日能再见小妹……” 这话一出,众人黯然伤神,迟到的离别伤感铺天盖地袭来,武夫人眼圈逐渐红起来,却强忍着不哭。 以他们对梨花的盲目自信,从不怀疑梨花入不了选,而入宫跟嫁人可不同,若不得宫里的恩典,他们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梨花。 武兰心头发堵,责怪自己定亲早了些许,不然她是长姐,进宫最合适。 武竹擦着眼泪:“大姐,你过了选秀的年纪,要去也该是我去。”只是她也定亲了! 武清、武澈心里难过,默默垂头不语。 武夫人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地哭道:“我的儿啊,你们妹妹才十五岁,还那么小,在宫里怎过得好?” 其余人都跟着抹泪。 武竹哭着哭着,忽然觉得这话不对,不由收住眼泪,迟疑出声:“娘,我怎觉得有小妹在,过不好的是别人才是,那来教导礼仪的嬷嬷不就险些……”疯了么? 武夫人一怔,武兰、武清、武澈齐齐愣住,众人互相对视,彼此目光交流。 嗐,感情差点蒙蔽了事实,有武梨在的地方,谁不被碾压得稀碎? 回忆过去三年的种种,众人顿时心中大定,伤感一扫而空。 三年了,自家养的小雏鹰终于长开,要飞出去卷外人了,好事啊! 武夫人还没伤感多久便冷静下来,尽管还有不舍,但周身筋骨慢慢松散下来,从明日起,她再不必早起了,也没有找先生的压力,终于能睡个囫囵觉了。 她望向皇宫的方向,眼中带上期盼,只盼自家的小梨花,自此入宫,若鱼入大海,鸟上青霄! wap. /109/109773/28447919.html 第10章:斩断前世,席卷今生 西外宫门前。 接引太监匆匆赶来,略行一礼,十分惊讶:“武大人,怎那么早?” 武定邦拱手回礼,笑着塞了个红封过去:“宫中有召,怎能不早些,小女往后劳烦公公多加关照。” 接引太监连道“不敢不敢”,推辞一二,最终收下了那个厚实的红封。 他喜眉笑目地带着人抬箱笼,一看才四个箱笼,心中诧异,却没有多问,留武家父女单独叙话。 梨花扶着知春的手下了马车,举目望去,此刻宫门口还空荡荡的,连接引太监都是听他们到了才慌忙赶来的,显然是没料到有人这么早来。 梨花心想,只怕此处一个多时辰后,便会车水龙马,堵得难以走动。 不做则以,要做就做得万无一失,梨花担心自己推测还有意外,早到之余,连箱笼都削减到了以前合法的数量——四个,让自己跟带壳的乌龟一样,没有能下嘴的地儿。 这下,她应该能避开皇帝,不会留坏印象了吧? 收回脑中杂念,梨花转身干脆利落朝武大人拜别:“此一去,不知何日再见,望父亲珍重。” 说完这句,梨花就没别的话说了。 她不擅长处理离别,也不愿用对外人那套对武家人,从头到尾都理性冷静得很。 所以根本弄不出离愁别绪来,也因此在武府外跟武夫人他们离别时,人都走了其他人还伤感不起来。 她这样子,反倒显得武定邦啰嗦了些。 看着即将离别的小女儿,武定邦心绪极其复杂,连着嘱咐了好几句。 眼见接引太监又过来了,才最后嘱咐道:“你表姐玉珍也在采选之列,进宫后,你们可互相帮扶,若是……,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武大人既希望女儿有个帮手,又不想勉强女儿,他知道二人合不来,所以才有这句矛盾的话。 梨花眼神微微波动,这个表姐是舅舅的女儿,说是表姐,不过才比她大一个月。 她穿越来后只见过一次,那便是她离开外祖家那日,当时这表姐看她眼神躲闪,很是古怪。 还有这个表姐的母亲也十分奇怪,趁着她虚弱时候来了好几趟,似乎在试探什么,被她糊弄了过去。 看来又是个潜在的敌人,难怪二姐武竹要替她打一顿。 垃圾狗系统,什么都要靠她,没一丁点用! 梨花心里咒骂了句,又记了狗系统一笔。 她面上神色不变,笑着点头:“记住了,父亲保重,女儿这便去了。” 话毕,她拜了个大礼,接着和知春在接引太监的指引下,一步步走向宫门。 武定邦怅然若失,眼见小女儿即将穿过宫门,从此一门便如隔着天堑,他不由道: “家中前程自有父兄挣,小梨花,不必太累,莫要逼自己太甚,照顾好自己。” 梨花身形一顿,心头骤然一酸。 前世从没人让她别太累,而今生她只相处了三年的父亲让她别逼自己,母亲和兄弟姊妹都在为她着想。 只是为何亲缘那么浅,才三年那么短暂? 梨花咽下喉头的更塞,回头扬起灿烂的笑容:“爹爹放心呀,梨花从不逼自己。” 脸颊上笑出的小梨涡,像一汪浅浅的清泉,深深地印在了武大人心中。 武定邦也跟着笑了,这是头一次他的小女儿叫他那么亲热,笑得那么开怀。 以前感觉小女儿和他总隔了一层,现在他才发现小女儿的笑,是那么的美。 行走在长长的宫道,梨花眼前有些模糊,前世与今生交加在一起,回忆滚滚而来。 她想起了前世,她前世的爸爸是个大忙人,从小就不怎么在家,每次来见她,都会给她加油,给她鼓励: “再加把劲,爸爸相信你能考第一名。” “多多用功,爸爸相信你能考到最好的大学。” “再努力些,爸爸相信你能拿到全额奖学金。” 她一直都以为爸爸是爱她的,是以她为荣的,只是忙没空回来而已。 所以她很努力很懂事,每次爸爸让她加油,她都充满动力,会更加努力。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听到她的爸爸跟私生子通电话:“你是我儿子,将来我的都是你的,你那姐姐让她自己拼去,她越好,才不会分你的家产,宝贝儿子,懂了吗?” 她才发现原来她爸爸有个宝贝私生子,只比她小两岁,小小年纪什么都不会,就会嫉妒。 爸爸的爱跟所有的一切都是私生子弟弟的,难怪她千盼万盼都盼不回爸爸呢。 后来有一天,她爸爸中风入院了。 她穿着妈妈生前最爱的红裙子去探望,笑着对他说:“爸爸,弟弟还小,你看女儿那么聪明,你那么大的公司我替你管吧,弟弟我也替你照顾。” 她爸爸高兴得心电图上下乱跳,哈哈,真是有意思呀。 那是她最后一次哭,后来她没有选择继续念书,也没有接管她爸爸的公司,等着那公司烂在私生子弟弟手上。 这就是她前世的亲人呀,血脉相连的亲人,被她亲手斩断的亲缘呀。 而这一世的父亲对她说“小梨花,不必太累,莫要逼自己太甚,照顾好自己”。 真温暖,这才是真正的父爱吧,她感受到了呢…… 梨花眸中浮起坚定,若是今日这一关能过,武家,她救定了! 自穿越后,就被系统一直推着走的梨花,第一次那么想做一件事。 与苟活时的状态不同,此刻她胸中豪情万丈,燃起熊熊斗志! 或许前路未卜,但这一刻,梨花在今生真正有了努力的方向和目标,非因系统相逼,而是她愿意。 像前世有割舍斩断一切的果敢,今生亦有拥有一切的勇气。 她梨花可以的,不是么? 宫门缓缓关上,静静地等待下一波秀女的到来。 京城各处,街道上的行人和马车逐渐多了起来,在这个平常的休沐日,人流一如既往地比往常要多一些。 不过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很快将迎来它的盛况。 这一日过后,在后世的每一次选秀,人们都吸取了教训,秀女们早早便到宫门前候着,再也不敢摁着时辰入宫。 此时此刻,有些大户人家门口的马车排了长龙,每辆马车上都装了不少箱笼,如同远行一般。 一队队马车的轱辘缓缓滚动,载着野心与欲望,从四面八方涌向皇城。 wap. /109/109773/28447920.html 第11章:锦绣台前迎锦绣 内宫门前。 狗系统他喵又来了一条提示:‘今日是与李小姐的比拼的日子,你准备好了吗?’ 梨花刚燃起的雄心壮志,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她在心中破口大骂,狗系统时时刻刻提醒她死期快到了,简直不要太孙子! 兴许情绪显露了一星半点,接引太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好心安慰:“武小姐莫要紧张,您定能旗开得胜,步步高升。” 梨花回过神来,露出个端庄的笑容:“多谢公公吉言。” 接引太监对武梨印象很好:“武小姐客气了,奴才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奴才虽身份低微,见过的人却不少,像您这般的风采定是能入选的……” 几句来回的闲话之间,他们来到一处广阔的圆形场地,靠里有棵巨大的梨花树,树梢上全是盛开的梨花。 梨花略扫了一眼四周,听接引太监介绍,这里名为锦绣台,是秀女正式进入后宫前集中的地方。 传闻女子过了锦绣台,便能一步踏入锦绣的前程。 她目光不自觉地落到梨花树上,几乎无人知晓,她最喜欢的便是梨花。 直到听到接引太监说:“到了,武小姐请在此等候,时辰到了自会有教导嬷嬷前来指引。” 梨花才调转目光,客气道:“辛苦公公。”以眼神示意知春。 知春领会,连忙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多谢公公带路。”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武小姐实在太客气了。” 接引太监暗自颠了颠荷包,十分满意,心道武家父女都是大方的主儿,武小姐还很平易近人,不由印象更好了。 接引太监一高兴,便多嘱咐了句:“武小姐,若您等得累了,可在这边略走走,不过那边那条宫道可千万不要去。” 他给梨花指了指锦绣台百步外岔道口另一边的宫道。 那条宫道通向的是另一个内宫门,宫里的路都有讲究,走的人需要匹配身份,不该走的路千万别走。 梨花郑重谢过,又让知春拿了个荷包做谢礼,接引太监接过喜气洋洋地走了。 此时时辰还早,有太监宫女来来往往在做准备,见到梨花都远远行礼后走开。 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人时,身旁的知春放松了些,低声问:“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等呀!”梨花目光坚毅。 目前看来她很可能躲过了原主惹皇帝不满的所有可能,那么接下来得为跟李小姐的比拼做准备了。 她想了想道:“走,咱们去梨花树下,将母亲准备好的点心拿出来,咱们吃饱些迎战!”今日估计很晚才能吃上饭了。 “哦哦,是。”知春琢磨了一会儿“迎战”二字深层意思,都没琢磨出她家小姐说这话的深意,遂放弃。 此刻的梨花因为那棵梨花树,心情变得很好很好。 锦绣台旁只有一棵树,还是与她名一样的树,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梨花必胜呀! 与此同时,在一辆马车上。 一名妇人握着即将进宫女儿的手:“玉珍,不必担心,你那表妹不过空有其表的草包罢了,仗着你姑父的权势才得以进宫,没了家里帮衬,什么都不是。” 周玉珍心里烦闷,不耐道:“娘,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当初有祖母宠着,她都不能拿我如何,现如今又能怎样?我只是担心……” 说到这里,她心中烦躁,干脆扭过头去不想再说。 “你是担心那件事?”周夫人惊诧,难怪得知武梨也要进宫后,她的女儿如此忧心忡忡。 周玉珍转回头来,迟疑了一下,最后微微点头。 武梨是她最讨厌最厌恶的人,没有之一,以前周老夫人在时,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武梨,即便武梨拿了她想要的,周老夫人也会护着,让她甚是恼恨。 不过就算这样子,周玉珍也没吃过太大的亏。 明面上失去的,她都会暗地里找补回来,在她心里,武梨这种没脑子还好骗又蛮横无礼,被挑唆几句就昏了头的人,完全不足为患。 只是自那件事后,每每想起武梨,周玉珍就如鲠在喉,心有不安,害怕那件事暴露。 确定女儿是因为那件事担忧,周夫人不由放松下来:“娘还当是什么事呢。” 她微微一笑,拉着周玉珍的手拍了拍:“放心,那事无人知晓,你姑姑、姑父他们根本不知,就算有些猜测也无证据。至于那丫头……” 说到这里,周夫人轻蔑一笑:“娘当初看她醒来后,似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才留她一命在。何况如今进了宫,她若敢抖出来,那便是自寻死路,你怕什么。” 周玉珍怔了怔:“是这样么?” 周夫人见她还不安,又隐晦地跟她分析了其中利弊。 说到最后,她有些自得地道: “进京这些日子,娘带你结交的那些小姐,个个都出身不凡,其中同你一道进宫那几位小姐才艺卓绝又心高气傲,最看不得武梨那般的人了,若她敢欺负你,自会有人帮你,无需担心。” 这是周夫人最骄傲的事,不枉费她未雨绸缪,带着女儿早早进京,去参加各种宴会,做小伏低地捧别人的臭脚。 哄得好几位夫人跟她交好,其中便有些夫人的女儿在此次入宫之列。 周玉珍心怀渐开,其实她还有个疑问,若姑父姑姑不知,为何这三年来,两家很少再有来往? 便是此次入京,他们两家都没有正式碰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即将奔赴新的前程。 她已想好,进宫后的头一件事,便将那蠢货武梨赶出宫去,便如小时候那样! 这些日子她没少在那交好的姐妹前说武梨的坏话,到时人定然会帮她的。 想到此,周玉珍眼眸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此时京城的东面,有十余匹快马快速穿过街道。 当头的青年身着窄袖滚边常服,头戴紫玉束发冠,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面容冷峻。 他的身后跟着的十几人,个个都是骑马的好手,腰间皆配有宝刀,浑身处于戒备状,懂行的人必定能看得出这行人个个都是练家子。 青年天不亮便去了一趟京城东郊边缘,乘兴而去,却带着一身怒气回归。 一行人自东向西,快速朝着城中心奔去。 wap. /109/109773/28447921.html 第12章:卷王预测应验,皇帝被堵了道 京城很大,分为外城、内城和皇城,其中皇城共四个门,分布在东西南北方向。 此次秀女奉旨从南面的皇城门入。 周夫人是算着时辰出门的,一路行驶来还算顺畅。 只要马车穿过皇城门后不久,将会看到那座巨大的皇宫,那里是天下权力的中心。 越接近目的地,周玉珍内心越是兴奋。 她心底有股跃跃欲试的冲动,忍不住伸出手掀开车帘一小角往外看去。 周夫人摇着团扇,含笑看着她:“多看看也好,往后进了宫便是天子的人,眼前瞧见的都是富贵荣华,再想看这些市井粗巷就难咯。” “娘~”周玉珍娇嗔一句,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外面。 突然马车似撞到了什么,一个急停,周玉珍惊呼一声,抬手险险撑住车厢壁才没有撞到脸。 周夫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撞到了一边。 她来不及痛呼便紧张地去查看周玉珍的脸,发现没事才松了口气,随即火冒三丈。 她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欲要训斥车夫,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住了。 只见皇城门已近在咫尺,但前面的景象,却是马车挨着马车,都集中到了这条街上,一眼望不到头。 车夫见周夫人掀开帘子,慌张地开始告罪。 周夫人有些发怔地让车夫下车前去查探是何情况。 等车夫回来才知道,原来这些马车都是各家送秀女进宫的马车。 因各家箱笼太多,导致马车极多,并逐渐汇聚到这条街上,行驶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 停下的原因,是皇城门口正中央,先到的两家马车为了抢先一步,互不相让碰在了一起,箱笼掉到地上散落了一地,将城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后面的人压根过不去。 这一意外打得周夫人措手不及。 她抬头看看天色,暗自叫遭,若按这情况下去,她们定然会迟的。 怎么办?周夫人暗暗焦躁起来。 焦躁的不止她一个人,被堵在了皇城门前的秀女都急了起来,却没有任何法子,还是得等城门中央的箱笼收拾好,清出地来通过。 有人焦急地说:“以前也没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啊。” 这人说的是以前选秀没出过这样的状况。 其他人均有相同的想法,几乎各家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他们参照的是多年前选秀的经验,却忘了今年跟以前略有差异。 以前秀女的箱笼数是限定了的,而今年太后仁慈,怕秀女们刚进宫吃穿用度不习惯,便没有限定箱笼数量。 于是各家铆足了劲儿给女儿准备,甚至攀比起来,导致拉箱笼的马车数量大大增加。 就是这点细微不同造就了这种局面,却恰恰被梨花注意到了,推测出今日将有堵车大高峰,早早让武大人送她来,避开堵车的情况。 此刻,渊源不断的马车汇聚而来,排成一条长龙。 整条街被堵得水泄不通,路过的百姓看得叹为观止,便是过年都没见堵成这样过。 