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为凰》 交锋 夜色凉如水。 凰明慎跪在金碧辉煌的凤阳殿前门外,映入眼帘的只有图案繁复针线细密的地毯,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她在脑子里背完第二遍《凰诫》,正盘算着最后一段的“自吾之后,浴凰王朝皇帝必亲民爱人,必勤勉自立,必言行一致,必进退有度,方能不负吾开国之辛,不辜前朝伟人血汗泪”之后还有什么,就听见风声鼓鼓作响。 不得不说,开国皇帝的文采不怎么样,但这不是她现在应该忧虑的事情。眼下当朝皇帝——也就是她的母亲大人——新年伊始,便因这连月不开的雨大病了一场,险些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皇帝重病,这种事带来的一系列影响轻而易举便能动摇国之根本,也很明显能导致现在她膝盖上的淤青:永煌帝不允许凰明独返前线。 凰明独与她都是父后的孩子,年岁相差不过片刻,就在十六年前的坤宁宫呱呱坠地。她们是一父同胞的亲姊妹。许是年岁大了,永煌帝从去年开始,就深深忌惮起她们二人背后的权势地位,毕竟即使她们的父后早早仙逝,父族一支至今也仍有当朝的重官。 凰明慎暗自思忖,倘若她坐在那个位置上,原后却留下一对权势滔天风头无两的女儿,她也会忌惮。更遑论,皇叁女凰明独从四岁开始就被姑母父带去了凰地与北域的边界,自幼习武,及笄后便自然而然接过了北域大将军的头衔,却无人敢置喙她的历练浅;至于她,被留在宫里的十六年却也从未落下权势的扩张,她早就成为储君之位的人心所向。但自从永煌帝提防伊始,她们便通了消息,迅速压低气焰,由明面转为暗面。 然而独儿还是在这个新年伊始的宴会上被当众削了兵权! 她几乎是恨得牙痒,若非不是她知道皇帝舍不得拿自己的身体谋划,她都要怀疑这场来得如此巧的病是真是假,能让皇帝在北域大将军时隔两叁年再返京贺元旦时以“侍疾”的名头把其留下来。 眼看着北域连日传来北边有匈奴小范围侵扰的消息,凰明慎坐不住了。皇帝想打压她的翅膀,却全然不顾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北边有匈奴虎视眈眈,西边又有溪林部落暗中打压,她不明白凰宁儿如何将皇位坐得安稳。 若非凰宁儿耽于声色享乐,也不至如此,如此——四十来岁就能因为一场风寒险些被夺了命!她凰宁儿要享安稳,却要把权裹在自己手里,谁知道她能让独儿一“侍疾”侍几年?到那时,北匈早攻进城,把她项上人头夺下来了。 凰明慎暗道自己近日戾气太重,却再也不想忍。她用完晚膳后便早早进了宫,直奔着凤阳殿。凰宁儿像是早知道她的来意一般,将她耗在这里跪着。她知道这也就是凰宁儿最后的穷途末路。凰宁儿并非不清醒,正相反,凰宁儿此般鲁钝之人都会开始忌惮她,正是因为凰宁儿认识到她早已成了气候,折断不了其羽翼,才频出这种阴招。 到如今,她只有忍。凰宁儿不会让她跪太久,她不敢事做太绝。 谁能想象,当朝皇帝竟是如此一个草包,若非当年夺嫡时宫中成年皇储人选都被太皇太后杀的杀,打压的打压,这位置绝对落不到凰宁儿头上。 是,十六年足够她摸清凰宁儿的性子。凰宁儿不清楚她的行事作风,她却知己知彼,这正是她不久后的将来的一大倚仗......她又开始背第叁遍《凰诫》。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高大华丽的红漆朱门却开了。来者既不是凰宁儿身边的女官赤月,也不是凰宁儿本人。 是凰明断。 即使侍疾,她也仍然在流云髻上别了金凤绕珠缠珠簪,似是为了昭彰天下她凤女凰胎的气质,倒确实很成功。她斜睨着眼看人的时候,倒的确风流嚣张,却不知落在凰宁儿眼里,又有几分顺眼。 虽然同是皇女,但凰明断其人,也算是帝京的一个传奇人物。她其实才是凰宁儿的长女,生父却只是一位小侍卫。这本只是一桩凰宁儿当太子时的风流韵事,然而那侍卫却被冷心冷面的太上女皇斩草除根,险些连凰明断都没能保住。不知侍卫使了什么手段,把早产而生的凰明断暗藏去了尼僧庵,就连凰宁儿都是直到登基后才知道自己有个叁岁的大女儿流落在外,这才找回来。 这背后又藏着一桩背景故事。 在浴凰开国女帝之后,男权社会被彻底土崩瓦解,当时的一位男仙嫉妒得眼红,便降下天谴,妄图让女帝一支永远生不出女嗣,妄想让浴凰因无后而终。 幸而男仙法力不够,只能使生女比生男的概率低得多,尤其是皇室血脉一支。这也导致不少浴凰女帝一生无女嗣,只能从旁支过继。 故而对当时初登基的凰宁儿来说,这个女嗣就像一个吉祥的象征,既是保证了她有后,也象征了她的生育能力,在浴凰,能生出女嗣的凰帝才是被真正认可的。故而,凰明断才被接了回来,凰宁儿对她百般疼爱补偿。 然而,不知是受尼僧庵叁教九流之辈的影响,还是男人血统肮脏的原因,导致凰明断一直到八岁才学会开口说话,即使有良师益友,六艺仍然还是平庸无奇,就这么蹉跎到双十缺一之年。 但对凰明断来说不幸的是,女帝登基后还不到一年,太上女帝为凰宁儿指婚的凤后,也就是她和独儿的父后便诞下了一对双凰胎,取名君女慎独之意。这双喜临门使得年轻的女帝意气风发,很快也就把彼时四岁都还不会说话的凰明断抛之脑后。 所以,即使才智平庸的凰明断,从小在宫人的教唆下,也对慎独二娣忌惮深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眼下,凰明断刚换下一身沾染凰宁儿呕吐物的袍子,心中正是郁结,就看见凰明慎跪在门口进不去,畅快了半分,自不会放弃这个居高临下逞口舌之快的机会。 凰明断含笑道:“母帝已经歇下,慎儿莫要再跪,跪到天亮了,这番孝心也没用武之地。”言毕,她故意走到凰明慎面前,袍摆施施然,绛唇勾起,笑得轻蔑又娇艳。 凰明慎蹙眉,脊背挺得更直,即使仰视,也不给凰明断半点她落了人下风之感:“跪拜祈福为母帝侍疾并非作戏,倘若断姊误会了我的一片苦心,才真叫慎儿心寒。” 这个蠢货。同时间,断慎二人都在心里冷笑道,凰明断笑凰明慎假惺惺,凰明慎却只觉得她这位长姊实在是肖极了凰宁儿,一样蠢笨而不过脑子。她丝毫不关心凰宁儿是否安好,这趟前来本就只为了独儿而来,而断姊哪能猜到这层。 好在,赤月在这时打破了僵局。她端着架子从凰明断身边绕过,有礼有度地施以一礼,虚扶起凰明慎:“二殿下快快请起,陛下正召见您呢。” 凰明慎淡淡扫了凰明断一眼,像是嘲讽她刚落下的母帝已睡下的虚假消息,便转身跟在赤月身后进了凰阳殿。凰明断撇撇嘴,感觉自讨了个没趣,也就走了。 凰阳殿内,凰宁儿的疲惫神情倒不似作伪,见到凰明慎,也只是轻轻一颔首,便等她开口。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于是凰明慎敛衽跪拜,声线不疾不徐—— “启禀母帝,近日我凰域北边发生十几起匈奴部落小范围侵扰,损失虽不大,但足以令人戒备,恐为北匈试探进攻讯号。女臣恳请,派叁凰女独儿前去平乱,以昭浴凰王朝威赫尚武之风,平边疆蠢蠢欲动之辈狼子野心!” 凰明慎无法得知凰宁儿此刻的心路历程。 于她而言,她对才四十几岁就已迟暮的母帝没有太多感情,她花了太多心力在笼络前朝上,还要分心关注独儿的身体,这些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她知道,她一迈过这二八年华,笼在这凰地上的帝京上的便是会沾染血腥味的夺嫡风云。 她必须赢,只能赢,才能不做困兽,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独儿被拘在京里就是战争吹响的号角,眼下大凰女还没有动作,四凰女才十叁四出头,她必须先发制人,打好眼前这一仗。 凰宁儿仔细端详着她这位二凰女,心中波澜起伏。 她对元后薛氏没有太多感情,现在甚至连他的脸都记不清了,但想必应该是不差的,从慎独二姝就能看出。慎儿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比起后宫,对女嗣少了些关注,她如今竟也出落得这般明艳大方。少了断儿的娇媚情态,却又比从小长在极寒之北的独儿那种清高傲岸更近人,也不像四女儿那样怯生。一眼望去倒是不怒自威,骄傲自矜,眉眼间都是意气风发,丰神俊朗。 倘若让她真要从凰女头选......也只有这位最合适。然而,她对凰明慎的感情却复杂得很,既有自豪,又有忌惮,既是满意,又是自卑。 凰明慎越是完美,她就更要抓紧自己手里的权势,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相信,自己是这世界的主人,是凰明慎都得毕恭毕敬的女帝。 而......独儿乃慎儿一党,倘若放虎归山,日后北疆若反,便能直扼帝京之喉舌,是为心腹大患!凰宁儿眸色愈深,却不得不朗声道:“独儿留在京中,一时之间,北疆也不会失了主心骨,尚有你姑姑坐镇,北匈不敢轻易来犯!” 凰明慎省得,这位只会拿姑姑薛清平来造势。然而,只要凰宁儿不松口,她说的“一时之间”便能拖到无限长。到时,姑姑年迈,姑父又是严家人,大半军权又能落到宰相家里去,白白便宜严贤妃所出的四皇女。 这种姐妹阋墙的话她断不会说出口,但她有办法让凰宁儿与她都各退一步:“回母帝,薛将军年迈,恐怕军中事务不能面面俱到,独儿年轻,在军中历练时一年到头也不会发生几件北匈侵犯的事,如今她一回京,北匈就如此境地,实在难以让人放心!恳请母帝,让独儿过了年关就返回北疆,镇压边境!” “独儿如此年轻就挑一方大梁,你可知京中又有多少人看不惯欲除其而后快?!母帝这番心思,都是为了独儿着想。她在京中,就是为了韬光养晦,修心养性。慎儿再叁不顾孤的良苦用心,可想到过这一层?” 凰宁儿端坐高堂,心中一片凄然忐忑。不知何时,她对面前这位女儿竟如此忌惮,如此受其挟制。凰明慎恍似未觉,再叩首:“母帝,独儿倘若真为保家卫国引来忌惮,是她的命!总好过在京中应付各方势力的挟制,郁郁不得意。恳请母帝,叁思。” “你可过问过独儿,是愿意留在帝京坐享海晏河清,还是去那极北之地受苦受难?!”凰宁儿胸中气血又开始翻涌,看着自己跪着的凰女,却只觉面目可憎。 这话说得难听了。想必是真急了又病着,凰宁儿平日里不会如此失了分寸,说这种传出去叫北疆士兵听了心寒的话。 凰明慎再叩首,不易察觉地冷笑,字字掷地有声:—— “母帝,您看错独儿!独儿非甘于被拘于井底观月的蛙,更不是仰人鼻息的犬!前线正是用人之际,她在这里,是浴凰一位普通凰女,在前线,却是所向披靡的将军,是皇室的脊梁,是母帝您的骄傲!她必须是凯旋的鹰或撼树蚍蜉,她可以战死在极北之地,却绝不能囿于深宫!” 她自知自己这话也不算理智,一句话把除独儿外的凰女都骂了进去,连母帝的面子也驳了去。但凰宁儿的格局实在太小,忍不住叫她心寒:四岁时独儿因为那件事而不得不前去极寒之地时,母帝可没心疼过独儿,过问过独儿的心愿! 半晌,凰宁儿疲惫地用指腹揉过太阳穴:“待到春暖,就依你所愿吧。”说罢摆了摆手,似是颓唐懊丧至极。 凰明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是她与母帝双方在打机锋后都妥协后的结果。母帝不可能甘心真的让独儿回去,提到姑姑薛清平就是为了用以要挟,薛家在独儿回北域后绝不能再冒头,自然也不能为她提供太多助力。但这个结果并没有伤她根本,无非剪去枝叶罢了。真正茂密而茁壮的大树,扎的根早就不是掉几片叶子就能被拔出来的。她有这个自信。 这些都是她苦心经营多年的结果。凰明独回北域,是她的目的,却不是她真正的好处所在。北域迟早为她所用,而不是经了一道姻亲关系的薛家,独儿再回去,大权就能真正掌握在她手里,薛家被打压,也中了她的计。 这第一次交锋,她看起来是让步,实际上,赢的东西不少。 她从凤阳殿出来后就赶去了独儿所在的独月殿。这是她们姊妹二人刚诞生就被赐予的宫殿,她的是慎风,独儿是独月。名字倒应了她们二人的性格,一个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一个清风霁月行事独断。即使独儿四岁走后,她也把这两处宫殿看管得很好,只等着每叁年独儿回京有地方歇脚。但这绝不是独儿被锢在这里的理由。 凰明独尚未歇下,还在院内挽转剑花。感觉到她匆匆入殿,屏退了侍从,向她的方向行了礼。凰明慎连忙虚扶起她,埋怨道:“我帮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必如此?” 原来这位叁凰女,双眼却被黑布蒙住,是个瞎子。 闻言,凰明独抿唇,似是想辩解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不是谢你。”半晌却又张张嘴,哑然:“……谢你,让我能回北域。” 独儿对自己永远都有信心,她不禁失笑。深夜来访,只字未提,独儿就敢说她要回北域,这全天底下,也只有独儿敢对自己这么信任,信任她的能力。 凰明独憋出这么几句话后便不再多言。而凰明慎却放不下心:“此番你回北域,若无意外,兵权几乎就要完全移在你手里了。京中看不惯你这个瞎子将军的人很多,北域是固若金汤,一路上却少不了明枪暗箭……我自是相信你的实力,却也怕你不小心被奸人所害,你答应我,万事不可亲自涉险,夜里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此外,也决计不可不小心把你夜里无五感的事叫旁人知道。多年来,你几乎不曾夜战,恐怕也已被有心人发现端倪,所以更要慎之又慎,慎之又慎!” 她直直盯着凰明独黑布遮处,仿似就能与她眼神交流。她至今忘不了,她的妹妹那双明亮清澈的双眼是如何被这块黑布蒙住视野,又是怎么在黑夜里消失五感后跌跌撞撞蹒跚学步的样子。凰明独吃了太多苦,疼在她心里。 凰明独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与她交迭的手背,摩挲片刻,倒像是千言万语。 当晚,她和独儿同枕,头挨着头,倒像是同在父胎时一样亲密无间。大多时候是凰明慎说,凰明独只听着,却总在她以为她睡着时鼻音“嗯”一声,也就蹉跎了一夜。 势力 02 凰明慎第二天是在凰明独怀里醒来的。移日作为她的大宫女没她的准允自然也不敢进来,在外头等着伺候。她扶了扶太阳穴,自觉浑身泄了劲,朝外头道:“进来吧,把吞月也叫进来伺候。” 她没闲着,脑子里盘算着自己现在还有什么路没铺。北边她的人手已经在准备接应独儿,从凰都之外的路却是危险重重,她昨晚的担忧绝不是杞人忧天。凰宁儿用来掩盖打压她的理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这京中多得是人欲对独儿下死手。半月后便是雪霁天晴时,她会在那之前打点好一切。 面前案上的宣纸空白如新。她垂目暗自沉思,这京里现在只怕是同一汪浑水没什么两样,哪有几个人真正置身事外。姻亲要关注,血亲要护持,这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她见得多了,从现在起,她的一念之差也许就会导致整个环节失败闹出上百条人命,这和以前小打小闹的权势拓张可不一样。 凰都。她落笔,定定凝视着这眼前入木叁分的字。 凰都是浴凰千年来的都城,繁荣至今,好似早已达到了顶峰,进无可进。此乃衰败之势的起端。怪道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嗅见了风声,循着凰宁儿此次生病就开始请立储君。 其中有她的手笔,故而呈上去面圣的储君人选里头,也大多只有她的名字。可实际上,她的人回来禀告,折子里头可有不少人写的是凰明章的名字。她记下了那些官员的官职姓名,大都是五品开外,再一查,竟都与严相有师徒恩情。 严相是前朝元老,严贤妃乃她正夫所出的亲儿子,是继后一位的最佳选择,面对亲外孙女凰明章,她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四皇女党。这并不难猜。事实上,这种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也不意外。而且,从当前的时局来看,严相不敢做事太绝,这才让一群小兵小卒来试探她。 若说独儿死了对谁有利,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位严相。她凰明慎少了左膀右臂,也就少了北域的兵权,薛家不提也罢。故而,她明面上看起来的那些势力就变得不足为惧,凰明章也自然可以和她争上一争这储君之位。但严相倘若真有这心思,此刻就不该只是派一些徒弟,而是直接让自己的亲女儿开始拟奏请立凰明章了。只怕不会在这次独儿返北域途中下手。 凰明断她本不放在眼里。试问一个愚笨到天下皆知,父族又无法提供任何助力的皇女能翻起多少波澜?但事实上,她宁愿多几个心眼,也好过相信凰明断是真努钝。凰明断长她叁岁,好美酒美人,饮酒作乐,几年来在京中的世家女子里头都是出了名的“待人耿直热情,不打机锋”。在她看来,人脉也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渠道,即使那些朋友与她凰明断本人无任何过命交情,在平常时刻打探些消息互通有无也是够了。 若非到关键时刻,她也是不想动用薛家势力的。当年她与独儿一同出生,转日薛后就因大出血而死,薛家哭天抢地,连带着时任当朝北域大将军的薛清平都被惊动回京,要凰宁儿给个说法。将军直至凰城,这不可谓不是给凰宁儿面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故而,从此薛家当朝的重臣退隐的退隐,还乡的还乡,留薛清平一人做将军也只是因为京中无人可用,而彼时又正是与北匈关系紧张时刻。 后来不过一年,北匈叛乱初定时,凰宁儿就想下手剥了薛清平兵权,却就在这时,宫里传来消息,有宫女在慎独二姝的抓周物品里下了毒,彼时只有一岁出头的凰明慎只碰了章印,已抓到剑后的凰明独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竟让自己的眼睛白白瞎了。 从此以后,没了竞争皇位资格的凰明独自然也就被忽视,连带着薛家更是被重创,却因着北匈叁番五次的侵扰防不胜防,只好一举出兵镇压北匈,订下不过叁年的友好契约。就在薛清平一筹莫展之际,宫里又有消息,凰明独虽然双目失明,却拥有比常人更灵敏的感知,四岁时竟就能舞着小木剑护食。薛清平死马当活马医,又是一封奏折直达天听,恳请凰宁儿把凰明断送至北疆,由她照顾。理由自然简单:凰明断的父后死在宫里,眼睛又瞎了,她不敢相信皇宫是什么好地方。凰宁儿本就对薛家有愧,即使想过无数次削了薛家兵权,也不敢在面对凰明断的事情上含糊。 于是就有了凰明慎记忆里的那一幕:草长莺飞,细雨连绵的春日,她却和她的妹妹分别。那时她不知道妹妹是去那么远的极寒之地,也就以为再过几天就能见到妹妹,却并没遂她的愿。后来嬷嬷告诉她,独儿一去就是叁年才回来,待上一个月又走,她也不能理解叁年是多久。转眼间,也就到了如今。 凰明独当年的事故本就蹊跷,在母帝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给当朝嫡皇女下毒,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然而,母帝却只是象征性打杀了几个宫女,像是仗着薛家不会再敢犯将军无诏回京的过错,转眼间也就得过且过了。后来凰明慎趁独儿每叁年回京时都要拉她去问遍一众神医,得到的结果却都是,若是早点来治还能把体内毒素驱出,如今早已药石无医。 她无数次怀疑过是谁,在心里起誓她势必要揪出是谁害了独儿。然而,事发时她到底还太小,长大后再查多年前的往事,更是力不从心。她只知道无论母帝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她事后的补救措施也彰显了她的能力差,或者干脆就是想揭过此事。所以,她才如此执着于代替她成为皇帝,因为她要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就像眼下。 她看着被她写下又打叁点的严家、薛家、凰明断、凰明章……伍德妃身后的伍家呢?贺昭容身后的贺家呢?诞下皇子的皇妃大有人在,保不齐有人想趁此时争权夺利。她暗叹自己真是到了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时刻。 却就在此刻—— 移日进来通报:“殿下,伍德妃求见。” 送上门来的机遇! 凰明慎沉吟片刻,挥手应道:“叫伍德妃在偏殿候着,莫要怠慢我这位庶父。”她在心头飞速盘算,伍家乃商人起家,根基不深,伍德妃伍蒙是当年凰宁儿为扬州漕运一事给商人利益置换而象征性封的后妃,在宫中颇不受人待见,自从生了个皇子后更是被人暗地里嘲笑肚子不争气。 如今这一番前来,恐怕有得是银子奉上。这正是她与官商深入了解的好机会。 思及此,她起身去了偏殿。 伍蒙面前的茶还冒着热气,他眼里就开始盈着泪了,见了凰明慎就要行大礼。凰明慎连搀他起来,就觉袖子里霎时藏了个沉甸甸的木盒。如此明显的作派,他安的是什么心! 她眸色一沉,眼见着就要呵斥,伍蒙又收了手,对着凰明慎泫然欲泣:“殿下,眼下只有您救得了奴家一家人了,求您大恩大德,让奴家这条贱命留着为您鞍前马后!” 她嘴角一抽。 浴凰女帝大多嗜杀善虐,绝非良善之辈,宫中嫔妃说得好听是嫔妃,说得难听些,就是性奴。 这种事并非深宫秘事,几乎平头百姓中也流传着这种说法。但也不是凰明慎洁身自好,归根结底,她还未通风月之事,自然也就不懂其中许多曲曲折折。 故而,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也想不到,这堂堂正二品的嫔妃,竟在公主面前称奴称婢! 按道理来讲,虽然男子身份低贱,血脉肮脏,可到底纲常伦理所在,若伍德妃是个受宠点的,只怕皇子都要规规矩矩叫一声庶父。万千宠爱的皇女自然是不必,但也用不着妃嫔自轻自贱到这个地步。 想来,恐怕是伍德妃病急乱投医,把她当成和凰宁儿一个德性的怪性癖之人了。 思及此,她淡淡一笑,把伍德妃安置在座位上,扬手叫吞月来。 移日、吞月皆是她的贴身侍卫,武功都不浅。吞月乃男子,此刻正适合侍奉在侧,不叫伍德妃见了外女蒙羞。如此作派,她相信她已经拿出了诚意。 “不知伍德妃所言何事?倒叫本宫这个做小辈的心中惶恐。”凰明慎自是摆足了派头,垂眸品着吞月刚泡好的上等竹叶青,摆明了是要伍德妃自己开口。 伍蒙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妃嫔作派,此刻更是惶恐忐忑,坐立难安,眼看着凰明慎给了他这个机会开口,就要一一说来:“殿下于百忙中屈尊纡贵听奴家这等下人言,奴家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奴家母家于前几日收到飞鸽传信,本以为是远嫁北匈的弟弟传的信,拆开一看却发现是我那苦命弟弟的一根断指! “奴家的母父亲眼瞧见,做不得假,那上头正是我弟弟幼时落下的疤痕,还另附了北匈皇室嫔妃才有的扳指!这才连夜传消息到奴家这里来,可怜奴家那弟兄,不过二十来岁,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说到此,伍蒙蓄在眼里的薄泪如断了线般落下,他伸手去拭,好不可怜。凰明慎注意到他情绪激动得好几次连谦称都忘了讲,心下了然。 