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之王》 第一章 相逢老君庙 夏日。 午后一声惊雷,暴雨倾盆。 这是慈涧镇外的一座老君庙,矗立在山腰处,由于失久失修,在风雨中显得飘摇无比。 此刻,庙内寂静无人,只有斑驳的老君神像静静的望着前方。 “快!快!” 忽然,一阵铿锵急响,有数名顶盔披甲之人扯着战马从绵密的雨幕中冲出、一头撞进了老君庙。 “见鬼,这该死的雨,说下就下。” “就是,淋死俺了。” 气息稍定,被淋得浑身湿透、狼狈异常的几人便是一阵悻悻的咒骂。 “休得聒躁。把马牵一边去,莫碍着秦王殿下。”这时,一名面如焦炭、壮若巨熊的黑甲将军嗡声道。 手持一只丈八大槊的他,威武如神灵! “是,尉迟将军。”几名兵士连忙收声,乖乖把马牵到侧厢。 这时,黑甲将军把视线转向庙门。 那里,正站着一位英气勃勃、视瞻不凡的金甲年轻人,虽衣甲湿透,仍不减龙凤之姿。 “殿下,您没事吧?”黑甲将军上前,恭声相问。 “没事,一点雨水而矣。”金甲年轻人淡淡一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目光眺向远处。 瓢泼大雨中,青山隐约,妩媚如画! “敬德。”忽然,金甲年轻人唤了一声。 “殿下。”黑甲将军微微躬身。 “你看,”金甲年轻人手指远方、神采飞扬:“这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最后,却不知鹿死谁手!” 黑甲将军咧嘴笑道:“殿下,俺不管别的,反正这辈子跟定您了。” 这粗货! 金甲年轻人失笑:“你啊,倒是心思简单。那你说说,咱们这回打王世充,能赢吗?” 黑甲将军毫不迟疑:“殿下,以您的本事,打那老狗,稳赢!” 金甲年轻人却没那么乐观:“单一个王世充,确实不足为虑。孤所忧者,窦建德耳!” 王、窦二人,俱为世之枭雄,一旦联手,可就难打了! “怕个鸟!”黑甲大将却是面无惧色:“那窦建德若是敢来,某愿替殿下将其一并宰了。” 金甲年轻人无语,不知这粗货哪来的信心。 黑甲将军却是兴致勃勃:“等赢了这仗,某等便上书请立殿下为太子。出征前,陛下不是说了吗,此战若能平王世充,殿下当为太子!” “住口!”金甲年轻人却是脸色一变,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黑甲将军委屈的闭上嘴,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这位殿下心服口服,不敢忤逆。 金甲年轻人心中叹气:当太子?哪那么容易!大哥,可是嫡长子。 “咳、咳!”就在这时,老君像后突然有人咳嗽起来。 “什么人!?”黑甲将军十分警觉,立时转身,将手中的大槊指向老君像,暴声喝问。 一旁的几名士兵也立刻操刀,虎视眈眈。 刚进庙时,粗看没人,几人便也大意了,万没想到老君像后竟还藏着人。 莫不是郑军的探子?想到此处已近郑军的营垒,几人不觉便握紧了兵刃、一脸杀气。 “别紧张。别紧张。自己人。”山神像后,忙不迭的转出一人。 此人年轻、俊逸,个子不高,有些清瘦,一脸讨好的笑容,手中也无寸铁,一看就是没啥威胁的货。 不过,其装扮却是十分怪异: 秃头无髻(短发),露胳膊、腿的短衣短裤(运服动)和一双黑白相间的怪鞋(鸿星尔克)。 他叫夏雨,22岁,北大历史系学生。 因为毕业在即,他选择了李世民东征洛阳、一战擒双王的课题做为自己的毕业论文。 而为了写好论文,他巴巴的跑来洛阳市慈涧镇实地考察。 便是此处,爆发了李世民东征的第一战。 然而,他刚开始溜达,天就变了,一场瓢泼大雨倾盆而来,吓得他赶紧找地方避雨。 谁想,刚窜到这老君庙门口,天空一道闪电便劈中了他。 等他迷迷糊糊、将醒末醒间,便听见了庙里来人,还有一番让他惊骇莫名的对话—— 秦王! 