皇城门的守卫见状,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等了许久,终于掉落皇城门堵了道的箱笼和物件被收拾好,城门开始变得通畅。 不过因马车太多,行驶依旧很慢。 焦躁的周夫人缓缓松了口气,眼下虽然慢,但总算是在前进的。 她算了算时辰,心知定然来不及了。 不过车夫打听回来的情况,周夫人知晓几乎所有秀女都被堵在了这里。 正所谓法不责众,要迟一起迟,自己的女儿应该不会有事,故而安了心。 日上中天之际,东外宫门前。 一行人骑马入内,青年一勒缰绳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看也不看便抛给身后的人。 他们是从东皇城门进来的,几乎没受南门的影响。 青年脚步不停,一路疾行穿过宫道,俊美如玉的脸上满是怒气: “若不是朕亲自去看,竟不知武库司里尽是破铜烂铁,腐烂至此,这如何打仗,掌武库司之人,从上到下都该杀!” 身后的人噤若寒蝉,皆垂头跟着,有人低声劝道:“万岁爷息怒。” 尉迟恭脚步猛然停顿,冷笑一声:“息怒?让朕如何息怒!北有匈奴,南有蛮夷,朝中文武真当天下太平了不成?宣兵部尚书来见朕,即刻!” “是!”有人当即匆匆准备离去,刚走了几步又被叫回来。 尉迟恭眸中阴晴不定,思索片刻后重新下旨:“宣武定邦秘密来见朕,不可声张!” 武库司出了那么大的篓子,兵部渎职,尉迟恭已再不信任兵部。 他急迫地需要一个人插手进去,而武定邦乃是一名能吏,进士出身,武职文职都曾任过,这样的人再好用不过! 等宣旨的人匆匆离去,尉迟恭才重新朝前走去。 拐过几道弯儿,准备通过西侧的内宫门回到寝殿,却不想被挡住了去路。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尉迟恭整个人一怔。 只见长长的宫道上,太监宫女神色匆匆,往来繁忙,不断地从宫门外抬箱笼进来。 箱笼极多,大部分箱笼直接堆放在了宫道两边,使得宫道分外拥挤。 这就算了,在这其中竟还夹着一群穿红戴绿香风扑鼻的女子在内! 这群女子也不听接引太监指挥,似觉得甚是新奇,彼此间仿佛初识,在宫道上便互相攀扯干系,互表姐妹之情,不时传来阵阵娇笑声。 往常安静的宫道一片嘈杂,到处都是箱笼和人。 场面极其混乱,比闹市还吵,几乎没人注意到拐角口出现的这行人。 尉迟恭眉头紧皱,从宫外回来本就一身火气,他勉强忍耐着怒气,遣人去问怎么回事。 话来也巧,在他赶往皇城之时,秀女的马车很快通过皇城南门到达皇宫前。 这可忙坏了宫人,各家的箱笼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的箱笼卸下来,一时半会根本抬不完。 主管此事的太监自觉平日少有贵人从这条道走,干脆让人先将箱笼贴上各秀女名签,先抬到宫道上,待检查无误后再抬入宫中,几乎将宫道都堵了。 接引太监也忙坏了,同时到达的秀女太多,接引的人手不够,于是将人都聚在一起,一道接入宫中。 人一多就容易乱,这些秀女下了马车后,与家人依依不舍道别,诉说了好一番情怀,才跟着接引太监走。 秀女聚一起后,两两之间有不少认识的,便叙起了旧。 接着这个引荐给那个认识,那个引荐给另一个认识,行走间便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当是时,宫道里一片混乱,聊天叙旧的秀女,与卸箱笼抬入宫的宫女太监交织成一片。 接引太监连着催促了多次秀女安静些、赶快走,时辰到了,已经很迟了。 这些秀女在家个个都是娇宠大的,进宫又是奔着当主子去的,怎会将小小的接引太监看在眼里?都无视他们的话,自顾自聊得高兴。 便在此时,恰巧撞上皇帝出宫回来。 此时此刻,弄明白了缘由的尉迟恭,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勃然大怒! …………(翻页线)………… 注:尉迟恭,“恭”字取自唐太宗《元日》“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表恭承天下之平的意思。 男主的两位曾曾…曾祖父名字(另一本书的男主),皆有出处: 尉迟昭:‘青春受谢,白日昭只。春气奋发,万物遽只。’(寓意江山如太阳一般辉煌长青。) 尉迟祐:‘承天之佑,护国佑民。’ 帝王之名,皆照应国朝苍生,尉迟恭也是一样撒(〃'▽'〃) wap. /109/109773/28447922.html 第13章:丑人多作怪 自尉迟恭登基以来,还从未遇到过比菜市场还热闹的宫道,更无人敢挡他去路! 微服在宫外遇见便罢了,宫里竟也如此混乱,明目张胆挡他去路,简直放肆至极! 太后仁慈,没有限制秀女箱笼进宫的数目。 但恩赐是一回事,毫无自知之明又是另一回事,一个秀女便带几十个箱笼进宫,岂有此理! 尉迟恭大怒:“骄奢,无知!” 他大手一挥,冷着脸道:“传朕旨意,所有秀女不得带箱笼进宫,一切衣食住行由尚宫局安排。开路!” 身后随侍心中一凛,知道皇帝动了真怒,否则懒得管这些琐事。 他们立即领命,顷刻奔出。 却在此时变故丛生,不远处一秀女似乎被什么绊了,尖叫一声,踉跄几步皆未站稳,直直朝前摔去,双手不停在空中挣扎,想要抓住身边的人。 旁边的秀女见状纷纷侧身让开,最后这秀女直直撞到了前面抬箱笼的太监。 太监手中箱笼直接脱手朝前甩去,整个箱笼倾倒而出,撒了一地的女子衣裙。 那秀女也整个人扑进了衣裙中,正正摔在了拐弯口前。 而尉迟恭恰恰就站在拐弯口正中央! 离他最近的几个随侍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护驾。 剩余的随侍全部拔刀戒备,对宫道的人大喝一声:“全都原地跪下,所有箱笼不得入宫!” 说话间皆迅速穿梭在宫道之间。 这番变故极快,宫人和秀女们还没看清情况,便见到一群人拿刀相向,凶神恶煞地呵斥他们跪下。 宫道内气氛瞬间慌乱紧张起来。 众人惊慌失措地低头原地跪下,跪得慢的被随侍一个巧劲踢过去跪倒在地,堵在路中间的箱笼皆被踢开。 有胆子大的秀女,抱着侥幸心理,想偷偷抬头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架子,却被随侍毫无怜香惜玉地直接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很快宫道上便安静下来,只余摔倒的秀女,还不名状况地在那箱衣裙中呜呜挣扎。 尉迟恭面无表情地伸手拨开护驾的随侍,冷冷扫向全场。 那秀女此时终于挣扎起来,扯掉挂在脸上的裙子,怒气冲冲抬头问道:“谁那么大狗胆,敢……”绊她! 话未说完,便看到正上方站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秀女张着嘴巴直接愣在当场,连后面要骂什么都给忘了。 尉迟恭低头看向那秀女,缓缓笑出来,眼神极冷。 自出生以来还没人敢这般冲撞他,很好。 这一笑若春风拂面,俊美的不像话,让那秀女直接看傻了去。 这是她第一回亦是最后一回看见当今天子。 尉迟恭这人有个毛病,怒到了极致时,看着反而十分温和。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心情很好,一不小心便陷入在这种笑容之中。 对待女子他一向没什么耐心,有强烈的嫌弃症,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不过却很孝顺太后。 因着太后,尉迟恭练就了另一幅面孔,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出的话却刀刀扎心。 宫里现有的妃嫔,几乎都受过他的毒舌摧残。 正因如此,太后总是担心抱不上孙子,时常给宫妃创造机会。 例如有一回,太后瞅准尉迟恭来请安的机会,让一宫妃在半道上堵自家儿子。 那宫妃也是够拼的,春寒料峭时分,身着薄纱,在道上搔首弄姿欲请皇帝去她宫里。 当是时,尉迟恭笑了笑,撂下一句:“卿卿类婊,若是不冷,宫份里的碳便捐了吧。”随后扬长而去。 话里的意思在说那宫妃像个婊子,羞得那宫妃当场哭着跑了,从此再不敢穿得太露。 而那次的事后,皇帝身边的太监们还不忘去尚宫局取消那宫妃的碳例,十分尽职尽责。 气得那宫妃想吐血,又不敢多说什么,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余宫妃见状,再无人敢在宫道上堵人。 便在此刻,这名秀女有幸感受到他如沐春风的笑容,却不知危险已然降临。 对冒犯他的人,尉迟恭从不留着过年。 只见他面带和煦的笑容,嘴里吐出的话却满含冰碴:“丑人多作怪,来人,拖出宫去。” 随即转身大步离去,帝王威势霸露无遗。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皇帝身边的人,从上到下都不知这词怎么写,随侍听到这般命令,当即留下两人。 一个给秀女堵嘴,一个拖着秀女的腿,毫不打折扣地一路从宫道拖出去。 剩余的人全部跟随尉迟恭离开。 那秀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堵住了嘴拖走,伸冤都无处可去。 宫道上跪着的太监和宫女无不心惊胆战、瑟瑟发抖地匍匐在地。 而秀女们个个被吓得面色煞白,初入宫廷就被上了深刻的一课,头一回她们感受到了皇家的权势和威严。 那秀女长相并不丑,在普通人中算是美的,太后为皇帝精挑细选进宫参选的秀女,怎么可能会丑! 却没想到被不知哪来的贵人评了一句‘丑人多作怪’,这往后还怎么活呀。 秀女们心有戚戚,满心惶恐,在脑中齐齐升起一个疑问:原来皇家丑的标准是如此的高么? 许久后,再也没有动静传来。 有人大着胆子小心抬头,却见宫道里除了跪着的太监宫女与要入宫的秀女,哪里还有什么人在。 宫人们齐齐松了口气,宛若劫后余生,贵人过去了,没有降罪他们,实在太好了。 秀女软着腿被自家婢女扶起,周身狼狈不堪,妆容和头发服饰都乱了。 有人捏着帕子遥看前方,喃喃问道:“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人?”既让人害怕,又让人好奇。 旁边的秀女摇了摇头,慌乱之间,她只看见一片衣角,那料子看着很是名贵,是民间极难见到的好料子。 在最后的周玉珍情不自禁看向宫道的前方,她刚跪下得晚,看到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只可惜没有看到脸。 即便如此,她的心也如小鹿乱撞般,噗通噗通一阵乱跳。 方才被摁趴在地上的秀女被自家奴婢扶起,一身狼狈,却顾不得管。 她手捂胸口,眼神透露着惊恐,刚刚她还以为自己也要被抓走了,可吓死她了。 这秀女姓苏,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被惯得刁蛮泼辣,平日欺辱庶女惯了,胆子极大,却被刚刚那幕吓住了。 wap. /109/109773/28447923.html 第14章:装模作样 秀女们都沉浸刚刚的那一幕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有人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去,为那拖出去的秀女轻轻叹息:“好端端的,怎就摔出去了呢?” 要不然也不会冲撞了贵人,还没进宫就被拖了出去,颜面尽失,还会令家族蒙羞,今后想嫁出去就难咯。 进宫的秀女,即便最后没有被选为后妃,出了宫归家亦是无上荣耀,能增添一笔嫁人的资本,所以都以被选入宫参选为荣。 但如果是因为犯错被发还家中就不一样了,会被人人唾弃,基本姻缘就断了。 那苏姓秀女闻言,眼神闪了闪,悄悄将歪了的鞋子在裙下调正穿好,那是绊人时弄歪的。 那被拖出去的秀女她再认识不过了,那是她的死对头。 两人脾气相当,自小到大互不服对方,皇城门前正是她们两家别苗头撞在了一起。 惊恐过后,她的心里慢慢升起一股隐秘的窃喜。 有惊无险,这一次她彻彻底底赢了对方,往后对方再无翻盘机会,虽然冒险,但实在太值了! 接引太监松了口气,看到秀女还有心思讨论,心中的不满到达了顶点。 他阴冷一笑:“诸位小姐,今儿个入了宫,往后奴才便该叫你们一声小主,只是这宫里的规矩同外头可不同,还望诸位小姐修身修德、谨言慎行才是。” 若不是怕被牵连,他才懒得提醒这群麻烦的蠢货! 秀女们听到此话没有再如先前一样无视,都安静下来。 有人嘀咕:“不过一奴才,逞什么威风。”声音却很小,不敢再如之前一般大胆。 接引太监垂下眸中不满,比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小姐,教导嬷嬷已候着,快请吧。” 话毕,快步朝前走去,等也不等,与遇到贵人相比,这些秀女不值一提。 秀女们见状,狼狈地加快脚步跟上去,再不敢磨蹭。 周玉珍看向旁边的秀女,带着些亲热,小声说:“李姐姐,我们快些走。” 名唤李姐姐的秀女长得柔美秀丽,她微微点头,尽管与其他人一样透露着一丝狼狈,但仪态举止尽皆优美动人。 很快宫道内只剩一地箱笼,主管的太监继续指挥宫人们动作,不过不再是抬进宫,而是往宫外抬。 此时的秀女们尚未反应过来“所有箱笼不得入宫”那句话的分量。 毕竟一时间发生的事儿太多,她们那时没怎么听清,都没当回事。 等到后来发现自己的箱笼都没了后,几乎所有秀女都要哭了,却于事无补。 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回尉迟恭,宫道上的一幕对他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过了便过了。 他大步疾行,行过一段长长的宫道,到了岔道口时,无意中瞥了眼另一边的锦绣台。 他不由慢慢停下脚步。 锦绣台角落唯一的梨花树下,有一身着宫外衣裙的女子带着奴婢安静地站着。 女子嘴角带有笑意,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一阵清风吹来,春末的梨花挂不住梢头,浅白花瓣纷纷如雨落下,像一副画一般。 那女子微微抬头,袖中的手悄悄伸出去,恰好接住一朵落下的梨花,又收回手去,像是无事发生,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未变,站得依旧端庄典雅。 不远处有三位教导嬷嬷,神情十分肃穆。 面前有宫女在对她们回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子的小动作。 尉迟恭脚程太快,宫道处的消息还没有传递过来,故而此处一切如常。 他眼神很好,锦绣台那么大,明明女子站在最边上的角落里,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注意到了。 尉迟恭心想,兴许是那女子的装模作样让他看得眼疼。 大内总管张德发刚刚赶来,麻溜地行了礼后,小心地顺着看去。 看到尉迟恭眼神似乎落在一名秀女身上,迟迟不迈动脚步。 他心思不由转了几转,最后试探性道:“万岁爷,要不奴才去……” 尉迟恭瞥他一眼,又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女子,随即轻哼一声:“装模作样!”接着大步离去。 那话不知说的是那秀女,还是骂的张德发。 张德发连忙恭敬地垂下头去,待尉迟恭走出很远后,才面带喜意地招来个小太监,低声耳语了一番。 小太监听后迟疑:“张总管,万岁爷方才瞧着不高兴啊。” 这么做,不会触怒爷吧? 张德发将拂尘挥打过去,瞪他一眼:“你小子懂什么,快去。” 万岁爷没阻止,那就是默认! 要不是他去会引起诸多猜测,他就亲自去了,真是榆木脑袋不可雕也。 看着小太监离开,张德发看了一眼宫道的另一头,那群秀女已经出现在眼前,个个都带了丝狼狈。 他微微一笑,年轻真是好啊,就是天真无邪,是该毒打毒打才是。 且说回梨花这头,一直等到日上中天都无事发生。 她以为自己躲过了引发皇帝不满的劫,不由有些放松。 却不知重来一世,冥冥中自有注定,还是撞入了某人的眼里,落了个装模作样的“好”印象。 正如梨花所猜测的一样,原主前一世因带的箱笼太多耽搁了行程,跟其余秀女一道被堵得迟了,走在宫道上恰好撞见尉迟恭回来。 接下来的经过,今生和前世几乎相同。 都有许多箱笼堵住了尉迟恭的道,都有人倒在尉迟恭面前。 所不同的是,前一世那被绊倒的秀女在摔倒时,靠着推了一把躲闪不及的原主站稳了脚跟。 而可怜的原主原本能躲开的,在有心人‘帮助’下,最后却没躲开。 她被始料不及地推倒在尉迟恭前,还很不幸没有那箱衣裙的垫底。 整个人被摔得很惨,手被砂砾磨破了一片,疼得爬起来后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那时的尉迟恭只是冷冷扫了原主一眼,落下个冒失无礼的印象。 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既没有赶原主出宫去,也没有说原主丑,算不幸中的万幸。 