这伍家官职不高,家中女男却出了名的颜色好,会攀龙附凤、趋炎附势。这不,伍家家主在凰宁儿身边塞了人,也在薛清平前几年同北匈部落谈判时,把自家男子作为宗室子和亲了去。那孩子自然也争气,据说使了些手段,把北匈皇帝北燃哄得十分上道,也惹了不少人眼红。伍德妃的弟弟,当时也正是凰明独眼皮子底下被送过去的。 “这般大事,伍德妃自该禀告陛下,由陛下向北匈讨回你那弟弟的公道,缘何找到本宫头上来了?” “殿下有所不知,女帝陛下近日越发不肯见人,可奴家那弟弟实在是命悬一线,等到女帝点头,只怕到时候就得要奴家的母父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说及此,伍蒙又呜呜地哭出声,虽然叁十多岁了,却还哭得我见犹怜,叫人于心不忍。 凰明慎自然是不吃这套,知道这贱奴没把话说全:“陛下未曾首肯过的事,本宫又怎么敢越俎代庖呢?若真是叫本宫与母皇生了嫌隙,一千个你的人头都不够赔的。”她的丹凤眼生得狭长锐利,目光几乎直逼人心。 伍蒙暗自有了打算,这凰明慎果真如传闻般的有主意,比那缠绵病榻的女帝不知强势多少,自然不敢再藏着掖着:“不瞒殿下,奴家的弟弟是个孝顺的,自打去北匈封了妃,送了不少好处给奴家母家,倘若要让女帝知晓,恐怕不利于病情,奴家一家忠心日月可鉴,这才来叨扰殿下!” 果然是个阴私的。不知私底下收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好处。凰明慎心下冷笑,这伍蒙倒是个上道的,眼见她并非愚笨,才敢透两分底。这也是明里暗里告诉她,若是能保他弟弟一命,不知道能拿到多少物质上的好处。但这些,显然远远不够达到让她出手的条件。 “哦?看来兹事体大,更是该上报陛下了。这种脏东西没处理干净,恐怕日后于谁都无益呀,”凰明慎压低声音,“伍德妃不是个蠢笨的,自然知道,本宫手底下可不该有不清不白的来头。” 伍蒙咬牙,这是要他伍家直接站队了。自古皇储站队就是人头上的买卖,除了直接命定的血亲,任何结亲、扶持、师生,都动辄可以规划一个人的阵营。 伍家会看眼色钻营,这才让伍家能不立于风口浪尖,倘若眼下这件事能用金银说服凰明慎让凰明独去打听,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虽然有被女帝发现的风险,但远远比不上站队失败后的流放事大;而此时凰明慎话挑明了是要他们伍家选择站在她这头,比要了他家多少财产还让人咬牙。 但北匈的贵妃实在太重要了,他们决计不能放伍荃一个人落在不知道的地方,否则吐出些什么事,他们的项上人头更保不住。 在来的路上母亲大人就曾命令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达成目的,那既然如此,早些站队,卖皇女一个好,未来指不定也能捞到个从凰之功。 伍蒙眸光明灭,终是下定决心:“殿下所言,伍蒙万不敢忘,伍家自是要忠于女帝的,未来女帝,更是。” 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勾唇,伍家是个有主意的,伍家家主更是个有主意的,自然是授了伍蒙这般行事的权利。她甚至都要分不清,这北匈贵妃一事,究竟是不是伍家白给她卖个好的由头?她差凰明独的人脉一调查,根本费不上什么功夫。 可怜伍蒙不知这件事对她来说如此轻易,否则只怕为这站队而带来的巨大代价就要吐血了。 待送走伍蒙后,凰明慎站在慎风殿中修葺得古朴自然的池子旁,负手而立。 她已打点好母皇身边的近侍,今日伍德妃前来找她的事情决计不会传到凰宁儿耳朵里去,相信伍蒙会在其中出更多力。 一个北匈贵妃的死对她来说无足轻重,但若是这个北匈贵妃是她如今的“盟友”,可就不一般了。她望着池中潜游的鱼儿,凝神片刻,又唤来了吞月。 吞月作为男子,未出嫁前是不配以整张面目示人的。故而,他只得露出一双严肃上挑的眼睛,却也看得出本人姿色不差。这又是凰宁儿的“良苦用心”了,她心里暗笑。 凰明慎肆无忌惮地打量他全身,直看得吞月不自在极了,手足无措,被蒙在黑布下的唇紧抿,幸而脸颊上的绯红也被挡住了。片刻,凰明慎才笑吟吟地开口:“瞧你紧张的,我会吃了你吗?” 凰明慎边说道,边往前迈步,几乎就要与吞月贴身。她生得高挑,却也直到吞月胸前。吞月微微低头,就看见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唇上一片殷红。心中警铃一响,就要后退跪下:“请殿下吩咐!” 她收了逗他的心思,低声吩咐道:“把独儿叫来。”又想了想,“……若是还在睡的话,就不必了,什么时候醒了,再叫来慎风殿。” 她这话其实纯粹多此一举。凰明独是习武之人,哪怕对上移日吞月二人,恐怕也不在话下。这都归功于她每日寅时左右就起,子时才歇下的习武惯例。虽然昨夜同她顽闹整夜,应该也早就醒来了。 等到吞月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坐在凉亭中,心中不知何时又起了新的念头。 她已及笄后有些时日了。按理说,在她这个年纪,早就是夫妾成群,更不用说像凰明断那种风流人物,未出世的孩子都已经有了。 但她一直无睱分神打点这些,对于京中闺阁里待出门的郎君们也不熟悉——于她凰明慎而言,她更宁愿结交那些郎君们有权有势的母亲…… 但这不是婚事一拖再拖的理由。她没想起,或者说是她有意识回避,就是为了等凰宁儿亲自开口。她不介意在婚事上给凰宁儿一些主动权,好让她放下戒备,以为这个女儿还是好拿捏的。毕竟于凰明慎而言,她无论娶了谁,也只是靠自己的人脉,不靠夫侍。 可她越回味伍蒙的话,越是觉得她该好好选选自己的未来夫侍,顺带着把自己的侧夫也选了。倘若她想,她甚至可以再纳几位,但这样行事太嚣张了些。 刚刚伍蒙哭得叫人忍不住怜香惜玉,她虽然无甚触动,对自己的母皇用过的东西也没兴趣,但她发现,每当伍蒙哭得更凶,她更要畅快几分。 多舒服啊——看男人在自己的眼前示弱,博取她的关注、怜惜、同情,谁又知道,她恨不得眼前的人哭得再凶些,最好被她欺负坏了,只能当一个玩具呢? 她不通风月之事,但她知道,这种事情若没有意思,凰宁儿便不会在宫中大修土木修筑鹤居,豢养男宠,日夜笙歌了。 待到吩咐完凰明独,她会去赴国女府上开的新春宴,好好挑几位侍君。 赏花宴 凰明独赶来时,果然已穿戴整齐,不见半分疲累之相。凰明慎曾在心里喟叹,虽然同是父后所出,独儿的体质偏偏就比她好了太多。不比她,易受风寒暑湿,每逢月事,更是痛得不行。 然而,她越长大越痛恨命运何其不公,给独儿如此将领天赋,却偏偏夺去她的双眼,每思及此,她都觉得造化弄人。 她收起思绪,看着独儿越来越近,忍不住关心道:“你可睡熟了?昨夜被我折腾那么久,还这么精神。待会再回去补补觉吧,回了北匈可就没这么软的床了。” “你没有闹我,我是好久没见你了,才半晌睡不着。晚上困了,我自然会睡的。”凰明独极为认真地答话,一板一眼,只让人觉得可爱。 凰明慎扑哧笑了:“昨夜凰宁儿左右没说错,如果我在京中,恐怕你也舍不得京中。”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凰明独点点头:“我当然更舍不得你。不过北匈需要我,你也需要我去北匈,我自然去北匈。” 凰明慎在心中叹一口气:“这回你去北匈,姊姊交待你件事。伍蒙——”说到这里又怕她不认识,“——我们四妹的父君。他的弟弟在北匈当贵妃,就是前年还是去年你护送到北匈皇室的那位,前几日给伍家传了消息,估计是被人盯上了,断了根手指。伍家想托你,去北匈打听一下,倘若真有其事,顺带派人解救了他便是。” 凰明独不假思索地应了。 凰明慎知道她这性子,却也头疼万分:“你自己行事小心点,万事不可鲁莽,你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旁的,都比不过你。” 凰明独更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眼看她就要回去,凰明慎又叫住她:“等等。”但百般纠结,不知如何开口,觉得自己问的多半是个废话,“过几日,我大抵要去参加国女府上的开春赏花宴——左右就是个相看青年才俊的相亲宴。你可有什么想法?” 凰明独脚步一顿,开口有些发颤:“你,你要成亲?” “我们都及笄不久了。”凰明慎料想到她会舍不得,扶额道,“没人能比过你,没人。” 凰明独点头,却不似之前那般肯定,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 * 二皇女要参加赏花宴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凰明断宫里的时候,她正在被自己的通房喂着吃葡萄。 闻言,她讶异地抬眸瞥了一眼下人,确认消息真假,随后又与自己侍候在一旁的驸马娇笑调侃道:“要不要猜猜,我这位皇妹,会挑中哪家的王孙贵胄?” 侯无瑕低垂眼睑,不敢应自己妻主的这句话。宽大衣袖下遮住他身上或深或浅的伤口,他想,倘若当年大皇女没有挑中他,是不是如今这番光景都会不一样? 不重要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晚些时候就要给母亲写信,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叫她务必要带着家中的亲弟表弟赴宴。 即使,大家心里都清楚——太傅侯家,怎么可能真的再出一位皇夫。 * 四皇女这边也没闲着。 她乖乖巧巧地应了自己祖母的问好,立在一边给祖母磨墨。严相严索骥也真乃一奇人,才敢指使当今的四皇女给她亲手研磨。 严索骥把新得来的消息放在旁边,让凰明章亲眼看。她认真看了,作出讶然神态,发问道:“祖母,这位竟然是不打算等指婚,直接就要自己挑了?” 严索骥眯眼,她老神在在地摇摇头:“看不透这凰明慎的心思。她翅膀硬,咱们暂时只好避其锋芒,恐怕上头那位也如此想。她要娶谁纳谁,管不着。” “但这般作派……”凰明章似是欲言又止,“我不敢议论皇姐。” “且等着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至于你,倒可以去亲眼凑个热闹。”严索骥满不在乎地笑了,即使头发花白了,也未曾懈怠,继续写着奏章。 下人又来通传,说是北匈那边有消息了。严索骥凝神一目十行,沉思片刻后,她说:“计划有变。明章,你得带着你表哥一道了。” * 叁日后。 凰明慎自然是不知道她人作何想。她眉眼惺忪,正是春困,就被移日叫醒更衣梳妆。半晌她才睁目,瞧着镜中的自己,花铀含情,眉眼端庄,不笑时又不怒自威,仪态万千。 合该如此耀眼。她闭目,拂过自己面上的每一寸肌理。没人不会被今日星月的光辉威慑,其他任何人,都只是陪衬。 凰明慎上了公主制的轿撵,她在这方面无甚太多要求,待到成了皇储再改制也不迟。她不会白白落人一个话柄。 移日吞月已在轿中等着伺候了。今日是着选妃的目的,宴上人鱼龙混杂,男女都有,吞月不宜露面,只好一直等在轿里。 凰明慎对这般安排无甚异议,若是个有点用处的男人,带了也就带了,但移日伺候她更熨帖,又同样是女人,她自然是选带女人同路;至于吞月,她早已想好,他若是个上道的,日后给她做个暖床的通房倒也不错,成婚前的初侍,也安排他就是了。 路途有些远,凰明慎懒洋洋地把脚搭在吞月膝上,他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给她脱了鞋袜,露出一双白嫩清瘦的足,脚趾圆润如珠,好不可爱。 他心中燥热,恨不得就要俯身舔弄那作乱的脚趾,吮得凰明慎酥软了骨头,喘吁连连。他早就被凰宁儿派人调教成了个性奴,之前一直忍着规矩,身体却憋得难受。 眼下凰明慎毫不顾及地作弄他,马车偶尔颠簸,她那双不安分的足毫不留情地踩到他那物什儿,真叫人欲仙欲死。吞月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 凰明慎自是故意的。她控制着力道,或轻或重地踩在吞月那儿,看着男人忍得汗都要滴出来,坏心眼作祟,专停在那一处,用脚趾头挑逗。 吞月惊愕,却不敢说什么,阴茎敏感难忍,恨不得将茎身自己撞在凰明慎足下,好纾解他的情欲。 她没闲着,脚底却使了劲,像猫踩奶似地踩着。她足底软,像是从未走过路,嫩得隔着衣裳都叫吞月发痒。 移日早就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瞧多看,却只留他吞月一人要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想泄了身再抱着公主那金枝玉叶的嫩穴狠操。 凰明慎自然不可能遂他的意。眼看着吞月要到了,就安分了,继续捧着《凰图》研读。像是一切都只是吞月一个人做的场春梦般,只有龟头处的瘙痒告诉他不是。 国女府眼看着就在眼前了。 变故却在眼前突然发生,马夫突然勒马就不再行进,凰明慎起初以为是到了,移日出去看了一眼,却不尽然。 她了解了情况,回来禀告公主殿下:“殿下,前头是太傅侯家和礼部尚书蓝家的马车,不知因着何事闹起来了。奴婢瞧着,都是要往国女府去的。您看……” 凰明慎蹙眉,侯家世代书香,不应如此莽撞;蓝家虽然与她交集甚少,却也是守礼数懂规矩的,这两家不知怎的杠上了,她没必要淌浑水。 她正打算吩咐移日了解了她们两家的争端后再来禀报,就遣了马车绕道继续往国女府走了。却在这时,有眼尖的瞧着她的仪驾来了,高喊着:“公主千金之躯,若是被你这等庶民惊扰,你该当何罪!” 凰明慎心下了然,原来这是个专门做给她看的局。再躲显得她好欺负了,她掀开门帘,朝外看去。 果真是侯家和蓝家。侯大人因着公事没来,眼下只有侯府少主侯无忧——也即下一任的太傅——和侯府庶二子侯如玉在此处;蓝家人来的适龄男子多些,却没有少主在,只有两位嫡出的少爷。 眼下却都在这里争论不休,想来刚刚那眼尖的,正是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的蓝二,蓝宝璋了。 看来传言皆不可信……蓝尚书是进退有度,克己复礼,她膝下的嫡子却是这般德行,看来果真是男性天生粗笨浅薄,学不到母亲大人半点好。 更遑论,虽说未出嫁的皇亲国戚世家子弟被女帝恩准了可以在这类赏花宴上抛头露面,好让女人挑选货物,可这才到路中,他二人就揭了面纱,像是故意截了她的马车让她来看的。 果真是好颜色。蓝大蓝昭华倒是看着有礼有节,学到了些蓝大人的风度,翩然而立冷硬如竹,是个风华正茂的郎君;而他弟弟蓝宝璋就太浅薄,像是个只能供观赏的花瓶。不过也不奇怪,男人么,本就是该挑好看的起光耀门楣之用。 至于侯家,侯少主是个聪颖能干的女人,凰明慎偶尔在侯老太傅跟前见过几次,很是钦佩。若非凰明断早已娶了侯无瑕,否则与这位侯无忧作亲倒是不错。故而,她把眼光放在侯如玉身上,毫不在意地打量片刻。 果真是像侯老太傅,面目温润如玉,眉眼间仿佛都写着四个字“礼、义、廉、耻”,行事未免有些畏缩,小家子气了。 片刻之间,凰明慎已打量完这面前的人,眼看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了,眉眼一挑,喝道:“因何事起了纷争?” 侯无忧先向她拱手作揖,她是在场四人中身份最高的女人,只有她有资格回公主的话:“回殿下,今日臣女家的马车不慎与蓝府的马车相撞,臣女已遣了人来修理,也一定负责蓝府的钱财损失,蓝二公子却不依不饶,这才惊扰了殿下!” 蓝宝璋却已看痴了这位皇女,冷眼瞥他时,竟是如此威仪!举手投足都是他学不来的高贵气质,不愧是天家的女儿。 他正痴着,蓝昭华却已退了步,唇紧抿,面色看不出喜怒,拱手道:“臣弟不懂事,万望二公主、侯少主不要放在心上。至于金钱赔偿,自然是不必了。” 蓝昭华是个进退有度的人,却不是个聪明人。她暗自思忖道,若真是蓝宝璋一人闹事,他有心阻止,自然等不到她来解决;可若是蓝昭华自己授意……蓝宝璋可就真的被当了把枪使。 如此浅薄的伎俩,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蓝昭华一身儒生气,是个好拿捏的,又这般好颜色,若当个侧夫,也不亏了他。 思及此,她淡淡应道:“侯少主、蓝公子不必多礼,既然矛盾解决了也就罢了,莫要误了赏花宴的时辰。” * 一路行至国女府的大门,也没再发生这类事,凰明慎顺顺利利地下了仪驾,随着门口侍女的引路,也就到了正厅。 正厅人已来得差不多了。她环视一圈,左右不过都是些装扮得乖巧讨喜的男子在等着被买走,无甚意思。 倒是凤国女眼见她来了,率着众人行了礼:“二公主殿下亲临,倒叫寒舍蓬荜生辉,微臣心中不甚欢欣!” 凰明慎摆摆手叫她起来,也就入了座。等她真正落座,却发现这里头机锋可不少。大皇女凰明断在此,身边还有侯无瑕和一位侧夫侍候,朝她嫣然一笑,也就算是见过了;倒是四妹凰明章不知怎的也在场,和严相严索骥的孙子坐在一块儿,倒真像是来赏花的。 凰明章以前可不爱赴宴,她内向怯懦,也就亲严家人。看来这次是被严索骥派来的。 刚刚来问好的凤国女母氏一族,是凰氏皇族千年前的旁支,凤老祖是凰氏开国女帝的表妹,也就沿袭了国女一脉,近些年姻亲不断,血缘上倒是离得近了些。凰宁儿的手足姐妹都在二十多年前的宫变尽数死伤,也就眼下这位凤国女,还能算得上半个长公主。 凰明慎心念微动,她在宫里常听说天下美人除了凤毓之外,没人能与她凰明慎比肩。她虽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几何,却也好奇这位算是她表弟的凤毓又有几分姿色。 倘若真是个至美至善的,娶回宫里也是一桩美谈。故而,她向移日吩咐几句,把凤毓叫了过来。 堂上所有人现在可都盯着这位皇女旁边的位置,今日这赏花宴,几乎就要成了她凰明慎一人的选妃宴,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这块肥肉。眼下,却看着凤国女的小公子被请来,自然是长吁短叹,以为自家孩子无望了。却不知,凰明慎只是想看一眼这凤毓姿色几何?男子一向是不被允许抛头露面的。 凤毓很快被叫了过来,面上却蒙着层薄纱。凰明慎看着他走近,来人着一袭绛色罗衣,长发仅束了白玉冠便未插金簪,倒显得乌发更加盈亮,就连薄纱也遮不住殷红如血的唇,和衣裳配着倒也没落了俗套。 他这般出场,倒叫在场所有男儿都要自惭形秽了。凰明慎待他落座,就见他拱手行礼:“下臣凤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声线也是好听。清朗温润,却又不叫人腻烦,这一字一句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规矩。凰明慎心下满意,面上却佯怒道:“他人都摘下面纱等待未来妻主遴选,你为何还戴着?” 像是预料到凰明慎要如此开刀,他浅笑道:“公主莫怪。下臣蒲柳之姿,不愿让更多人瞧见,但若是公主……下臣自然愿意卸下面纱,请公主评判。” 凰明慎暗自冷笑。她才没功夫遂了这小蹄子的意,伸手就摘下了凤毓的面纱,众人又是一惊—— 凤毓像是被惊着了,像个小兔子似的,却露出这幅倾国倾城的容颜。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黑色眼眸却宛转多情,似是下一秒就有泪滴下,白皙脸颊上嵌着几颗褐色小痣,眼尾布着的那一颗更是风情万种。 凰明慎自然是出落得极美的,这凤毓露出真面目后,在她身侧果真也不逊色,二者简直就要平分秋色般天生一对。 凤毓眸中流光转动,含羞低头,紧抿着红唇,不敢直视对面的眼睛。这番小男儿情态,落在凰明慎眼里,只觉得他又羞又怯,情态可掬,真叫人忍不住怜惜。 他没敢应声,凰明慎却满意地点头,调笑道:“倒是好颜色。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凤毓脸红得更要低下头去了,却还能应声:“公主谬赞,下臣不敢比肩卫武公。” 凰明慎闻言更是笑得畅快。挥手遣了他下去后,眸中却又是一冷。凤毓可以纳为正夫,蓝昭华也是个好的,却不知接下来还有哪个人选。 罢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唤来移日,吩咐等她今晚问过母帝,明日就同凤家蓝家下聘礼。 * 说着是问过母帝,但凰明慎自从上次与凰宁儿几乎是不欢而散后,她真不想再踏进那凰阳殿。 未等她通传,赤月就来请她入殿了。原来凰宁儿吩咐了等凰明慎从赏花宴回来,就直接进殿找她。 凰宁儿似是心情不错,精神头也好了些,正执着朱笔批奏折。她已年迈,清减得手指上都只有一层皮似的,凰明慎这才发现自己的母帝已经衰老至此。 她心下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请安。凰宁儿搁下笔,叫她过来。凰明慎依言站在母帝面前,却发现凰宁儿眸中竟有水色。 凰宁儿用她那干瘦的手指抚摸过凰明慎的脸颊,一片慈母之心般地:“听闻你今日去了凤国女府上开的赏花宴。” “是的,母帝。” “你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母帝可以为你指婚。”凰宁儿笑眯眯地,“不知道我们慎儿,竟然都这般大了,有主意了。” 不知道凰宁儿今天打的是什么牌……但既然凰宁儿要装,她自然也要装得像些。闻言她亲昵地蹭了蹭母帝的手指:“哪有,再大也还是母帝的慎儿。我今日瞧见了凤国女的长子凤毓,和蓝尚书府中的蓝昭华……他二人,都像是能持家的。” 凰宁儿闻言思索,片刻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原来是那两个孩子。既然如此,凤毓也配得上作你的正夫。蓝尚书那个孩子我倒是没见过,你既然喜欢,便纳作侧夫吧。” 凰明慎心下只冷笑道,原来是害怕她挑中些位高权重的。她自然知晓,她可以挑有实权兵权的人家的孩子,但没必要。不过既然凤毓蓝昭华能要得这般顺利,也不亏。 凰宁儿最大的毛病是优柔寡断。她曾经能因为薛清平擅自回京要了她的命,但她却顾念薛家刚死了一位君后而选择放过;她明明可以给凰明慎指婚,却因着那点“打压了薛家”的愧疚而任由她自己选。最后便宜的还是凰明慎。 如此,也就算是了了她的婚事。凰明慎正打算告退,却听见赤月匆匆来报:“陛下,严相在外求见。说是……与二皇女殿下有关。” 凰明慎右眼一跳,本来正打算告退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凰宁儿也是诧异,不像是作伪,闻言给她和严相都加了把椅子。 片刻后,严相匆匆求见。严索骥已经是年过半百,仿佛不日就要撒手人寰了,现下她却脚步匆匆,忙拜见凰宁儿。 凰宁儿皱眉免了她的礼,又是好一番君臣和睦:“严相,朕早已免了你的礼,莫要再折损自己的身子。” “陛下,礼不可废。”严索骥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莫须有的汗,瞧见一旁的凰明慎,恭敬道,“实在是叨扰陛下与二皇女殿下,今日我那不孝孙子同四皇女殿下一同参加了国女府上的赏花宴……” 她像是欲言又止。凰明慎右眼直跳,恨不得把这老东西的话先预言一遍。凰宁儿示意严索骥说下去。 “陛下,微臣的孙子如今正是思慕少艾的年纪,今日见了二皇女殿下,心生钦慕,扬言非二皇女殿下不嫁。微臣只有这一个孙子,实在是……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凰宁儿“哦”了一声,转头问凰明慎,也像是说给严相听:“慎儿,你刚刚不是已钦定了凤毓为正夫?” 