尉迟将军! 王世充! 窦建德! 听着这一连串耳熟能详的姓名,措不及防的夏雨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生生吓醒了。 “和尚?”金甲年轻人打量着夏雨,有些诧异的开了口。 “……”夏雨直翻白眼:啥眼神啊,你才是和尚,你全家都是和尚! 他却忘了,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这一头短发,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 “非也。二位可是大唐秦王殿下和尉迟恭将军?” “正是。”金甲年轻人和黑甲将军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果然是李世民和尉迟恭,我真的穿越了!还巧巧的穿越到李世民东征之战的起点! 猜想得到证实的夏雨不禁心神大乱、神情恍惚。 这也正常,谁摊上了穿越这等千古奇事,能不迷糊!? 见得对面怪人一脸呆滞,李世民微一皱眉,忽想起适才和尉迟恭的对话,却不宜外传。 想及此处,他脸色一冷,淡淡道:“杀了。” “诺。”尉迟恭更不迟疑,瞬间明白了李世民的意图,手中大槊一拧,便待动手。 至于夏雨冤不冤,他们没半点兴趣。 人不狠,站不稳,这乱世之中,哪里没冤死的鬼! “且慢动手。秦王欲杀贤士乎?”夏雨惊醒,慌忙大呼,这古代也太乱了,贤明如李世民,竟也草菅人命! “敬德稍待。”李世民一听这话,便是眼睛一亮,连忙制止了尉迟恭。 看着顿住的锋利巨槊,差点吓尿的夏雨长出口气。 这要捅上来,自己必定要多两个透明窟窿! 幸亏他是学历史的,知道李世民有种天生强迫症,那就是求才若渴,晚期的,没救了! 不然的话,出场即谢幕,他也太惨了点。 “你也算贤士?”李世民怀疑的打量着夏雨,觉得这货跟印象中的高人差距有点大啊。 夏雨心中疯狂想辙,毕竟是北大的高才生,瞬间便编好了瞎话。 大学里,演过戏剧、学过辩论的他,从容不迫的开始飚戏:“殿下可听闻鬼谷一门?” “当然,鬼谷先生学究天人,乃千古谋圣,麾下弟子苏秦、张仪、庞涓、孙膑等,亦是一时俊杰!” 李世民毕竟是一代雄主,那是张口就来,忽然心中一动,失声道:“先生是?” 夏雨整了整衣襟,肃然一拜:“鬼谷弟子夏雨,见过秦王殿下。” 怎么可能!? 李世民和尉迟恭都惊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因为从秦末开始,盛极一惊的鬼谷一门便消声匿迹,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现世了。 眼前这所谓鬼谷弟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殿下,小心骗子。”这时,尉迟恭冷声提醒道,他虽然暴躁鲁莽,却也不是傻子。 李世民点头会意,盯视夏雨:“你有何证明?” 看着李二同志一脸怀疑,夏雨并不慌张。 堂堂千古一帝,自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小白,但是,他有金手指啊,不怕搞不定你! 于是,夏雨一副高人风范道:“我鬼谷一门,无所不精,星相占卜也算其一。我算得殿下今日必有大难,当遭遇郑军大将单雄信。不过,最终有惊无险,安然脱困。” “准或不准,殿下试观之。” 李世民愣了愣,战前亲自探查敌情,可是他的老习惯了。 莫非,这次真会遇到危险? 小秦王心思急转,忽然笑了,示意左右道:“还不快收了兵刃,岂可对贤士无礼!” 尉迟恭等人相视一眼,知道李世民又犯病了,只好恭声领命。 李世民疾步上前,极是热切的拉住夏雨之手:“今日能与先生相遇,世民三生有幸。务请先生随世民归营,请教一二。” 