春末的天气不冷不热,梨花站在梨花树荫下甚是惬意,十分安稳。 与宫道上的秀女不同,她过得非常顺利,跟知春吃了一顿点心后,便在脑中过了一遍李小姐的资料,分析怎么比拼,顺手押了押比拼的题。 系统并没有给她提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琢磨着应该会有个契机推动她们比拼。 但她比原主早到,这点变化不知会不会改变后面的事情,于是试着问系统,如果比拼不上,会不会炸死她。 结果系统一如既往的狗,十分高冷地回了一个字:‘会!’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狗! wap. /109/109773/28447924.html 第15章:那是武梨?! 梨花当场怒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比拼不上的后果都要她承担!!! 气得她绕着锦绣台转了好几圈,将锦绣台丈量得明明白白,又默念了一遍《金刚经》,才冷静下来。 就这么待了许久,期间竟没一个秀女到来,梨花有些奇怪,就算堵车也不至于一个都不来吧? 后来见宫人都火急火燎的出去,她都惊讶了。 能扎堆迟到,算是了不得的本事,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就是不知是堵车堵的,还是有什么意外。 梨花等到日上中天时,内宫门里终于出来三个嬷嬷:厉嬷嬷、田嬷嬷和秦嬷嬷。 在大选结束前,都由这三个嬷嬷总领负责教导秀女。 严厉板正不言苟笑的是厉嬷嬷,面带笑容慈祥可亲的是田嬷嬷,最后一个低调毫不显眼的,姓秦,叫秦嬷嬷。 三人见时辰到了就梨花一个人,大感意外。 在双方见过礼互报家门后,其中的厉嬷嬷立即皱着眉头问梨花:“怎就你一个,其余人呢?” 梨花恭敬地回答:不知。 至于她的推测,当然不会说咯,也不好说的呀。 厉嬷嬷又问了她几个问题,见问不出什么来,于是让她站到一边等着,跟着派人去查看什么情况,表情十分严肃。 不久后宫人回来禀报,三个嬷嬷听说秀女在宫道说说笑笑,迟迟不到,当场就黑了脸。 尤其厉嬷嬷,脸上板起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而梨花那时则微笑地站在梨花树下,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没有丝毫不耐。 便在这时,忽然一阵春风吹来,如雨般的白色花瓣纷纷落下。 梨花心有些痒,拿眼角余光观察无人注意她后,看准机会,悄悄伸出手去接住一朵藏在袖中,心头有些欢喜和小小的满足。 便在此时,她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打量她,抬眸看去,却分辨不出从哪里来的打量。 反而看到那低调的秦嬷嬷在看她,她觉得有点奇怪,遂扬起招牌式的微笑,微微点头。 秦嬷嬷也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便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梨花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不等她琢磨明白,有个小太监上了锦绣台。 紧接着宫道里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秀女大部队在太监的接引下,终于到了! 锦绣台下,接引太监放慢脚步,低声提醒:“小姐们,快到了,当心前面台阶。” 秀女们微微舒了口气,这最后的一段路跟赶去投胎一样,赶得气都喘了几分。 她们放缓脚步,第一反应是看向锦绣台。 有人惊呼:“那是谁?怎么已经到了?” 人群中的周玉珍此刻额头微汗,暗叹这皇宫可真大呀,光进宫的道就如此长。 她往身后看了眼,心道不知武梨到哪了,一直见不到人,让她感觉甚是诧异,不会不来了吧? 那最好不过了,最好落个抗旨不遵的下场那才好呢。 她心里暗暗诅咒,听见惊呼声后,不由跟着转头看去。 却不其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周玉珍瞳孔一缩,心头骤然一跳。 那是武梨?! 尽管三年不见,武梨变化不少,却依旧长了那副化成灰她都认识的模样,只一眼便能确定! 秀女们有些骚动,纷纷低声议论锦绣台上早到的秀女是谁,大家都迟了,怎就她能早到? 这不科学啊,道都堵了,大家都差不多时候到的,难不成是飞进来的不成? 周玉珍含恨地垂下眼眸,心头冷笑连连,难怪一直没看见人呢,原来早早就到了宫里,也不和他们家打个招呼,害得她晚来了! 武梨这蠢货,来这么早,不会是想巴结教导嬷嬷吧? 呵,又蠢又笨,开口就得罪人的主,还想巴结嬷嬷,下辈子吧。 周玉珍掩饰眸中浓浓的嘲讽,忍不住再次抬眼细细打量。 待看清了梨花的模样,周玉珍眼底浮起一丝怨毒。 她一直知道自己这个表妹长了一副好相貌,不然当初也不会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就…… 只是以前她这表妹眉宇间日日笼罩着一层戾气,一副蠢笨模样,纵然有十分美貌也打了七分折扣,让人喜欢不起来。 但现下看去,周玉珍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她的表妹整个人变得璀璨夺目,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气质十分从容,竟还冲着她笑! 周玉珍呼吸一滞,下意识便看向了别处,恰好在上台阶,连忙装作低声提醒李若仪小心台阶。 她轻蹙眉头,怀疑自己看错了,上不得台面的人,怎么可能变化这么大?! 台上的梨花淡定的接受注目礼,在一票目光中,一下子就认出了周玉珍。 不怪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实在是周玉珍的目光太过火辣,想忽视都难。 穿越来后,梨花只见过周玉珍一面,不过她记性很好,还是能认出长相来。 三年过去了,她这表姐瞧着似乎更柔弱动人惹人呵护了呢。 她敢打赌,周玉珍一定爱喝茶,还是绿茶。 见周玉珍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不善,梨花扬起个甜甜的笑容回望,小梨涡晃眼得很。 亲戚嘛,待遇就该不同的。 谁知周玉珍却不领情,脸一别假装和旁边的秀女说话。 梨花这才注意到周玉珍身边的人,目光不由一凝。 如果她猜测得不错,站在周玉珍身边的正是她今日要过的生死大关——李小姐! 礼仪典范果然不愧礼仪典范,即便跟其他秀女一样有几分狼狈,一举一动都十分好看。 梨花看得暗暗点头赞许,第一万次在心里咒骂狗系统,还好她做了突击准备,押了好几道题,不然今日准交代在这里了。 李小姐,全名李若仪,出身书香门第之家,在京中素有礼仪典范之称,迷倒一片官家子弟,令京中闺秀艳羡不已。 传闻中李小姐出游,必定有一群人在身后追捧相随,人气极旺,看现在围拢在旁边的人就知道。 而周玉珍乃天子第一号狗腿子,就差黏在李若仪身边了。 梨花暗自点头,有周玉珍在,随便给她挑拨几句,她再拱火拱火,不愁跟李若仪没有比拼的机会。 知恩图报,有机会当面谢谢她这个表姐。 锦绣台上,很快秀女们到达,三三两两站得零零散散。 有被婢女扶着的,有聚在一起搞小团体的,还有窃窃私语的,什么样的都有。 和站得端庄、带着浅笑的梨花形成鲜明对比。 有对比才有伤害,嬷嬷们看得眉头紧皱,转而看见梨花时,印象加倍的好。 接引太监擦了把汗,快步走到嬷嬷面前,将接引以来发生的事,都低声禀告了一番。 “刚进宫便冲撞了贵人?”这是翻天了? 厉嬷嬷和田嬷嬷两人猝然一惊,面色陡然一变。 wap. /109/109773/28447925.html 第16章:卷王准则一:拉满仇恨,才更好卷 两人面色凝重,双双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摇了摇头:“继续吧,等此间事了再说。” 不远处的梨花隐约听到“冲撞贵人”几个字,心念一动。 她果然没猜测错,那贵人很可能是皇帝,趁着休沐日出去浪荡的,看来她真的躲过了! 在她身心愉悦时,教导嬷嬷们看着散漫的秀女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厉嬷嬷神色冷厉,朝秀女们喝了一声:“肃静!” 还在窃窃私语的秀女,顿时安静下来,看着这么严肃的嬷嬷,心里有些打鼓。 厉嬷嬷这才对一旁准备好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们迅速过去让秀女们排队站好,挨个核对身份名签,宫外的婢女带走,另作安排。 知春临走前看向梨花,直到梨花对她微微点头才离去。 梨花自己不想太惹眼,正准备浑水摸鱼跟去排队,却不想被安排到了最前头的,正面对着秀女,站在几个嬷嬷旁边不远处,俨然独树一帜。 以她多年熟门熟路的经验来看,嬷嬷们要拿树立一个正面形象,要收拾其他秀女了。 得!要成为秀女们敌视的对象咯,避开了原主原来的剧情,没想到结局还是一样。 既然如此……梨花嘴角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等都列好队,厉嬷嬷对着梨花,语气还算温和:“武小主稍安勿躁。” 紧接着转过头去,脸色一转,疾言厉色地开始训斥:“小主们在宫外自有散漫惯了,竟敢迟到如此之久,还当是在府里不成?……” 一通训斥下来,秀女们跟霜打的小树苗似的,个个都低了头,噤若寒蝉,便是有不服也不敢吱声。 梨花站在侧面,也能实实在在感受到那股老嬷嬷威严气势,真是同情呢,跟迟到遇见教导主任一样惨。 训斥到最后,厉嬷嬷伸手一比梨花:“同样旨意,武小主卯时出辰时到,早早来了候着,可你们是怎么做的?” 秀女们吃了一惊,一道道火辣辣的目光集中在梨花身上。 这来得也太早了吧,没听过这么早的,入宫的时辰也需要卷了吗? 梨花眸中精光晃过,瞅准机会,脸上浮起羞涩的笑容,福了福: “嬷嬷过奖了,本是本分之事,这些规矩教导礼仪的嬷嬷都教过的。太后娘娘宽和,我感念在心,无以为报,只能早些来候着,以表敬意。”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响荡在锦绣台上,她就不信这样不遭人恨! 果然,这话一出,其他秀女都震惊了,人人一副想刀了她的眼神。 听听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分内之事?那岂不是表示其他人都没做好分内事! 礼仪嬷嬷教过要早来吗?麻烦说清楚一点,教规矩就教规矩,别混在一起引人误会! 还有什么叫无以为报,早来以表敬意?这不是在说她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句句将她们往绝路上推,怎么会有这么可恨的人啊! 秀女们升起满腔怒火,对梨花怒目而视,又碍于嬷嬷都在不敢做声,堵得胸口都要长结节了。 她们原本只是有些不喜梨花来得早,要是所有人都迟到,大家觉得没什么,毕竟挨骂一起骂,丢脸一起丢脸,偏偏出了个异类在最前头看风凉,那就太讨厌了。 却没想到还能更讨厌,嬷嬷都没问她,就跳出来火上浇油,恨煞人也! 周玉珍一副果然如此的恼恨模样,看,这就是她的表妹,一开口就得罪人的货,完全没变! 她之前竟然觉得梨花有哪不一样,简直瞎了眼! 拱火完毕,梨花心满意足地等着看戏。 正所谓急症下猛药,小打小闹,怎么能保证李若仪这种自恃身份的人想打压她,进而跟她比拼礼仪? 而嬷嬷那边,梨花并不担心,她只是跟嬷嬷点醒其中道理罢了:嬷嬷们就算不顾及自己感受,也得顾忌太后的感受啊。 太后特地给秀女开恩,谁知秀女蹬鼻子上脸,第一天就近乎全体迟到。 太不像话了,太后心里怎么会舒服,骂太轻可不能收场。 所以嬷嬷得感谢她。 厉嬷嬷被梨花一点,也想到了那层深意,后背刹时出了层冷汗,原本消散的差不多的怒火,“腾”地一下熊熊燃起。 可不就这个理! 宫里派去的嬷嬷刚教完规矩礼仪,还热乎着,秀女们就敢集体迟到,还冲撞了贵人,简直是藐视皇家藐视太后,无尊无卑,反了天了! 厉嬷嬷是掌刑司的掌事嬷嬷,掌宫中刑罚,一般人奈何不了她。 就算秀女将来当了主子,也得给她三分脸面,故而被委派来教导秀女,属于大材小用。 这次,她俨然动了真怒,劈头盖脸,一顿疾风骤雨般的训斥就下来了: “太后娘娘宽和仁慈,体念秀女入宫不易,特准予日中前入宫,而尔等是何等藐视,你们家中便是这般教养的?!……” “……还未进宫便敢如此做派,没规没矩,若真要论起来,此乃大不敬之罪,你们可承担得起?” “……半个月前宫里派去的嬷嬷教你们的规矩礼仪,都喂到了狗肚子里去不成?!宫里容不得没规矩的存在!” 一句比一句重。 如果说先前那番训斥像小雨的话,这一番训斥就像乌天黑地的大暴雨,电闪雷鸣交加,一不小心就能劈死人。 便连面上一直带着几分和蔼的田嬷嬷,听了梨花的话,心头也不禁一跳,面色不渝起来。 在她看来,她们负责教导秀女规矩,但秀女第一日就敢这番作态,不狠狠训斥一顿,让太后知晓她们尽职尽责了,怎么能收场? 且不让秀女们知道厉害,往后还怎么教,若日后犯了事岂不连累了她们? 三个嬷嬷中,唯有秦嬷嬷眼有异色,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梨花,又重新回归平静。 秀女们被吓得脸色发白,宫里的老嬷嬷实在太可怕了。 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她们承受不起的大罪,训人还不带歇的,根本插不进话去。 她们委屈呀,不就迟到了些许吗,都是事出有因的,宫里的嬷嬷不能先听听她们解释吗? 她们好想回家找爹娘啊,呜呜呜…… 都怪那姓武的,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wap. /109/109773/28447926.html 第17章:卷王准则二:走别人的路,让别人走绝路 这一通狂风暴雨的训斥,整整持续半个时辰才结束。 秀女们才有机会说话,十分委屈地解释:“嬷嬷息怒,礼仪嬷嬷教导我们入宫的规矩,我们片刻不敢忘,只是我们实在有不得已的……” 梨花眼角抽搐了一下,眼看能结束了,怎么有人那么傻在这时候装委屈去辩解,老老实实顺着台阶下多好啊,非要装相,啧…… 嬷嬷们都做足了姿态,能给太后交差了,不过骂一顿而已,又不能真把所有秀女都赶出宫去。 嘿,这下嬷嬷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必然要做出一番惩罚才行。 幸好她练过扎马步,不然腿都要站麻。 厉嬷嬷也是糟心透顶了,一通训斥下来,竟有人还想狡辩,不给点颜色瞧瞧真当是在家中那么随意! 她厉声斥道:“没有只是!无论你们有多少理由,在老奴看来都不成立。既你们说教的规矩礼仪片刻不敢忘,那就让老奴看看你们的能耐,若做不好,休怪老奴罚你们。” 说着让宫女们上戒尺,十根整整齐齐的戒尺被宫女捧在托盘里,一字摆开,渗人得很。 在其他秀女的衬托,厉嬷嬷看梨花的眼神温和了不少,再无一开始的冷冰冰。 全场鸦雀无声,秀女们都不敢再吭声,心里对梨花的不满却越来越深。 梨花可不怕被敌视,她想的透彻,被嬷嬷拉出来遛时候,跟大多人已经不可能和平共处。 何况她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原主当初被欺辱那么厉害,这些人除了落井下石,没一个帮过。 指望跟她们交好,等于自寻死路。 梨花信奉,弱者只会被践踏,强者到处是朋友,而最强王者,则无需朋友。 从古至今,天下至尊为孤家寡人,就是这个道理。 此刻,厉嬷嬷也不管秀女怎么想,直接宣布:“宫里的礼仪你们学的时日尚短,老奴也不为难你们,便考校一套行走坐立的礼仪,谁先来?!” 总有人做不到的,到时就杀一儆百。 秀女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第一个来。 这十五日被礼仪嬷嬷管束极严,被好好磋磨了一场,这套是基本礼仪,还是能完成的。 但厉嬷嬷的过关标准是什么样的,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她们,谁都不知道。 故而第一个来的人最吃亏,没人想第一个出头。 又过了一会儿,见没人出声,厉嬷嬷更加严厉,准备按排列次序考校时,有人站出来了。 李若仪当先走出来,款款行礼:“嬷嬷,若仪不才,便由我先来。” 厉嬷嬷心中赞许,心道太后看重的李小姐是个有担当的。 此次大选,太后是为了挑选皇帝可能会喜欢的人,礼仪典范李小姐早就在太后名单了,成了重点观察的对象。 至于梨花,因为那三年在京城太过低调,在太后眼里不过凑数的,在皇帝那里是用来平衡朝臣关系的,宫里根本没什么人注意。 而厉嬷嬷也只是因为她表现乖巧,才对她温和几分,不对她有什么期望。 