严索骥咬牙,连忙补充道:“回陛下,只要能让微臣那孙子侍奉在二皇女殿下左右,哪怕是做个通房都愿意!” 这话是在搞笑了,谁能让堂堂丞相的孙子在皇女身边作通房。凰明慎暗恨:“陛下,女臣实在是钦慕于凤公子,却也不忍薄待严公子,纳严蓝二公子为侧夫,太过逾矩了。” 凰宁儿也是这般想。严相不知怎的不把棋全部压在四皇女身上,本来是好事,但她手伸得实在太长了,叫人忍不住提防。可严相已恳求到这般地步,现在还跪在堂下…… 凰明慎一看她露出那熟悉的不忍神情,心中直呼大事不好,果然,凰宁儿再次开口道:“既然严小公子思慕慎儿至此,纳个侧夫也就罢了吧。至于蓝昭华……做个贵侍,你待如何?” 礼部尚书的嫡子作贵侍,也只有凰宁儿想得出来。凰明慎闻言:“母帝,罢了,严蓝公子一同作个侧夫,互相也有个照应。” 叁个人都各怀鬼胎地达成了目的。 * 凰明慎胸中气闷,倒并非她对严家有什么意见,只是自己的后院终究还是掺了明目张胆的眼线进来!那严索骥的孙子严菀青,想来就是四妹今日宴上交谈的那位男子。 遥遥一瞥,她甚至没看清严菀青长什么样子,只知道大抵也是个美人。……她暗恨,母帝这时候想必已经把凤旨派到各家了,她人心思如何,她已无力顾及。 凤严蓝 到底是在宦海里沉浮了多年的老骨头,严索骥一开口,就塞了一个人在她身边。 她不由得对这位严小公子本能地感到有些厌烦。按道理来说,严菀青是四皇妹凰明章的表哥,如今也才刚刚十四岁,他二人还算得上青梅竹马,若是嫁给凰明章是最适合不过。 可是,严索骥非要把她这个孙子这么早送过来,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凰明慎倒在美人榻上,任由吞月替她按摩。她回想移日给她带来的消息,听说这严菀青和凤毓的容貌都是数一数二的,却因为年纪小,没怎么被放在眼里。 严菀青的父家是温家,这就又有点说头在里面。虽说向来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但温家现在可谓是京城中的新贵,当年严索骥的长女娶了温家的长子,归根结底也是世家和新贵的碰撞后双方妥协的结果。故而,严菀青这个嫡孙的地位,不可不谓是举重若轻。 虽然她并不在乎男人除了性玩具之外的身份,但若是娶了严菀青,能给她带来些助力也就罢了,怕就怕严温二家这是给她插了个眼线,严菀青从此也就变成个弃子,毕竟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温大人虽然只是个兵部侍郎,当年让她的长子嫁给严索骥的女儿自然是废了好一番心血,手段肯定高明。温家如此如日中天,温大人又有如此手段,却还只是一个侍郎,这背后可就有说头了。 严索骥的打压是一回事:很正常,她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娶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家的孩子回来当祖宗;倒不如说,是以严索骥为首的世家打压新贵的斗争。 京中如今有八大世家:薛蒋侯严、贺史明凤。这薛家自不必提,若非当年煊赫的世家,先太后也不会选其子来作凰宁儿的太女妃;贺家就是先前贺昭容的母族;凤家,即凤国女一脉。这排名先后当然象征着权势地位,只如今薛家却渐渐没落了,严家倒是大有独占鳌头的风采;而大皇女凰明断的正夫侯无瑕的母族侯家,也正在其中。如今,恐怕该是:严蒋侯薛、凤贺史明。 而如今的新贵却如地上韭菜,茬茬不停地起来。世家看不起新贵,新贵却也见不得世家的作派,又是各玩各的。像之前来求凰明慎的伍德妃的母家伍氏,就是新贵里头的领头人;而温家,自然是与伍家沆瀣一气的;蓝昭华所倚靠的蓝家,也算得上是新贵。 早在凰宁儿未登基时,先帝末年,就起了一次阵势浩大的两派倾轧之争,那场风波平定不久,严温就结了亲,两派看似趋于和缓了,但派系内部斗争就更严重了。先帝在那之前没多久就去世了,永璜帝凰宁儿优柔寡断的作派不仅没让这颗雷被去除,反而让其埋在地里更深,就等着有朝一日爆出来。 思及此,凰明慎眉蹙得更深,她这下后院里恐怕不得消停。凤毓象征着世家,蓝昭华背靠着新贵,而严菀青……更像是世家和新贵的“杂种”。她此刻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 凰明断的正夫侯无瑕虽然也是世家子,可凰明断不喜束缚钻营,只要了一位世家子充门面,摆出去倒是也好看。余下的贵侍贱侍,都是些颜色好看家世低微的男子。凰明慎不禁感慨,这般草包作派,她虽是做不得,却也实在羡慕。 她忽然感到全身一种通电般的酥麻。她睁眼一看,吞月竟褪了衣裳,表情痴迷地隔着她的亵裤在舔她的阴穴! 吞月见她睁眼了,忙惊慌地跪在地上,随便拉了几件衣裳遮羞,就要扇自己巴掌:“奴逾矩了!”凰明慎虽是被他吓到了,却也不得不承认,男人能给她带来些性快感。只是,这般行事作派太过大胆,她心下厌烦,男人就是只会随地发情的低级动物。 故而,她起了坏心,脚踩在吞月脸上,势必要叫他求饶。吞月倒是也上道,捧着她的足就开始舔,舌头倒是灵活,舔得她的脚又湿润又酥麻。凰明慎却故意不叫他快活,打量过他全身。 腹部倒是有锻炼过的痕迹,清瘦又有力,上面还有些陈年的伤口,肤色倒是很健康。据说吞月是北匈和凰域的混血,阴茎出奇地大,她以前没放在心上,如今一看,倒确实吓人。茎身通体紫红色,上面青茎暴起,头端还晶莹冒着水。 这般脏物,怎么配插进她的身子里,更遑论给她孕育孩子了。她倒是有心叫吞月来当她的初侍,好叫他更死心塌地地为她做事。可惜血脉肮脏还如此恬不知耻,她可不想效仿凰宁儿,未登基时就有了一个侍卫生的孩子。故而,被舔爽了,她就踢在吞月胸口,掀眸瞥了他一眼:“滚去领十个军杖!” 思路都被这下贱的男人打断了。凰明慎心中不满,叫了见雪来伺候。见雪不是她的贴身侍卫,他是及笄时凰宁儿给她安排的两个通房之一,文文弱弱的,听说床上功夫是百春楼男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皇女的初侍自然都是要干净人家,成婚前几天自然会有公公送上人来让她挑。这种通房,也就是算半个奴才,若是夫侍怀孕了不便伺候主子,随时都可以被拿来泄火的存在。 故而,她看到这见雪来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命令他给自己按摩。 * 严府。 严菀青跪在列祖列宗的灵牌前,心下一片茫然。昨日,表妹凰明章要他陪她一道去赏花宴,他只以为是给明章表妹挑人。 却不知一回府,奶奶严索骥就直奔去宫里,回来便满脸喜色地告诉他,他要去当二皇女凰明慎的侧夫。 凰明慎他今日远远见过。那通身的威仪,一看就是凤女凰胎、命定之人才有的气度,连凰明章都比不过半分,笑的时候,那般摄人心魂。他从没想过自己能与凰明慎有什么交集。 他从父胎里就落下了病根,父亲说,是严家人动的手。从他出生那天起,就从没有过几天健康的日子,草长莺飞的时日,他更是决计不能出门,怕惹了风寒,又开始咳,他咳得那么厉害,像是纸片似的,风一吹就要倒了。严菀青也不知为何奶奶一定要他去那赏花宴,他每每看着自己这病秧子身体都只得苦笑。 而如今,他才十四岁出头,就又要像拖油瓶似的被甩到皇女住的宫殿里头去当侧夫。他困惑极了,却也不敢对奶奶说什么,自己来了佛堂前跪着,想搞清楚为什么他就不能像长姐一样出门上学堂、打猎,如今,还得嫁去别人府里。 耳后有步摇碰撞声,想来是表妹凰明章来安慰自己了。严菀青心下一喜,就要起来同她讲话。肩膀却被猛地一按,又跪在地上。 一位他上午才见过的女子,凰明慎!严菀青赫然瞪圆眼睛,想是激动了,又忍不住咳嗽。凰明慎还穿着上午的镂金丝凤纹蜀锦,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严菀青不敢怠慢,在蒲团上行了个跪拜礼。却见凰明慎淡淡颔首,打量着他,轻笑一声,自言自语:“如此小的孩子。”半晌,面色不虞的她走近两步,挑着他的下巴:“你可愿意嫁给我,作侧夫?” 严菀青怀疑自己若是说了不,今天别想活着出这祠堂。他苍白的小脸上又没了血色,喏喏应是。 凰明慎心中不满,怎么今天遇到的一个二个都是些锯嘴葫芦。她加大了钳制他的力度:“严相就是这么教你回答主子问的话的?” 他感到自己被折辱,眼眶已有些湿润。他从不知道,自己在真正尊贵的人连个人都不算:“……回皇女,”他想了想自己该怎么自称,“在下愿意。” 没想到凰明慎似是被他逗乐了,眸中却闪动着危险的光:“你可知道,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缘,你倒是不卑不亢?”言毕,她又收紧手指,看着面前的男孩因为难受而眼眶含泪,“在皇女面前,除了陛下,都得自称一句奴才。本宫看在你将要入府伺候的份上,允许你只称自己贱奴。” 他严菀青虽然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却又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后怕自己未来的人生会遭到什么刁难,自己的妻主竟然如此心狠,却又不敢不回话: “是,是……贱奴甘愿入府伺候殿下。” 凰明慎像是还不满意:“哦?你看起来可一点也不‘甘愿’。既然如此,本宫这就去禀告严相,她的嫡孙心不甘情不愿,本宫就不要忤逆你的心意了吧。” 眼看着她抬脚就要走,严菀青都不管下巴上肯定留下了的指痕,拉住她的衣角,上面栩栩如生的凤凰扎得他眼睛疼,甚至顾不上自己跪久了僵硬的腿,险些匍匐在皇女面前。此刻,他是如此卑微,流下泪来,像一只招手即来挥手即去的小狗摇尾乞怜:“殿下,不,不要,贱奴是心甘情愿的,求殿下不要拿贱奴的事扰了严相清静,侍奉殿下是贱奴的福气。” 还算是个上道的。凰明慎总算满意了半分,冷哼一声。这种男孩实在太好拿捏了,已经打完了巴掌,日后给几根骨头,就对你忠心耿耿了。严家书香世家,养出来的嫡孙却如此不自立,真叫人耻笑。 “这才对,”凰明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跪着就已经到了她的腰部的小狗很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只有听妻主的话,专心侍奉妻主的男子,才拥有自由,才能得到恩宠。” 是这样吗……?严菀青不懂,从来没人教过他这些。母父自幼感情不好,父亲见到他就恨他不是个女儿,母亲更看不顺眼他,没人告诉他应该怎样面对未来的妻主。可他现在看着面前这位又变得温柔的女人,想,一定是刚刚自己表现得太差了,才让皇女如此生气。现在,皇女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他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却还努力点点头,说:“是,是的,贱奴一定听妻主的话。” 这小孩还挺上道。 凰明慎没戴护甲,那些只会束缚她的出行。她细长的手指温和地擦拭过男孩的眼泪:“乖,不哭,等到你出嫁后,我自然会对你好的。” 画大饼第一步完成了。凰明慎暗自笑了,再不顾严菀青什么表情,转身就走了。毕竟,进府后,这好与不好就是她说了算了。 * 时辰还早,她要再去一趟凤府和蓝府。 本来先去侧夫家就已经是在凤府脸上扇耳光了,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这严菀青来得不明不白,想来也能理解她。毕竟,严相加塞送人这种不太光彩的事情,早就长了翅膀从宫里飞出去了。 她到凤府的时候,凤府下人见了她的马车就亮了神采,急忙把她请进去。笑话,这位可是未来皇帝的最炙手可热的人选,自家公子嫁给她,指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后,当然不敢对她怠慢半分。 她被引到凤家主厅时,凤国女、凤毓、凤毓的父亲凤贺氏已经候她多时了,却没一个人敢露出半分不满。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凰明慎暗自勾唇,面子功夫却做得让人挑不出错来:“晚辈凰明慎,今日叨扰凤大人了。” 凤国女连忙引她上座。凤国女同凰宁儿年岁相差不大,却比凰宁儿看着年轻多了,这会还有心思在面上敷粉。凰明慎笑着不置一词,心里却想着,净学些男人作派!化妆搽粉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只有为了献媚于妻主的男人才会做。 “今日陛下为皇女殿下和微臣家的不孝子钦定婚事的圣旨已经发下来了,”凤国女笑得开怀,拉着她的手就要招呼凤毓上来,“毓儿,还不来拜见未来的妻主大人。” 凤毓连忙上前。许是因为今天被摘了面纱的原因,此刻没有再佩戴面纱,露出了那一张动人眉眼。凰明慎只简单扫了一眼,心道:这男人还得是隔着面纱看最有意思。否则,看久了就只会显得他们的粗俗愚笨和腻味了。 “贱奴拜见二皇女。”凤毓心旌微动,虽然圣旨发下来已有一个时辰多了,却还是压抑不住自己将会成为二皇女正夫的激动。此刻亲眼见到自己未来的妻主究竟有多么风姿绰约,还是喜不自胜。 凤毓的父亲凤贺氏明明也是高门宗室子,现在却被略在一边无人提及,他也不恼,只微笑着看着他们,静静品茶。 凰明慎自然不吝啬于在人家母父面前装得和善些:“毓儿自称我就是了,何必与本宫如此客气。本宫能娶到毓儿这般贤内助,日后自然不会忘了凤家的。” 这是要开始拉拢凤家了。凤国女眼皮一跳,面色却不变,仍是那般和蔼样:“这是自然。毓儿嫁了哪里,凤府上上下下自然就紧着哪里。” 还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凰明慎心中冷哼,这凤国女向来老谋深算,不肯轻易站队也是自然。她会证明她的实力,只有她,才配得上那个位置。 凤贺氏却在此时开口:“不知二皇女殿下,打算择哪天吉时迎毓儿入府呢?” 凤国女立马佯怒道:“微臣和殿下议事,哪有男人说话的份!”却也恭敬地看着凰明慎,似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本宫已遣了钦天监算了时辰,十日后,就是本宫与毓儿的大喜之日了,”凰明慎当然还没功夫算吉时,但话赶话到了这般地步,她总不好再拖,“二位侧夫和毓儿一并入府,他们是没有婚礼的。” “竟这般赶么?”凤国女问道。 “母皇觉得本宫已到了成亲年纪,自然就要早些成婚,她争取早日抱上皇孙女。” “倒也是。陛下真是一片慈母心!” 和凤国女又是一番吹捧,凰明慎面上的笑容都快僵硬。还好没过多久,她就寻着个机会,和凤毓一同出来在凤府院中走走。 凤毓从她们谈到婚期后就开始面红,雪白的肌肤上如今却从脸颊到耳根都红了一片,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凰明慎瞧着,这位可比刚才那个小孩强多了,虽未熟透但正值花期的果儿,让人瞧着就心痒嘴馋。不知凤国府在培养这孩子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凤毓还未等她开口,便主动开口了:“殿下,贱……我定会一心一意侍奉殿下,不同侧夫们拈酸吃醋,做您的贤妻为您孕育女嗣。” 凰明慎心想,这倒是个乖觉的,用不着她太多教导。不过看着心眼倒是有些多,只盼着他真能做个省心省事的。 她轻笑道:“莫要给自己这么大担子。我娶你,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在宫中相妻教女的。”这位来头大些,若真能做到面上相敬如宾,也就罢了。只要他乖觉,待到来日,封皇后是有资格的。 “是,是,我谨遵陛下教诲。”未来妻主竟是个如此和善的人,在他面前架子都不摆,凤毓心中激动万分。自然,他的私心可不小,但只要能抓住妻主的垂怜,他想要什么做不到? 思及此,他垂下眸,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 应付完凤府,凰明慎只觉身心俱疲。不过,日后也省了她很多功夫再去笼络朝臣,她自然是乐意的。 蓝府是新贵之家,装潢得富丽堂皇,却流露出一股子俗气。蓝大人有一股清直之气,奈不得正夫如此庸俗,把嫡出的两个儿子都能教成这样。凰明慎心下鄙夷,与蓝大人见过了,就被请至一亭台中,等待昭华、宝璋来拜见。 真是头一个让皇女等的人。 他二人来得倒还算快,蓝昭华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不再吭声,倒是蓝宝璋这个会投机取巧之辈,忙哄得凰明慎团团转。 凰明慎冷眼瞧着,心想自己的帖子是发给蓝昭华的,他这弟弟却不是个省心之辈。故而,她没分太多眼神给蓝宝璋,瞧见坐在一旁紧抿着唇的蓝昭华,越看越觉得,自己恐怕真是碰到锯嘴葫芦的命。 “蓝大公子怎么不说话?可是瞧见本宫怕了?”凰明慎一开口,蓝昭华猛然抬头,似是没想到自己被提到了;倒是蓝二,撇撇嘴不讲话了。 “回殿下,贱奴并非害怕,殿下天人之姿,贱奴瞧见好生羡慕。”蓝昭华倒是个嘴甜的,虽然谨慎却也不失风度,就是太沉默了些。 凰明慎瞧在眼里,心中有了数。倒是蓝宝璋,还真是机灵,好几次在叁人谈话冷了的时候补上话口,竟也能捧得凰明慎和他哥哥笑出声来。若非功利之心太明显,恐怕此刻凰明慎要纳的侧夫就得是蓝二了。 不过,拜见了这叁府下来,凰明慎思忖道,这世家族内姻亲关系简直数不胜数,可谓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想要连根拔起,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或者就要费数十年功夫,搞得民生疲弊。没有这个本事的人,就得从细微处开始削弱。 大树么,也须得有树根在土里头抓着。剪掉枝叶,根本不济于事。带到来年春天,又是春风吹又生的景象了。可惜凰宁儿不懂得,所以她才会连兵权都控制不了落在谁手里。 但是,她懂得。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明天走剧情,不搞男人了。 荣威院 凰明慎处理完娶亲的事宜,才惊觉现在离独儿离京也不过十来天了。本来时间就紧凑,因着婚娶,她的时间更少了。故而,直到子时她还未歇下。 她保持着那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在桌前思量半晌,久到移日都听不见屋内声响,忍不住点着灯进来看看。就见凰明慎面色凝重,剑眉轻蹙,翻阅着手里的文书。 移日忍不住轻唤了句:“主子,您可要用点什么?前些日子凤府送来的嫁妆里的血燕,奴婢这会已叫人熬好了。” 凰明慎轻轻摇头:“本宫还不饿,你在外头候着吧。再过两刻我便歇下。” 凰明慎现下心中愁绪万千。如果有人想对凰明独下手,一定会挑在她昏礼后、独儿出使前,那般忙碌的日子,指不定就出了纰漏。她已调动了金吾卫,就等着独儿出京那天一路护送,可她不能放松警惕,金吾卫里头没有多少她的人——这很正常,若是胆子大到在保卫皇帝的队伍里头插手,被发现了可不是简单的掉脑袋的事情。但一时半刻,她也想不出找谁的力量暗中保护凰明独。 按理说,凰明独作为北域大将军回京,应该是有一队亲卫随从的。但是凰明独进京后,本以为同往常一样很快就能回北域,就把她们遣了回去。独儿行事未免鲁莽了些……她心下腹诽,却也知道这不是当马后炮的时候。现下再叫北域那边回来,恐怕是来不及。 但无论来不来得及她都得一试。凰明慎眸光一闪,哪怕在中途遇上了也好,至少也算是有个保障,求个心稳。 思及此,她连忙动笔,欲要修书一封传给北域,叫那边派一支亲兵过来。然而她就发现,由于她发呆的时间太久,砚里上好的墨已干了。 凰明慎:…… 她连忙叫移日进来研墨。修好书,这才算是落了她一桩心事。但到底不够,凰明慎心中不满,想到了光夙年间的一桩旧事。 光夙帝已算得上是凰宁儿的太祖母辈了,那时光夙帝在位时,浴凰算得上经历了一阵黄金时期,原因就在光夙帝建立的荣威院*。 荣威院可不是个书院,而相当于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的粘杆处。它不受六部管辖,自成一派,监察京中大小官员情报是它们的主要责任,偶尔也负起刺杀、弹劾、保护特定官员的职责。荣威院彼时可谓是风光无限,却是令人听了名字就心惊胆战的风光。原因就在,它的所有奏折,都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光夙年间时常发生,官员在家中大举筵席,席上酒不醉人人自醉,自然不晓得说过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第二日散朝后就被皇帝留下来一一对证的事情。一来二去,搞得京中是人人自危。 但是,也不得不说,荣威院的存在是光夙年间能够光复浴凰王朝的很大一个原因。可惜后来光夙帝薨逝,连任的几位帝王都是没实权的,这荣威院自然也就门可罗雀,后来到了凰宁儿的母帝处,自然就关闭了。 如今,凰明慎却起了重启荣威院的念头。她固然是想借用荣威院的力量护独儿周全,但倘若荣威院里头有人能为她所用,不可不谓是如虎添翼。 当然,下令关停荣威院的帝王是她的母帝,凰宁儿从情面上不可忤逆;除此之外,她凰宁儿也没有这个本事和魄力重启荣威院。所以,想要促成这桩事,恐怕要等很久,谋划很久。 她显然等不起。 她的短期目标也就是护独儿平安回到北域,达成目的的最好方式是借用荣威院的力量,可荣威院没开启。但谁说,荣威院没了,人就跟着没了? 虽说前任皇帝下令关停时,肯定宰了几个领头的,不然她找不着理由关停。但荣威院的余威仍在,旧人,也还尚在世。 光是据她所知的,上任荣威院院长的一对遗腹凤龙胎,至今还活着。 荣威院院长自然是被一杯毒酒送下了黄泉的,当时尚在院长正夫肚子里的孩子却逃出了生夭,这在浴凰根本不是秘密。因为—— 现下永璜年间才名最盛的诗人,谢咏柳,和她的弟弟谢咏道,就是当年活下来的那对凤龙胎。 虽是罪臣之后,但他们行事低调,游山玩水,姐姐完全没有半分要入仕的念头。凰宁儿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她凰明慎有得是办法让谢咏柳吐出更多荣威院现存的力量所在。她一直知道,荣威院只是没落,并没被一网打尽,现在还有不少年逾古稀的老人在操练新兵。 原因无它:她们自幼就是被荣威院抚养大的。有的是荣威院院中长老的孩子,有的是当年从各种天灾中活下来被收留的孩子,自然把荣威院当作了家。重开荣威院,这拨人的力量绝对不容小觑。 不可不谓是得道者多助。凰明慎早已得了消息:眼下,谢咏柳姐弟正在京城。 多事之秋,她与她弟弟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凰明慎眸中尽是算计,倘若能乖乖为她所用,日后荣威院院长之位,正虚位等着谢咏柳。 擒一个荣威院院长或许有难度,但擒一对游山玩水的诗人,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凰明慎吩咐了下去,临了补了一句:“先擒谢咏道。” 她要谢咏柳乖乖自己送上门来。 两刻后。凰明慎果真依言上了榻,移日替她拉上床帘,在旁边候着。 