言下之意是:你若说得准,必待如上宾,若是不准,后果你自己想! 夏雨也很光棍:“久闻殿下贤名,正欲前往投效,不想竟在此处相遇,岂非天意乎!?” 时也运也,现在,他想不抱李世民大腿也不行了。 正好,这根大腿挺粗的,夏雨决定,乱世英雄趁风起,李世民这根金大腿,他抱定了。 再说了,眼下可是乱世,民不聊生,不找个好饭碗,他得三天饿九顿。 当下,两位影帝相视一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却各自暗骂对方一声:不要脸! ------题外话------ 阔别多年,首发新书,希望新老书友们多多支持,爵士不甚感激。 第二章 猛将单雄信 就在这时,暴雨忽散,天边弯出一轮彩虹。这夏日的天气,真是像女人的心情一样,变幻莫测。 “雨停了。”夏雨有些意外。 “先生可愿随某一探敌营?”李世民扬了扬眉,少年秦王意气风发。 夏雨语气玩味:“殿下明知有险还要去?”扫视了一下左右:“您今日带的人可不多。” 李世民哈哈大笑:“先生不是说世民有惊无险吗?何惧之有!” 他平日最傲的,便是一身虎胆。 自太原起兵,每逢敌阵,必冲锋在前,双刀骁勇、骑射无敌,不知打崩过多少名臣猛将。 所以,便是真的探营遇敌,那又如何!? 杀出去而矣。 牛逼!夏雨很服,这才是他印象中的秦王李世民! “还有某家呢。”尉迟恭也猛一顿手中巨槊,神情桀傲:“凭某手中这槊,何人可挡!?” “好,那便一起去!”激动之下,某人的中二病也适时发作了,都说男人至死仍少年,没毛病。 “来人,替先生牵马。” 当下,一名亲卫牵过来一匹空马,临阵之时,多备战马,以便不时之需,乃是常例。 夏雨翻身上马。 虽然他是现代人,马却是会骑的。 他有个同寝室的兄弟是蒙古族人,家中养着无数牛羊,他去玩过几次,也就学会了。 “走。” 庙门前,李世民一甩马鞭,一行八人铁蹄滚滚,沿着山路直奔慈涧镇。 不多时,来到镇外。 几人策马冲上一座小岗,眺望敌情。 小镇不大,只有一两百户人家,因为大战在即,百姓早已跑光,镇上一片死寂而萧瑟。 镇西,一坐庞大的军营拔地而起,围以无数拒马、沟壕,戒备严密。 营中,无数郑军士卒正在忙碌、井然有序。 李世民仔细观察,忽然瞥见营中王纛,喜道:“王世充果然亲至,甚好,孤便在这里打垮他。” 傻子都知道,平原野战,可比打洛阳坚城容易多了。 夏雨却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先生不以为然?”李世民看见,忍不住道。 夏雨调侃道:“平原野战,殿下天下无敌。但是,您小瞧了王世充,他想逃,您追不上。” “……” 众人一听,呆立数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倒是。”李世民忍俊不禁:“王世充逢战无数,常有败绩,却能屡败屡战,终克强敌。这逃跑的功夫,可是一绝,孤不如也。” 尉迟恭咧着大嘴:“没事,咱到洛阳去逮他,看他还往哪跑!” “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咱去洛阳逮他。” 几名亲卫也嘻笑凑趣。 “回吧。”亲自探查了敌情,李世民心中大定,一个合格的统帅,必须要知已知彼。 当即,一行人驰下小岗,原路返回。 眼前这路,叫做崤函古道,乃是中原通往关中的咽喉。 两侧都是危峰兀立的险峻山脉和汹涌涧水,中间的官道,只有十数米宽,狭窄异常。 而闻名天下的函谷关和潼关,便在古道的西端。 夏雨有些不安了,地形如此险要,这要被敌军缠住,可是危险的很,忍不住道:“殿下,为免意外,还是先派人回营,调兵来接应为好。” “先生多虑了。有孤与敬德在,只管安心。”李世民笑着拒绝了。 说到底,小秦王太自负了,另外,对夏雨也还不是太信任。 