此刻,厉嬷嬷很痛快地答应李若仪:“好,就依你所言!” 秀女们都微微松了口气,不过不一会儿,又犯愁了。 李若仪必定没问题的,但有她珠玉在前拔高了标准,下一个人怎么办? 李若仪谢过厉嬷嬷,目光略过前头的梨花,带了些意味不明,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梨花眼睛一亮,她一直注意这个关乎她生死的人,从到来到现在,李若仪一共朝她看了四眼。 第一眼是初见的诧异与不喜,第二眼是被训后本能的迁怒,第三眼是梨花拱火后的恼火,第四眼便是现下。 而这第四眼,正是想挑事的眼神,她要的就是这个! 梨花反应极快,刹那间九曲十八弯的花花肠子都被她想了个遍。 灵光闪烁之下,她抢先一步出言,边行礼边说: “厉嬷嬷,跟孙嬷嬷学了十五日,我也有些心得,今日不忍诸位姐妹们受罚,我有个提议,不若我跟这位姐姐比一场,若是我赢了,姐妹们来迟之事便算了如何?若我输了,我与其他姐妹一道受罚好了。” 举止从容不迫,神态自信大方。 场面立时一静! 李若仪愕然地微微张嘴。 其他秀女们脸色精彩纷呈,一时间竟分不清梨花是想帮她们还是害她们。 毕竟这京中的小姐谁在礼仪上能赢过李若仪?! 排在前头的周玉珍面色尤其精彩,她整个人给惊住了,只觉得荒谬无比。 就武梨这样的,要跟李若仪比礼仪? 听那语气还想赢?? 她是出现了幻听吗??? 怎么有人能口出这么大的狂言!!! 还有,输了一起受罚,谁让她替她们决定了?!! 周玉珍震惊得五雷轰顶,等反应过来后,她在心里恶狠狠咒骂了一通。 若她自己上还可能不被罚,指望武梨,那所有人都逃不掉罚了,武梨是故意坑她们吧! 还是跟以前一样,比猪还蠢! 周玉珍不断在心里骂着梨花,要不是场合不对,她估计会直接动手掐死梨花。 李若仪这边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调整脸上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宠辱不惊,但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 自从她在京中一战成名后,还无人敢在礼仪方面与她比拼。 委实没料到梨花这个名不见经传、甚至传闻中名声很不好的人,会敢站出来跟她比! 而且梨花那提议本是她想说的,但却反过来,她想说的是她要是赢了武梨,就让厉嬷嬷饶了各位姐妹。 此举一箭三雕! 一来,她能在所有人面前彰显她的大度,进宫就先卖个好; 二来,她早听周玉珍说过,武梨粗鄙不堪,以前经常欺压周玉珍,这次借机让武梨出丑,顺手替周玉珍出气。 三来,她看到武梨的第一眼就不太喜欢,所有秀女都带了几分狼狈到来,被嬷嬷责难,就武梨一点事儿都没有,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接受所有人的瞩目,还被当众赞扬。 她就看不惯这样的,因为平日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没人能抢她风头。 但武梨这么粗鄙,又不配她亲自下场,直到后来梨花拱火殃及所有人,才让她改变主意了,想将梨花踩在脚下,狠狠羞辱一番。 李若仪思绪不断变化,看向梨花的眼眸泛着冷光。 既有人上赶着受辱,那便成全她好了! 只是…… 李若仪皱起眉头来,发现眼下情况极为棘手。 wap. /109/109773/28447927.html 第18章:卷王准则三:加大难度,卷得飞起 梨花的话,相当于将李若仪架在了两难境地,输和赢都不好。 要是李若仪赢了,其他人就得一起受罚,虽然会有人埋怨梨花,不过更多的是恼火她好心办错事。 毕竟在周玉珍的宣传下,有些人可是知道梨花见识‘浅薄’这件事,这么浅薄的人很大可能‘不知’李若仪的能耐。 在此情景下,大部分人更多是去埋怨李若仪自私,毕竟要是李若仪放水让梨花赢,大家就不用受罚了。 人都是往利好自己方面去想的,真关系到利益方面,就没人去关心李若仪会怎样。 而李若仪要是输了,她最在意的礼仪典范名头就保不住了,以后兴许被人跟梨花比较一辈子。 往后许多人提到她,会说谁谁谁号称礼仪第一,却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梨花。 这李若仪怎么能忍? 正是这种两难局面,让李若仪皱起了眉。 总之,梨花这一句话让李若仪左右都讨不了好,而她本人却淡定得很,看得秀女们窝火,却奈何不了。 梨花气定神游地等着厉嬷嬷回话,行礼的姿势都没变。 她直接将李若仪的路走了,至于李若仪有没有路走,她管不着呀。 几位嬷嬷这边同样十分诧异,田嬷嬷的诧异就明晃晃写在脸上,只有秦嬷嬷深深地看了一眼梨花,没有做声。 厉嬷嬷微微缓了脸色,心想武小主是个忠厚老实的,只是得有那个能耐才是。 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忍辜负一片苦心,但又答应不得。 照道理,梨花给的是一个很好的台阶,毕竟厉嬷嬷只是想吓唬这群秀女,并不是想全体都罚。 但这个台阶却很不好下,厉嬷嬷同样不认为梨花能赢李若仪,要是同意,等于罚所有人,这有悖她的初衷。 好一会儿,她才点评:“勇气可嘉!”就是太逞能了。 她叫梨花起来。 “嬷嬷,那是同意了么?”梨花抬头看向厉嬷嬷,要问清楚才可。 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若带了依恋一般,看得厉嬷嬷不忍拒绝。 周玉珍却看得窝火,无耻,武梨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招数了? 厉嬷嬷难办了,左右为难正想否了时,忽然注意到一道目光,感觉并不那么简单。 于是半信半疑地改了口:“就依武小主。” “不要啊!”秀女中有人当场受不了地叫出声来。 紧接着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有秀女实在忍不住了,当即开口:“嬷嬷,能不能换一换,换成李姐姐赢了,就不罚我们可好?” 她这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大家纷纷出言附和。 梨花心中遗憾,怎么就没人信她能赢李小姐呢?唉…… “肃静!”厉嬷嬷板着脸道,场面又重新安静下来。 她拿起一柄戒尺走在前头:“你们就那么想让李小主代表你们?” 秀女们咬了咬牙,齐齐道:“是。” “既然如此……”厉嬷嬷顿了顿。 秀女们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李若仪,要是肯改,她的一箭三雕就算只剩两雕,结果还是不错。 周玉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别人或许不清楚武梨什么德行,她清清楚楚。 厉嬷嬷不经意看向先前那道目光的主人,才接着道: “既如此,那便李小主赢了,你们免罚。若是输了,除武小主外,每人罚二十下手心,可有异议?” 对细皮嫩肉的小姐来说,二十下已经很多了。 “没有异议,多谢嬷嬷。”秀女激动地回应道。 她们差些欢呼出来,心中已是大定,个个面带笑容,真心实意地福身感激厉嬷嬷,庆祝即将躲过的这顿罚。 要是知春在这里,定然会怜悯这些秀女,正确选项送上门不要,偏偏选个错的,老天爷都没眼看。 李若仪绷紧的心神松下来,这样的结局正是她想要的,好人她要做了,那姓武的她也要羞辱,这些她都要! 人人都皆大欢喜的时刻,只有梨花在叹气。 唉,她拿命跟她们玩,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她们只是受罚,但心狠手辣的狗系统可是会炸死她的。 怎么看都是她亏了,怎么就不愿意呢? 那就只好对不住了,诸位。 梨花眸中狡黠一闪而过,终于推进到比拼这一步,小命有着落了。 很快场地收拾出来,锦绣台尽头的正中放了一把椅子,开始准备考校。 两人需从台阶下走上锦绣台,从中央穿过整座锦绣台,走到尽头停下,朝后宫方向行一套大礼,再到椅子前坐下,便算结束。 看似简单,其中却多有讲究,例如行走途中脚尖鞋面不能露在裙摆之外,头上耳环、步摇不可晃动幅度过大,越小越好,这便限制了行走的速度。 但同时又有沙漏计时,需在规定时辰内到达,又使得不能不快。 这就好比皇帝突然驾临,需速速迎驾一样,既要仪态不出错,又要速度足够快。 要是半天才挪过去接驾,皇帝可等不了,一个慢待的大不敬之罪就甩过来了。 所以这套行走坐立之礼,是最考验秀女们基础功底的礼仪,派去的礼仪嬷嬷都会压着秀女苦练一番。 李若仪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虚伪地说:“武妹妹,为了诸位姐妹,姐姐对不住了。” 当先就想去做,却不想听到一声:“慢,姐姐稍待!” 李若仪转回头来,心想这是要知难而退么? 可惜,晚了! 她心中不屑,故作不知:“武妹妹,这是怎么了?”已是想好怎么拒绝不比的请求了。 厉嬷嬷安抚梨花说:“不必紧张,尽管去比就是,老奴知小主是有心人,若是输了也不打紧。”她不会罚心眼这么实的人。 “呃,嬷嬷误会了。”梨花有些为难,还是把想法说出:“我是想说,这路实在有点平坦,不足以考校我们的功夫,是不是撒些石子石块什么的,加大些难度?” 轻飘飘一句话,又是一个惊天响雷,把锦绣台上的人都给炸翻了! 李若仪瞪大眼睛,忘了维持仪态,像这样的考校,考验的是平稳有度、优雅从容。 具体表现之一,便是步幅要均匀,不能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更不能故意绕开,若路上加了石子,便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算是她也没十成把握,武梨凭何敢这么说? 其余秀女则集体石化,齐齐浮现一个念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杀敌一百,自损八千万的傻子? 几位嬷嬷:……这秀女心眼实过了头…… 就在此时无人注意之处,有个小太监悄悄从锦绣台上下去,朝着另一个内宫门而去。 wap. /109/109773/28447928.html 第19章:卷王一出,谁与争锋(上) 一座宏伟的宫殿前。 有个拿着拂尘的太监边听边点头,最后问:“姓甚名谁,出身哪家,都打听清楚了?” 小顺子摇了摇头:“奴才找不到机会打听,怕您等急了,便先回来禀报,且有秦嬷嬷在,奴才不敢随便打听,只知道那秀女姓武,是头一个来的秀女。” “姓吴……”张德发噙着话,抚着拂尘回忆:“印象中确有位姓吴的秀女,乃是工部从六品员外郎吴甄之女,当是她了。” 唯一一位姓吴的只有这位秀女,因是最后一名入选,故而张德发印象深刻,一提就想到了。 家世不显名次还靠后的秀女,没有倚仗,可不就得早来? 小顺子只以为张德发有口音,把武念成了吴,没听出不对来,不过听得心里痒痒的。 他刚进宫时,一口口音难倒天下无敌手,没人听得懂他说话,后来狠下功夫才改过来。 因张总管规定了,但凡他谁敢有半个字的口音,说错一次,罚半个月的银子。 所以小顺子平时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不过每次听见差不多的口音时,他内心还是有些躁动的。 张德发没注意他神色,自个想明白后,喃喃道:“听起来倒像个心善的实诚人儿,只是……且瞧着吧。” 只是什么,他没有说透,只要皇帝喜欢,再傻的人都可以。 身份确认了,他让小顺子接着去留意那秀女的动静,而他自己则候在大殿外。 里头皇帝正在秘密召见大臣,张德发得守着。 他已是想好,回头寻个机会将那秀女的事不经意间告诉尉迟恭…… 说回锦绣台上。 李若仪正端着仪态,慢慢走过撒满石子的路,每一步都不敢走错。 心里埋怨不已,也不知哪来的小太监,搬了那么多石子来,铺得又密又麻,就是平时走都可能崴脚,何况还是端着仪态的情况下。 她每一步要很小心才不会踩到晃了脚。 而且她穿的曳地长裙,拖在地上和石子会擦出一片滚石的声音,让她难受极了。 此时考校的路与方才相比,别的没什么变化,就是上台阶后的一段路,撒了不少石子石块,通过这段路,才能走回原来平坦的路,直到终点。 这么考校,是多方反复妥协的结果,要梨花自己的话,她定是要铺满整条路的。 梨花的提议李若仪咬牙答应了,武梨都敢提了,她怎么能不应战? 不过厉嬷嬷见梨花太“实心眼”,为了照顾她就没铺全,好歹有段坦途让梨花可以发挥一些,输得不至于太难堪。 难度是拉开人与人之间差距最好的证明。 对李若仪的实力,梨花是有过分析的,难度越大,她才能更好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就跟小学数学大家都可能考满分,但高中的数学就不一定了,考满分的人凤毛麟角,而她恰好是其中的佼佼者。 不过现下也不赖,铺得甚合梨花心意,这还得托一个小太监的福。 当时梨花见身边不声不响来了个小太监,恰好厉嬷嬷思虑再三做了决定,便请小太监帮多寻些石子石块。 小太监瞅她一眼,话也不多,点了点头,立即寻来一大筐石子石块,使劲往划出的地方丢。 要不是最后厉嬷嬷阻拦,那片地方兴许连下脚的空隙都没有。 那小太监,正是张德发派来的小顺子,办事不打折扣的一把好手。 不过此刻梨花还不知道被盯上了,只以为他跟接引太监差不多,是来听候吩咐的。 说回现在,李若仪目视前方,保持上身姿态优雅,脚下步速匀称,每踏出一步都用微微垂眸,拿余光扫过,免得踩到石子导致不稳。 短短一段路,耗费了她巨大心神,好在走得虽慢,却最终没有出岔子。 等安安稳稳通过了这段石子路,李若仪额头已见微汗,两鬓湿濡,她暗自吁了口气,总算有惊无险。 锦绣台两侧的秀女看得赞叹不已,连几位嬷嬷都暗自赞许。 有秀女情不自禁地感叹:“李姐姐走得真好,若是我,定然走得磕磕绊绊,不,兴许我连走都不会走了。” 另一秀女应声:“那不然李姐姐怎叫礼仪典范呢?你以为这名头谁都当得起的么。” 锦绣台中央,接下来这一段路没有石子石块,是条坦道。 在这些地方表现自己,是李若仪的强项。 和方才的小心翼翼不同,这段路,她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自信。 只见她带着柔美从容的笑容,拖着一身飘然的曳地长裙,优雅地朝前走去。 发髻间步摇轻轻摇动,幅度甚小,但腰间环佩却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悦耳动听的节律音。 看得秀女们发出阵阵惊叹声。 但在这时,宫女高声道:“时辰将尽,李小主注意。” 沙漏中流沙漏尽,便算失败。 周遭的秀女顿时一惊,心跟着提起来,连忙噤声,就怕扰了李若仪,害了她们自己。 李若仪同样心头微惊,知是方才那段石子路耽搁的时辰太多。 她眼眸划过坚定,该展示她的实力了,剩下那点时辰足矣! 只见李若仪脸上神色不变,步伐加快了几分,却毫不影响美感,反如美人迎来,赏心悦目,仪态极其优美,让秀女们情不自禁发出惊呼。 短短一段路,走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 待到尽头,李若仪朝后宫方向款款拜下,刹那间广袖翩翩,饰带层层飘起,真真仪态万千。 紧接着起身侧走两步,李若仪一洒衣袖,稳稳坐于椅子上,微微低头,如娇似怯。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落下,宫女报时的声音也一起响起:“时辰到!” 全场秀女掌声雷动,欢欣鼓舞。 周玉珍尤为高兴,她下意识朝梨花方向看去,谁知见到梨花也跟着鼓掌? 周玉珍:…… 三年不见,武梨更蠢…… 梨花是真心实意的鼓掌,李若仪的确很有几下子,所做礼仪优美动人,若她是个男人,看了也会心动。 只是可惜了那套曳地长裙,跟扫把似的拖了一路,估摸回去就要报废。 这套行走坐立礼多练练的话,能做到不难,但想做得像李若仪这么好看的,就很难了,新手极易束手束脚,顾此失彼,显得小家子气。 梨花看得出李若仪是下了苦功夫的,应当是自小就这么要求自己,啧啧,为了好看,对自己还真是狠呀! 狗系统挑的挑战果然不同凡响! 也不知她穿越来时,这关卡死了多少个可怜虫。 此时厉嬷嬷板正的面容,也不由带了些许的笑意,这般素质高的秀女,不怪乎太后注意到,连她都欣赏不已。 wap. /109/109773/28447929.html 第20章:卷王一出,谁与争锋(下) 接下来,厉嬷嬷高声宣布李若仪通关,还特意加了一句“做得很好”的赞许。 李若仪很高兴,却极力压抑着心中喜悦,礼数周全的谢过后,回到秀女中央。 秀女们喜形于色,如众星拱月一般围过去夸赞。 这个夸赞“李姐姐方才好美”,那个夸赞“李姐姐的仪态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幸亏有李姐姐出手救了我们”。 仿佛李若仪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无需再比。 