凰明慎虽躺着,却无半分睡意。她瞧着床帘外影影绰绰的人影,低声道:“移日,你侍候我多久了?” 久到她都记不得了。 移日恭敬应道:“回殿下,已经是十叁年有余了。” 怪不得,移日原来是自她叁岁起就侍奉在侧了,才能知晓她如此多的习性。凰明慎又问:“有谁教过你习字么?” “殿下,您忘了吗,您开蒙时,就一直是奴婢陪同着,有时您不想练大字,还是奴婢替您补上交的差。这一来二去,奴婢就学会了些皮毛。” “原来如此么……”凰明慎轻笑,她竟然都忘了。从来雷厉风行做事妥帖的她,竟然也有过如此惰怠的时刻,“以后,你就多学些字吧,若是学得多了,你也能做我身边的女官了。” “奴婢先提前谢过殿下,奴婢一定好好学。” 凰明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也就睡去了。 * 第二日,移日来报,谢咏道如今正被扣在她公主府内的侧房。凰明慎心下了然,她虽然开府了却未曾娶亲,故而一直居在宫里,但谢咏道没有令牌,自然进不得宫,扣在府里倒是个好选择。 但她略有些讶异:“竟如此快么?本宫只道那谢家姐弟是好擒的,却未曾想如此轻而易举。” 移日得了夸奖,却不骄不躁:“回殿下,那谢咏道在京中也算是个名声显赫之辈,不消打听就知他订了百春楼一年的客房,自然就擒回来了。” “甚好,你去府房登记,领一个月月钱,”凰明慎点点头,“本宫亲自去会会他。没怠慢谢公子吧?” “回殿下,没有,手下的人一进谢公子的屋子就把他敲晕了,不曾慢待。” 凰明慎心想,这倒也确是不慢待。 “给谢家姐姐知会一声,就说她弟弟正在朝阳公主府上作客。” 她浩浩荡荡出了宫,朝阳公主府的金匾额正等待着它的主人。 朝阳公主府坐落于京中九街中央。达官贵人的府邸多在九街,故而九街的地可算得上是寸土寸金,而九街中央,就更是只有皇亲国戚分府才能居住。她这所公主府,正是凰宁儿未入住东宫前所居住的地方,眼下紧挨着独儿的宁阳公主府。 朝阳是她的封号。按理,一个未娶夫的公主,本不应该拥有单独的府邸和封号,但她不循规蹈矩的事本就做得多了,这一桩,还真没人在乎了。 她不喜朝阳二字。故而,凰明慎不常憩在公主府中,可眼下,公主府仍然是洁净如初,可见府内下人诸多用心。亭台楼阁,都是按照凰明慎的喜好布置的。 但她现在没心思欣赏这些美景。凰明慎快步走进偏院,这是处僻静的地儿,装潢得也极为雅观,甚至坐在院中中庭处的男人,也显得风雅恣意了些。 谢咏道不知什么时候转醒的,侍从因着这是公主的人带来的,不敢怠慢他,还给他泡了茶。男人背对着她,却也能感觉到他完全没有半分被强掳来的自觉,还感叹道:“公主府上的茶,就是不一般。” 凰明慎施施然走至他身后:“那你倒是猜猜,这是哪位公主府上的茶?” 她坐在谢咏道对面,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并不看他:“强人所难非君女行为,谢小公子莫要怪罪,本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咏道大笑,朝她拱手道:“谢某不才,能得朝阳公主殿下赏识已是叁生有幸,怎敢言怪罪?”他的长发只用了冠束起,却见那半束发上的白玉簪通灵剔透,倒像是个不凡之物。额前却有一缕斜着的髦*,显得邪魅了些。是个不拘之人。 “如何猜到的?”凰明慎心中略感意外,面上却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 “叁殿下目盲、四殿下年幼,能拥有这气派的,老实说,谢某一开始还真分不清是大殿下还是二殿下,”谢咏道含笑,凑近些凝视着凰明慎的眼眸,“只是谢某一看您这风姿,想来就是那坐拥凰域无上权力的二殿下了。” “油腔滑调。”凰明慎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既如此聪慧,倒不如再猜猜,本宫叫你来是为了何事?”她敛眸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倒真像是放松了。 谢咏道作势思索,眉头轻锁,俶尔又展开笑容,挑眉道:“恐怕殿下,是为了谢某的姐姐?”又故意摇摇头,轻啧道,“哎呀,怕是为了荣威院来吧?” 好生聪颖的小子。凰明慎心中起了不满,区区男子能揣度她心思到这个份上,看来谢咏柳这个作姐姐的更是了不得了。“你倒是聪明。却也不怕我是来寻仇的?” “殿下若想寻仇,杀了谢咏柳,谢某也就不成气候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让在下喝了您府上的茶呢?”他眨眨眼,看着像孩子似的天真。 凰明慎本不愿再与他打机锋,就听移日附耳来报:“殿下,谢家姐姐求见,没让其他人知道。” 谢咏道却像是早已料到般,挑了挑眉,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凰明慎心中起了杀意,她最恨男人在她面前耍小聪明。但现下谢咏道还有些用,等着谢咏柳进来了再谈也不迟。 谢咏柳很快便被请至此处。 谢咏柳果真有些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般的气度。缓步走来时,恍若谪仙降世,清冷非凡,就连迈出的步子都有尺度,不逾矩不慌乱。鬓上白玉响铃步摇轻晃却悦耳,想来同谢咏道的那支乃一对,却见上头嵌了朵红梅,倒也不落俗。红梅白簪青丝相映成趣,更衬出谢咏柳的冰肌玉骨,落落大方。 凰明慎一时竟看得意趣盎然。谢咏柳按理说应从未去过私塾学堂,被荣威院旧人抚养长大,却也能养得如此气质,像是浑然天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然而如此文质彬彬,才造就一个谢咏柳。 谢咏柳自号亦复居士,她早有耳闻。凰明慎这下的笑颜却是真心实意的了:“久仰亦复居士的才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却见面前这位大名鼎鼎仙风道骨的亦复居士看见她,半晌没说话,倒是略显僵硬地行了个礼。凰明慎正等得脸都笑僵了,却见她脸一红,红到了耳朵根。 ……? 谢家这姐弟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凰明慎讪笑道。 幸而谢咏道开了口解了围:“姐,你真的是为了我来的吗,我怕你是为了朝阳公主来的。” 谢咏柳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咏道勿要妄言!”而面上还未褪去的绯红显然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公主殿下,民女听闻弟弟您这里,故而叨扰。” 凰明慎点点头:“没给亦复居士先打声招呼,是本宫的不是。” “……不不不,”谢咏柳面红耳赤,“殿下也叫民女咏柳就好。民女只是想着,若是弟弟有冲撞到殿下的地方,请殿下尽管责罚!” 此刻凰明慎脑子里只有,这女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但她不愿再客套,叹了口气,便直接进了正题:“今日邀二位至此,是我有事相求。二位且听完,若是有自己的考量,不愿成事,也就罢了,我也不会强求。且把我当作一位忧心妹妹的姐姐罢了。 “十一日后的卯时,我的妹妹将会赴北域。但一路恐怕是艰难险阻,我已得了消息,有奸人一路埋伏,誓要取其性命。皇帝届时将会派一队金吾卫保护我妹妹,但金吾卫鱼龙混杂,我也怕其中有有心之人的手笔,思来想去,唯有前朝的荣威院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凰明慎说到这里,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二人的表情。谢咏柳蹙眉,显得很是忧心,谢咏道则挑眉听着,看着有些惊讶。 “当然,我也知道,荣威院早已关停。但我手下的人打听到,荣威院还有后人存留,也就是你们。所以,我才如此行事,就是为了拜托二位,调我一队人马,能护我妹妹周全,到北域边境即可返回。 “其中兵马粮草,都由我一力负担,若是荣威院的人手里有人不幸牺牲,所有的抚恤金也由我出,一定将她们的家人安置妥当。 “若是咏柳咏道还心有疑虑,不妨向我直言。我能解决,一定解决。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拿上我的令牌,我手下的人一定给你们办好。” 凰明慎说得言辞恳切,说得人声泪俱下,谢咏柳却不知为何,竟眸中也含了泪。凰明慎微愣,心想自己的口才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谢咏道却笑道:“殿下可知,前日叁殿下也来找过我姐姐?” 凰明慎闻言一怔! 原来就在前日赏花宴时,凰明独早已派人把谢咏柳请至了府上,方法当然是比凰明慎文雅得多却也简单得多,同样也是求谢咏柳派荣威院,但…… 凰明独的原话却是:“待我走后,京中我姐姐身边无人保护。你们可以派人做她的护卫么?我怕她有事。钱,我付。” 凰明慎听得又气又笑。她从来不过问凰明独一天会见什么人,因为她一般都在府中或者跑马场练武,却没成想,她们竟然又一次碰到了一块去。而她们的目的,竟然都是保护对方。 她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咏柳终于缓过神来:“殿下,荣威院确如您所说,在暗中招兵买马,但自认瞒得深,却不知您二位竟都从不同的渠道知道了,民女心中实在惶恐。民女承诺您,一定派人护叁殿下周全,也会依叁殿下所言,只求您二位可以做新荣威院的保护伞…… “民女,知道您的所求。” 凰明慎暗笑,和聪明女人说话就是不一般。她应了,却还是啼笑皆非:“我和独儿相依为命。倒是让你们见笑了。” 谢咏道老神在在地摇摇头:“嗐,为人姐妹兄弟,又都没了母父,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前日我姐姐回来后还在犹疑,不知叁殿下的真正目的,今日还以为您要当她的说客,谢某才猜准了您也是为荣威院而来。但没想到,倒叫在下好生感慨了一番。这皇家,竟然也有真的亲情。” 凰明慎这才后知后觉,眼前二位同样也是自幼就没了母父,互相拉扯着长大。打一番感情牌,倒还真是刚好中了下怀。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先谢过二位了。却不知二位如何安排?” “若殿下同意,民女负责您这边,弟弟负责叁殿下,”谢咏柳含笑,“我们二人都还是会些功夫。叁殿下需要的人手多些,民女弟弟虽然没有民女厉害,却也能应付。” 凰明慎心知,这二人不过是谦虚罢了。看来昨日能将谢咏道如此顺利地打晕,人家也是有授意的啊。想到这里,她瞥了眼移日,移日讪讪地摸摸鼻头。 “咏道还好说,送独儿到北域就可回来,可咏柳作我的贴身护卫,日后恐怕是不得安宁了。”凰明慎调侃道,“京中想杀我的人也不少,咏柳还如何有闲暇作诗作画?” “自在人心里的东西。”咏柳眨眨眼。 * 出了朝阳公主府,凰明慎就变了脸色,愠怒道:“这凰明独长大了翅膀硬了,还敢请不认识的人来保护我,连自己的事都放不到第一位,明日指不定就又在乱找陌生人的路上遭人刺杀了!” 见雪却笑道:“依奴才看,叁殿下是心疼您呢。” 凰明慎长叹一口气:“但愿她自己不要出什么事好,否则,我真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她正回了慎风殿,却见——皇帝身边的赤月姑姑等候多时了。她连忙上前扶起行礼的赤月:“竟不知什么事劳烦了赤月姑姑亲自前来?” 赤月却对着她满面笑容:“殿下,好事。陛下口谕,特许明日起,您与大殿下皆要入朝听政了。” 果真是好消息!凰明慎心中激动,入朝可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日子,但及笄后凰宁儿却像是忘了一般,搁置了许久,她想着凰明断也未曾被允许入朝,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连忙谢旨。 但待到赤月的身影消失了,凰明慎却心中一沉。凰宁儿不是个愿意大权旁落的人,否则也不会任由凰明断十九岁了也未曾让她入朝。凰明断纨绔是一方面,不愿让皇女尽快得到实权也是个考量,她凰明慎是个意外。 但如今……恐怕。凰宁儿,是真的快不行了。 凰明慎盯着头上那片阴霾密布的天空,自叹道阻且长。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这章没搞男人,搞了点女宝。 *荣威院:想象一下东厂就行了。 *谢咏道的那撮毛:想象一下《庆余年》里的二皇子,就长他那样。 9.4忙着上学,周末回来写。 上朝第一天 今日朝会,大臣们皆是早早到齐了。无它,今天可算得上是个大日子,皇女们会头一次站在金凰殿和她们一起议政。 这个时刻本来早该发生,却不知为何一直拖到了今日。但无论如何,她们此刻恨不得都长了八双眼睛,正聚精会神盯着凰宁儿。 凰宁儿居于主位,珠帘挡住她的神情,只听她淡淡开口:“宣静安公主、朝阳公主进殿。” 很快,一前一后两道倩影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为首的是静安公主,大皇女凰明断、按着长幼齿序走在她后头的,是朝阳公主,二皇女凰明慎。 凰明断五官锋利,看着面相有些许刻薄,一派雍容华贵;而虽是走在后头,凰明慎却缓步踏来,气场却还胜了长姐,一颦一笑无不彰显其威仪万千。 二者因是上朝,皆未着半分妆,长发都束起作朝官髻。于她们这等尊贵无比的女人而言,自然不屑于作献媚于妻主的男主般涂脂抹粉的事情。 “女臣给殿下请安,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们俱是站定,肃容行礼,声线平缓,不疾不徐。 “平身。日后,定要勤政为民,造福于民,方能不负朕悉心教诲。”凰宁儿罕见地露出笑容,挥手让她们站定在两侧之首,倒隐隐约约有了对峙之势。 凰明慎了然了:这是凰宁儿要借着凰明断来打压她的气焰。她二者最好是争得个你死我活、势均力敌,才能让凰宁儿安心。 但扶持凰明断简直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忍不住扶额。凰明断其人,父亲的身份就决定了她的地位尴尬,若是真的才高八斗倒也罢了,但她们当年还在侯太傅处学习时,凰明断的学业甚至比不过彼时才七八岁的凰明章。若真要说是她为了韬光养晦,也不必做得如此难看了。 况且从她手下探子来报,凰明断算得上是日日笙歌,府中男宠一批一批地进来,倒像个真的草包。 不过,虽说种种迹象都证明,凰明断的确胸无点墨,可她谨慎惯了,一时半会还真放不下心。 凰明慎轻叹一口气。 * 底下大臣们可是心中各怀鬼胎。眼前看起来形势自然是一片明朗,大皇女和二皇女已经有了对峙之势,不出意外,下一任皇帝就会从里头出一个;叁皇女目盲后,自然是再没有机会夺嫡了;四皇女年纪不算小,可父族势力颇大,永璜帝恐怕不会放任严家有沾染江山的行为,但倘若大皇女二皇女真被斗倒了,却也说不准…… 这其中就有一桩让人们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了。此刻正恭敬站在严相后头的刑部尚书史云就有些困惑地出了神:她家里的小辈,前些日子去参加了凤国女府上的赏花宴(这背后自然有她的授意),回来却告诉她,二皇女许是属意凤国女的长子。果然后来没多久,就听说陛下给二皇女赐了凤毓作正夫。 却不知严相怎想的,竟也塞了自家的小孙子成了二皇女的侧夫。这件事在京中上流人家闹得沸沸扬扬,皆是百般看不透,这严索骥怎得就把自己的外孙子拱手让给了二皇女?还竟然是侧夫身份? 严索骥在任何人的眼里看来都是四皇女一派,这甚至不是姻亲关系,这是血亲关系。四皇女是她的亲孙女,按理说和严菀青表兄妹,自然是要紧紧绑在一起的。 如今她这一招出手,不少人都笑道,这严索骥是老糊涂了,竟想着两边都站上位置。可知这从凰之功,什么时候是人臣能置于其中作墙头草的? 且不提当今的圣上,她凰宁儿当年是被自己的父后一手扶持上去的,先帝病重的时候,膝下竟然就只有她一个成年皇女可以继位。那场宫变的腥风血雨,把几乎所有的成年皇女的继位资格都剥夺了。这自然少了为人臣的一番勾心斗角。可如今却不一样! 史云忍不住回想起那场盘桓在凰域上空近叁年的压城黑云。那场政变自然不可能是深居宫中的皇后策划的,男人何来这等本事——浴凰王朝发展千年至今,早已是沉疴宿疾满身,历史记载,几乎是每隔几代皇帝,这样的政变就会发生一次。 史云想起,一些史学家称这样的政变为浴凰王朝的必然过程,似是分析得很有道理。 可她亲眼见过凰明慎十岁之后被允许进御书房代理政事时展现出来的手腕和本事。那可不是凰宁儿可以比拟的——那是真的帝王之术。 她如此想着,万一这个朝阳公主,真的就能给浴凰带来新生朝阳呢? 恐怕不止她一个人如此想。 工部尚书明鸿文此刻正携着她的女儿明靖亚站在凰明独一侧。她低声呵斥明靖亚莫要再东张西望二皇女,那不是她们能看的。 明明年纪轻轻就已经官至工部侍郎,却还孩子心性的明靖亚自然是不会听的。她不太紧张地看了眼陛下,嘟囔道:“孩儿这不是想看看咱们要辅佐的人长几个眼睛鼻子嘛。” 明鸿文简直要被她的大言不惭气着:“慎言!” 明靖亚早就转头去找她的小姐妹聊天了。凰宁儿对于女人格外宽容,尤其是年轻女人,女人嘛,自然是活泼些。她们正等着开朝,有些小话讲也正常。故而,明靖亚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也是因着,她算是凰宁儿看着长大的世家女。 明靖亚的小姐妹离她不远,却是兵部的郎中。贺连令朝她一瞪,神情一如往昔,却像是在警告:“莫要再瞧,今时可不同往日。” 的确。明靖亚闷闷不乐地收回眼神,规矩站好。 明家和贺家向来是抱团惯了,虽然都在八大世家后面屈居,却自然也是有地位有势头的。她和贺连令年纪相仿,她这侍郎却大部分是倚仗母亲大人在工部的身份破格提拔上来的,自然比不上贺连令的真才实学。 贺连令在贺家并不得宠,贺家主支一脉大多都在户部头,户部尚书就是贺家家主贺方舟,宫里的贺昭容就是她的儿子,而贺连令却出自她姨辈的一支,自然没有多上心。 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早已知道了自己家里的决定:辅佐二皇女登基。八大世家同气连枝乃是常态。故而,她们也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凤贺史明,这八大世家的末四位,自然是早就决定好依附二皇女的。凤国女自不必提,有一个好颜色的孙子,抢先嫁给二皇女卖了好,日后自然是尊贵无比的皇后,叫她们好生牙痒;史家现今的家主史云,虽然藏得深,却也隐隐约约透露了风声与她们透底:识时务者为俊杰。 而如今,还有哪个,比识朝阳公主的时务更聪明的选择?故而,本是摇摆的贺家明家,也已经选择了二皇女。今日朝会之后,二皇女可就能正大光明地与朝臣接触,自然不怕没有她们示好的机会。 至于这严蒋侯薛,却个个都叫人看不透。侯家的长孙侯无瑕作了大皇女的正夫,这侯太傅又看着大皇女、二皇女、四皇女长大从小长大,自然是清楚她们各自秉性,这才嫁了侯无瑕给大皇女。如此看来。侯家似乎是要站队大皇女了。 蒋家乃溪林将军一支,世代驻守溪林,自然是常年不在京中,上次见蒋大人回凰域,还是七八年前。平日里更是低调得很,留在凰京的几个女男都年轻,担不得什么事,平日里爱和大皇女玩闹,却不省得是否是蒋家主授意。 严家那一招,被好多人笑骂了墙头草,明鸿文自问看不透,便也不想了;可这薛家…… 薛家是慎独的父族。但先前那场风波实在不小,这几年都像是与凰明慎避嫌一般,不曾有过明面的交集。倒像是,倒像是……明鸿文笑自己想得太多。 时辰终于到了。 随着赤月一声:“上朝——” 众人次第跪拜,就连刚刚还嬉皮笑脸的明靖亚此刻也面色庄重。凰明慎往后瞥见,想着,倒的确是皇权的威严。 浴凰千年,皇室在百姓乃至世家女男中的积威已经达到了一种不可想象的高度。天女天女,倒真有人神的意思。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严索骥头一个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她鬓已斑白,面容清矍,宽大朝袖下的手臂骨瘦如柴,像是在冬夜里仅存的一把火,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熄灭了,她却自顾自强撑着一口气。 “爱卿有何事要报?”凰宁儿直直盯着她。 “陛下,北域都督薛清平近日传来消息,在北匈与凰域边疆寻到一祥瑞之兽。其体巨大,通体血红,展翅可吞山河,竟与传说中记载的朱雀一般无二。”严索骥却是出其不意,薛清平名字一出来,倒叫凰明慎冷不丁愣住了,“微臣不敢轻易惊动圣上,派人去查探了一番,竟确是朱雀。此等祥物乃上天庇佑,陛下感动了天地,这才使得朱雀降世。依微臣愚见,陛下应派人往北域接回朱雀。” 凰宁儿明显来了兴致,俯身接过赤月从严索骥处接来的文书翻阅:“哦?倒真像是这么一回事。”许是有些激动,没好完的风寒又让她咳嗽两声,声线些微颤抖,“朱雀乃上古神兽,虽比不得朕浴凰王朝的神兽凤凰,却也是珍稀至极,据说隐匿在山谷中群居。上一次有记载发现朱雀,还是五百年前左右瑞恩先辈时,如今却在朕的手下被发现,实为浴凰之幸啊!” “陛下爱恤民命,此番发现朱雀,乃陛下天命所归。”凰明断含笑着接上话茬,又状似疑惑着,“却不知,如此重任……” 凰明慎淡淡瞥她一眼。 这祥瑞来得太过及时,就在凰明独返北域前。若说能力,没人得出北域大将军其右;若论身份,叁皇女殿下已经是世间显赫存在。无论怎么说,凰明独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祥瑞之兽若是在路中出了什么问题,不也是对凰明独——乃至对她开刀的最好选择? 凰明慎脑中高速运转着利与弊。但不等她思考太久,凰宁儿沉吟后便朝向她开了口:“朝阳如何想?” 这是要她自己请命了。凰明慎眸色一深,恭敬拱手:“回陛下,女臣愿亲自率人前往,务必平安接祥瑞回朝。”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最好的选择自然是推出一个叁皇女来,凰明慎在京中鞭长莫及,自然防不了有心人想对这祥瑞作手脚;故而,凰明慎主动请了命,恐怕这率的人就是凰明独了。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见了招拆了招,可她是有多自信自己在京中的筹谋布置,敢和叁皇女一同去北域? 那般极寒之地,离凰京又如此远,岂不是被当作活靶子对付?史云心中焦灼,从未有过二皇女叁皇女同时出行北域的先例。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直到户部尚书贺方舟竟然头一个出来:“陛下,二皇女殿下为国请命,为陛下分忧,实在令微臣钦佩!” 贺方舟明面上看起来是中立派。凰明慎眼眸微动,这话一出却不像了。这种事本来不该她户部的人来置喙,但贺方舟又像是急着给她卖好:真的吗? 