夏雨无语了,但现在人微言轻,徒说无益,只好闭上嘴,心中却在提心吊胆的盘算: 万一遇敌,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不是赶紧跑路? 但这样,算不算临阵脱逃? 会不会掉脑袋? 正心中纠结着,前方来到一座宽敞的山口。 有数百绿袍红甲的郑军骑兵,忽然涌将出来,直愣愣的便与夏雨等人来了个狭路相逢。 真撞上敌兵了!李世民愕然。 “先生果真神人也!”大事不妙,小秦王却还有心情夸奖夏雨,一脸喜得贤才的简单快乐。 大哥,这不是重点啊! 夏雨却要哭了,咱们只有几个,敌人却有数百,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人,还是赶紧跑路吧。 “哈哈哈!”这时,郑军阵中,忽然响起一阵狂笑,一名手持长槊的巨汉策马冲出。 “李世民小儿,单雄信在此!” 今日,他只是带兵瞎溜达,却一头撞见轻身而出的敌军主将,这可怕的运气,你敢信!? 单雄信现在的心情,跟后世之人中了五百万彩票,那是一样一样的。 还真是单雄信!李世民却越发的欢天喜地:夏先生又说准了,孤今天真是捡到宝了! 李世民的快乐,尉迟恭不懂。 他现在很头大。 单雄信可是郑军第一猛将,手中一杆金钉枣阳槊,威震天下,绝对是极难缠的对手! 更麻烦的是,敌军不仅人多势众,人、马还俱覆山文重甲,显然都是精锐! 李世民的快乐,夏雨也不懂。 他现在腿肚子正转筋,别看他先前说得豪迈,如今一看要被数百人围殴,脸都绿了。 动嘴皮子他行,打仗,他就是个渣渣! “殿下,怎么办?”尉迟恭黑脸狰狞、准备拼命了。 “冲过去!”李世民拔出背后镔铁双刀,却是毫无惧色:“我俩为先锋,其他人保护好先生。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诺。”五名亲兵奋然领命。 上道!夏雨一听大喜,觉得这货还真有点爱才如命的样子。 “先生,且拿着护身。”李世民又从腰间抽出佩剑,递了过来:“这是螭虎剑,削铁如泥。” 夏雨慌忙接过,只觉这剑沉甸甸的,而且亮如秋水、锋利逼人,心中却有点打鼓:砍人,他不会啊! “走,打垮这帮怂货!”李世民更不迟疑,怒吼一声,策马急突,真真一身是胆! 尉迟恭紧随其后。 五名亲兵各持兵刃,四面护住夏雨,也连忙跟上。 一时间,李世民、夏雨等人虽只有寥寥数骑,却也杀出了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气势。 好胆! 单雄信勃然大怒,没想到李世民不但没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反而直直的冲杀过来。 这是把他当无名鼠辈吗!? “杀光他们!”单雄信咆哮如雷,这位曾经的北方绿林总瓢把子一摧战马,舞槊相迎。 郑军铁骑也蜂拥而上,杀声震天。 霎那间,两军相近。 单雄信别人看也不看,只盯着李世民,金钉枣阳槊平端在胸,疾如毒龙,猛刺过来。 李世民毫无惧色,挥动双刀,便要迎战。 “殿下先走,此贼某来抵挡。”尉迟恭却抢先一步,手中巨槊破空急刺,拦截过来。 “当!” 霎那间,两槊凶狠相撞,迸射出明亮的火星,恐怖的冲击力让两名当世猛将身形一晃。 好贼将!单雄信与尉迟恭俱各惊怒。 李世民在前、夏雨等随后,乘机越过单雄信。 这时,迎面杀来一名虬须郑将,见得李世民送上门来,不禁大喜过望:“唐儿受死!” 大胆!李世民神情一冷,右手刀剽掠如风。 这虬须郑将措不及防,被李世民一刀直接旋中腰腹,霎那间,衣甲平过,血肉横飞。 夏雨脸色一绿,便有些想吐。 这时,尉迟恭与单雄信双马相错,只凶狠的扫了眼对方,便驱动战马,直追李世民。 “贼将休走。”单雄信大怒,急勒马而回,拼命追赶。 视线中,无数敌骑凶狠杀至。 李世民不愧是帝王中的战力天花板,舞动双刀,狂呼酣战,所过之处,敌骑纷纷落马。 