周玉珍亲热地过去挽着李若仪的手,轻声道:“李姐姐,你适才真如天仙下凡一般,若我是万岁爷,定然被你迷住。” ‘万岁爷’几个字附耳说的,极轻极轻,轻到只两人能听见。 李若仪盈盈一笑,一般的夸赞她早已习惯,而周玉珍这句的夸赞,夸到她心坎去。 此种热闹情景之下,梨花这边孤零零一人,被衬得格外寂寞。 厉嬷嬷看向她,暗叹一声,高声问:“武小主,你准备好了吗?” 场中一静,众人这才想起还有比试,等回过神来,个个带了看戏的热切。 梨花面上浅笑,福了福:“准备好了,嬷嬷,我这便过去。”语气波澜不惊,仿佛说的是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她练了三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的检验么? 此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话毕,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梨花从容不迫地穿过锦绣台,回到锦绣之下,等待走入锦绣。 秀女们见她太平静,期待中的反应没见到,不由微微失望! 有秀女鄙夷:“本事不大,还挺会硬撑,哼!” “要我说,还是别比了,省得自惭形秽,丢丑!” 李若仪看着从容镇定的梨花,心里陡然升起强烈不安,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周玉珍觉察到了什么,靠近悄声说:“姐姐放心,那都是装的,我这表妹我最清楚了,她,呵……” 一个呵字倒尽了无穷的轻蔑。 李若仪此刻却无暇理会她,只紧紧盯着梨花,浑身汗毛倒竖,心跳越来越快,如遇平生最大劲敌。 很快那段被裙子拖过的石子路被还原回来,随着宫女高声宣布开始。 梨花正要抬起脚步,脑中却突然传来系统的声音:‘加油。’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梨花动作一顿,愣了愣,原来狗系统也有人情味的么? 此举却被其他秀女解读成了别的:“看看看,她怯了,定是相形见,见……” 话未说完,说话的人已是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梨花笑了,脸上一双梨涡宛若芳华绽放,绝代风华,又如涓涓春雨缓缓洒过心田,看得人发痴,便是心似寒冰也能化了去。 她嘴角含笑,徐徐踏上台阶,如履平地般平稳从容,十来步间已是走到石子路前。 台上众人不约而同往前走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梨花,等待着她放缓脚步,看她应对接下来的石子路。 便连几个嬷嬷都不禁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却见梨花想也不想便踏入其中,速度丝毫未减,闲庭信步行走在这段地狱级的凹凸不平之地,每步像精准丈量过,一样大小。 她似乎根本无需思考,每走一步都恰好踏在石子之间的缝隙,仿佛连老天爷都帮她,给了她逆天的好运。 而她的耳环和头上配饰,就像被定住了般纹丝不动,只有微风吹过才轻轻摇晃,让人知道是能动的。 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秦嬷嬷惊了,沉浸后宫多年,她早练就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却没想到小小秀女让她如此震惊。 她知道那不是运气,这么密集的石子石块,以这个速度,看也不看之下,是不可能凭运气就能完全避开。 正因如此才恐怖,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秦嬷嬷脑中忽然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秀女,脚下的每一步都是经过事先计算的。 但这怎么可能! 那么多石子石块,仅凭走下台时经过的匆匆一瞥,怎么可能计算出这么一条路线:保证每步大小一致的同时,又恰好落在石子的缝隙之间。 这要何等惊人的计算力和掌控力,才能做到如斯地步! 这一幕极大地冲击了李若仪,她急走几步,失态地惊叫出声:“不可能,她是怎么办到的?!” 却无人能回答她,此刻秀女们都看呆了,仿佛在看天人踏过人世间的凡路一般,满脸不敢置信。 就连厉嬷嬷和田嬷嬷都充满了不敢置信,看得发痴。 周玉珍亦是一样,她嘴巴张大得能塞入鸡蛋,脑子一片空白,情不自禁地往中央走去,想看看那还是她认识的武梨么? 快走到考校的必经之路时,被一个小太监扯了个趔趄,她险些摔倒,才回过神来。 梨花笑容丝毫未变,对李若仪极难的石子路,她如履平地。 台上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穿过噩梦般的石子路,朝前行去,离围观的人群越来越近。 每走近一步,众人受到的震撼也越大。 那迎面而来的风仪,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风范,举止间无一丝一毫的刻意之感。 即便周玉珍险些挡了梨花的道,她也如“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从容,依旧不疾不徐的朝前而去。 她就像一个天生的王者,理所当然接受万众瞩目。 此刻全场寂静,仿佛开口说话就是一种不尊与亵渎。 便是李若仪在惊叫过后,都只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人,没有再出声。 只有周玉珍,被小太监的那一扯,率先回过神来。 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连她自己方才都不自觉沉迷进去,她心底不由涌现一股妒忌和怨毒。 不,不对,这不应该是武梨,不能是武梨。 武梨就应该粗鄙蠢笨,为人所憎恶,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周玉珍脸上浮出一丝狰狞,心底有把急迫的声音,让她必须得做点什么,阻止梨花走完这段路! 她低头掩饰自己藏不住的怨毒,却看到脚边有块小石子,那是李若仪裙子带过来的。 心念急转之间,她抬头匆匆扫了眼周围,见无人注意到她,银牙一咬,一脚踢向梨花,紧接着快速收拾脸上神色,像无事发生一般。 众人看得痴迷之时,忽见不知哪来的石子,直直朝着梨花破空而去。 此时此刻,无论看得惯梨花的,看不惯的梨花的,都忘了自己的立场,齐声惊呼: “小心!” wap. /109/109773/28447930.html 第21章:表姐,这是第一次警告哦 且说那石子滚滚朝着梨花而去。 梨花目光一凝,紧接着笑意加深,丝毫不怵。 只见她双手往前一挥,高抬于前,连做一套动作,紧接着朝后宫下拜,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而那往前一挥的动作,竟恰巧将那石子原路打回。 只听“啊”的一声痛呼,众人条件反射顺之看去,便见周玉珍弯腰抱着肚子,显然被石子打到了肚子,看着似乎还疼得不轻。 但此刻众人都没闲心管她,都齐齐看回梨花,明明没到终点,却为何下拜了? 这番动作又是什么,无一丝多余累赘动作,繁正中透露着一股正统的庄重之美。 震人心魄,又充满不解。 厉嬷嬷一看就知道那是一套行礼之仪,却认不出是什么样的礼。 秦嬷嬷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田嬷嬷是掌仪司的嬷嬷,最先认出了梨花所做的是什么。 她小声惊呼了一句,另外两个嬷嬷闻言恍然大悟。 原来,梨花做的乃是一套宫廷的正统古礼,是宫廷最隆重最尊崇的拜见礼,需拜三次,每隔一段相同距离下拜一次。 好看是好看,但动作极繁复,十分之难,曾经难倒无数朝廷命妇。 因此,几百年前被圣德皇后莲氏给废止了,后来就几乎没人用过。 圣德皇后乃本朝最有盛名的皇后,功勋卓著,修有《农用种植大法》一书,对后世影响极深远,深受百姓爱戴,民间还有庙供奉圣德娘娘,祈求风调雨顺。 此外,现下后宫的许多改革和规矩,都沿用了圣德皇后那时期的。 例如宫女到了二十五岁的年纪就能放出宫去,还有一笔嫁妆银子给,等等等这样恩惠的定例,都是圣德皇后定下,因而同样深受宫人爱戴。 每年花朝节前后,太后会领宫妃集体抄写佛经供奉圣德皇后,祈国泰民安。 不过今年有些变化,太后准备等大选完毕,再带新进的宫妃一道供奉,也算是对新妃子的恩宠和关爱。 已废止了的古礼,如今只存在古书典礼等记录中,故而场中众人认不出也是正常。 梨花朝着后宫拜下,一拜起,接着行一段距离,二拜下,二拜起,再行一段距离,三拜下,正正好在李若仪行礼的位置上,分毫不差。 将宫廷礼仪的正统美感展现得淋漓尽致,端庄大方、典雅秀逸,如此动人心魄。 锦绣台上的所有人,受到了一场震撼人心的洗礼,他们忘了时辰、忘了身处何处,眼中只有那一拜一起的人。 往后礼仪盛名之下,除却梨花,再无他人! 经历过这一幕的人,此后再听见有人号称礼仪之秀,都呲笑不已。 此时此刻,直到梨花端端正正坐在椅子前,场中众人还没醒过神来,犹自沉浸在这几拜之中。 三位嬷嬷忘了说话,守在沙漏旁的秀女忘了报时,秀女们都呆呆愣愣的看着。 全场鸦雀无声,都静静看着梨花,久久说不出话来。 当然,还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周玉珍,她依旧疼得弯着腰缓不过神来,没看见最后这一幕。 梨花的性子,有仇从不留着给自己长结节。 她有恩必报,有仇加倍还,以德报怨这种事,除非形势所迫,不然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至于加几倍,看梨花心情。 周玉珍的动作,梨花早就注意到了,这种生死关头,她不会容许有任何岔子。 恰好周玉珍就在她特别留意的范围内。 又恰好,梨花的物理好得惊人,从周玉珍抬脚发力的角度和力道,她已飞速计算出了石子的轨迹,以及原路返回需要的力道和角度。 又又恰好,那三年里,梨花学过那么一丁点武力,这些弱鸡秀女单拎出来,没一个是她对手。 周玉珍想闹幺蛾子,简直是自讨苦吃。 这一场对决,毫无意外,梨花赢了。 当厉嬷嬷出来宣布时,全场无一人提出异议,秀女们罕见的沉默了。 按嬷嬷们的专业看法,李若仪做的礼仪美则美,但与梨花一比,便如青楼的浮夸妓子,满是哗众媚宠之态,根本没法比。 那被衬得像孤村的野路数,在正统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巨大的差异,秀女们虽没嬷嬷专业说不出个具体来,但想昧着良心却没法子。 何况梨花用时还不到一半,这怎么比,根本没有下嘴攻击的点。 当宣布完结果时,梨花有些激动,激动的却不是干翻李若仪、回敬周玉珍、拖所有秀女下水受罚,大获全胜这事。 她常赢,这点比拼还不足以让她多激动。 她激动的是她的小命终于保住了,却发觉系统与她一样激动,平时冰冷的声音像电池坏了似的,带了颤音:‘恭喜通过首关。’ 梨花敏锐嗅到了一丝不同,趁热打铁:‘那有通关奖励么?’ 系统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下一关致死率降低百分之五十。’ 梨花:…… 别人的系统有提示、有奖励,是女主的开挂工具,她这系统啥都不会,只会要她小命! 她这辈子,真是命里犯狗,呵呵! 比拼一结束,便没梨花什么事了,秦嬷嬷看她似乎没多高兴的样子,反而带上了一抹愁色,心里暗暗有些欣赏。 胜不骄败不馁,这便是宠辱不惊的代表啊。 事后还忧心其余秀女被罚,品性看来是好的。 厉嬷嬷对梨花这匹黑马心情有点复杂,原以为是个需要她主持公道保护良善的弱小,却没想到是以一己之力让秀女集体受罚的悍匪,最后只摆了摆手便让人先领梨花进去。 至于其余人,排排队等着受罚吧。 梨花临走时,特地去看了她的“好表姐”找乐子,好弥补她被狗系统伤害的心灵。 她满脸内疚,‘愧疚不已’地说:“表姐,你无事吧?方才我是无心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玉珍银牙咬碎,却只能选择原谅,‘理解’地表示不碍事,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心口堵得都要梗塞了。 这还不止,那骄横的苏秀女路过,见她们二人姊妹情深,又看周玉珍还捂着肚子,十分鄙视: “不就一颗小石子,能有多疼?等下那二十下,你可不要叫得杀猪一般,丢了我们贵女之风,哼!” 说完又瞪了梨花一眼,脸一别,排队挨打去了。 梨花笑而不语,用袖子挥飞的一颗小石子,看着好像没多大力道。 但是嘛,她用的力道还真不小,打不坏人,又恰恰能让人皮肉疼许久许久。 周玉珍一时羞愤交加,见周围无人再注意她们,终于忍不住,压着嗓子愤怒地问:“你方才是不是故意的?” 虽然她不知道武梨怎么做到的,内心里也觉得这是巧合,不可能有人挥挥衣袖就能做到,但她不管,就是故意的! 梨花浮起一个邪邪的笑容,凑过去阴恻恻说:“表姐,这是第一次警告哦!” 下回踢的就不是肚子了,兴许是脸呢,要一不小心踢破相,可就怪不得她了。 “什么意思?”周玉珍大惊失色,猛然后退一步,随即开始心里发虚,也不敢深究,只撂下一句:“不知道你说什么。” 便忍着疼,逃也似的急急走了。 wap. /109/109773/28447931.html 第22章:有空子不钻王八蛋 梨花懒得再看她,重新换回招牌式笑容,礼貌地请身后的宫女带路,正式从内宫门入,去此次秀女居所:群芳殿。 在她身后,有两双眼睛追着她的身影。 一个看了一眼,匆匆走了。 另一个满含深思,接着微微而笑,似乎找到了什么合适人选…… 说回台上,此时一片惨叫声。 秀女们十人一组,一字排开,每组等待嬷嬷一声令下,一起挨打。 被打的,一边嗷嗷叫疼,一边埋怨怎么会信了别人的鬼话呢。 等着被打的,看得心惊肉跳,吓得手心冒汗,脸色发白。 人比人气死人,秀女们只要一想到武梨进去歇息了,实在太可恨了,而她们却得留下挨打,心头就既憋屈又难受。 但武梨虽然讨厌又可恨,之前是真的想帮她们,是她们信了李若仪的邪。 李若仪!亏号称礼仪典范,名满京城,无人能匹敌,啊呸! 最可恨的是周玉珍,听说跟那武梨是表亲干系,她表妹这么厉害,竟不跟她们说一声,让她们齐齐挨罚,不会是她们中的卧底吧? 周玉珍大呼冤枉,她怎么知道啊,她也是受害者! 现在她还觉得武梨赢太不可思议了,不就快速通过了石子路吗,运气好点而已,她还是更喜欢李若仪做的。 她怀疑不是周围人眼睛有问题,就是她出了幻觉,找谁说理去啊! 她没看见最后一幕,要不然怀疑的就是人生了。 秀女们后悔不迭,悔不当初没选梨花。 而有一人却在状况之外,那便是李若仪。 她自比拼结束后精神便已恍惚,连打手心时也没太大反应,满脑子想的都是不可能,她不可能输,又忽而去想她能不能做到那套礼仪。 在两者状态之间切换,都魔怔了,即便她的好友姐妹劝解也无用,直直钻了牛角尖去。 群芳殿。 梨花跟着宫女从一处高大的门头下走过,门上龙飞凤舞地写了“群芳殿”三个大字。 等候已久的知春,立即迎了上来,和她低声说都扫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尽在掌握。 最后特别禀报:“主子,奴婢发现个怪事,只咱们的四个箱笼抬回来了,其余人的不知在何处,奴婢悄悄去打听了,那些小宫女都避而不答。” 梨花心念微微一动,有古怪! 其他各家的婢女,见只她一人回来,纷纷围着宫女问自家主子哪去了。 梨花趁机去逛了逛,只见群芳殿雕梁画栋,屋舍广阔,呈众星拱月之相,大体上分为几处。 大殿东殿叫修身堂,平日礼仪教导受训倾听应当是在这处;大殿西殿名叫修德轩,瞧着像是上课的地方;中间的主殿就叫争辉阁,大门未开,梨花猜测此处应该是最后考核之地。 三者合成了群芳殿的主殿。 主殿周围环绕一圈屋舍,呈半月形,那是秀女们的起居之地,每个秀女住一间。 虽说这些屋舍比不上主殿宏伟大气,但看着小巧精致、五脏俱全。 每间屋舍分二层,下头小厅待客,上头日常起居,处处透露着新修葺的痕迹,看得出十分精心。 等逛到主殿后面,梨花便见她的箱笼,在正中位置最好的那间屋舍外,整整齐齐放着。 四个箱笼,孤零零的,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梨花正想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问候:“武小主安好。” 转头看去,认出了是今日的接引太监,笑吟吟道:“公公安好。今日公公事务繁忙,可还顺利?” 接引太监曾公公心里一暖,锦绣台上的事他都听说了,像这么本事又良善体贴还懂礼貌的主子,不多了。 他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嗐,奴才做这个的,只要主子们安好,奴才怎么都好。” 梨花竖起大拇指,大大夸赞了办事稳妥,觉悟性高,有前途云云。 