贺方舟自然是在捧她,却也把她被劝着打消念头的路给断了。凰明慎自然是没有言出不行的道理,可贺方舟这一举动却令人深思。 果然,有了贺方舟开这个头,纵然有人有心想规劝(也就是给她台阶下)也不好再张口了。否则,难道就是不想成全二皇女报国分忧的一片拳拳之心? 这时候监察御史普文苑却站出来了:“可北匈乃极寒蛮荒之地,二皇女殿下年纪尚轻,恐不能担如此重任。望陛下叁思!” 这位监察御史自然是言官中了不得的一位。言官里不许有世家女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普文苑竟然就一步一步靠着科举翻了身,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几乎每次犯言直谏的人里头都有她,凰宁儿看着她站出来就要跳右眼皮。也幸而有她,凰宁儿的很多算不上好的决策还在构思阶段里就流产了。 普文苑会出来是凰明慎没想到的。言官自然是明哲保身、作壁上观,可实际上背后有多少勾当没人知道。凰明慎自认与她未曾打过交道,不了解其人性格,这一环计划里也就没有考虑过她。 刑部尚书史云自然不甘落后,这可是个在皇女面前露脸的好机会:“陛下,普卿所言有理,二皇女殿下不过二八年华,资历尚浅。” 贺方舟暗中朝蒋家的人点点头,蒋家的人立刻就出来陈说二皇女是如何有能力有孝心。一时间,朝中竟就就人选问题分了两派,不可不谓是泾渭分明。凰明慎叹口气,望着被屏风挡住瞧不见太多神色的凰宁儿: “陛下,女臣务必将朱雀完好无损带回凰京,望陛下叁思!” 凰明断已经半晌没说话了。对她而言,凰明慎远离凰域,这自然是她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她甚至可以说动一些还在犹疑的臣子,但凰明慎本人如此坚决,她就又动摇了—— 凰明慎只会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她尤记得她们仨还在侯太傅处上学时,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无一不在说明,凰明慎心里可没有除了凰明独之外的姐妹情。她只看重利益。她笃定要做的事情,一定能让她名利双收;她不愿做的事,便是凰明断看着有千百个好处,也不会妄动。 久而久之,她对凰明慎想要的东西就觉得:那一定是好的。故而,哪怕眼下她看着这桩差事多么难作,可凰明慎如此坚持,叫她就有些犹疑了: 难不成,这事还真是好事? 凰明慎倒真没有这么觉得。唯利是图的心性始终在她骨血里割舍不得,却不见得她真有这么幸运。眼下接回朱雀这种事,就很明显的是个烫手山芋。但她不接也得接,她赌不起凰明独这一来一回有没有什么危险。 凰明慎心想,这京中想杀她的人自然也不少,可她好歹有一双明目。只要她安排妥当,只要她安排妥当…… 她坚信,自己能做成事。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这章稍微少点,我的权谋也太拉了,不如搞男人时的爽…………以及,新出场的人物有点多,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我捋一下: 明鸿文(工部尚书)她女儿明靖亚(工部侍郎)。小明同学虽然和她小姐妹比起来得很卑微,但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贺方舟(户部尚书),贺家的旁支(兵部郎中)贺连令; 史云(刑部尚书) 蒋家有几个小辈,以后会出现。 写到这里应该八大世家的人都拉出来溜了一遍了? 打一个半副本,小慎就会是皇太女了。 姐妹贴贴 朝会上不可不谓是波云诡谲。自从她自请护送朱雀之后,朝臣们都有些自己的盘算,之后没讲几件重要的事也就散朝了。 凰明慎不打无准备之战。但不代表她要为了其担心忧虑,毕竟是她出马——她此刻的心境和当时担忧凰明独可完全不一样。 她本身是会武的。即使在武学方面的天赋不像她的政治才能那样厉害,也比不上凰明独那种武学鬼才,但在必要的时候保全自己完全没问题。 她不担心遭人暗算,事实上: “我还怕没人动手呢。”凰明慎笑吟吟地朝坐在她棋盘对面的谢咏柳说道。 谢咏柳与她性格虽是千差万别,却也能看出她有自己的一片胸襟抱负,叫凰明慎好生佩服。故而,自从那日威逼利诱后,她便深入了解了这位谢小姐。 谢咏柳其人,其惊才绝艳处绝非只在诗词歌赋上。她善使剑,若非如今修真一道式微,谢咏柳想来也会是一代才名无双的剑修者。她非激浊扬清指点江山之辈,十余年的浪荡江湖却只打磨得她更坚信心中正道。 凰明慎在与她深聊后,更坚定了自己没看错,甚至自称也只称“我”了。谢咏柳是值得交往的朋友,善于辅佐的贤士。她未曾谋面的母父若是仍然在世,看见自己的女儿如此优秀,也能于九泉之下安息了。 臣子遗孤这个身份自然给她带来了些不便。但凰明慎凝视着眼前的人,谢咏柳听见她的话,不置可否,半晌只落了一子下去。 “有勇有谋,堪为君女。”谢咏柳浅笑着摇摇头,“你同陛下是当真不像。” “你竟晓得凰宁儿脾性,你见过她?”凰明慎略显诧异,也就不在乎直呼皇帝名讳是多么冒犯的罪了。 “未曾,”谢咏柳戏谑道,“一介罪臣之女,我如何得见当今天女?不过是以其行事作风窥见其性格罢了。” 凰明慎失笑:“竟是我问了个蠢问题。评价如何?” “成事不足,稍显畏缩。”谢咏柳提醒她:“你还下不下棋了?” 凰明慎随手拨了个棋:“我以为是在给你留叁分颜面。” 谢咏柳凝视棋局半晌,自认技不如人地摇摇头:“你果然擅棋。首尾相顾,纵观大局,我没这个本事。” 面前棋盘上黑白二色气势汹汹,割据称雄,明面上看着分不出输赢。但谢咏柳省得,这盘棋再下,一定是她的黑子输。 “倒是你。只靠政令,也能看出凰宁儿优柔寡断的性子,实属洞若观火。”凰明慎抿了口茶,“可这一层层的政令要推行起来可都是要内阁首肯,皇帝下旨。你瞧着,与其说凰宁儿畏缩,不如说是这千里之堤早就生了太多蚁穴了。” 谢咏柳摇摇头:“千年皇朝,本就受限了。我如此说,实在是凰宁儿当年朝令夕改造成青幽二州百姓半年颗粒无收的事太吓人了。” “我略有耳闻。那还是永璜七八年的事吧?彼时你也不过十余岁而已。” “年纪小,却也见得多。当时我正要同谢家亲朋下江南,水路途径青幽二州,不过是歇息几晚,却亲眼见着那层层赋税剥削下来,百姓在没天灾的年头却活得如此辛苦,哀民生之多艰罢了。” 谢咏柳似是仍心有余悸,垂眸叹息道,“可怜那么多那么小的孩子,还不经事,还不懂得什么叫苛税杂捐,什么叫剥削,就饿得骨瘦如柴,在烈日头死去了。” “哀民生之多艰……”凰明慎唇齿咀嚼着这句话,心下波澜。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你的原因。”谢咏柳话锋一转,直直看向凰明慎的眼睛。 “我是荣威院的人,这辈子本也就打算遵照母亲大人遗愿,光复荣威院,还能让我弟弟去做个吟游诗人。可这游历生涯的所见所闻直叫我软了心肠,我真想就做个小小知县,还能抓住这衰败王朝的尾巴,帮衬着平民百姓。 “你让我看见了希望。明慎,你未曾远游过,未曾亲眼见这民生多艰,可我相信你能以民为本。 “这天下,这位置,由你来坐,才能各得其所。” 谢咏柳是温和性子,今日却一反常态说了这么多,说到最后都有些激动,摇摇头拒绝了凰明慎端过来的茶:“明慎,你得赢啊。” “我得赢。”凰明慎朝她笑道,却笃定非常。 * 凰明独接到消息时,距离散朝已经有很长一会儿了。她紧紧抿着唇,黑布蒙住了眼睛,凰明慎一时瞧不出她是喜是怒——一般来说,凰明独也是没什么喜怒的。 她靠近殿内时就看到这个样子了。凰明独一个人高居主位,面无表情,明明感受到她的到来了,却也不像往常那样开口打招呼。 得了,这是恼她了。 凰明慎不太好意思地讪笑,她没资格劝独儿放心,在刚听说独儿被削了兵权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焦虑慌张,甚至比她现在这般更严重。 不同于生下她们二人就断了气儿的父后,也不同于九五至尊却亲情淡薄的母帝,她二者才是真算得上血脉至亲。故而,凰明慎本就是为了负荆请罪来的: “独儿,你不猜猜我给你带什么来惊喜了?”凰明慎自然知道怎么哄好她的妹妹,自顾自背着手走到位前,揽着凰明独的脖子就坐到她腿上了。 多大的人了还坐妹妹腿上和妹妹撒娇,她却完全没这个自觉,笑嘻嘻地装乖:“你绝对猜不到。” “还能有什么比我的宫女突然告诉我你要和我一同去北域更惊喜?”凰明独冷哼一声,完全不打算轻而易举原谅她,却偷偷挪了挪坐姿,让姐姐的位置更多些。 “我那是权宜之计。你也不是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真要让你自己去,我在凰京可就真的是手太远了,到时候想发落你,我连情况都没搞清楚,恐怕就得被连坐了,”凰明慎幽幽地叹了口气,“倘若你我二人真在途中有事,我在朝里的人也能帮我周旋,我也不至于两眼发蒙。” 凰明独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还有呢?” “……独儿,我有预感,京中不太平。我只能以退为进。她们的动作,我在棋局外才能看得更清楚,”凰明慎正色,脑中回忆起今天谢咏柳后来对她说的话。 她说,你有天生的帝王之术,也有天生纵横捭阖的全局观念。既然如此,不如把它二者皆好好利用起来。 “独儿,听到咏柳那番话,我才意识到,这也可能并不算是以退为进, “她们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只身护送朱雀,借此害在京城的我,我可以不遂她们的心愿,同你一道去北域……因为在此之外,我可以用这次的机会,反将她们一军。”凰明慎正经不过多会,又笑得狡黠了。 “你何止是反将她们一军。” “对,我要——” “重新下一盘更大的棋。” “知我者,独儿也。”凰明慎这会是真诚地、发自内心地笑了。她点一点自己妹妹的鼻尖,“莫要生气啦,乌有不入虎穴而能得虎子者乎?” 本想恼她没有提前告诉自己她的安排,本想埋怨她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心上,本想怪她行事太险的凰明独此刻:…… 凰明独不再说话了,只伸出左手臂揽住了凰明慎的腰:“你还有几天就成亲了。到时,恐怕成亲后没多久就得去北域了。你要带人一起吗?” 她私心里,自然是不想姐姐带她的夫侍的。虽然她也明白,姐姐肯定不会把男人放在眼里,但是如果真的能只和姐姐住在一起,去她最熟悉的北域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凰明慎凝神片刻想了想:“我还真算漏了这个。虽说男人无用,拉弓射箭样样不行,可若是把凤毓带上,关键时刻说不定会有点用。” “好。”凰明独心下微微有些失落。 凰明慎瞧在眼里,扑哧乐了,揉揉她的脑袋。凰明独的头发上从来没有繁杂的发饰,此刻更是私人时间,自然也就只有一头柔顺的黑发,倒比她本人冷硬的性格柔软多了。 “对了,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叫你派人去打听的北域那位伍贵妃?”凰明慎却突然又想起了正事,叁下五除二敲定了计划,“此次正是好机会了解那桩事,说不定能一举多得。” 凰明慎吩咐她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忘。故而,凰明独只是淡淡应了声:“我的人打听回来了,却也只说的是那伍贵妃平日里就深居简出,北域皇帝近来好段时间都是去的其他夫侍宫里,不曾召幸过他。北匈皇室里有我的人,但也需要些时间才能探到贵妃宫里去。” “我越想越是狐疑,堂堂一介和亲郡主,虽是个商家子封来的,但也是封了贵妃的人,怎得说不见就不见了,还断了手指?”凰明慎锁着眉,“我总觉得伍蒙没对我说实话。” “他如此说,你如此信着也无碍。我们总归都是要去北域一趟的,到时真相如何,自然会水落石出。” “希望如此。”凰明慎仍然觉得疑窦重重,却也不愿再想,靠在凰明独肩头。 凰明独看不见她。 她叁岁起就看不见了,甚至记不得自己的模样,更别说是自己的姐姐的模样了。可她心里一直记着,姐姐漂亮得很,和她长相不太一样。姑姑家的人也这么说。 她二人虽是一父同胞,长得却不太相像。听说姐姐眉眼更像凰宁儿,她更像薛后。但她也没有概念,自然想象不出来。 但此刻闻着肩头凰明慎独有的墨香味,凰明独难得有些怅然着想,真想亲眼看到姐姐。 她总想,她记得的,姐姐。叁岁的时候,她们一起学摸狼毫、骑木马,她的头发合该柔软,睫毛应该也好长,一起骑的木马,像她及冠前在北域边境相中的那匹白马。它好快活,鬃毛摸起来卷曲柔软,缰野栓不住它,同风、同姐姐一般,她不过着迷着北域雪,仿佛再回头,它已载着姐姐过了万重山。 姐姐同她当真相隔万重山的那些年,她总在想姐姐。凰明慎该在做什么,是在背书、习字,还是认识新朋友?大了些,每当她觉得姐姐已经变得好模糊的时候,她就随着人们一起回京一趟过新年,姐姐就会摸摸她。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本来原计划不是今天更的,上线看到读者评论了,高兴( ?′??`? )小更一章。明天可能还有,但也不多,因为明天又返校了。 顺便换个新封面。(封面都是我自己写的,感谢孙过庭老师多年以来的书法指导……^ ^) 上章后面忘记介绍了,还有个言官普文苑。我就先不拉阵营图了,她们都还藏得很深呢。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之前第一章基本上都是用“凰”替代的“皇”,比如“二凰女”之类的,后来想了想没必要,就没有用了。之后修文的时候会修掉的,暂时先看看吧。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 谁在搞鬼 凰明慎此刻正坐在桌前翻阅着昏礼的各种事项。这些本不需要她操心,皇家的好处大概也在此:一声令下,多的是人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得稳稳当当。这不过才四五天光景,几乎就是弄好了。 按理来说,及笄之后的皇女就该搬出宫开府,凰明慎却没有,这次成亲,也意味着她日后是要住在朝阳公主府里了。又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这次的昏礼安排得其实并不算声势浩大。她也不至于在凰宁儿重病的时候搞这么大阵仗——虽然大家都知道凰宁儿只是风寒——但要是她真的这么做了,保不齐就要被言官参上一笔。 这就又是她现下的缺憾处了。言官不是那么好拉拢的,浴凰还的确是有很多直臣忠臣的:俗话说,就是一块铁板。 凰明慎可没少碰这种壁。她刚开始拓张势力的时候年纪小,碰了几次壁,认识到在言官里头插手一是难度大,而是眼前的利益没有当时其它六部反馈来得多,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费心结交言官了。上次那个敢犯言直谏的言官普文苑,虽一直是名声在外,凰明慎也没结交过。 所以现在她才有些懊悔。她一直知道,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眼下她行事只得谨慎又谨慎,避免被言官抓到把柄。虽然她确实也习惯了如此。 好在谨慎行事的昏礼虽然低调,却也仍然是给足了叁家排面。凰明慎实在忍不住夸她的大宫女,移日在这些琐事上头帮她省了不知多少心。她瞧见正侍候在一旁的移日:“做得不错,此次昏礼后,给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打点一番,多发一个月月钱。你也是。” 移日自然谢了恩。凰明慎也就低头看着凤府严府蓝府送来的嫁妆单子,几乎都是密密麻麻,份量也差不太多。 唯有严府单子上的一条:“夜明珠手镯一对”吸引了她。她从未听说过,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竟也能拆下来作手镯,瞬时也就起了兴趣:“把严府送的那对夜明珠手镯呈上来。” 半晌后她拿着手里剔透无瑕的镯子把弄,白日里,那镯子看起来不甚显眼:“瞧着也就和羊脂玉差不多,是要透亮些。”倒是也戴在自己的手腕上了。 “严索骥这老狐狸这次也是拔了些毛的。”她朝移日感叹道。 “毕竟是长孙出嫁,严相自然是上了心的。否则给外人瞧见,恐以为不给公主面子。”移日道。 “犯不着她,硬塞个人已经算是很不给本宫面子了。”凰明慎冷笑道。 * 而就在这时,上次被她呵斥之后就冷落至今的吞月匆匆来报,伍德妃伍蒙求见。 伍蒙再一次来得令人猝不及防。他像是完全没有一点自己是不速之客的自觉。凰明慎宣了他进殿,刚要皱眉问他什么事,他就颤颤巍巍地跪下了。 这会倒还有点像真的了。伍蒙几乎是一跪下就带着哭腔,被凰明慎叫人搀起来后,瞧着那平日里气色很好的脸蛋都惨白得不像话,眼眶下更是黑青一片,活活一番弃夫模样。 凰明慎眼皮一跳,寻思着最近也没听说凰宁儿对后妃使了她年轻时候爱玩的那些花样,怎得就又把伍蒙搞成这样了。 “殿下,殿下,贱奴自知这副模样面见殿下乃大不敬,实属情势所迫,望殿下恕罪。”伍蒙实在是哭得不能自已。 “何事?从头说起。”凰明慎皱眉,只感觉恐怕又是他那位贵妃弟弟在作祟。 “殿下,昨日家中门房收到一木盒,家母大人本以为是友人所寄,打开一看,竟是,竟是……”伍蒙抽抽噎噎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竟是何物?” “竟是一根性器。”伍蒙再没脸没皮也羞于提起,“这般脏物来污了公主殿下耳朵,贱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 凰明慎属实是没想到。她凝眸,感觉事情变得越发棘手了:“可是你那贵妃弟弟的?” 伍蒙原本有些平复的心绪,听见弟弟就又开始涤荡了:“回殿下,贱奴……贱奴不曾亲眼见过,但恐怕正是。求殿下早日查清真相,让贱奴那可怜弟弟莫要再受折辱了……” 凰明慎只好应付了他,心中却难得有些怅然。这可如何是好?倘若伍家收到的那物什儿真是北域贵妃、伍家二公子的,这消息传出去,势必是要掀起一阵大风波的。伍二伍荃嫁过去北域才叁年不到,就从贵嫔封到贵妃,按理来说还算是得宠。 可若当真如此,一个还算得宠的贵妃在北域皇宫内失踪十天半个月,竟然无人察觉? 凰明慎只能想到一个原因:伍荃不知因为什么事,被禁足了。被禁足的贵妃不出来走动再正常不过了,往往宫里的宫女侍卫也要跟着低调行事,一般都只能在御膳房或是内务府走动,也就罢了。她在宫里长大,看到的这些失宠禁足的妃嫔,无一不是如此行事。 可如果一介贵妃真要悄无声息消失,恐怕光被禁足也难以成事。除非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甚至暗中故意隔绝伍荃和他人的交往……这个人,极大可能就是把伍荃囚禁起来并且割下其耳朵和阴茎的人。 在北域皇宫里能一手遮天、下达给妃嫔禁足的命令、有自己的私牢,甚至还能悄无声息让一个人消失的人…… 恐怕只有北域的小皇帝,北燃了。 想到自己的对手很有可能是一国皇帝,凰明慎却完全不觉得紧张。她笑得很灿烂,在宣纸上一笔一画写出“北燃”。 北燃其人,之所以说她是小皇帝,其实更多含着轻蔑意,甚至她本人还比凰明慎大一些。她作为初登基叁年多的皇帝,十七岁对她来说的确是风华正茂了。 当年北匈部落割据,领主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北元帝,也就是北燃的母帝,在马背上建立起了北照王朝:也就是现在的北域。 凰明慎仍称北照王朝为北匈,实在是习惯导致。但她心里知道,现在的北域,不可不谓是一块肥肉:也不可不谓是,一位劲敌。 北域是极寒之地,兵马健壮;凰域幅员辽阔,粮草充实。真要开战,只恐怕会更让民心疲弊。 这也是为什么,近几十年来的两任浴凰皇帝,几乎都只是与北域小打小闹。 但这不代表,北域愿意,或者北燃愿意。她不过十七岁,好战名头就已经传到四海八方。凰明独在北域立稳脚跟后没多久,她就慕其军事天才之名而来,指名要凰明独和她切磋。 后来自然是没有切磋,北燃好就好在听得进去身边人的劝。她似是很爱她那位表哥皇后,听说是阴柔挂的,常劝着她莫要动手,伤了和气。这些都是凰明独后来在信里告诉她的。 可北燃如果真想对凰域下手,为何不找个更好的借口?诸如什么边疆有凰域人进犯,这话一出基本上就是开战的前奏了。 而不是……舍近求远,迂回动作。她哪有必要折辱和亲贵妃?就算伍荃是皇子,凰域也不可能为他开战,更遑论是一个商贾子了。 她没办法编出合理的开战理由?可据凰明慎所知,她并不是什么被架空了的傀儡皇帝啊。 …… 若要她在北域皇室里再想一个能符合上述条件的人,且因为种种原因,手又插不到边疆去的人,还有谁呢? 最好就是深居后宫,只能在后宫里动手脚的,北匈皇后了。 毕竟北匈太后早在前几年就仙去了呀……凰明慎眸中闪过一丝玩味。虽然可能的对手从北燃变成了她的表哥,也即北域皇后北炏,但挑战性也并没有下降多少。 “移日,立刻修书一封。本宫要北域皇后北氏的所有消息,尤其是近日。还有,派人去探听,北域皇宫中有没有北氏的地牢?” 她闭目,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一点会发一章肉章,嘻嘻。 初侍(4p,双龙,足交,内射) 前脚刚送走伍蒙,后脚就跟着来了人。竟然是凰宁儿身边的赤月女官。 赤月一般来就是来宣凰宁儿的吩咐。故而凰明慎不敢怠慢,见赤月进殿后还要行礼,踱步至前扶起她:“却不知何事惊动了赤月姑姑大驾?” “见过殿下,”赤月守了礼数,就转身朝外头喝道,“还不快给给朝阳公主殿下行礼。” 原来外头还有叁位男子没进来。凰明慎心下了然:也是该凰宁儿给她挑初侍的时候了。 故而她看着从外头进殿内的叁个男人:从左到右,竟然都是眼熟的。左边的是蒋玉杞,虽然冠了蒋家姓,却和本家关系不太近,乃江南蒋家一支,恐怕是被采选来的干净家人子。 蒋玉杞一瞧着就是江南人。他面如冠玉,唇如涂脂,腰肢不盈一握。水蓝色衣裙衬得他水灵灵的,像是莲花托生的人儿。他一开口,就是吴侬软语:“贱奴见过二皇女殿下,二皇女殿下万福金安。” 中间的是宫里长大的家人子。宫中有储秀阁,放着一众家室不高却干净的秀男,这位简直就称得上是其中的一代花魁:白可人。 白可人确如他名字所言般可人。身量较小,却匀称些:肌肤也白得与蒋玉杞不相上下,一看就是脂粉玉露保养着,只等着主子来采撷的。臀圆翘有弧度,倒显得娇媚无比,恐怕是个精通房事的。袅袅着嗓子,就要给凰明慎请安:“贱奴见过二皇女殿下,二皇女殿下万福金安。” 右边就显得逊色了些——却是肤色的逊色。凰明慎玩味地看着,竟不知道凰宁儿如此舍得:此乃今年春节国宴上,万国来朝时送的个美人,狼无栩。 狼无栩其人命运之奇妙,就更有说头了。狼无栩本乃北域一贵族之子,却在叁岁秋猎时与家人走失误入丛林,竟然被一匹刚生产的母狼捡到,养在了狼窝里头。直到十余才被猎人发现,接了回来。后来人人嫌弃这等杂种,有心人却发现他不一般,不教他说话,却把他调教成了淫娃,进献给了凰宁儿。 这人不一般就不一般在他的皮肤:棕色又蜜光闪闪的,活像在巧克力*块上头洒了蜂蜜,想来是日晒风吹的结果;眸中是北域人的绿色,却澄澈透明,与他那高大健壮的身材倒是反差得很;肌肉匀称漂亮,隔着轻薄的衣裙都能看出他的身材有多叫人垂涎。 