唐唐郑军,瞬间被杀十数人,竟无李世民一合之敌。 我操,猛男就是你了!紧随其后的夏雨,看得是热血沸腾、瞠目结舌。 这时,更大的危险接踵而至—— 夏雨几人渐渐深入敌阵,大量郑军四面杀上,李世民便是再强,却也是顾前顾不了后。 护着夏雨的五名亲兵开始死战。 只短短数十步,他们便已击杀郑军十数人,血透征袍。 这五人,能担任秦王亲卫,自然都是军中猛士,一时间,郑军虽众,竟近不得夏雨。 虽然如此,夏雨仍慌得浑身是汗,真正的战场太恐怖了,简直是血肉炼狱,他手中的螭虎剑不觉都攥出了水。 第三章 生死鏖战 忽然,一名铁盔覆面、目光冷酷的郑将盯住了夏雨—— 一身怪异的打扮,还被李世民等牢牢相护,不用说,肯定是条大鱼,宰了必是大功! 便先拿你开刀! 这郑将身形长大,挥动一只长柄大关刀,一看就是个猛将,斜刺里马快刀急,直取夏雨。 护在夏雨右侧的亲卫见状,怒吼一声,掉马舞枪,拼命拦截。 “喀嚓!” 然而,这郑将好生凶猛,大刀当空,力劈华山,竟一刀便将这亲卫连枪带人斩为两截。 血肉横飞处,此人如地狱阎罗,直逼夏雨。 杀意汹涌而来,夏雨唬得魂飞魄散,手抖得像帕金森症似的,哪还记得挥剑抵挡。 艳阳下,刀光绚美,却似催命符咒。 “先生快走!” 危急时刻,侧后一名亲兵拼命抢上,将手中长枪猛地掷向郑将。 不得已,郑将只能回刀,格飞长枪,但就这稍一耽搁,夏雨马蹄飞掠,已然错身而去。 郑将大怒,快马如电,只一刀,便将赤手空拳的亲卫斩于马下。 夏雨泪水满眶。 片刻间,已有两人为他而死,战场的血腥残酷,让从没经历过战阵的他几乎崩溃。 正悲愤莫名间,一声弓弦崩响,一只流矢正中其马头。 “咴!”战马惨嘶一声,一头栽落尘埃,措不及防的夏雨大叫一声,猛地摔飞出去。 “砰!” 瞬息间,夏雨重重落地,胸腹间仿佛被巨锤砸中,剧痛难忍处,眼前一黑、差点晕死。 “先生!” 剩下三名亲卫见状,大惊失色,立即拼命掉转马头,赶来救援。 然而,郑军多如潮水,死死缠住三人。 见得便宜,一名郑军骑兵突近,从马上一跃而下,将正要挣扎爬起的夏雨狠狠扑倒。 夏雨疯狂挣扎,想要掀翻敌人。 但这郑军十分凶悍有力,竟一手掐住夏雨脖子、死死按住,一手倒转刀柄、倒待击下。 看样子,这是想抓活的。 嗯,活的值钱。 可怜夏雨这书生,哪是职业军人的对手,被掐得是脸色酱紫、眼冒金星,几乎昏厥。 他双手在地上疯狂乱抓,想找还击的武器。 随即,他摸到了一把剑,剑柄很熟悉,正是螭虎剑,他从马上摔落时,也脱手掉落了。 夏雨大喜,奋尽余力,在敌人将要击下时,一剑捅出。 “扑!” 螭虎剑锐利无比,轻松刺破敌人甲胄、透背而出,大量鲜血淋漓而出,洒了夏雨一脸。 这郑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不相信自己被一名弱鸡反杀了。 “呕!” 夏雨猛地翻身而起,撞开敌尸,口鼻间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再也按捺不住,拄剑狂吐。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一股无边的恐惧与后怕让夏雨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生快上马。”这时,一名亲卫拼命杀至,牵过一匹无主空马。 虽然腹中仍在翻江蹈海,但战场凶险,瞬息生死,夏雨不敢耽搁,赶紧挣扎着上马。 然而,杀人后的应激反应让他手脚酸软,连试了两次,都没能翻上马背。 就在这时,那手握大关刀的郑将追了上来。 “唐贼休走,杨雄在此。” “先生快走!”亲卫见势不妙,挥动手中钢鞭,策马抢上,拼死拦住这叫杨雄的郑将。 然而,双方的武力值相差太大了。 只一个照面,杨雄手起刀落,这名亲卫也被连肩搭背斩于马下,鲜血与内脏洒了一地。 夏雨吓坏了。 