两人关系立马拉近不少,曾公公连姓甚名谁都报了一遍,对梨花的称呼去了姓氏,直接变成了小主。 梨花这才问明来意:“不知曾公公是……” 曾公公一拍脑门:“您瞧奴才这脑子,和小主聊得高兴,险些将正事给忘了。奴才此来,是替小主安排屋舍的,不知小主可有心水之处?” 语气十分微妙。 梨花看看她的箱笼所在的那间屋舍,坐北朝南,通风优秀,采光极佳,与主殿双双照应,位置和视野都是一等一的。 她心领神会,对知春使了个眼色,直接福了福:“全凭公公安排。” 知春二话不说,立即递上荷包。 曾公公顿时受用无比,只觉得怎会有这般良善还聪慧的人呢,一番苦心全没白费,人家都懂。 他装作思虑了思虑,才说:“以奴才看,最好是按次序来,小主是头一个来的,便从正中那间排起吧。” 两句话间,在册子上一勾算是定下,冠冕堂皇地把最好的屋舍给了梨花。 此事办完,曾公公不经意地叹了口气:“小主请先安置,奴才还有要事在身,唉,宫道的箱笼先头堵了贵人的道,奴才还得派人知会各家府上,将箱笼给拉回去。” 话像随口一说,说完就要告辞。 梨花瞬间福至心灵,在知春不明所以之间,将她怀里的荷包一股脑掏出来,兜头兜脑塞给曾公公。 笑着说:“今日几次三番劳烦公公,我又无甚好招待的,小小意思公公定要收下,不然只怕我食不安寝不眠。” 曾公公“这这”了一句,只好免为其难收下,跟瞎了似的没看见那四个箱笼,愉快地走了。 目送人走后,梨花笑脸一收,急切道:“快,将咱们箱笼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拿进去!” 知春不解:“小姐,怎的……” 梨花直接拉着她到箱笼前,边打开箱子边小声说:“箱笼不让进宫,再不腾就晚了。” 知春联系前后,顿时也明白过来,开始帮忙。 至于能不能这么干,她听小姐的! 曾公公那番暗示梨花听明白了,宫道里发生的事比她想象中严重,定是惹怒了贵人,使其亲自下旨不准秀女箱笼入宫。 而那贵人不做他想,定是皇帝。 曾公公特地跟她这么说,是给她留时间,暗示等会还会奉旨把她的箱笼抬出去。 有空子不钻王八蛋! 她这可没犯规,贵人不准进宫的是箱笼,那等下抬出去便是,至于里面的东西,贵人又没说不准拿出来! 时辰不多了,得在其余秀女回来前尽快腾出! 梨花和知春七手八脚地把箱笼里的东西腾出来,一样样搬到给她们安排的小舍二楼里。 只要想到今后这群秀女里,只她们有家当,主仆二人搬得就十分带劲。 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与人为善的感觉真不赖,梨花这个卷王的蝴蝶效应已初步显露。 因早进宫,所以避开了人流,接引太监有充足时辰将她的箱笼给抬进来。 又因减少箱笼至四个,导致极不起眼,没什么人关注。 还因与人为善,让接引太监对她印象极好,肯多费周章把她的箱笼抬到了最里面最好的屋舍外,使得有了极大的发挥空间。 当然,最重要的是梨花聪明,听懂了暗示的同时,还知有所回报,双方互惠互利,才能长长久久。 若是原主,即便给她开挂,都不一定能接住这么多关卡,不将人得罪死就算不错了。 前一世的原主便是如此,受尽众人排挤,接引太监因收了武大人的银子,在分屋舍时想关照她一二。 那时的原主,因被李若仪衬托得极为难堪,内心屈辱,以为曾公公也是来看笑话的,狠狠道:“你算哪根葱,不用你管。” 直接将人给得罪了个干净,从此再无半分关照。 …… wap. /109/109773/28447932.html 第23章:苍穹浩瀚,星辰不朽 晴天又一个霹雳! “什么?我们的箱笼都不让进宫!” “那我们用什么?” 得知这消息,刚到群芳殿的所有秀女集体炸了。 她们简直要疯了,第一日入宫遭受的毒打实在太多,一个接一个,她们已然应接不暇。 她们被折腾了一个下午,腿脚站得发麻,手心被打得红肿,临近申时将尽才被放进宫。 临走前,得三位嬷嬷一句话:“今日便到这里,诸位小主都累了,等分了屋舍自行歇息。用膳和安寝的时辰,自有人知会,散了吧。” 秀女们此时已然饥肠辘辘,又累又饿脚疼手心也疼,自以为解放了,准备回去擦药油歇息歇息。 却发现更大的毒打还在后面,她们的箱笼一个都没有!脆弱的心灵再也不能承受! 宫女安抚:“小主们放心,自有尚宫局安排,不会短缺了小主的用度。” 却是不管用,秀女炸开了锅。 这个说:“家中给我准备的东西,都是我用惯了的,若用别的,我怕……”她不想用跟别人一样的,显示不出她的品味来! 那个说:“我带了不少新衣裳呢,一件都没穿过,这怎么好……”她还没好好秀呢! 还有的蛮横地说:“谁要与她们穿用一样的,我的箱笼在哪,我就要我的箱笼。” 好一番骚动,扯着宫女不让走,不依不饶,就差哭着撒泼打滚了。 直到接引太监曾公公到来安排屋舍,秀女依旧吵闹不堪,有愈演愈烈之像。 曾公公可没那么多耐心,见此皮笑肉不笑地说:“诸位小主,屋舍先到先挑,若无功夫理会,奴才便看着安排了。” 秀女们这才含泪,咬着牙先去抢屋舍。 而曾公公对这群人本就十分不满,自然没个好脸,笔一划一勾便定下谁住哪间,断无更改的道理。 秀女们除了自家婢女身上带了点银子外,现下一穷二白,想用银钱通融,却被曾公公义正严词地拒绝。 有了梨花一股脑的打赏,这点银钱,曾公公还看不上。 秀女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想要的屋舍被定了去,哭都没地去哭。 这一切都跟梨花毫不干系,她把屋舍门一关,正带着知春优哉游哉,在许可的范围内,在逛周围呢,放饭的地方她头一个逛! 梨花的箱笼已经被抬走了,她没把箱笼都腾空,而是在里面放了一些石头,上头盖了层布匹,装作满的样子,又放了张纸条压在布下。 这一做法得到了曾公公极大的赞赏,这么聪慧还肯为奴才着想的主子,凤毛麟角! 后来,武夫人听说秀女箱笼不准进宫,又见小女儿的箱笼都被拉回时,心都揪了起来,等打开箱子才发现,该腾的东西小女儿都腾走了,感慨自家小女儿真是未卜先知,完全安了心。 这是后话了。 …… 小顺子匆匆上登上一处汉白玉砌成的宽阔台阶,举目寻去,一座宏伟壮观的宫殿印入眼帘,上出重霄,下临无地。 他往殿前宽阔的汉白玉广场看去,便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大殿外的张德发眼睛一亮,连忙将他招手过来。 等小顺子将锦绣台上的事一说,张德发惊呆了:“吴秀女竟有如此能耐,真是海水不可斗量。” 小官之女亦不容小觑。 那套古礼,除了掌仪司的人知道多点,宫里已没几人知道,何况宫外。 小顺子一愣,怎么张总管口音还没改过来,让他的口音也蠢蠢欲动。 张德发抹着拂尘,犹自思量着什么,越思量眼睛越亮。 他眯着眼睛噙着这三个字:“吴秀女……” 小顺子蠢蠢欲动的口音终于被触发,脱口而出:“小北兔?” 张德发回过神,嫌被打断了思路,拿拂尘直接一拍:“什么乱七八糟的,滚滚滚。” 小顺子捂着脑袋赶紧跑,就怕挨罚银子,心里有点委屈,张总管自己有口音,就不能他也有? 跑了半道,想起了什么,他又跑了回来,把在锦绣台上对周玉珍下毒手的事说了说。 当时小顺子正看得目不转睛,谁知周玉珍挡了视线,于是上前使劲扯了一把,不知道要不要紧。 张德发不耐烦地一摆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别来烦他,小顺子安心了。 等小顺子走后,张德发捋着那柄心爱的拂尘,思绪不断变化, 这秀女似乎有点意思,不怪被皇帝火眼金睛一眼认出来。 正好皇帝自秘密见了大臣起就异乎寻常的寡言,他还准备找点什么趣事插科打诨呢。 瞧,趣事这不就来了吗?! 先看疗效,若是好,往后就让小顺子盯着那秀女,寻更多趣事! 这么想着,他转身朝着大殿走去,走入的大殿宇前,上头书写着三个大字:苍辰殿。 苍劲有力,气势磅礴,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扑面而来,传说这三个字乃一代武帝尉迟祐亲手所书。 这座宫殿,千百年来皆为帝王居所,只是几百年前并不叫这个名,而是叫“星辰殿”。 典籍记载,武帝尉迟祐为纪念双亲——圣英皇帝尉迟昭与圣德皇后莲氏,改名“苍辰殿”。 取“苍穹浩瀚,星辰不朽”之意,与圣德皇后居所“苍澜院”,遥相呼应。 自此苍辰殿之名便沿用下来,而苍澜院则尘封在历史中,再未启用,现下还屹立在皇宫西侧,见证岁月变迁。 …… 夜里,庄宁宫。 秦嬷嬷给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梳头,徐徐禀报今日之事。 妇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保养甚好,周身气质平和雍容。 听到秀女们来迟,堵了皇帝的道儿时,妇人来了兴致:“皇帝是何反应?” 秦嬷嬷苦笑不已:“回太后娘娘,奴婢未曾亲眼见着,不过猜测爷定是恼了。” 把皇帝下旨拖了一个秀女出宫,还亲自下旨不准秀女带箱笼这两件事一说。 太后眉头皱起,接着叹气一声:“罢了,由着他吧。派人去那秀女府上多补偿一些,莫坏了名声。” 至于箱笼的事,皇帝都下旨了,她不会打儿子的脸。 能做太后的从不是烂好人,既然给的恩宠接不住,那就由着去。 秦嬷嬷将事儿应下。 太后又问起:“听说今儿个秀女们都挨了手心?” 秦嬷嬷早有准备,她手上功夫未停,将事儿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太后感叹:“到底是她们的选择,也怪不了别人,罚一罚也好。” 言语间,秦嬷嬷判断太后也是赞成罚的,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事算过了明路。 接着太后有些感兴趣的问:“你说有人赢了李家那丫头?” “正是。”秦嬷嬷道,一下下梳着头发,这也是她想提起的。 太后奇了:“那丫头在礼仪方面不是京中闺秀第一?怎还能被比了去?” 秦嬷嬷摇头:“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奴婢今儿个是见识到了。”将事儿大略说了一遍。 “武梨?”这名字,太后没什么印象,却起了些兴致。 不待她问,秦嬷嬷意会地将梨花出身来历、锦绣台上的表现一一说出,说得十分详近。 还特地将梨花赢了后忧国忧民的神色说出。 “竟有这般的孩子。”太后微微惊讶,想到了什么,她问:“你观之二人如何?” wap. /109/109773/28447933.html 第24章:哗众取宠,还蔫儿坏! 秦嬷嬷手中梳子一顿,为难道:“这……太后,奴婢如何敢置喙?” 太后瞥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在我面前就别装了,快说吧。”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秦嬷嬷无奈地笑着说。 她道:“能进宫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姑娘,都没得说。李小主别的都好,只是这心里有些脆弱,当不得打击,只怕……” 点到这里,秦嬷嬷不说话了,垂眸细细梳起发来。 但太后却听懂了,接口道:“只怕过不了皇帝那一关吧!” 这点小小打击都受不住,怎么承受得了恩宠?太后不由有些失望。 秦嬷嬷见她愁眉不展,连忙放下梳子,用手按揉着她的头部穴道,继续道:“而武小主,奴婢未见过人时,便已听过她的一件趣事。” 太后有些寂寥,她关心的是这届秀女能不能改变后宫现状,至于其他都不怎么要紧。 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情,太后半阖着眼:“说来听听。” 秦嬷嬷说起来:“昨夜奴婢听人来报,有个可疑之人,自称是宫里的老嬷嬷,便去问问情况。一看这嬷嬷,眼生得很,但宫牌和衣裳都是宫里的,如假包换,便让人带过来问,您猜怎么着?” 她半卖了个关子,不等太后问,便直接道:“一问才知,竟是派去教武小主的孙嬷嬷,不过十来日的功夫,竟瘦得脱了相,奴婢险些都认不出……” 说到这里,秦嬷嬷不厚道的笑了,将遇到孙嬷嬷的事儿说出。 昨夜那一幕实在滑稽,孙嬷嬷整个人瘦了一层,穿在身上的宫服空荡荡的,让守宫门的太监起了疑心,这才叫她过去。 “认出了是她后,奴婢吓了一跳,不过十来日未见,怎都瘦成这副模样?她原还想瞒着奴婢,不肯说,在奴婢再三追问下,才肯讲起缘由。” 秦嬷嬷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把孙嬷嬷险些被梨花逼疯的事一说。 太后当下便听笑了:“你这老货,莫不是胡编逗我乐子,哪有初出茅庐的秀女,能逼疯经验老道嬷嬷的道理。” 太后是过来人,当年她进宫前的礼教嬷嬷,就极为严厉,即便她做得很好,也很少有个笑脸。 虽说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什么,但当初太后也着实忐忑了一番,就怕做得嬷嬷不满意。 所以秦嬷嬷说这事,太后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秦嬷嬷熟练地按摩穴道,含笑说:“奴婢可不敢蒙您,不信您召孙嬷嬷来一瞧便知了,人瞅着憔悴又可怜。” 太后睁开眼睛,笑容渐淡:“莫非武秀女苛待了她?” 如果是这样,那品性就有问题,这样的人她也不喜。 秦嬷嬷手上力道未变,连忙否道:“非也,这便是奇特之处了……” 孙嬷嬷和她大倒苦水,说这趟差事是多么多么的难,她过得多么多么的惨。 秦嬷嬷以为武府亏待了宫里人,当时就冷了脸,说为她做主,结果孙嬷嬷又不肯了,怎么劝都劝不动,还连着说了一车子的好话,言语间极尽维护,就怕秦嬷嬷找武梨的麻烦。 她将经过道出,又仔细回忆:“奴婢观其形容,句句发自肺腑,不像假话,后头在奴婢仔细询问下,才肯说出实情,原来啊,人家武府待她好着呢,好吃好喝供着,日日嘘寒问暖,事事周到上心。” 太后不明白了,插话问:“那怎的清减这么多?” 秦嬷嬷“嗐”了一声,说道:“那是劳心劳的。这老货,当年得您一句夸赞,便赖着脸子不思进取,总拿您的话说事,多有备懒。这下好了,自个学艺不精,人家武小主稍微想多学些,她便扛不住了,合该有人治她。” 太后哑然失笑,没想到是这缘由。 只是她终究觉得有些夸张了,却并未继续深究,只以为是孙嬷嬷的问题。 秦嬷嬷接着说:“奴婢今日观察了一日武小主,瞧着是个聪慧厚道的主儿,最难得的是胸怀坦荡,极有韧性。” “就拿秀女被罚这事说吧,武小主为了大家伙儿不被罚,事前都说明白了,可没人信她,她又能如何,事后面对秀女的微词,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有些忧心,瞧着心眼便实在。” 太后颔首赞同:“听着像个好孩子。” 秦嬷嬷原想通过孙嬷嬷和锦绣台上的事,引出梨花的不同,听到太后这句话,只得忍下推荐的心。 宫里人讲话,听话要听音。 “听着像”几个字就清清楚楚表明了太后的态度:她依旧不看好梨花,即便是赢了李若仪这事,在她看来也没什么。 先前问秦嬷嬷对二人的看法,太后也更多关注在李若仪身上,而不是梨花。 秦嬷嬷心头微微叹息,她能理解太后这种心情,毕竟没有亲眼见到锦绣台上那幕,谁能信呢。 她不再就梨花这话题说,而是提起一事:“太后娘娘,今儿个锦绣台上,奴婢瞧见了苍辰殿的小太监。” 太后惊得站了起来:“什么?” …… 苍辰殿,就寝时分。 张德发看着思绪不明的皇帝,趁着更衣时刻,将憋了一日的事儿趁机提了提:“万岁爷,今儿个迟到的秀女,可被狠狠教了一通规矩。” 尉迟恭正思索着政事,对他提的并不感兴趣,连个眼神都没分过去,但也懒得阻止。 自召见武定邦后,便一直如此。 张德只好边更衣,边自说自话: “也是奇了,二十来个秀女竟扎堆迟到,只有一位秀女准时,还到的很早。后头奴才去打听了,才知晓出了点意外,皇城门堵了,将集中到来的秀女堵在了外头……” 这就是张公公的高明之处了。 一番话看着絮絮叨叨的,但既解释了引发宫道被堵的缘由,尽了职责,又暗搓搓提起了梨花。 要是皇帝不感兴趣,过了他就不会再提。 果然这话一出,尉迟恭停下思绪,脑中回想起一个身影:“可是站在梨花树下那位?” 张德发心里一喜,要一般人还真反应不过来皇帝问的是什么,但他可是待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 他知皇帝只关心他关心的,其余皆不过耳,不经意提起的那位秀女显然是引起了注意。 他赶紧道:“正是,那位小主姓吴,乃是工部从六品员外郎吴甄之女。说来这位秀女好本事啊,连那有礼仪典范美誉的李秀女都赢了,让其余秀女被狠狠罚了一顿。” “继续!”尉迟恭不认识什么狗屁礼仪典范,礼仪典范本身就扯淡,但不妨碍他看热闹。 张德发连忙热切地将前因后果一说,也没耽误手上的功夫,不一会儿衣就差不多更完了。 尉迟恭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轻哼一声:“哗众取宠,还蔫儿坏!” 别人看不出那秀女的路数,他瞧的一清二楚,不过想做到也并非易事便是了。 