凰宁儿竟然舍得把此等尤物转送给她,倒叫她难得有些意外。狼无栩不会说话,故而,那双绿色的眼眸看着她,什么也不懂地站在那里。倒叫人怜惜。 赤月于是转身,朝着凰明慎道:“殿下,陛下送了这叁人来作您的初侍,您瞧着,用哪个比较顺眼?” 凰明慎自认不是性欲强烈的女人,至少比不过她的母帝。可眼下看着叁个男人供她选择,却是起了坏心:“不如就让他们一起吧。” 赤月有些诧异,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这,这自然是可以的。”又转身呵斥叁人:“还愣着作甚?伺候不好殿下,要了你们的命!” 蒋玉杞听到这话,不悲不喜,倒是坦然接受了命运,这种才是合格的贱奴,凰明慎满意地点点头;白可人虽是诧异,想来却也不是没有接受过多人的训练,很快也就接受了事实;至于那狼无栩,更不懂得这些了。 于是,送走了赤月,他们就到了寝殿了。实在不是凰明慎有多饥渴到白日宣淫,可这实在是太有趣了—— 白可人就第一个上前跪下了。 凰明慎懒洋洋躺在榻上,他伺候着凰明慎褪去了衣物,蒋玉杞也没闲着,叁下五除二也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就要贴过来伺候,身下性器自然是硬得吓人。 狼无栩却一脸茫然,站在一边。她只好朝他招招手,叫蒋玉杞把狼无栩的衣物也脱了。此时,只有凰明慎还穿着点东西,叁人皆是不着寸缕,围绕着伺候着她。 他们的性器都硬得可怕,狼无栩的却不知为何格外地大。凰明慎看着有些馋,恐怕是他北域的血统所致吧?她轻笑。此刻,白可人就已经开始舔舐凰明慎的全身了。 蒋玉杞跪坐在她左侧,揉捏舔舐亵玩着她的奶子。凰明慎的乳房生得白嫩,他含住乳头轻咬,倒叫凰明慎也看清了他粉嫩的乳头,伸手就是一拧。蒋玉杞却被刺激得更加卖力,肉舌上的小刺舔得凰明慎的乳头立了起来,胸前被伺候得舒服,酥麻一片。 白可人不甘落后,跪伏在凰明慎腿间,凰明慎顺了他的意,白皙的双足踩在白可人肩膀两侧,就把小穴露了出来。白可人就要舔,舔声啧啧不绝于耳,凰明慎感到最敏感的软肉也被粗糙的唇舌伺候着,刺激得她脚趾战栗,连阴蒂也被舔到,抓着白可人的头发惊呼一声。白可人于是更加专注于攻那一处儿,凰明慎被舔得惊叫连连:“用力,你是没吃饱饭吗?” 白可人的舌头一触及那一红豆,就让凰明慎脚趾发麻,足背都绷直了。那白可人不知学了什么淫技,舔得她淫水直流,很快又和白可人的口水混在一起被白可人吞进肚里,湿得一塌糊涂。 凰明慎眼看着要被舔到高潮了,却卸了劲,把白可人踹了下去。她分泌出些生理性眼泪,却瞧着那在一旁失神看着的狼无栩,朝他招招手:“过来。” 狼无栩于是顺从地在榻前跪着。凰明慎有些失力,小穴又被蒋玉杞接着伺候,力道却比白可人大得多,凰明慎头皮发麻着想,不愧是极乐。她却没忘了自己想干什么,睁眼瞧着狼无栩,他还什么都不懂,阴茎却直挺挺立着,又大又硬。 凰明慎定睛一看,茎身、龟头竟然还被入了珠!她简直要笑出声了,这狼无栩不愧是尤物。白可人却感到自己被冷落了似的,跪在一边舔她的手指,酥酥麻麻的。 凰明慎起了坏心,伸出一只脚玩弄着狼无栩的阴茎。那入的珠竟还是绿色,和他眼睛同样颜色,漂亮得很。她瞧着,问:“这珠子痛不痛?” 又想到,问了也是白问,自讨无趣地撇撇嘴。谁知狼无栩却懵懵地点点头:“痛。” 真叫人怜爱。 凰明慎笑得更大声了,她的足背清瘦,足底却像是没走过路似的,软绵绵踩在狼无栩滚烫的阴茎上,一白一棕看得人血脉贲张,活像猫踩奶似的。她却不满意,用脚趾缝抚弄着阴茎,又是踩又是夹,直踩得狼无栩喘气连连,色气得很。 她得了兴致,踩得越发卖力,把那茎身往狼无栩紧致的腹肌上头踩,一根发毛都没有的阴茎干净得很,头部却被刺激得冒出些淫液来,黏糊糊的,弄在凰明慎脚趾头上却像是润滑。她的脚趾头圆润饱满,看得蒋玉杞又是一番性趣昂然,舔着她另一只脚趾,好像就要拆吃入腹。 凰明慎却只顾着坏心踩狼无栩。他太乖了,被踩了只会喘气,喘得好生色情,她越用力,狼无栩面上那痛苦难忍却又极乐的表情就越取悦她。 半晌,狼无栩还没有要射的意思,弄得凰明慎有些无聊了,踢着白可人让他舔脚,就把狼无栩叫到榻上来。 原来此刻凰明慎小穴里还汩汩流着爱液,她的面色已有些酡红,是性致上来的表现。她发髻散乱,却丝毫不压抑上位者的气息,蒋玉杞连忙继续玩弄着她的奶子,想让她舒服。她得了兴,看着狼无栩那高昂的阴茎也就顺眼了些,睨眼瞧着他,朱唇命令道:“插进来。” 白可人蒋玉杞一听俱是牙痒嫉妒,却不知这外邦人如何得了公主殿下青眼。狼无栩只听得懂简单的问句,这下却有些茫然。凰明慎嘲笑着:“果真是个杂种。” 她却没打算更改命令,叫他躺着。凰明慎看着面前躺好的狼无栩更是色欲动人,她被蒋玉杞扶着,竟然就要将自己的小穴坐进狼无栩鸡巴上头。 窄道被破开的滋味可不好受,只进来一个龟头就像是被胀满了一般。白可人在凰明慎背后半揽着她抚弄她的乳房,白可人高昂的鸡巴危险地顶着凰明慎的后背,蹭得她痒麻,狼无栩却托着她的臀慢慢吃进鸡巴。 狼无栩只感到一种紧致湿热的东西覆在他的鸡巴外头,舒服地喟叹出声。随着姿势变动,她的小穴越吃越深,凰明慎上下俱被玩弄着,爽得淫叫连连,竟也不知不觉吃掉了大半根鸡巴。 凰明慎的小腹已经涨了些,蒋玉杞舔弄着她的脚趾,不时瞧着她,身下性器也高昂着头。凰明慎一鼓作气,竟又是往下压,把狼无栩的鸡巴完完整整地吃了进去,好不舒服。 那脏物在凰明慎的小腹内顶弄,九浅一深,狼无栩却像是无师自通般,每当凰明慎要放松些的时候就被阴茎狠狠顶上一顶,腹前形状都分明得很。她流着汗,却都被白可人舔了,她发髻散乱得黏在额上,下身却连接着狼无栩的性器,一顶一顶,竟然是真的感受到的性事的有趣:“哈……杂种,用力一点!” 凰明慎竟然感到自己像是在海面上漂浮的行船,被风浪顶得说不出话来,只会嗯啊喘着,却叫狼无栩更加兴奋,性器又胀大几分。就是如此,猛然间,白可人压着凰明慎往下坐,狼无栩又使劲顶弄着,蒋玉杞舔着脚趾,叁重极乐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竟然就到了高潮。 那海面上却是狂风骤雨,席卷得人浑身湿漉漉,凰明慎几乎就要失了神,却使不上力气,小穴痉挛着就夹着狼无栩的鸡巴。 狼无栩也好不到哪里去,竟也泄了身。初侍自然是可以射精到肚子里头去的,凰明慎需要夫侍们为她孕育孩子。体内涨着别人的精液,狼无栩这才缓缓抽出,只留凰明慎还感受着高潮的余韵。 凰明慎却还不满足,初尝人事的滋味叫她食髓知味。她竟然命令道:“白可人、蒋玉杞,你二者同时插进来。” 贪心的本性在这时候可就更明显了。凰明慎想着,她能吃得下一根,也就能吃得下两根,最好这次性事让叁个人中出个人怀孕,这样也就是证明了她的生育能力,这可是成为皇帝的必备素质。 白可人蒋玉杞得了命令,自然是喜不自胜。刚刚二者瞧着面前的活春宫,鸡巴都硬着,正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就听见如此好事。狼无栩替代了白可人的位置,此刻虽正经历着高潮的余韵,却也很快又兴致盎然地勃发起来,直抵着凰明慎的后背,就如白可人最开始一般。 白可人自然是不甘落后,他二人的性器虽然比起狼无栩的不够看,却也是很可观。凰明慎懒洋洋地倚在狼无栩身上,感受着那侵略性的雄性气息,任由他蹂躏着自己的乳房,就看着白可人就着那还往外流出精液淫水的小穴吃了进去,倒是要比狼无栩那根温和些。 可等到凰明慎没过多久适应了一根之后,蒋玉杞的再插进来可就有些让人头疼了。她感受着自己已经适应了一根的小穴渐渐又被往外拓宽,蒋玉杞的那根慢慢挺入,两根龟头摩擦在一起,却都是为了取悦凰明慎。她娇吟出声,狼无栩更加大力地揉弄着她的胸部,似是在嫉妒,却让凰明慎感到一阵眩晕的爽。 白可人蒋玉杞的鸡巴都进来了。她无不满足地喟叹道,现在她的小腹被顶得出了一个形状,下身被涨满了,却舒服无比。 随着凰明慎的适应,疾风骤雨才刚刚到来。白可人蒋玉杞接连挺身,不断地往里顶弄,直顶得凰明慎喝道:“嗯……啊……贱奴,慢一点!哈……快一点,废物……” 两人越发猛烈的攻势让她感到自己好像在云端漂浮,她不停地扭腰想吃得更深,揽着狼无栩就要嘤咛出声,却被撞得话都破碎得很。 半晌,白可人蒋玉杞都被夹得冒了汗,低吼着就要泄出来,猛烈地撞着顶着,让凰明慎难得地叫破了声丢了冷静。终于,叁人很快一起泄了出来。 凰明慎有些失神地躺在狼无栩怀里,任由二人伺候着舔弄着她的下体。她无不欣慰地想,一定会有一个孩子的。 三国 凰明慎被伺候着沐浴完毕,倒也没叫他们叁人退下。她此刻正悠哉悠哉地捧着一本史书,斜倚在榻上,白可人谨小慎微地跪着,捏着她的脚;蒋玉杞则剥了一个个紫葡萄喂到她嘴边;狼无栩不懂这些,只乖觉地跪在她手边,细软的头发时不时蹭过凰明慎的手心,倒像只小狗似的。蒋白二人看得是又艳羡又鄙夷,道这小杂种倒是个好命的,靠着装傻充愣竟也得到了主子青眼。 白可人捏着捏着就又沾上了些情欲,就要不安分地往上捏。凰明慎淡淡瞥他一眼,把他瞥得无地自容了,悻悻然地继续老本行。凰明慎其实是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和凰明断一个德行,在情色方面都如此放荡——设问句而已。浴凰血脉的女人,都是这般德行。 但无所谓,没耽误正事就行。譬如眼下,她倒还真看进去了手里这本史书:今日早些时候谢咏道拿来的——他是未出嫁的男子,本不能够叁天两头在女子面前抛头露面,但谢咏柳算得上是她的幕僚,许是也存了些让谢咏道在她面前多露面留点印象的意思,也就没阻止他如此不守男德的行为——谢家不愧是清贵世家,哪怕被抄了家、嫡系一脉都被放逐,家底也仍然很可观。谢家人坚信,古籍孤本,可是多少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凰明慎能拿到手上这本抄本。 虽然只是抄本,也可以说明其价值了。谢咏道舍得拿这些来笼络,她不可以说是不满意。这抄本乃是介绍的凰域、溪林、北域叁国的关系。这本子本是百年前一位文官所着,可她的眼光之独到,竟能让这书至今仍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因为上百年来,叁国的局面都未曾有过大的变化。 溪林乃岛国,并非同北域和凰域一般毗邻而居。要前往溪林,需得航海乘船约莫两周才能到达,这还是脚程快的情况。故而,浴凰的皇帝对于溪林边境军的管控就显然没有同北域那般重视。所以蒋家在世家里虽然也是赫赫有名,但无论如何是比不了薛家镇守北域的显赫时期的。 可溪林绝不容小觑。她们的物产丰富,气候湿润。同样的种子,栽种在极寒之地北域、中原凰域、和岛屿溪林所结出的果子,口味完全是不一样的,遑论溪林还有如此多的只能生长在本地的动物植物了:前些年,才给凰域送了一只麒麟兽,其脖长竟有一人高。虽然凰域中人常鄙夷其不过是一片未开荒的野蛮之地,皇室竟然与野兽为伍,却也不得不承认其是一方风水宝地。 但溪林的国土面积实在是太小了:不过是凰域的几个州的大小。故而,她们是没有力量再像北域一样自己喂养兵马培养军队的,才不得不依附于邻近的凰域寻求军事庇护。凰明慎垂眸,看着蒋玉杞的纤纤玉指上沾染上了紫色的葡萄汁,思忖道,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虽说已经持续了上百年,但如今的溪林皇室正在急于谋求一种办法,能叫她们脱离军事上的依赖,脱离兵马被凰域乃至北域管制的情景。这也是为什么,近年来在大航海贸易上投入成本更多的是溪林,她们需要更多的疆土。 但操之过急做不成事,依她所想,溪林起码需要再换几代皇位,碰几次壁了才能知道有多难。历代溪林皇帝无不焦虑于受人辖制的局面,可没一个能打破这个僵局的。她们只能不断地举国之力来讨凰域的欢心。 北域的情况就要焦灼些,至少对于凰域而言。凰域的气候自然是养不出北域那种高大的汗血马,更别提其令常马等不可及的耐寒性了。故而,凰北二域自古以来就是互相牵制,却又没能打破那微妙的平衡。几乎每一代凰北皇帝都视对方为死敌,但手下的贸易却不曾停过脚步,甚至有越扩越大的趋势。 北域培养军马战马,自然是不愿意将这些马卖给凰域,作为来日对付自己人的刀子的。但北域的气候显而易见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她们培育出来的粮食品种,品质甚至比不上凰域上万年前就在种植的水稻。粮食是一国之命脉,凰域却不一定在军马的培育上那么弱——可以说,凰域在与这两方的交往中都占尽了天然的优势。 但哪有这么美的差事......凰明慎闭上眼,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狼无栩许是看出她有些心烦,乖乖地贴着她,就差摇摇尾巴叫几声了。他不会讲多少人话,有什么想表达的也只会用肢体语言,倒是少了凰明慎很多气力来应付人。她越瞧越觉得狼无栩是个乖觉的,挥挥手叫蒋玉杞和白可人退下了,留下了狼无栩。 虽说狼无栩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低贱,就算真的有了身孕她也不会认这个孩子,但若只是作个床伴倒是很合适。反正盘算着狼无栩听不懂话,她把移日唤了进来。 移日恭敬地守在殿外,虽然是初侍,凰明慎却也不需要她们来教导,皇室女子在性事这方面的无师自通向来是可以的——故而,她低眉顺眼地走近,大概也明白了凰明慎想吩咐她做什么。果不其然,凰明慎懒洋洋地在她附来的耳朵边吩咐道:找个温和点的法子,让狼无栩别生得出孩子。 移日自然无有不允。侍奉主子这么多年,她也早就知道凰明慎的温和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顶多别让狼无栩在房事上有什么毛病罢了。至于是否是什么虎狼之药,会不会对身体有伤害——凰家人才不在乎这些,总归不是她吃罢了。移日在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叹,从不在这种事上犯糊涂的凰明慎,比和侍卫搞出来孩子的那位相比...... 凰明慎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狼无栩不发情的时候就像只小狗一样,乖巧地缩在一边。他的瞳色是莹莹的绿色,还真有些像野狼在夜里时的那种瞳仁,却并不吓人。凰明慎暗自可惜道,要是他也有尾巴就好了。移日之前给她介绍过这叁人的家世背景,据说这狼无栩祖上是真的有些狼人血统:说得好听罢了,其实就是他的祖先与野狼交媾才生下了这般野种。 狼无栩显然不知道这些,他甚至恐怕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但凰明慎显然不会忘记她刚刚正在思索什么。之所以她对凰域的前景如此叹息:实在是因为,凰域实在是盛到了一定程度了。凰域的发展显然是有规律的,从一千二百余年前,始皇帝凰凤立国之后,浴凰王朝的发展不可不谓是坎坷一片,浴凰皇帝若无病痛缠身,普遍寿命都足够长,直到始皇帝的孙女一代,浴凰才真正强盛了起来。从那之后,她之前也提到过,几乎是每隔两百年,就会有一场浩劫,这是命定的:盛极必衰。浴凰至今从未真正衰落,也只是因为每朝每代都有人出来力挽狂澜罢了。 可眼下,北域溪林自然都极力想要摆脱浴凰的辖制。无它,凰宁儿手下的赋税实在是太重了,甚至称得上剥削的地步。若非她设下了十九令,很多本可以避免的灾祸是不会发生的。十九令正是凰宁儿欲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浩劫的手段:出入口的商品,一旦逢十数,就需要支付一成的税赋。这种高昂的税除了对凰宁儿本人的私库有好处外,任何人对此都是怨声载道。显然也并没有对遏制浩劫起到任何作用: 这也是之前谢咏柳提到的青幽之祸的起因。彼时凰宁儿欲要出台税赋政策双十令,她个人的意见却被以普文苑为首的言官和以凤国女为首的一众内阁大臣反对,后来的十九令也已经是双方都磋商妥协过的结果。这的确也导致了一段时间的朝令夕改。青幽二州皆临海,首当其冲的贸易关卡就是青幽的海口,却因为这种局面,直接改变了当地百姓的生活。不同的税赋让大量的刚送上船的商品几乎是打了水漂,直到后来确定了十九令,几乎是整整叁个月,当地的人民赖以生存的航海贸易并没有给她们带来一分钱。叁个月没有收支,朝廷又不像重视天灾那样重视这种人祸,更何况凰宁儿当时也正焦头烂额忙着朝里的事情——直到青幽百姓暴动频发,她才开始有动作。 不得不说,凰宁儿千方百计想要避免必定会发生的浩劫,却在无心之间直接导致了一场浩劫。那次青幽二州的镇压不可不谓是血腥,也对凰域的双边贸易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也正是从那之后,溪林和北域的动作就越来越大,甚至想越过凰域单独贸易。虽然溪林和北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航海贸易的风险和成本都很高,可如果真被她们的皇帝开了这个口子,那么凰域在其中的优势可就完全是消失了:要知道,为了防止落到这种局面,为了防止溪林北域越过凰域交易,浴凰王朝的历任皇帝都对海上的关卡检查得非常严,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将溪林和北域唯一的沟通关隘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的疆域里。 所以,在现在这种急迫的情势下,凰域作为叁国之首,它的一言一行都变得格外重要,它对两方的态度哪怕有一丝变化,也会被揣摩出很多意味。此次凰明慎领头,前往北域与凰域的边境迎回朱雀,虽然名义上是迎祥瑞,可实际上也代表了整个浴凰皇朝。不可避免的,此次出行,一定会是一个声势浩大的使团,甚至有极大可能会进入北域内地,甚至被北域皇室迎为座上宾款待一番。故而,这也更挑战凰明慎的外交才能,她可以说是不能出一丁点错。 和北域皇室即将展开的勾心斗角已经让她头疼了,还要提防着凰域中人的动作,甚至还要在百忙之余——调查伍家那个贵妃的行踪!凰明慎简直是有些气得想笑,她能放下心就怪了。 不怪她谨慎,这些事情堆在她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累了。每当烦恼到这个时候,凰明慎却总会有些释然:好歹,她还有妹妹。凰明独不太懂这些勾心斗角,但总能在恰当的时候陪着她,捏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这么累。 凰明慎轻轻地笑了:虽然独儿两叁年才能回京述职,她烦恼的时候却太多了,不能每时每刻都有独儿相伴,但也从未像今日一般,有个小野种,靠在她手边轻浅的呼吸着,睡着了。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少,所以拿大纲便笺和人物关系导图做个弥补,人物图见下一章。 雅思最近口语换题季,昨天刚收到一个22页的题库PDF,实在是太忙了,大家见谅,下周考完就好了TT 姐妹(过渡章,明天婚礼) 凰明独此刻面色冷硬。她不同于她的姐姐那般明艳强势,她板着脸更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底下来报的人自然不敢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子,说话声音都颤抖着重复:“回,回殿下,二皇女殿下昨日夜里召了白、蒋家的家人子,还有,还有,之前北域进贡的美人,作初侍……” “陛下安排的?”凰明独紧紧攥着扶手,指尖都用力得发白:她此刻心中海浪滔天,面色却不显,“一定是,对,姐姐没这个功夫……”又像是自我安慰地喃喃道,“可有赐避子汤?” “回殿下,二皇女那边的人说是……说是,”此刻作为伺候凰明独十余年的大宫女,白鹭也不敢抬头一眼,即使凰明独瞎了眼睛,她却也不敢怠慢分毫,”说是,只有北域那个野种赐了绝子汤……“ 凰明独一下子泄了气般地怔愣,摸剑生出茧来的指尖微微颤抖。 白鹭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欲盖弥彰了一句:”殿下莫要太过忧心,若是有了孩子,也最多不过就是通房而已。“ 事实上,完全不像她说得这么难听。白蒋家都是干净人家,若是能怀上皇女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侍妾起步,更遑论若是个女孩了。更何况,白鹭打听到的消息,那叁位出来的时候可都是面带春潮,一夜不知叫了多少次水,恐怕是得宠的。凰明独已经没精力想到这些了,她僵硬地动了动嘴角,吞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一位正夫,两位侧夫,如今又有叁个通房?” 这哪怕在官员后院里都算是人少的配置了,更何况日后二皇女若继了位......白鹭垂着头,懊丧地闭着眼,心想以后叁皇女还要为此忧心多少次。可对于二皇女来说,如今这个僵局关头,二皇女若是能在去北域之前,后院里的初侍头有谁传出来有孕,哪怕对还没过门的凤蓝严来说都有些打脸,但凰明慎却有这个资本不在乎,只因为皇嗣对于皇女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简直就像是让凰明慎如虎添翼。 毕竟大皇女的正夫侯无瑕,虽说肚子里也揣了一个,但据说太医院她们所有人都摸出来是个男孩,大皇女没少为此大发雷霆。可若是二皇女能育出一个皇孙女,哪怕生父再低微,起码也能封个贵夫——毕竟,皇室血脉能生出女孩,可实在是太难了。若有了一个女儿傍身,凰明慎的皇储之位必定就是十拿九稳了。 凰明独遣走了所有人。 她此刻难得的情绪外露——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算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她和她的剑。她从未,也许是有意识地避免构想这件事:她的姐姐可不像她这样。姐姐是善于交际的风云人物,从一出生就讨人喜欢。她凰明独对男人没兴趣,可姐姐不一样,姐姐需要女嗣,甚至……姐姐有性欲。 她从未构想过这种肮脏的事情——在姐姐身上。姐姐怎么会和低贱的男人交媾甚至生下孩子?哪怕是皇子,是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了,比起姐姐也是绝对的卑贱。虽然这世间没人比得上姐姐,但是......但是,凰明独有些痛苦地,抓住自己头发。 她很久没这么焦虑过了,但此刻她实在是忍不住。凰明独从未告诉姐姐,她有这个毛病。极寒之地的天气对于当时幼小还被毒瞎了眼睛的她来说,实在是太寂寞、太痛苦,太冷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忧思惊惧了很多年,姑姑给她搭的营帐里,地上全是一笔一画的刻痕,全是她捱着对凰明慎的思念的时候刻的:每叁年薛清平回京述职的时候,她才能跟着回去和姐姐说话。这种寂寞让她形成条件反射,每当因为姐姐的各种事情绪波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掐自己的脖子,忍不住扯自己的头发——即使为了练兵上马方便,她的长发早被高高束起,可每次都还是会扯得生疼。 