要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一骨碌便爬上战马。 但不等他逃窜,杨雄已然掩至。 “受死!”霎那间,刀光如瀑,绚美如诗,杨雄狰狞得意的面孔仿佛恐怖的修罗恶鬼。 完了!夏雨脑子里一片空白,压根不记得手里还有螭虎剑。 更忘了去还击。 “贼将敢尔,尉迟恭在此!”生死关头,一声暴喝处,一把巨大的禹王开山槊袭来。 杨雄措不及防,被这狂暴、迅猛到世间巅峰的一槊透背而入。 “扑!” 鲜血淋漓处,尉迟恭暴喝一声,双劈发力,竟硬生生将长大的杨雄挑落马下、毙命当场。 “先生快走!” 见夏雨吓得呆了,尉迟恭无奈,只能用槊杆猛一拍夏雨马臀。 战马狂嘶一声,驮着某呆疯狂窜向前方。 就在这时,单雄信也追了上来。 他和尉迟恭一路厮杀,连战十余合,竟也不分胜负,此时,瞥了一眼尉迟恭,虽恨得咬牙切齿,却放弃了再战。 他要的是秦王李世民,这才是关键! 眼前这黑厮,再勇猛,也不值钱。 尉迟恭却不干了,暴吼一声:“贼将休走。”拍马舞槊,又似疯虎般缠了上来。 单雄信都气疯了:“你这黑厮是何姓名,为何死咬某家不放!” “某家尉迟恭。你这狗贼,休想伤害秦王殿下。”尉迟恭一向死脑筋,反正就缠着你。 当下,两大猛将盘肠大战,槊风狂暴,金铁铮鸣,骇得众郑军都不敢上前。 夏雨逃得几步,正撞上最后两名亲卫。 “先生快走。” 见得郑军骑兵又似无边无际的潮水般杀将上来,二人赶紧一左一右护着夏雨亡命突围。 山口处,血腥的战斗继续爆发。 没走多远,两名亲卫虽又砍杀数人,却已是伤痕累累、浑身浴血,几乎是强弩之末。 之所以还在坚持,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与忠诚。 看着仍似无边无际的敌军,夏雨叫苦不迭:今天莫不是真要挂这了?我主角光环呢? 就在这时,前方郑军一阵大乱。 一名金甲大将手舞双刀,旋风般杀来,所过之处,如破浪而行,郑军骑兵纷纷落马。 此等陷阵之威,真有如霸王再世! 来的正是李世民。 他一马当先,双刀无敌,只片刻便杀透敌阵,共斩杀郑军三十余人,溅得满脸血污。 但一回头,却不见夏雨与尉迟恭,李世民二话不说,掉头便即杀回。 虽然他贵为秦王之尊,但贪生怕死,抛弃部下与袍泽,却从来不是他李世民的选择。 见得夏雨无恙,李世民大喜:“先生快走,孤来开路。” 一转头,又见尉迟恭正与单雄信死战,他赶紧大呼:“敬德,休要恋战,快快突围。” “殿下先走。”尉迟恭暴喝一声,禹王开山槊越发刚猛,钉死单雄信。 李世民更不迟疑,他决定先送走夏雨,再回来接应尉迟恭,当即拍马舞刀,冲杀向前。 夏雨如见救星,赶紧跟上。 李世民刀如旋风,左劈右砍,郑军当者皆死,狂呼酣战处,真是有若无敌疯虎一般。 夏雨看得目眩神迷。 都说自古帝王用兵,无出李世民之右者,而战阵之猛,恐怕也只有项羽、冉闵、刘裕等寥寥数人可比。 很快,有了李世民这等超级猛将开路,数人终于杀透重围。 “独孤彦云,你护先生先走,孤去接应敬德。”李世民丢下句话,竟掉转马头,又自杀回。 好家伙,此等杀进杀出,简直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真真豪气干云! 夏雨心中激荡,回顾左右,不知何时,身边竟只剩下最后一名瘦高精悍的亲卫,余者皆已战没。 这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啊。他心中瞬间堵得厉害。 “先生,此处危险,咱们快走。”这叫独孤彦云的亲卫连忙招呼夏雨。 夏雨点点头,知道自己留下也只是拖累,一咬牙:“走,咱们赶紧回营,去找援兵。” 两人策马急奔,冲过山口,沿崤函古道一路向西。 第四章 单骑退敌 不数分钟,正亡命急奔的夏雨忽听得身后蹄声如雷,喊杀声迅速迫近。 他一转头,便见身后不远处,李世民和尉迟恭已成功突围,沿着狭窄的山道追赶上来。 