他眼里倒是有些欣赏,嘴上却还是说:“既是圣德皇后废止的古礼,又拿出来作甚,朕看得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wap. /109/109773/28447934.html 第25章:张总管和太后的烦心事(加更,求票票) 张德发一愣,抱着脱下的龙袍迟疑:“那……” 他想说要不他去给人治罪,又直觉不对,即便待在皇帝身边多年,有些思绪还是跟不上,捉摸不透。 尉迟恭斜他一眼,转身朝御床大步走去,不耐道:“那什么那,滚。” “得嘞!”张德发听懂了。 皇帝那说着过嘴瘾,不是真想罚,不然直接就让人抄家伙了。 他麻溜地抱着龙袍细心放好,准备麻溜的退出去,却听见御床前传来不耐: “朕的寝殿,简直一塌糊涂。” 尉迟恭扫了一眼床铺被盖,再扫了一眼整个寝殿,一脸糟心,只觉哪哪都不顺眼。 张德发看着摆放整齐的东西,心绪极其复杂。 他躬身请罪:“奴才明日便安排,换人打扫,重新摆设,请爷早些安歇,莫为这些琐事伤了心神。” 尉迟恭“嗯”了一声,上了床榻阖上双目,思索着兵部贪腐之事,没有再作声。 张德发低着头,直到听见软衾掀起又盖上的声音,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走前还不忘熄了明灯,只留夜灯。 等到了殿外,张德发一脸愁容,已经数不清换了多少批人打扫陈设了。 无论东西摆放多好,看着多么整齐,几乎没一次能合皇帝的心意。 张德发根本揣测不出皇帝想要怎么样的,但这种事怎么可能让皇帝亲自来,除非他想不要脑袋了。 这事难倒苍辰殿一票太监宫女,让张德发忧心忡忡。 好在皇帝是讲理的,不会因这些小事去治罪,只忍不得时让人重新来过。 但爷不计较是一回事,他们办不好是另一回事。 张德发甚至私下说过,若哪个奴才帮他解决这件心头大事,算大功一件,他可以破格提拔,还奖一枚铜宫章。 宫章是圣德皇后时期流传下来的,对有功绩和成就的宫人颁发,分为铜、银与金三等,铜宫章等级最低,金宫章的最高,是皇家认证和荣耀的证明。 极其难得,各司各局宫章有限,非想发就能发,每枚宫章的发放,都得上报太后或皇帝,得到首肯。 若宫人得一个,谁见了都高看一眼,宫女有了宫章,哪怕是一枚铜的,二十五岁出去后就是香饽饽一个,嫁人和前途都不用愁。 所以张德发这话一出,无数太监宫女前赴后继。 却没用,最终惨败而归! 这不,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称的织造局马大拿,信誓旦旦地说这事包他身上,这不过才两日,就…… 张德发愁眉苦脸地挥挥拂尘:“你回去,继续在织造局和你的布料打交道去吧。” 马大拿提着包袱,黯然收场。 张德发抬头望向春末的明月,长叹一声,要谁能帮他解决这件事,他磕头叫一声祖宗也愿意。 他的心愿似被明月听见了,几个月后,有人成功当了他祖宗。 夜已深,苍辰殿的主子已歇下。 庄宁宫的主殿却还灯火通明。 太后近两年一直寝不着歇不好,每夜得秦嬷嬷梳头通络,才好一些。 皇帝孝顺,果断答应大选之事,也是为了让太后少些忧心。 今夜,太后是彻底睡不着了,在殿中走来走去。 秦嬷嬷连呼“罪过罪过”,她就不该夜里说,不,她就不该说。 太后却摆手不赞同:“你也是为了哀家,知哀家怕什么,不说才是不该。只是这回那小太监真不是找事?” 秦嬷嬷细细回忆:“奴婢瞧着,当不是同往常那般。” 不怪太后反应如此过激,实在是提到皇帝身边的奴才,太后就心烦意乱,堵得难受。 苍辰殿那些个奴才,在太后眼里个个都是铜豌豆,傻缺二愣糟心货,教不会打不好罚不听,全听皇帝命令行事。 以前太后见皇帝去后宫次数太少,嫌张德发滑不溜手,便想从他身边的奴才下手,让那些小太监们偶尔说一两句好话,帮引着皇帝去某个宫妃那。 而那些小太监是怎么做的?直接将话原封不动搬给皇帝听! 皇帝以为是宫妃挑唆的,转头就派那些小太监去抓对应宫妃的错处。 太后气个半死,把小太监召来一问。 小太监说他们不能瞒着万岁爷,而且娘娘就是这么吩咐的,不知哪错了。 这说法一点毛病都没有,苍辰殿的太监就该忠于皇帝,若有二心,那才是罪无可恕。 太后哭笑不得,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只好教他们灵活一些,别太死心眼。 结果小太监们是灵活了,灵活到照着原来皇帝吩咐的做法,跳了一大步,直接去抓宫妃错处给皇帝复命。 导致后来发展成,苍辰殿的小太监们去哪,哪殿的宫妃就瑟瑟发抖,准没好事! 太后气了个倒仰,把苍辰殿的小太监抓来,摊开了直白说,能不能只引皇帝到宫妃那! 却没想到小太监们耿直脖子:不行,有违万岁爷教导。 太后发火了,狠狠打了一顿那些小太监,险些连张德发也一起打,直到皇帝亲自来领回去,说要好好罚罚,才放回去。 这也是小顺子今日不敢在秦嬷嬷眼皮底下打听的原因。 张德发一听秦嬷嬷在,就只让他观察留意,免得引起误会。 所以太后一听,苍辰殿的小太监竟然在锦绣台上,还待了许久,第一反应就是在找事。 秦嬷嬷连忙否认,拍着胸脯,再三保证看着不像找事。 太后才安了些许心,重新坐下:“那便好,若不然,哀家得找皇帝说道说道去。” 秦嬷嬷出了一脑门的汗,看太后情绪平复下来,才有机会说出自己的猜测: “奴婢看那小太监似在关注着什么人,瞧着极好。奴婢斗胆猜测,是不是爷对哪位秀女上了心?毕竟今儿个万岁爷在宫道上,将所有秀女差不多都见过了。” 太后又有些激动起来:“可别太上心!” 要皇帝对某个宫妃很上心,那宫妃就离下岗不远了,她刚弄回来的好苗子,不想就这么没了。 秦嬷嬷连忙安抚:“娘娘,此上心非彼上心,万岁爷可不是个能忍的主,那拖出去的秀女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太后迟疑:“那是什么个上心法?” 她只见过皇帝给妃子抄家灭族那种上心,还没见过别的上心,这也是她那么着急大选的原因。 秦嬷嬷神秘一笑:“兴许是开窍那种上心呢?” 太后大喜,感觉这次选秀真选对了:“你且留意着些,如有发现,速速来报。” 秦嬷嬷轻快地应了,太后却还是睡不着,这回是高兴的睡不着。 她左思右想,将田嬷嬷和厉嬷嬷都叫过来嘱咐了一番。 待两人退下后,秦嬷嬷服侍她上床,临睡前她还惦记着:“过两日得办个赏花宴。” 让现下的宫妃再露露脸,看看能不能再努力努力。 一直折腾到三更才睡去了。 wap. /109/109773/28447935.html 第26章:将爱卿叉出去! ‘你好,请战胜诗词才女王诗语!’ 睡梦中的人睁开一双桃花眼,露出要刀狗的眼神,随即将被子一卷,蒙头蒙脑把自己盖住,沉沉睡去。 次日,天蒙蒙亮。 朝臣们已在宫门外候着,互相正衣冠、理仪容、整仪表。 一个朝臣整理好后,朝另一个朝臣问:“陈大人,你看我如何?” 叫陈大人的仔仔细细替他检查了一遍:“官帽正,衣无褶,衫无污,鞋无泥,腰扣在中央,不错,都齐整了。周大人,你也替我看看?” “这便看。”这叫周大人的朝臣,赶忙细致地帮看起来。 等都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两人相视而笑,都放松下来。 这一幕日日在早朝前重复,今日也同往常一般。 武定邦与其他朝臣一样都检查好后,便耐下心来等待。 随着唱喏太监宣布:“升朝,群臣觐见。” 群臣挺直腰板,列队鱼贯进入宫门。 就在此时,有大臣姗姗来迟,他中途出了点意外,在最后一刻才赶到。 其余朝臣齐刷刷看过去,眼神一凝,都满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位大臣赶忙插入到队列中,一边掏帕子擦汗,一边快速整理仪容仪表。 他丧着脸小声恳请前面同仁等会儿能不能挡一挡他,他还想要点脸。 前面的人低声答复:“林大人,我尽力而为,只是你也知万岁爷他……”眼毒! 这林大人也是个能人,低声道过谢后,心理素质极佳地继续整理衣冠,整了一路。 待到大殿前,正正好理完,将擦过汗的帕子往袖子中一塞,跟着群臣齐齐礼: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下时低头一看,坏了,还有一脚泥漏了! 尉迟恭高坐殿上御座,朝底下道:“众爱卿平身。” 殿内群臣口中谢恩,起身忐忑; 殿外侍卫虎视眈眈,枕戈待旦。 每日朝会最紧张的时刻到了! 在太监宣布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之时,林大人将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前面的大臣后,把带泥的鞋极力藏在袍子底下,心里哀嚎前面的大人咋就不长胖一点呢。 尉迟恭坐在高处,将底下的动静尽收眼底,扫了一圈后,目光落到某处上。 他慢条斯理道:“来人,把林爱卿叉出去。”随即端起茶盏喝起茶来。 殿外侍卫早有准备,闻言像风一样进殿,一左一右架着人拖出去。 林大人大惊失色,挣扎着从怀里掏出奏本:“万岁爷,臣今日有奏,还请宽容一二!” “嗯?”尉迟恭喝茶的动作一顿,将眼神落回林大人身上:“如此,那便宽容一二……” 侍卫动作暂停。 林大人眼里涌现希望,口中正想谢恩。 其余朝臣升起惊异,难道有转机? 尉迟恭放下茶盏,微微一笑:“奏本留下,人叉出去!” 朝臣放下心来,万岁爷还是那个万岁爷,呼,没被叉出去,今日这关过了! 这一幕久不久就上演一次,朝臣早已习惯。 为了江山社稷,尉迟恭可以容忍朝臣长得歪瓜裂枣,但仪表一丝都不能乱,殿前之仪都做不好,谈何治理天下。 事实上,自他登基以来,就明确下了旨意,广开言路,选才选能,不以貌取人。 无论长得多丑的人,只要有能耐,都可举荐,科举不可因身体有疾形貌丑陋将考生拒之门外。 虽说本朝前有名臣莲沐苏,首次乡试以跛足之躯考了解元的著名实例,但千八百年士大夫的“容颜有碍瞻仰,身体有残之人不能为官”观念依旧流传下来,成为潜在规则。 尉迟恭一登基,直接破了这一条潜规则,传递出任贤用能空前绝后的积极信号。 许多怀才之人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三年之间卓有成效,为朝廷选拔了极多的人才。 朝臣们一边感怀着皇帝的圣恩,一边对皇帝的怪癖感到费解。 明明连脸被毁容一半看着凶恶狰狞的臣子,皇帝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怎就忍不了朝服上的一点泥污呢? 怪哉怪哉,不过不影响圣上圣明便好! 与此同时,梆子声打破了群芳殿的静谧。 紧接着有宫女拍门:“厉嬷嬷来了,请小主全体集合!” 听到厉嬷嬷的名头,秀女们一下子被吓醒,惊恐忙慌地开始梳洗更衣。 一阵兵荒马乱后,等秀女大部队来到修身堂一看。 嚯!有人早就来了,还和旁边的人亲切交谈! 秀女们视线再往旁边一移,齐齐升起疑问:武梨什么时候和王诗语攀扯上了? 王诗语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擅作诗词,与李若仪乃手帕之交。 周玉珍也愣住了,她昨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重新融入秀女的精英小团体里,武梨是怎么办到的? 李若仪只定定看着武梨,眼底的青黑泄露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王诗语看见众人误会的眼神,尤其见李若仪眼神都没分她一个,她心里一急。 不是,她没有,是姓武的自己主动凑上来的,跟她没有关系。 而且她们谈的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可是没有机会解释,随着众人的到来,厉嬷嬷见秀女们个个精神萎靡,千姿百态:有衣服没穿好的,有头梳了一半的,有坚决不肯穿尚宫局衣裳的,等等等。 厉嬷嬷顿时黑了脸,用一通训斥开启这一日的功课。 王诗语难得的没有在被训之列,但她感觉自己被盯上了,比被训斥还难受。 被谁?那姓武的呗! 她今晨天未亮就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身梳洗出门看看。 谁知还没出门,就听见了梆子声。 在婢女的服侍下,王诗语咬了咬牙,果断穿上那套尚宫局分发的衣裙,随后特地去敲了李若仪的门,听到回应她才离开。 王诗语以为她会第一个到,毕竟早就梳洗好了。 不料到了集合地,却发现早有人等在那里。 王诗语眼神一冷,又是她——武梨! 她听到厉嬷嬷和梨花两人在聊着什么,人家不知和厉嬷嬷聊了多久,严肃的厉嬷嬷面上竟还带了一丝温和。 wap. /109/109773/28447936.html 第27章:王诗语被盯上了(3000字肥章,给个票票鼓励么) “…嬷嬷尽管试试,多吃果蔬,最好也食些肝脏,虽说宫里不喜,你照我说的方子去做,不会有异味。” “那…老奴便试试?” “试试吧。” 王诗语就听见了这几句,随后两人看见她来,交谈戛然而止。 受过昨日一天的毒打,王诗语跟其他秀女一样,对厉嬷嬷十分畏惧,她忍着发憷赶忙前去行礼。 厉嬷嬷揣着手,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她排好队,再无反应,表情依旧十分严肃。 王诗语松了口气,接着到武梨旁边不远处排队,两人离了有三四步的距离。 就在这时,武梨笑吟吟地侧头问:“是王诗语小姐么?” 王诗语当时就愣住了,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秀女又那么多,武梨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尽管觉得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却见梨花笑容变大,眼睛全然亮了,先主动走近两步以表亲近,再亲切地和她交谈起来,态度举止对她分外热情。 先是看了她的手,问候她手还疼不疼。 随后似觉得她脸色不好,问候她睡得好不好,饿着肚子睡难不难受? 最后好心建议,若是下回没饭吃,可以多喝水充饥,群芳殿东侧有处园子,那花下长的小红果也能吃,就是不太多。 王诗语顿时脸色涨红,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换个人那么关心她,她也许会很感动,但这个姓武的,专戳心窝扎肺管,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她武梨没被罚,就她有饭吃,怎么滴,看把她能的,炫耀个什么劲儿啊! 昨日严格来说,秀女们只吃了一顿饭,就是进宫前在家里那一顿。 王诗语胃里烧了一夜,今晨就是被手心疼醒加饿醒的。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才早早起来,想看看什么时候开早膳,就算时辰没到,早些去也好。 但那又如何! 她堂堂京中贵女,要沦落到跟破落户一般摘野果的地步不成? 当是时,王诗语一句话都不想再聊,咬着牙结束话题:“谢谢,不劳关心。” 紧接着将脸一撇,不再理会。 提到昨夜,对秀女们来说,真是一个水深火热、多灾多难的晚上。 当然,这些秀女里,不包括梨花。 众人先是被罚,好不容易挨了过去,一到群芳殿,就被箱笼没了这个噩耗轰得六神无主。 接着劳心费神,为抢屋舍乱成一团,完事又接到尚宫局送来的衣裙,清一色的粉罩衫白襦裙,寡淡得跟个丫鬟似的。 事实上确实跟宫女的衣裙差不多,是尚宫局临时接到通知鸡飞狗跳凑出来的,只不过宫女的罩衫是青色打底,秀女的颜色鲜艳了些而已。 这就算了,正当大家伙儿心焦气急,心肝脾肺肾都堵时。 不知武梨从哪寻摸回来了,经过时轻飘飘道:“你们不去用膳么?”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是诧异。 场面顿时一静! 没人想搭理她,毕竟大家都被现实毒打得想骂娘,看见武梨更来气。 何况用膳这事,宫女早来通知过,用她武梨做什么好人! 大家重新和尚宫局的人纠缠起来,衣裙料子一样,最起码颜色款式做些不一样的吧,她们身段各有不同,怎能穿一样呢? 尚宫局的小太监们只是奉命行事做不得主,对此无力更改,却怎么说都没人听,秀女们怕嬷嬷怕管事,可不怕他们。 就在这时,众人又听武梨很关心的说了句:“表姐,膳堂过时便收,现下赶去,还能吃两口垫垫肚子。” 场面又是一静,众人齐刷刷看向周玉珍! 周玉珍当时就急眼了,好不容易跟武梨撇清干系,重获大家伙的信任,武梨装什么亲近啊,赤裸裸的离间! 尚宫局的小太监们一听那话,得救似的说那是真的,再不去真没饭了。 苏绣女当先放下“这事没完”的狠话,和其余人急匆匆赶去膳堂,就见有个宫女刚落了锁,端着最后一小盘馒头准备撤。 她们赶紧将人拦下,最后凄凉地蹲在膳堂外头,每人忍着不适,用手掰一小块吃,还真就一人分了两口干饭。 大家伙儿憋屈了一整日,有气没处发泄,气冲冲回去找武梨。 总之她们不管,从梨花在锦绣台上多嘴开始,她们就什么都不顺,找她撒气就对了。 却见梨花已然沐浴完毕,友好地说:“宫里酉时二刻放饭,酉末便收,这事你们不知晓么?” 这么细节的事,她们哪会放在心上,只有饭桶才一日到晚惦记着吃吧? 