凰明独现在对姐姐还真有些零星的恨了:男人那般脏物都可以,为什么不看看她?明明只有女人才配得上她,明明只有......她攥得拳生疼,却喃喃着姐姐的名字。 * 凰明慎自然是不知道这边的一番动静。她在这偌大皇宫里要说得上有哪里没插人手,也就是凰明独的宫殿了。虽说内务府一半的人她几乎都认得(她不认得也有移日认得),凰明独身边的人也的确是她调过去的,但凰明慎从来没想过监视或者打听凰明独的消息。 此时她正斜倚着榻看书,身上裹着北域送来的狐皮大氅,在冬日里烤着火炉别是一般惬意。她掀开帘瞧着窗棂外,转头向在她身边侍奉着的狼无栩笑道:今年倒是还没下雪。 狼无栩在这暖气缭绕的屋阁里不被允许穿衣,此刻不着寸缕地跪着。他听不懂他讲话,只好茫茫然地点点头,眼神清澈得叫凰明慎总有种作弄恶作剧的趣味。她瞧着狼无栩紧致的腹肌,上面被下人抹了蜜油,此刻更是诱人。她眼眸晦暗几分,却仍只是抬起他下巴瞧着,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倒是个乖觉的。凰明慎却从不曾当着狼无栩的面说些重要的话。狼无栩其人,无论是谁见了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说不出人话。可凰明慎总归谨慎些,不肯让他轻而易举听到点什么。 北域的人,到底不安分。 移日此时悄然无声地进来了。凰明慎也没让狼无栩避嫌,本就是个玩物,此时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但移日却快步上前,附耳说道:殿下,北域那边有消息了。 狼无栩自觉无趣,也就乖乖觉觉地缩在一边,占据了狐氅的一角烤着暖。凰明慎听了消息之后,懒洋洋眯起眼:哦?说吧。 殿下的猜测没有错。恐怕北域那位伍贵妃真是被北域皇后北炏关起来了。叁月前,伍贵妃因为触怒了那位小皇帝,据说是侍寝的时候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具体是什么就没人清楚了——被北燃命人掌嘴二十之后禁足了,倒像是盛宠不在,一连两月都没再提起要把他放出来。伍家之前估计是得了消息,想派人去打听,结果不仅派去的人死了,之后也就收到了那根断指。再之后,就是那伍蒙隐叁瞒四来求您去打听伍荃的消息了。说到这里,移日颇为忐忑地跪下请罪,请殿下赎罪,奴婢之前没有打听到这层消息。 是么?凰明慎瞥她一眼,暗藏冷意。片刻,她又笑着虚挥一把手:你没打听到,也很正常么。最初,我也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么多东西在里头。之后呢? 奴婢打听到,北域宫中的确除了下人就没人再在禁足后见过伍荃,北炏在初次听闻他的禁足消息的时候倒是派了人去过问,奴婢猜测,正是那时候将伍荃关了起来。可北炏却并未亲自坐仪撵前去,不知怎的将伍荃带回地牢的。至于地牢一事,奴婢也听说,这北域皇宫底下本就是修了大大小小诸多牢狱,关了人大抵就是有去无回了。 凰明慎玩味地放下了手上的书卷:一国皇后,想藏人的机会恐怕多了去了。倒是这北燃,说禁足就禁足,还真不知她和北炏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像是谋划好的......她敛眸,疑点重重。不过,到底真相如何,去了北域不就一探究竟了吗。还有要禀报的吗? 倒是还是一事......移日难得吱唔,叁日后便是您大婚的日子,却不知叁位郎君、白公子蒋公子,还有这位......她眼神示意了下狼无栩,您想将他们安置在哪里呢?底下的人摸不准您的意思,这才让奴婢用这等小事叨扰殿下。 难怪移日吱唔,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来是完全不应该让主子操心的,奈何这正夫凤毓想必是没资格和凰明慎歇在一处的,怎么安排倒是为难了:符合皇女侍夫贵夫仪制的寝院倒是很多,奈何真找不出一处可以不委屈凤毓的。移日本来暗忖着,随便找一处装潢好些也就罢了,可这远近又成了问题——总不能让通房住得比正夫住得离妻主还近吧? 凰明慎撑着太阳穴,百无聊赖地:本宫倒也记不清府上的院宅了。你既然如此问,想必遇到了些棘手问题,也就按着仪制住吧。莫要让人靠近本宫的居所,叫下人好好办事,除了后院和花园,绝不许他们踏入半步。 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朝阳公主府偌大,前身本就是凰宁儿当时的居所,登基后也命人好好修缮了一番。如今亭台楼阁、一花一树,无不是匠心雕琢而成。更遑论这花园,与御花园相比都绝不在话下。能在这样的后院度过一生,自然该对妻主感激涕零。 是,是。下面的人得了您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奴婢先退下了。 昏礼(一)有孕?谢咏道? 叁日后。 凰域今日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形形色色的女人们摩肩接踵、汗如雨下。 除了没资格观看这种盛事华筵的男人们不在其中,几乎所有人都望风而动。这不仅仅是因为当今天子降下圣旨命所有朝臣在今日休沐,只为了给她最疼爱的女儿办一场声势浩大、十里人头的昏礼,更是因为大家都翘首以盼,想亲眼见到那传说中气质无双、尊贵非凡的二皇女殿下。 你们可知道,光是这昏礼的日子就大有来头?普通百姓婚嫁都要算好吉时娶夫,更不必说皇室中人了!哎呀,这凤国女虽说是今日出嫁的凤公子的母亲大人,本来应该避嫌的,但因为她太受天子宠信,居然也就能够负责钦天监算良辰吉日的任务!你说,这不就才把日子订到了今天辰时?据说今天可是极阳之日,最最是宜嫁娶,就象征着啊,这凤公子一嫁进朝阳公主二皇女府上,就一定能以他的阳盛之气旺妻气运!你说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凰域今日靠正街上的所有酒楼包间、大堂可都是人满为患。此刻也不奇怪,一位中年女人正唾沫横飞,激情昂扬地对面前的一众听客介绍这昏礼的来头:哎呀,你说那两个侧夫啊?严相的那个小公子嘛,那是更不必提了呀,严府可是出手阔绰,这严相手里,啧啧啧——边说边眉飞色舞,手指比着数铜钱的动作,那怕是能买不知道多少盘你这茴香豆咯哟! 半大不小的机灵女孩涨红了脸:切,把你都能卖了,更别说茴香豆了! 哎呀,我说二位,莫要急嘛。依我看,这路线的安排,才是重中之重!边上桌和老姐妹正打得火热的老妇人回头瞥她们,嘴里还抓了一把女孩碗里的茴香豆嚼着,又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今日辰时啊,这二皇女殿下就从皇宫里骑马迎出去。边说,她还蘸了酒水,在桌上开始涂画路线。 骑马嘛,那自然是彰显我凰域尚武之风,更体现二皇女殿下的飒爽英姿嘛!这有什么值得强调的?中年妇女撇撇嘴,像是谁不知道似的。依我看,这出皇宫后的事情可就更妙了——据说呀,陛下担心皇女殿下被冲撞,想让她从小路走,皇女殿下体恤民心,亲自恳求要走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整整四条正街,最后才会去凤府呢!这四条正街,把凰域都城内的瓦子可就都走遍了,不是为了看看百姓,还能为了嘛? 女孩却抢先打断,叽叽喳喳嚷道:那可不,多少人这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皇女殿下,只有二皇女这么好的人才来和大家见面呢!哪像前几年大皇女成亲! 呸呸呸,这是你可以议论的吗,还不掌嘴!老婆婆学着那小太监模样逗女孩,却把自己逗乐了,但殿下当真是爱民如子啊!听说,今日昏礼毕,明后日就要去北域那等极寒之地寻回真的祥瑞之物朱雀呢——哎哟,可不是朱雀街那假朱雀——就是为了让百姓一沾那等福气! 那中年妇女啐她一声:还好意思讲,我都不好意思了,二皇女殿下今日成了亲,就得急忙启程去北域,据说叁皇女殿下也得去。可真叫人心疼,这小小年纪就跑这么远!正夫都还没生出孩子呢。 那可不一定!女孩的大眼睛骨碌转着:据说二皇女殿下的初侍里头已经传来好消息了! * 百姓们说得其实也不太准确。 凰宁儿自然是允许了在今日所有朝臣皆可休沐,那是因为本朝每周本就有一日休沐的机会,无非是换了日子到今天罢了。但大部分小商贾都是自发暂停了今日的营业,只为了瞻仰她的昏礼。不过凰宁儿的出发点可不是什么疼爱女儿,天家的母女情淡如水,更遑论是关系尴尬紧张的她和凰宁儿,皇帝只是顺水推舟想卖她个人情罢了;除此之外,凰宁儿压根就没过问过半句话关于她的昏礼。 至于走哪条路,也是凰明慎底下的人想出来的,那场母女争执的美好戏码从未发生。就连凤国女,除了往朝阳公主府上送了声势浩荡的十里红妆之外,也没出什么力,显而易见,今日也不是什么吉时,无非是当时凰明慎随口胡诌出的一个时间,只想着能在独儿离京之前应付完也就罢了。 当然,不得不承认她们有一点说对了——白可人和蒋玉杞的肚子里,可都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按理说离上次初夜之后,距今也才不过叁四天。凰明慎在操完白可人和蒋玉杞之后,自然是不许他们再走动,移日用塞子顶住他二者的肛门,只为了让他们更充分地被凰明慎的体液灌满。虽然姿势和过程都很屈辱,他俩不得不像公狗一样跪趴在地上,臀部高高翘起,移日和一众宫女对他们面无表情地检查,让他们不断变换体位,只为了保证是否一滴体液都没有流出来。 为了不让他们感到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吵到凰明慎,却又不能移动,他们只被允许停留在原地,一旦动了就会接受更冰冷和疼痛但也更高效率的方式来确保他们的受孕。 其实一般的妻主如果不是非常需要孩子,是不会用这种方法的。因为这样会让男人的臀部松弛,再用起来就没那么紧致好用了。但凰明慎当然是更需要孩子的那种人——正巧,白可人和蒋玉杞也是如此。这样的方式虽然让他们感到身体上的疼痛,但也说明他们有极大可能会拥有孩子,这样他们就可以父凭子贵了。因为这种方式受孕的几率,几乎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两叁倍,更何况凰明慎如此年轻,她的体液可都是很有活力的。 所以很轻而易举的——一夜的时间,白可人和蒋玉杞就都双双传来了肚子里有孕的消息。凰明慎本来是不信,派了自己在太医院的人手过去看,太医令姚荣显闻讯而来。故而,当她仔细看着检查了叁遍的绿针向凰明慎确认道,的确是都有孕了的时候,凰明慎的惊讶惊喜溢于言表。 绿针是颇像银针的一种东西,能在男人的体液里检测出是否有孕,一旦绿针变黑,也就意味着有孕了。而双双变黑的绿针使白可人和蒋玉杞自然也是喜出望外,欣喜若狂——可现在他二者却也害怕而忐忑,生怕对方生出的是女孩,自己这一胎却是男孩。 浴凰血脉使他人有孕本不是件难事,无非是生出来女男的问题罢了。凰宁儿有二十几个儿子,最大的现在比她的一些宫妃还要大,却也只有她们四个女儿。四个女儿在前朝历任皇帝里都已经是很不得了了,以前发生过不少女嗣危机——险些因为整个皇室宗亲那一代都没有新生的女儿而亡国。 荒诞但确有其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凰宁儿日后估计会被载入浴凰史册而不仅仅是女帝册——千年来的浴凰皇帝,能拥有一个以上的女儿的都屈指可数,凰宁儿自然值得被铭记了。 所以当这则好消息传到凰宁儿耳朵里的时候,这位向来看不顺眼自己这个女儿的皇帝,也是真的高兴了一番,毕竟事实证明,她的生育能力是有可能被女儿所继承的,这简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虽然老大的那个正夫肚子不争气,但老二这两个通房可就大大提高生出来女儿的可能性了。只要绿针验孕后一个月再次用绿针检测,就能看出性别女男了。虽然生不出女儿才是常态,但凰宁儿当时可是激动万分。 凰明慎就比她镇定多了。她略有耳闻宫里男人想留住孩子的那些下作手段,叫移日记了好多个以备不时之需。像凤毓、严菀青那般存在,至少面上不能看出来被欺负狠了,就只能像白可人蒋玉杞他们一样,跪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吸收凰明慎赐给他们的体液。也自然是有人可以直接欺负的,蓝昭华若是个乖觉的,乖乖喝了体液慢慢渡进肚子里也就罢了,若是个不乖的,用上些更叫人难堪的玉势就不大好看了:哪怕用狗毛鞭塞体液,也是要塞进去的。 因为她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女儿——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要来四大街巡视。 体恤民心、考察民情自然是冠冕堂皇的一番说辞,京中本就每日有人干这个活;但很明显凰明慎需要造势,她需要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记住她,这对于以后她一登大宝是有极大助力的。 凰明断就是个很明显的反面教材:即使她生父低微,但也是浴凰的皇长女。本是承载着浴凰百姓的希望的,盼望她能成为一代明君,哪怕八岁没开过口说话也还是有一部人支持立长不立嫡。然而她却从未想过笼络民心,也许实在是太自信皇室的威信,当街纵马甚至强抢民田都被言官(以普文苑为首)参过好几次,凰宁儿偏袒她,派人压了下去,但流失了居所的百姓对她却实在是怨声载道。 故而,凰明慎的亲民形象就让百姓看到了希望:虽说立长立嫡,谁又能越过这位正统的嫡长女去呢?况且还如此体恤民心,这才引发了她们在酒楼的那番对话。 而如果在巡街后,后院里的男人肚子验出来是女儿,凰明慎毫不怀疑,所有的砝码都会堆积在她这一边。 * 谢咏柳今日毫不意外地也把谢咏道带了来。凰明慎见她徐徐进殿,身后却还跟着谢咏道,心头立刻浮上一种不详的预感。故而,她面上笑呵呵地把谢咏柳请进她底下的座位,任由她称赞着凰明慎今日的打扮—— 说是打扮,但凰明慎作为皇女,自然是不可能学那些闺阁男人涂脂抹粉的。她面如冠玉,发髻高高扎起,鬓上的发簪都难得用了亮眼华贵的正红色,衬得她气质更是独一无二;这婚服就更是有说头,尾摆上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朱雀,这是最尊贵的皇女才能用的图案,那一针一线都是江南最好的绣娘没日没夜赶制出来,几百人绣了几年,才得出这繁复花纹,凰明断娶亲时都用不上这么好的婚服。 此刻凰明慎正端坐在厅堂中,娶亲的马儿——也是北域才有的高大威猛的汗血母马——此刻正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地被牵在外头,只等着吉时到,凰明慎便要换上短袍策马出宫。一切的仪撵、马车、上都装满了价值连城的宝贝,出城时的气派,行伍能绵延整个京城大道,绝不输于所谓十里红妆。如此珍贵的嫁妆,也只有手里攥着伍家交上来的金矿才承担得起,也只有二皇女才能用得上。 虽然婚服华丽但凰明慎仍然嫌其累赘,却不曾怪怨下人。毕竟皇女的婚服,那自然是从出生就要开始备着,不仅仅有这一套,自然也是有策马时简洁的长袍。这些都是及笄后凰明慎命人量体赶制出的,哪怕是最简单的长袍,上头密密麻麻繁复的图案无不是绣娘呕心沥血而出。 谢咏柳到的时候,凰明独也正在一侧。她面无表情地品着茶,看不出任何情绪,谢咏柳正是奇怪呢,这姐姐要娶亲,怎的妹妹毫无反应?但她面色不显,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谢咏道想是也为沾这喜气,今日穿得倒也是吉利,腰带上也换了红色香囊。他仍是那般风流模样,却并不为自己作为一介男流贸然见外女而感到丢人,笑嘻嘻地坐在姐姐身边。他额上的一绺刘海自然是没好好梳上去,看得凰明慎煞是难受,直想给他剪了。 凰明慎还未开口问话,谢咏柳就开了口。这倒是惊了凰明慎: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感受到,谢咏柳实在是个温柔内敛的人,说直白点,简直就是个诗痴,虽然算不上木讷,但若没人理她,她能自顾自地坐一上午只为写诗。但今天谢咏柳却笑着向她道喜,也就闲聊了几句。 就在这时,移日却进来问她的意见。 原来,为的是之前她想从吞月雪来里头选一人作初侍的事。移日作为她的大宫女,自然是要不失分寸地揣度主子的意思,这下却觉得难办了:吞月和雪来自然是没成她的初侍,但留着这已经与二皇女殿下有些暧昧关系的人在身边做事,难保不会逾矩。 吞月自然是不说了,他钦慕殿下,无论是在皇女身边做事还是被收作通房,都能算个解决方案。但这雪来倒并不是皇女的人,本就是个普通家人子,地位比起白蒋二人都还不如,天长日久了却没名没分的,难保不会有什么二心。 故而,移日是想着,殿下如能给雪来赐个姓,收作通房,也能安了雪来的心。移日见殿内其余叁人都是凰明慎信任之人,也就直接在堂下禀报。 却不知,这一番禀报倒叫他们都变了脸色:凰明独手里刚刚举起的茶杯猛地摔落,白鹭忙不迭地给主子捡起,连声请罪;谢咏柳面上的笑容更盛,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谢咏道扯扯嘴角,不大自在地别过了头。 凰明慎瞧在眼里:...... 她自然是有些尴尬,这等后院的琐碎事叫幕僚和妹妹听见。但很快她就点点头应允,道:你想得周全。既是冬日雪来,也就唤作冬雪来罢了,封个通房,日后在后院寻一处地儿住着;倒是那吞月,也能封个通房,带在身边随本宫一同去北域。 移日低声应下,刚要离开,就听见谢咏柳站起来摇摇向凰明慎拱手,含着笑道:殿下,今日我也是来讨一道恩典的。 凰明慎眼皮直跳。她看向谢咏道,果不其然,谢咏道极为配合地低下头装羞赧,嘴角却憋不住笑。谢咏柳自是瞧见了:殿下,自那日您强取豪夺民女的弟弟去了您府里,家弟就深深思慕于您,只想结草衔环,伏低做小,进您的后院享受皇女殿下的恩泽呢。 何来强取豪夺一说?凰明慎颇惊诧于谢咏柳的措辞,闭目深吸一口气,咏道如何想的?抬起头来,本宫不会怪罪,说你的真实想法便是。 谢咏道仍是那番欠揍模样,但此刻面上的绯红还真不像是装的,应道:回殿下,草民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定能侍奉好殿下。 就在凰明慎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大不了卖谢咏柳这个人情的时候,她正要开口,却听半晌没说话的凰明独的冷声冷调:帮姐姐做过事的人莫说成千,也有上百,照咏柳姑娘这么说,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要收进后院了? 这话说得难听了,句句都带着刺。凰明慎却不忍呵斥独儿,虽然不知她怎的如此激动,但她甚至还颇有些感谢独儿:虽说容易得罪人,但谢咏柳若是个识趣的,此刻也能找个台阶下了。谁都看得出来,凰明慎对谢咏道的几分关照,都是看在他姐姐份上,怎的说收为侍妾就收? 可谢咏柳仍然是那番笑吟吟的模样,朝凰明独道:殿下所言极是。幸而家弟不是个只会梳妆打扮的废物,粗通些文墨,日后哪怕是跟在二皇女殿下身边作个磨墨小侍,也能瞻仰到殿下的神采。要不是民女还得在外头为殿下做事,民女都想侍奉殿下饮食起居,陶冶情操呢。 早知道谢咏柳和她都是个倔脾气,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凰明慎看凰明独面色越来越黑,竟还真有些玩味。她知道妹妹还没懂男女之情,如此看来却不肯定了,独儿竟是看上了谢家弟弟不成?那谢咏道的身份虽然是低了些,但若是独儿真的喜欢,日后想封什么都可以。故而,凰明慎点点头算是应了,心里却想着,独儿恐怕是羞于开口,日后自己找个机会给她送去谢咏道就是。 谢咏柳谢咏道的一番谢恩,自是不必提。 如此闲谈过一段时间,移日便回报,吉时到了。谢咏柳凰明独作为她的亲朋好友,自是携同在侧,要与她一同去娶亲了。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 我还以为我能一章写完昏礼呢,想太多了。下周继续搞男人。 以及,白可人和蒋玉杞的孩子,当然是不可能全都顺顺利利地生下来的啦。太多孩子,对我们小慎来说太麻烦了。btw,小独要开始搞事情了。 昏礼(二) 二皇女的大婚,虽然受了凰宁儿重病的影响,自然要一切从简,仪制都是被削减过几道的,可在百姓眼里看着,仍然是无比隆重气派。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只冒得出如此感叹。 自凰明慎的慎风殿出,一直到皇帝起居的凰阳殿,一路宫道上皆是开阔敞朗,只等着马背上矫健的英雌昂首阔步:此刻凰明慎心中真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意。恐怕没人在经历过这般繁华光景之后还能选择不贪慕权势,至少凰明慎自认做不到。 今日最优先议项自然是先去拜见皇帝凰宁儿,此乃皇女娶亲当日的首要任务。拜见过母帝,本还应去拜见父后和太后,但父后薛氏早早仙逝、太后也在凰宁儿登基前被先帝一杯毒酒送走,故而,凰明慎倒是落了个清静。 她现下自然是翻身下了马,只等着赤月按例检查过来访者身上是否有凶器。但今日到底特殊,赤月姑姑是亲眼看着凰明慎长大的,难得露出个真诚的笑容,流露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但究竟礼不可废,赤月意思着检查了两下,便朝她点点头,轻声叫她进去。凰明慎难得的,也舒展开了眉头。 凰宁儿今日很给她面子。因着今日休沐,凰宁儿并未着上那身冷冰冰但显贵尊崇的金黄龙袍,仅仅穿了件常服,却不显得敷衍。她脸上病气更重了,已经呈现一种垂暮之年都不一定会有的衰败气色,但仍是强打着精神,扯出一个笑容来。 凰明慎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和一个将死之人作对,她顺从地走近,规矩地行了一个礼——自然又是在半途中被凰宁儿扶起来了。她二人现下难得地仔细打量着对方,在极尽的距离内。 凰明慎扪心自问,她长大之后很少见到她的母帝,自然也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也许上一次是在朝会上遥遥相望,上上次是求赐婚,再上次,又是跪在堂下求母帝让独儿去北域。 她竟从来不知,凰宁儿眼下的乌青如此深,耽于享乐固然是一个原因,但......她颇为恍惚地瞧着凰宁儿。凰宁儿欣慰地笑着:慎儿竟然也是要娶亲的年纪了,到底是长大了。 及笄的时候她也说过一句换汤不换药的话,凰明慎暗自腹诽。微微低下头,显示出对帝王的恭敬和对母权的顺从,是她前十六年早就学会的东西,眼下自然也不会出差错。她和凰宁儿好一番推拉客套,在心里却都百般滋味。 天家母女亲情本就淡薄。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又有大批宫女伺候着不需要自己抚养,能生出多少感情?好像只是一瞬间,凰明慎就长得这么大了。 凰明慎不在乎她。她很难得的流露出一些疲惫,在心里暗忖,也许这就是她和凰宁儿的最后一面。此番前去北域,来回恐怕要消磨小半年,凰宁儿眼下这个样子,哪里是能撑得住半年的? 撑不住,就撑不住吧——她在极短的眨眼中,流露出稍纵即逝的一种狠毒。凰明慎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该多派点人手在京里,随时传送消息。 否则要是凰宁儿在她外出这半年里去世了,而凰明断或是凰明章在她返京之前抢先一步登基了,到时再想下手就难了。 从凰阳殿出来后,凰明慎的兴致显然不怎么高。 她此刻真明白为何有人削尖脑袋也想当皇帝。掌控别人本就是她毕生所求,更不必提掌控这天下。 她沉默着。一路驰到宫门,气派恢宏的朱门在侍卫的示意下缓缓打开,凰明慎此刻骑在高头大马上,将眼前一片繁华祥和的场面尽收眼底。 凰域主城最中心的地段、寸土寸金的九街,不远处就是大皇女的静安公主府、她的朝阳公主府和独儿的宁阳公主府,凤府居得远些,倒是与严府毗邻;而蓝府居在稍逊一筹的朱雀街上。 眼下宫门大开,街头巷尾皆是挤满了人,却都自觉自发地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互相交头接耳、切切查查,都想亲眼看到二皇女真容。 凰明慎自然是昂首含笑,气质挺拔,一片丰神俊朗。她一拉缰绳,换来马儿竭力的一声嘶吼,就要纵马骑出去。红衣骏马,她立在上头,一步步被迎出宫,上下起伏的马步却也没让她乱了阵脚。 她走在行伍最前头。每走过一步,周遭的百姓就爆发说一阵热烈的欢呼,经久不衰。她瞧见许多妇女带着自己的女儿前来观看,虔诚恭敬地朝她的方向跪拜;年轻的女子叁五成群,小心翼翼地朝她递去眼神。凰明慎看在眼里,心中激荡,刚刚那些情绪自然也就被抛之脑后。 她想当皇帝,也更是为了守护这些真心崇敬她的女人们。即使可能在叁月之前,她们甚至分不清凰明慎和凰明断的样子,但这不影响凰明慎的鸿鹄之志:她必须让凰域和凰域的百姓成为最大的赢家。 很多年以后,这场崇安帝凰明慎皇女时期的大婚都仍然被世人津津乐道。十里长街百姓夹道欢迎,从九街到青龙街、玄武街、朱雀街、白虎街,京中一时人头攒动,甚至吸引了很多外邦人前来观看这场盛筵,歌舞笙箫叁日不停,余音绕梁,最大的酒楼也被凰明慎亲自承包,一个月的酒席免费。 至于这场戏的另一些角色呢? * 凰明断在卧房内都能听见街头巷尾传来一阵阵的喧杂声。她有些不耐地赶走了跪在脚边捏脚的通房,侯无瑕自然是立刻跪下,生怕又做了什么惹了凰明断生气。 她此刻面容倨傲却不忿,恶狠狠地盯着侯无瑕,攥着他的衣领往上带:皇女成亲游街,多漂亮啊,你倒是个乖觉的,侯家当年娶亲时却从未提出这个建议? 殿下明鉴!侯家从不敢置喙殿下的决定!已经看到凰明断动怒的征兆了,侯无瑕忍不住开始牙冠颤抖,他的身体里本就流淌着男人自古就有的奴性,在嫁给凰明断的这两年里,非打即骂,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故而早就对凰明断形成深深的恐惧。 眼下他虽然怀着身孕,本来侯家还指望着这一胎能让大皇女对他有几分好颜色,但是肚子里摸出来是个男孩,凰明断对他就更不客气了。 他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要贴近地面了。这是凰明断最喜欢男宠求欢的姿势,有些时候甚至会故意要求他们在屁股后头夹上尾巴再摇尾乞怜。 可眼下她却对这已经开始颤抖恐惧的人提不起兴趣。软底翘头履毫不留情地踩在男人颤抖的指尖上,像是碾碎垃圾一般,侯无瑕几乎要痛出生理性泪水,凰明断自然视若无睹——合该这贱奴也跪着,自然也看不见那张不讨喜的脸蛋上的泪水。 凰明断愈生气,这脚下的力度就愈重。侯无瑕身体不好,精神也备受折磨,她的凌辱却未曾收减力道:她巴不得这贱蹄子快些流产再怀个女孩,否则凰宁儿的长孙女就真要从凰明慎出了。那对于她来说可真是雪上加霜。 皇女们好歹都要做个样子,即使心里再不喜凰明慎。凰明独自不必提,她是凰明慎亲胞妹,可凰明断凰明章就不是了,后二者只需在朝阳公主府上同其她受邀的人一起候着吃凰明慎的喜酒。 可断姊眼下却还未动身。四皇女凰明章先前得了长姊邀约,本应一同前去朝阳公主府,现下已经候在静安公主府上很是一会儿了,也听见了那喧天的锣鼓和欢呼,心中自然也是焦躁无比。 凰明章就要从客室迈进主厅,曲折步履间,就听见主院内传来男人的低声哭泣。凰明章自然不是对女男之情一窍不通的人,她比凰明慎的初侍要得都早些,这男人声音听着却不像是在行房。 况且这里又是主院,联想到以前听到过的风言风语,章几乎就要笃定,这是她那位断姊又在虐待她的正夫。她当然没有这个闲心多管闲事,更何况是为了一个不起眼的男人触长姊霉头。 凰明章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没听见。当然了,她没有约束自己的大宫女不许说出去。 * 与这边的一片混乱不同,凤府、严府和蓝府不可不谓是喜气洋洋。 凤家已经有几代没孩子嫁入皇室了,在几百年前,凤府公子几乎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可时过境迁,虽说现在皇室里的孩子拉了族谱都能和凰京凤氏扯上关系,但早就没了那般亲近。故而,凤毓作为凤家新一代的嫡长子,自然是被寄予厚望,就等着他一举嫁入皇室作个皇女正夫,日后作皇后的。这下可算是得偿所愿。 故而,凤府这边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凤毓眼下正端坐在闺房里,还未盖上盖头,凝神注意听着外头的声响,任由小侍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上了唇脂花铀,眉眼拉出一道樱色的角痕。他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倒是与这欢乐气氛格格不入了。 凤国女施施然走近,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嫡长子,皱眉道:又在忧虑什么?莫叫二皇女看了不喜。别的话你都在《男戒》《男德》《男训》里头看得差不多了,但你嫁的到底不是一般人,所以唯有一点你需得记住,此后嫁去皇女府上,最重要的就是一心为皇女着想,为皇女分忧…… 她眼眸深沉:有些唵昧的事情,做了也就罢了,莫要拿这种小事扰了殿下清净。管好后院,不要生起什么波澜才好。我会给你一个公公,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事情,他都会帮衬着你。 凤毓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早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的,二皇女是最有望登大宝的人,眼下只有几个侧夫通房好管理,可日后后院里的人可绝不会少。若有什么事威胁到他的地位——母亲大人的意思是,是让他放手去做。而新来的这个公公—— 鹤知公公,日后还要靠你多扶持这不成器的孩子了。凤国女笑意未达眼底,眼神示意他快些问好。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鹤知公公,自然也会是监视他的一个眼线。 还不等他说出口,就听外面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原来是二皇女到了! 凤国女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急匆匆地就要往前厅去,示意他快些坐下,再补个妆。一边快步走,一边质问侍女:不是说还有一刻钟才到么?!凤毓看着自己雷厉风行的母亲,心下凉了半截。 他自然是规规矩矩地同鹤知公公行了礼。这位鹤知公公还真有些年纪大了,鹤发鸡皮,面上皱纹也不少,和善地朝他笑笑,也算是回了礼,却远远没有面上看着这么和蔼。凤毓心中有些忐忑,坐回位置,任由小侍给他补上最后一点唇脂,再盖上盖头。 今晚不出意外,皇女应该会宿在他这里。凤毓心中已然开始七上八下,心跳加速。因着要圆房,他没能吃任何东西,现在是又累又忐忑。 他到现在对于要嫁给二皇女这件事也仍然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这种情绪在他听闻二皇女一夜御初侍叁人且其中两人都有孕之后达到了顶峰。那两位有孕的初侍他未曾见过,却也听说的确是好颜色,更何况家室又清白,是名正言顺的通房,若是一举得女,他这个作正夫的一来就要被下了面子;更何况他虽然只见过二皇女凰明慎两面,但是也能看出她不是个好相与好说话的妻主,想要得到她的一点点垂怜恐怕都要难于登天。凤毓方才出神半晌,正是为这些事情忧思。 虽然凰明慎也许会看在母亲大人的面子上让他有个孩子,但是如果不是个女儿......他几乎不敢想下去,对自己未来的灰暗人生已经感到如丧考妣。 凤毓此刻还不知,凰明慎在与凰明独聊天时叁两下就决定了要带他一同去北域那种极寒之地,否则恐怕现在已经要崩溃了。 * 凰明慎这边就不一样得多。没人敢委屈这位皇女,她转悠完整个瓦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转身去了凤府,倒并未在街上多留,这也就是为什么比凤国女听来的消息要早些。 现下是初春,雪霁天明,她虽是只着了件骑马的劲装,倒也没让她觉着冷。凤府的大门已经打开,张灯结彩,只等着这位尊贵无比的皇女前来娶亲了。 她其实不需真的走进门去。寻常百姓婚嫁,也不会再搞闹新夫或是不让妻主进门那等无趣的事情,故而几乎是毫无阻碍地,凰明慎一到凤府门前,凤国女就带着已经梳妆打扮好、披上红盖头的凤毓出了门。凤毓那张标志漂亮的脸蛋被红盖头遮住了,凰明慎只玩味地瞧着他,未发一言,下人们搀扶着凤毓一步步上了轿子,他倒是乖觉,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了似的,即使看不见,也走得稳稳当当。 凤毓借着小侍的力,迈步上马车的时候,红袖中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干净得打眼。 凰明慎瞧着,默默收回了视线。她同凤国女、凤贺氏又是好一番推拉客套,这才从凤府动了身。下一个该去的是严府,可她心中烦躁,一想到娶了这个严菀青要给她带来多少麻烦猜疑,她就迁怒在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孩身上。 本来嘛,严氏和蓝氏就只是侧夫,她完全可以将他们抛之脑后,自然会有一小列人去迎他们入门,只不过自然是寒酸得很,进府也只能走侧门(其实男人都不被允许走正门,凰明慎瞧着凤毓是个乖觉的,也就允了他在大婚之日走正门罢了)。 如果真的不去接他二人,自然也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但是这自然也会有一定的负面影响,毕竟严索骥可到底是叁朝元老...... 叁朝元老么? 凰明慎此刻又是逆反心理作祟了。 严索骥这个没脸没皮的,硬塞了一个人占她侧夫位置也就罢了,现在又是搞得这般难看,她实在是不想再给严索骥这个面子。北域一行,若说严索骥在背后没有推波助澜,她是断断不信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自然是要算账的。而这只不过是第一步。思虑千转,她勒马朝移日耳语:直接回府。 移日心中波澜,面上自然不能显现出来:是。于是转身朝身后一众人高呼,迎二皇女殿下和凤公子回府! 人心不显。凤毓在马车内自然也是听到了这句话,颇为不敢置信,竟然也摸索不出理由。凰明慎自然不可能是为了他,他自认凤家的面子还没有这般大,严家的面子还没有这么容易被践踏。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手动的作者有话说(为什么po不像晋江那样有作者有话说区啊!!!): 下章洞房!洞房!洞房! 希望国庆节能写出来......写不出来就周末! 洞房(一)(H,dirtytalk,女上) 14 今日是朝阳之喜,感谢各位的到来。凰明慎立于堂中,已换好了正红色的喜服,看着倒是喜庆。 她身侧的男人自然就是她的正夫凤毓,盖上了红盖头,众人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跟着喝彩也就是了。 凰明慎却是能看见的。她瞧见,独儿坐在主位左侧,是为最尊贵地位,神情淡淡,谢咏柳携着谢咏道在下头些,柳面带微笑,像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 凤国女自不必提,现在京中朝臣似乎都有一拨专门以她为首奉承她了,现下也和其她朝臣打得很是火热。 今日被邀请来的朝臣都是有头有脸面的人物,就连关系稍微生疏点的世家旁支都没资格前来。 譬如眼下的六部尚书:工部尚书明鸿文、礼部尚书蓝成(也即蓝昭华的母亲)、户部尚书贺方舟、刑部尚书史云、兵部尚书蒋大人蒋劲恩(现在蒋家分为溪林一支和京城一支,蒋劲恩的姐姐就是溪林大将军)、吏部尚书凤栖木(凤国女的胞妹,也即凤毓的小姨);独立于六部之外的严相严索骥、凤国女、侯太傅。 以及她们各自家中的小辈:工部侍郎明靖亚、兵部郎中贺连令、户部尚书之女贺颂、薛清平的女儿薛畅怀(慎独二姊的堂姐)、侯太傅之女侯无忧、兵部尚书蒋劲恩之女蒋佩瑾,还难得请动了言官普文苑。 还有一干家中正夫,无非是来凑热闹的罢了。 自然也有皇室中人。大皇女(静安公主)凰明断、四皇女凰明章,大皇子凰慧中在此。其余皇子要么是未及笄、要么是不够受宠,自然没资格来此。 凰明断携了正夫侯无瑕前来,现下她正与凰明章相谈甚欢。凰慧中乃贺昭容所出,贺家与她关系不远不近,先前自然是很少与凰明慎见面,出嫁后就更是稀罕。 她早记不得这个便宜哥哥的长相,只知是嫁给了个状元的,不知过得如何,也就没操心了。 倒是这严索骥和蓝成,现在自然是心情好不了的。虽说家中的孩子只是个侧夫,凰明慎也并没有真正首肯要亲自迎娶严菀青和蓝昭华,可眼下这般情景,真叫她们脸都给丢尽了,只能灰溜溜带着他二人上了门,连带着自己也不能走正门。 严索骥是老狐狸,现下还能勉强保持表情,蓝成自然也是知礼数的,不敢闹事,一时虽然尴尬,却也相顾无言。 至于明鸿文和史云,本就是好友,现在更是聊得畅快。史云虽然年纪小些,长女都还未及笄,却也没见和明鸿文说不上话。 明靖亚、贺连令和侯无忧更不必提了,早就其乐融融,有说有笑的;薛畅怀和蒋佩瑾么,家中长辈都有驻守边疆的,现在也能聊上几句;倒是贺颂,不知怎的竟还落了单。 至于普文苑……凰明慎倒是有些看不透她。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频频在往谢咏柳那边递,后者却全然熟视无睹。这二人竟然是旧识么?可说来说去,普文苑好像并没有与荣威院遗孤相识的传闻吧? 凰明慎暗忖,待会是得抽个时候去问问谢咏柳。 昏礼自然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众人又是说了一大箩筐吉利话,这才开始拜堂。凰宁儿派了宫中主掌婚嫁大事的姑姑前来主持,也算是很给面子。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姑姑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妻夫对拜—— 如此一遭流程下来,凰明慎才省得如何是叫相敬如宾。她一边埋怨这娶亲就是麻烦,一边想着快些结束草草了事。幸而很快也就到了合卺礼。 凰明慎捧着酒杯,自然是与凤毓规规矩矩走了流程。这酒不太烈,口感香醇浓郁,辣得也是恰到好处,可新夫的那杯是要放催情起兴的药粉的,这些事情她自然摸了清楚,凤毓饮了那种药,在新婚当晚洞房之夜自然会表现得更好些,才能勾住妻主的肉体。 果真没让她失望。这一小杯酒下肚,凤毓走路都摇晃了些。又是好一番客套,这才到了进入洞房的时候。 * 凰明慎一时半会还来不了。外面的朝臣士人一个比一个热情,推杯换盏高朋满座,她不得不庆幸自己饮酒前吃了些醒酒丸。好在她现在还是清醒的,年轻些的一辈已经东倒西歪了,其中为首的就是明靖亚,她母亲大人明鸿文现在是又尴尬又好笑,连忙给凰明慎赔罪。 她自然不会在这种好日子计较。凰明慎瞧着,这明家虽然是世家,明鸿文能从一干嫡女中爬出来当家主,自然是有本事的,眼下却装作一副慈母情深、人畜无害,是想给她卖什么忠诚?可没等她捋清楚,就听见移日过来低声唤她:殿下,是时候洞房了。 看来是凤毓已被那药起了作用了。不枉她专门遣了人去调配,还惊动了墨风阁陈姓长老,专门在里头加了几味药,正是为着今日叫凤毓好好伺候她一番。 世家主支的嫡子不同于白可人那般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从小就被培养着礼义廉耻,自然也就多了些束缚。故而凰明慎先斩后奏,叫这凤毓中了药情难自禁,免得她觉得自己在操木头一样无趣。 果然,等到她施施然迈步进入主卧的时候,房内已传来一阵令人面红心跳的娇吟声。凰明慎掀开珠帘,大步迈进,凤毓此刻哪里还有往日里那般端庄大气,红盖头已经被他私自摘下了,露出那张现已情动的脸蛋,却仍然没有掩盖住他精致容貌,反而在昏黄烛火下,配着他那宛转娇吟、绯红情晕,美得动人心魄。 凤毓见有人入内,往日里神采奕奕流光溢彩的眸子现下却是含了一层薄泪,在眼眶里盈盈打转,凰明慎绝不怀疑一旦有人在这时候刺激他,那珍珠似的泪就能断了线。 他看不清晰,只见来人着大红婚服,高挑玉立,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妻主?似是疑问来人身份,又似是撒娇撒痴。 凰明慎挑眉,还真起了几分兴致,并作叁两步往前,没应他那声,自顾自钳住他的下巴。上头显然是施了薄粉,凑得不远就能闻到凤毓身上一股幽香,像是开到最盛时就要糜烂萎靡的花朵,散发着一股等待来人采撷的气息。 凤毓本就中了药的身体敏感得很,感到下巴一阵轻微的疼痛,委屈得眼泪打转,轻咬下唇,那殷红水润的唇就暴露在凰明慎眼前。 好生浪荡的小蹄子。凰明慎欲火更甚,看向他的眸色无端就深了:没等到妻主到来,就擅自掀了盖头。凤家小公子,是想本宫怎么发落你呢? 若现在是清醒时候的凤毓,自然听得出凰明慎并不生气,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可他眼下害怕极了,本就忧思难忘,身体里又如同蚁虫啃噬般痒麻,下身早已昂然挺立,如今又被这话唬住,好生惊惧,就要跪下求凰明慎开恩:贱奴,贱奴请妻主大人大......唔! 话音未落,凰明慎就顺势把要跪下求饶的凤毓手腕擒住,反扣在后头,盈盈一握的腰肢轻而易举被她期身压下,自然落进了绵软的床。 突如其来的坠空感,加上背后尽放着的枣子,凤毓还未有什么反应,嘴唇就被凰明慎的堵住。他唇是极软的,许是还在唇脂里头捣了什么花汁花蜜,尝起来竟然还是甜的。 凰明慎自然不肯放过这般美味。餍足地舔舐一圈他唇上的蜜汁,不轻不重地咬住他饱满的唇珠碾磨,男人自然再忍不住那轻微却勾人的低吟,陶醉得忘乎所以。见身下的人儿适应了,凰明慎就不肯再温柔了,轻而易举撬开他的舌关,感受到一片湿润,唇舌纠缠、攻城掠池。那凤毓只以为自己要窒息了,凰明慎却不放过他,扣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加深了这个吻的力道,吸奶一般吮吸着他的唇舌。津液自然是不小心从他的嘴里流出来,好生旖旎风光。 凤毓早就感到自己在妻主的怀里软了身子,现下竟然毫无力气,软绵绵地靠着,时不时被亲得狠了,就要喘出几声。 凰明慎亲够本了,自然没忘正事,这天气虽有些寒,暖阁里却是四季如春,故而眼下这小蹄子身上只着了件大红色的丝绸,轻而易举也就掀开,露出里头风光。 这凤毓果真是千娇百宠出来的极品尤物,凰明慎还真没见过如此粉嫩的乳头,此刻已经挺立得敏感无比,她略略一碰就惹得凤毓淫叫出声:啊.....妻主,莫,莫碰那里......! 那乳头却被凰明慎狠狠一拧:侍奉本宫的奴才身上,还有哪里是本宫碰不得的?这凤毓虽然是被训了,却显得更兴奋了几分,硬挺挺顶着凰明慎的那物儿更是嚣张。 凰明慎揉捏着他的乳头,竟感到他的乳房都鼓鼓涨涨,像白馒头似的。 她起了坏心,慢条斯理揉捏着嘲讽道:竟是个不守夫道的,加大揉搓的力度,似是定要揉出奶来,还不快快如实道来,给几个女人享用过,还怀了身孕要喂奶了? 凤毓被弄得哆哆嗦嗦的,断断续续说不出话来,不安分地往前挺,似是很享受凰明慎摸他奶子似的:只给妻主操......哈...... 凰明慎自然不会遂他的意,手掌一路沿着胸膛往下滑,清瘦白嫩的小腹上看得出些许肌肉痕迹,腰部却像是敏感无比,她不过轻轻一触,就惹得凤毓浑身战栗,噙着的眼泪也落下来,哭噎着求她,腿还不安分地缠上了凰明慎的腰。 凰明慎却不是好心人,狠狠揉搓着他敏感的软肉,凤毓整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在她给他以手臂设置的禁锢范围内扭动腰肢,哭得好不我见犹怜。 凰明慎勾唇调笑道:还没被操,就如此敏感,当真是淫娃。 不,不是......啊......贱奴......求殿下......凤毓简直说不出完整的语句,却还记得给自己分辨着想要求操。 凰明慎眼见这小蹄子情动如此,自己下头也流了不少蜜液,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亵裤,打量着他的阴茎。 那物儿跟他乳头竟然还是一个颜色,尺寸明显比不上狼无栩的,现在娇娇嫩嫩地翘着,从根部到头部都是粉红色,在凰明慎手里套弄几下还忍不住分泌淫液,她毫不怀疑现下但凡她再刺激一下他的那物儿,立刻就能射出精液来。 凰明慎自然是早就水漫金山,阴户处湿得一塌糊涂,毫不犹疑地就要坐下,一下子把那阴茎吞到底部。 凤毓的神情从他那物儿没入凰明慎处时,就变得异常色情。他的汗早就把他的鬓发打湿,湿湿嗒嗒黏在一处,却没人有心顾及这个。 凤毓淫浪的叫声再也忍不住,边哭边喘得令人面红耳赤,想也不行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完全闭着眼了,那没顶的快感把他体内早就搔痒无比的药性逼得更上一层楼,只感受到那甬道接纳着他的阴茎,湿湿地被包围着,舒爽得脚趾发麻。 凰明慎自然也爽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这虽只是她尝试的第二次女上位,整根没入的感觉却让她深深迷恋上这个体位。 男人在她身下婉转承欢,又是求饶又是求操,喊得她兴致勃发,气势汹汹地往下坐,一次次进得更深:骚货,不知给多少人操过,这么浪荡! 凤毓自然无有不应,理智早被他抛弃到九霄云外,忍不住就要自己往上顶,想让妻主大人吃得更深。凰明慎见他不听话了,警告性地抚摸着他的脸蛋,毫不犹疑下一秒就要扇上去。 凤毓却是会错了意,还当妻主在怜惜自己,就要顺从地蹭着凰明慎的手掌。活像只发了情的公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