骄蛮的苏绣女刚想回怼,就听武梨又丢下一个雷来:“沐浴的时辰也有规定,再不去兴许热水也没了。” 秀女们一听大急,她们累了一天,浑身黏糊,不沐浴明日能馊。 当是时,众人再顾不上找茬,急吼吼跑去沐浴,总算赶上了一回晚集。 原地独留梨花悠悠准备拯救武家的帝王攻略,感叹秀女们真是娇生惯养,没住过集体宿舍,不知道规矩,以为还在家一般呢。 等秀女们折腾了一通回来,就见厉嬷嬷早已候着,脸皮板得紧紧的。 原来尚宫局的小太监将秀女不满衣裙的事儿,禀告了厉嬷嬷。 其余宫人顺手补充了补充秀女胡搅蛮缠箱笼没了,以及互抢房舍没规没矩的问题。 没赏银,事儿还多,宫人告起状来毫不手软。 接下来,群芳殿大殿灯火通明,传来阵阵严厉的训斥声,听着便让人胆战心惊。 声音大得,连在小舍里提前就寝的梨花都听见了。 待秀女们被放回去,已然到了夜深,个个身心俱疲,又惊又怕,欲哭无泪。 经过这一遭,秀女们更怕厉嬷嬷了,连带着在宫人面前也不敢再放肆。 所以现下秀女们瞧见梨花,个个牙根痒痒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但真算起来,好像没什么可恨的,可好像什么都可恨,总之看见梨花就不高兴! 故而梨花跟王诗语这么“亲切”地交谈,王诗语不骂人已很有涵养,却没料到自己被误会成跟武梨一伙的了,急的心里冒火。 接下来厉嬷嬷的一通训斥中,王诗语如坐针毡。 一边担心李若仪误会,武梨害的好姐妹郁郁寡欢,她讨厌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交好。 一边又升起怪异之感,她总觉得自己被那姓武的盯上了,虽然她没有证据。 每每她情不自禁看那姓武的,那姓武的便能立即察觉,对她报以微笑。 她觉得很怪异,那种感觉不知怎么形容,就像,就像有个人一直在默默关心着你,你一转身,她就能觉察一样。 如芒在背! 要问梨花为何这么关心王诗语,呵呵! 提到这个她就想呵狗系统一脸! 今日天未亮鸡未叫,梨花如常一样,带着知春起来早练。 托狗系统的福,梨花这三年来无一日不早起,无一日落下锻炼这事,体质比穿越来时有了质的变化。 想起半夜听到的声音,梨花愤愤地质问系统,生产队的驴都有驴权吧,她过生死大关才一日,能不能歇一歇了。 狗系统很爽快地答应:‘能。’ 梨花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了狗系统说:‘请在两日内战胜王小主。提示:输了有百分之五十死亡几率。’ 还真就给歇一日。 梨花:……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狗,小命快不保! 接下来梨花和知春在群芳殿外的一个园子里锻炼,等锻炼回来,恰巧遇见了来突袭的厉嬷嬷。 在雾蒙蒙的清晨,厉嬷嬷险些栽了个跟头。 梨花觉察不对,扶了一把,询问了几句,得知厉嬷嬷在光线暗的环境下看不大清。 她琢磨着厉嬷嬷的饮食单调,应该是患了初期夜盲症,均衡饮食多补补还来得及,就提了几条建议。 恰巧这时王诗语来了,于是梨花笑了,天赐良机! 王诗语不知,梨花早就踩过点了,所有秀女住在哪,她一清二楚。 一看来的方向,梨花就大概知道来的是谁了,多问一句不过确定而已。 和王诗语的亲切交谈,也不过是为了展开性格分析,看看怎么引王诗语和她比拼诗词。 等秀女大部队到时,梨花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分析出任务目标的性格特点:有礼,易怒,自恃身份,还有一定的义气…… 训斥的时光过得总是特别的快。 早膳的时辰一到,厉嬷嬷看着两眼无神的其他秀女,再看精神奕奕的梨花,心道这一届的秀女资质实在太差。 昨夜太后命她们好好教导秀女的吩咐,只怕不好办,幸好还有根优秀的独苗,不必叫,什么都能做好。 她戒尺一挥:“去用膳吧。” 便见秀女们活了过来,争先恐后朝着善堂而去。 田嬷嬷惊呆了,她刚刚来到,准备接厉嬷嬷的手,就见秀女们饿狼扑食这一幕。 她想这届秀女就得一个好些的,其余人用膳的礼仪得好好教一教了,不然有愧太后的殷殷嘱托。 于是这一上午,秀女们都在膳堂里和田嬷嬷学用膳之仪…… wap. /109/109773/28447937.html 第28章:前朝毒大臣 大朝会上。 兵部左侍郎出列,将奏本递上,惶恐道: “昨日初闻万岁爷去了武库司,臣喜不自胜,正好新造了批强弓劲弩待您检阅。不料却闻武库司主事说,这段时日在盘需修缮的兵器,将几方大营的运了来,都堆满了外头的库房。臣一听便知坏了,恐万岁爷误会,今日特有此奏。” 话音落下,让人抬进一筐早准备好的,去了矢刃的弓弩上来, 兵部尚书年纪大,今日抱病了。 尉迟恭接过奏本,一边翻一边随口说:“昨日朕不过心血来潮罢了,不过朕记得去年秋日才盘过库,怎么现下也盘?这么大的事,何故无人奏来?” 兵部左侍郎连忙跪下请罪:“是臣等疏忽,春日雨水充沛,兵器易锈,臣等也是想着防患于未然,预备清出账目便上奏呈禀。兵器,兵士倚仗;兵者,国之利器,臣等自知干系重大,不敢不精心。” 话毕,叩首拜下。 群臣中的武定邦,垂首站着,闻言眉头皱了皱,随即归于平静。 尉迟恭未叫人起,细细看了一遍奏本,慢条斯理道:“爱卿账算得不错,将弓弩呈上。” 待合上奏本,又试了试弓弩后,才笑着说:“不错,劲道改善了许多,爱卿起来吧。” 兵部左侍郎暗自松了口气,官袍下的里衣已汗湿,却听上面又问:“不知何日将细账呈上?” 他心里一紧,连忙道:“万岁爷若想看,随时可查,但细账繁多,恐累了爷的眼。” 尉迟恭眼中冷芒闪过,口中赞许:“好,不愧是朕的好爱卿!” 下朝后,尉迟恭大步回到苍辰殿,脸上不辨喜怒。 待进了殿中,他接连吩咐: “去将兵部与武库司细账全部抬来,即刻!” “午后,找个由头宣武定邦觐见。” 要是一般人甚至换个皇帝,兵部侍郎还真能蒙过去,但尉迟恭是什么人,眼毒心明,查贪墨抄家灭族的能手。 还当太子时,他就知道武库司什么库放什么兵器,这点少有人知。 而昨日他去的是主库,专门存放主兵器之地,去的并非外库! 绣了损了的兵器,是不能同好的兵器一道存放,更不能存在主库里。 同时,从武定邦嘴里,他知道虽然一年四季都要修缮兵器,但大面积的修缮,一般选在秋冬,修缮好就得上油包着存好。 而春日雨水多,太湿润,修缮好的兵器不等上油包好,就可能被锈蚀,这也是为何秋日盘兵器的缘由。 所以,兵部左侍郎在瞒天过海! 他昨日刚去,今日就能拿出账目,竟早有准备,真是屈才了! 尉迟恭一下便意识到,兵部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他并未当场发作,甚至让人看不出态度来,等下了朝才作安排。 以他的脾气,一般的事当场便斥下了,若是忍而不发,即表明事情不是一般的大,有人抄家灭族都不足以平息的大! 事越大,才越平静! 午膳时分。 煎熬的上午终于过去,秀女们集体在膳堂内用膳,三五成群,几乎都结伴而坐。 婢女和秀女是分开教导的,每日清晨各家婢女先伺候完主子洗漱更衣,再去掌仪司那头接受教导,黄昏才回。 所以知春不在,梨花一人单独坐一桌,其余秀女不想,也不敢和她坐一起。 梨花自是不在意这些的,只专心用自己的膳,吃得津津有味。 对秀女们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她习以为常,其中有道视线特别强烈,她正等着那道视线的主人。 苏秀女看了眼梨花,又扫了周围一圈,见没有嬷嬷在,才放下筷子。 她掏出帕子装着擦嘴的模样,冲隔壁桌低声道:“喂,姓周的,你不是那姓武的表姐么,她那么可恨,你怎不管管她?” 周玉珍望去,是苏思茹,家世甚好,只是眼高于顶。 之前一个正眼都没分她的人,竟然主动与她搭话。 周玉珍心里有些激动,面上却惆怅地说:“表妹她自小便有些爱出风头,我行我素惯了,就是我那过世的祖母亦难管教呢,我怎敢……” 苏思茹撇撇嘴,鄙视的打断:“真是个废物草包,要你何用。” 两人声音不大,只小范围能听见。 周玉珍一口气上来,又强行忍下,看了一眼梨花,装作难过的样子: “思茹妹妹,我表妹现下这副模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她终究是我表妹,若有冒犯之处,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 自昨日起,她已替梨花给许多人赔过不是。 苏思茹冷哼一声,高抬下巴,一脸不屑:“谁是你妹妹,以后叫我苏小姐。还有,就你这样的,有什么资格代她赔不是。” 在她心里,梨花就算再可恨,那也是凭真本事的可恨,就周玉珍这样的废物,跪在地上舔她,她都懒得多看一眼。 把话说完,苏思茹脸一撇,懒得再理周玉珍,撑着脑袋又朝梨花看去,心想怎么会有人用膳那么好看呢,又可恨又好看。 周玉珍肺都气炸了,难怪有人说苏思茹不好伺候,横也不行,竖也不行,实在刁蛮! 这两日,因和梨花的表亲关系,周玉珍的日子着实有些难过。 入宫前打的基础,险些因为锦绣台的比试毁于一旦。 众人都揪着周玉珍质问,她表妹那么厉害,为何不提前通气,害大家被打。 和李若仪一道的小团体,尤其质疑得狠,险些将她视为叛徒。 周玉珍哭诉了一番,她这表妹自小爱欺她辱她,两人又三年不见,人家故意藏拙瞒她,她也没法子。 又把火引到梨花身上:“表妹对我藏拙便罢了,只是不该火上浇油的,否则嬷嬷就不会再训我们,自然就没有后头之事。” 众人思路被拉了回来,顺着一想,可不是么,险些忘了梨花锦绣台上拱火那茬,都愤愤不平起来。 周玉珍就这么重获信任。 谁知好死不死,梨花用完膳路过,好心丢下那句充满关心的言语:“表姐,膳堂过时便收,现下赶去,还能吃两口垫垫肚子。” 一句话将周玉珍重新打回谷底,险些爬不上来。 好嘛,梨花明明就很关心周玉珍这个表姐,合着前面一直在骗大家! 要不是当时情况十万火急,众人没空和周玉珍计较,给了她转折回来的机会,兴许就真要被孤立了。 要问梨花有心还是无意。 当然是故意的呀,有绊子不下也是王八蛋。 要是周玉珍没搞小动作,那梨花的话没毛病,怪只怪周玉珍自己站不住脚,一下就中招了。 梨花这绊子下的,一丝神儿都没耗。 她这表姐,唉,太弱了…… 膳堂里,梨花很快用好膳,在武府折磨了孙嬷嬷一场,她的礼仪学得极好,大方自然,比标准的范本还要好。 上午田嬷嬷拿她做了无数次示范,将李若仪脆弱的心,又狠狠打击了一次。 梨花起身,对一旁的宫女微微点头致意,又对秀女们微笑着说“吃好了,慢用”,虽没人理她,但礼数一定要做足。 正要出去之时,有人站起来喊住了她:“武梨,你敢不敢与我再比一场?” 终于,来了! 梨花停步,唇边漏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转回身去,惊讶道:“是李姐姐呀,怎么了?” wap. /109/109773/28447938.html 第29章:后宫坑秀女 李若仪紧捏拳头,面上一丝笑意也无,与往常注意举止仪态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走上前来,定定看着梨花,又问一遍:“你敢不敢与我再比一场?” 自昨日输了后,李若仪已然陷入魔怔,始终不信她会输。 最难受的是,从此她的礼仪典范美名不复存在,成了一场笑话,比杀了她还让她接受不了。 此刻,膳堂里的其他秀女,吃好的,没吃好的,纷纷放下了筷子,热切地投过目光,激动的竖起耳朵。 苏思茹尤其激动,就差搬板凳来看戏了,李若仪跟梨花无论哪个赢,她都没意见,两人她都不喜欢。 京中闺阁分为几大派别,苏思茹属于豪横那一挂的,身边攀附了许多走狗,跟李若仪那帮自视清高走才气清流的那挂不同,平时井水不犯河水。 但相比李若仪,她觉得还是梨花要顺眼一丢丢,李若仪太虚伪了,她更喜欢坦荡的。 王诗语和几人担心地跟过去,劝道:“若仪姐姐,你昨夜几乎一夜未睡,太累了,莫要理她,咱们先回去吧。” 李若仪摇头不依,定要再比。 梨花顺着点头认同:“王姐姐说的是,李姐姐你就听她的吧,我瞧你精神不好,赢了你亦是胜之不武,还是罢了。” “你!”李若仪一下子便红了眼,嘴唇都哆嗦起来,气的! 王诗语也怒上心头:“姓武的,你好大的口气,李姐姐成名之时,你还不知在哪个山窝窝里转悠,不过瞎猫碰上死耗子赢了一回,有什么可狂的。” 想插话帮腔,借机巩固关系的周玉珍沉默了,那山窝窝就是她家……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李姐姐昨日不过小瞧了她,未尽全力罢了,今日田嬷嬷体贴姐姐,才不让她示范。” “说的极是,现下李姐姐便是未歇好,都有十足的胆气去比,她不会是不敢了吧?” “定是了,若是比别的,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 几人一言一语,句句都在捧李若仪踩梨花,让李若仪心气平了些许。 却在这时,梨花似来了兴致:“嗯?比别的?只是我瞧着李姐姐确实很累的模样……” 她顿了顿,看了眼李若仪,为难地摇了摇头,将目光转看其他人,最后落到王诗语身上。 她眼睛一亮:“若不然,王姐姐和我比?你们姐妹同心,你赢了,便如同李姐姐赢了,我也不算胜之不武,如何?” 一双桃花眼炯炯有神,看得王诗语心里一慌。 那股被盯上的怪异感觉又来了,今日一上午,她时不时冒出这种怪异的感觉,从未停止过。 现下怎么说着说着变成了和她比? 只是比礼仪,她不行啊,今日上午又见识了一把,连李若仪都没把握,她怎么可能比得过。 便是比别的礼仪,她也不行啊! 其他姐妹看出了王诗语的心声,正想帮腔,准备说梨花以己之长欺负人,还不是胜之不武,不过话还没出口。 就听梨花忧愁地说:“只是今日瞧过王姐姐的用膳之仪,嗯……还是罢了,就比王姐姐擅长的好了。” 半个字没说王诗语礼仪不好,但这个“嗯……”字,话尾巴拖得长长,引人遐想,深意无限。 王诗语顿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感觉自己又行了,气冲冲出口:“比就比,这可是你说的,就比诗词!” 她终于知道哪里怪异了,原来姓武的一直在暗中笑她礼仪不行,这如何能忍! 梨花笑眯眯地一口答应:“好呀!”脸颊两边的小梨涡格外明媚。 围观群众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心想武梨膨胀过了头吧,三字经都背不全的人,竟敢和王诗语比诗词?!!! 谁提供的黑料?周玉珍呀! 吃着瓜的苏思茹也惊呆了,站起来脱口而出:“你傻呀,谁不知她是诗词高手!” 在京中的人,谁都知道礼仪典范李若仪,诗词才女王诗语,绣品千金孙绣云,此三人并称京城三大才女。 梨花笑而不语,心中欢喜得很,为了这一刻,她准备了一上午。 分析王诗语性格特点,定制化策略,巧妙地通过李若仪,引义气的王诗语上钩,怕人怂,一套激将法下去,最后诱之以人所长。 请君入坑,终于成了! 不过梨花高兴得太早,被气红了眼的李若仪,旁观了一遭后,突然冷静下来:“诗语,我知你是为我好,只是这是我的事,不亲手赢她一场,我心有不甘。” 她的尊严、礼仪典范的名头,她要亲自赢回。 梨花笑容逐渐消失:“……” 王诗语担心地道:“姐姐……” 李若仪轻抚她的手,转头看向梨花:“武梨,你若与我比,赢了我不会如何你,输了我任你处置。” 梨花面无表情,不想说话,若是可能,她想朝李若仪丢一条狗,狗系统的狗。 嗷,就差那么一丁点了,真想挠墙,她此刻只想骂狗系统,没用的狗,什么都要她自己搞! 这般的不平等条约一出,王诗语和众人齐惊,急切阻拦:“李姐姐,不可,她那样的人……” 万一输了,还不知姓武的会如何呢! 李若仪开口打断:“不必再劝,我意已决,无论成败,我都受得起。” 梨花心中呵呵,她哪样的人呀?她瞥了眼周玉珍,后者心虚地移开眼睛。 行,她的好表姐,等着! 李若仪这边三言两语阻止众人的阻拦,重新对梨花开口:“如此,你愿还是不愿?” 梨花暗赞,京城贵女果然有自己的风范,不屈不挠的精神值得赞许,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只是:“不愿!” 干她何事!欺辱原主时,怎不讲究风范! 梨花面无表情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理都懒得再搭理一下。 一群吃饱没事干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她很忙,她没空,她要回去制定下一个计划,重头再来! 众人愕然,没想到李若仪开的条件那么不平等,梨花一点兴趣都没有,头也不回地走了,突然感觉有点高风亮节啊,是错觉么? 李若仪也是吃惊不小,连忙追了出去,好说歹说,梨花都不理她。 她气急攻心之下:“你若不比,我,我……” 想说威胁的话,却发现没什么能威胁的,最后灵机一动:“我就一直跟着你缠着你。”直接开始耍无赖。 这话还真让梨花停了脚步,上下扫她一眼:“好,便应你!” 梨花此时心里不爽,既李若仪不甘心,那就给她个痛快! wap. /109/109773/2844793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