夏雨大喜,他就知道,李二同志乃是天选之子,不死小强,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 “休走了李世民!”单雄信怒发冲冠,催动军队,死咬不放。 这等天赐良机,错过便不再有,他可不想日后悔断肠! 疾奔中,李世民一抬头,便瞧见不远处正撅着屁股抱头鼠窜的夏雨,便是一阵牙疼。 这位夏先生,骑术也太拉胯了,逃得比乌龟还慢,真恨不得踹上两脚! “敬德,你护先生先走,孤来压住阵脚。” “殿下——”尉迟恭有些犹豫,显得不太情愿。 “这是军令。” “诺。” 尉迟恭只好领命,向前追赶夏雨。 李世民于是放慢马速,挡在最后,他将双刀归鞘,取出一张沉重的黑漆角弓。 此弓名‘后羿’,而敢如此称呼,便可知其强横,却是一张弓力达到三石的超级强弓! 能开如此强弓者,古往今来,不过养由基、黄忠、岳飞、薛仁贵等寥寥数人,无一不是千古流芳的超级猛将。 可以说,在这样的神级装备面前,任何甲胄,都是纸糊的! “砰!” 单雄信正闷头狂追,猛听得前方弓弦崩响,心中警觉,急一低头。 一只利箭‘嗖’的从他头顶险险飞过,一名郑军顿被射中左眼,惨叫一声,竟被贯颅而过,摔落马下。 霎那间,山道狭窄,乱蹄如雨,踩做肉泥。 可惜了! 李世民心中遗憾,错过了这次偷袭机会,再想射中单雄信这等当世大将,那便难了。 不过,射不中将,还射不中兵!? 李世民于是快马不停,回身左右开弓,一时间,箭如飞蝗,十数名郑军士兵应声落马。 如此神射,顿让郑军胆寒,就连单雄信都不自觉放慢了马速。 毕竟,这世上真不怕死的,能有几个? 李世民大喜,从容不迫的压住阵脚。 单雄信却要气疯了。 这该死的李世民拿他溜猴玩呢,但可惜的是,他马战、步战无不精通,唯独不善射。 你说让人抓狂不! “你们都死人吗,给我还击啊!”这位前总瓢子暴跳如雷。 郑军如梦初醒,纷纷取弓。 然而,山路狭窄异常,只容数马并行,真正能还击的,便只有追在最前的寥寥数人。 “嗖!嗖!”郑军还击的箭雨终于到来。 然而,山路颠簸,又九转十八弯,再加上射术大多平平,这些箭矢压根谈不上啥准头。 李世民又是绝世猛将,在马上闪转腾挪,竟是一一躲过。 不仅如此,这位位面之子,还时不时的还上一箭,却是箭无虚发,郑军仿佛固定标靶。 追不上三数里,郑军伏尸数十,李世民却毫发无损。 郑军大为气沮,数百猛男奈何不得一个李世民,这要传扬出去,脑袋能羞进裤裆里。 眼看着离唐军大营越来越近,单雄信真急了。 “李世民,你若是男儿,便来与某决一死战。” 李世民哈哈大笑,他又不是缺心眼,远远挪愉道:“单将军,你且追上孤再说吧。” 单雄信暴跳如雷,心中一横,猛一摧战马,独自抢上。 霎那间,便已迫近李世民三十步。 郑军见状,为免误伤单雄信,慌忙停止放箭。 来得好! 李世民神情冷厉,奔驰中奋力开弓,‘嗖嗖嗖’几乎以一秒一箭的恐怖射速,连发三箭。 霎那间,三支箭矢快若飞火流星,直奔单雄信而来。 这闪电连珠箭,可李世民的杀手锏,无论是威力亦或射速,在当今天下都是独一档。 单雄信见状大骇,奋力用槊击飞第一箭,又一侧身躲过第二箭。 “叮!” 第三箭却是避无可避,单雄信急一缩颈,只觉得头上一凉,虎头盔竟是被射落尘埃。 “咴!” 慌乱之余,单雄信本能的勒住了战马。 “单将军无须远送,他日再会。”李世民趁机远去,山路上笑声豪迈,回荡山谷。 “将军,怎么样?” “您没事吧?” 众郑军蜂拥而上,关切的看着单雄信。 “某没事。”单雄信一脸铁青的接过兵士递过来的虎头盔,却见盔缨已经被射落无踪。 一时间,他真是又臊又气,还有些后背发凉。 “将军,还追吗?”副将燕欣苦笑道,今天真是丢人丢大了。 单雄信呆立半晌,一脸难看的摇了摇头:“算了,没机会了。此处离唐营已经不远,若碰上唐军大队,咱们都得交待。” “大将军,这李世民不好对付啊!”燕欣皱着眉,一脸的忧虑。 “哼!”单雄信却不服气,恨恨道:“怕什么,这仗还有得打,我就不信他李世民毫无破绽。” “回营!” 带着满腹的遗憾、一身的狼狈,损失惨重的郑军怏怏而回。 夕阳西下,夏雨三人冲出崤函古道,远远的,便看见一座城池,还有浩大的唐军大营。 这便是唐军此征东征的前哨——新安。 终于安全了! 夏雨差点落泪,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打仗简直就是耗子在猫嘴边跳舞——那是疯狂的作死啊! “且停一下。”尉迟恭暴喝一声,三人纷纷勒马而停。 “独孤彦云,你护着先生回营求援,某去接应殿下。”尉迟恭不放心李世民,便要回转。 “诺。” 三人刚要分手,道口马蹄声响,李世民单人独骑,冲突而出。 夕阳下,那金甲披霞沐光,真是如同战神一般! “殿下!” “您没事吧?” 夏雨三人喜出望外,纷纷迎上前去。 “能有何事?”李世民一脸豪迈,哈哈大笑:“孤视郑军,不过土鸡瓦犬而已。”忽然,伸手拍了拍夏雨肩膀,一脸钦佩道:“先生料事如神,今日果然有惊无险!” 好面子的小秦王可不会说,他射得胳膊都肿了。 神弓虽好,却也太吃力气,连开三十余次,任你是什么样的猛男,都得跪下唱征服。 夏雨一脸苦笑:“殿下英勇无敌,自是不惧,我一介书生,却是如同走了趟鬼门关一般。” “哈哈!”李世民等人大笑起来。 “啧啧!”尉迟恭蒲扇般的大手,捏了捏夏雨瘦弱的胳膊,一脸嫌弃道:“瞧这瘦得,跟小鸡崽似的,先生的确该好好练练。” “……”夏雨一脸黑线:还能愉快的聊天不?还会不会说话?尉迟老黑,我记住你了。 “好了,快回吧。耽搁许久,营中该担心了。”李世民差点笑出声,赶紧招呼三人。 “对了,殿下,剑还你。”夏雨交还了螭虎。 李世民收剑归鞘,四人策马奔腾,须臾接近唐营寨门。 “来人止步!”远远的,便有一名唐军小将厉声大喝,随即,数十只弓弩齐刷刷举起。 四人大惊,连忙勒住战马。 李世民勃然大怒道:“何人狗胆,连孤也不认识了吗?” 堂堂秦王,竟连营门都进不得了,这让他脸上无光,觉得让夏雨这样的贤士看了笑话。 “放屁,休要诓我,你当某不认识秦王吗?”小将却毫不含糊的怼了回来。 这什么鬼?夏雨大跌眼镜,他瞅了瞅几人,忽然明白过来,憋住笑道:“殿下,看看咱们,别人认得出来才怪!” “……”李世民三人不解的互相打量起来。 原来,此时的几人,大战余生后,那是满身满脸的血污、灰尘,脏得跟鬼似的,别人认得出来才怪。 “哈哈哈!”几人顿时自嘲的大笑起来。 夏雨真没想到,堂堂天可汗,还有这样尴尬的往事。 千载之后,岂非美谈! 李世民无奈的摘下头盔,用衣袖使劲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尘与血染:“尔再看看孤是谁?” 真是秦王!小将大骇,慌忙下令开门。 四人进了营,小将一脸忐忑的低着脑袋,不敢抬头,那模样,真是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你是何人?”李世民勒住战马,面色如水。 “末将蓝田折冲府旅帅李海岸。”小将越发惶恐,觉得自己有眼无珠,大概率要倒霉了。 李世民却忽然笑了:“做得好。”拍了拍李海岸肩膀,策马而去。 李海岸! 夏雨想了起来,此人在历史上也是有名号的,贞观中后期,成长为大唐的高级将领。 “好好干。将来,你会成为一名将军。”夏雨也笑咪咪扔下一句。 看着远去的夏雨,李海岸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这说话神秘兮兮的家伙是哪个? 这口气,真神棍啊! ------题外话------ 新书上线,急需各位新老书友支持,感谢大家! 第五章 舌战群儒 夏雨等刚进营门,前方便铁蹄如雷,一大队骑兵隆隆开了过来。 领头的一员大将,20多岁,魁梧雄壮,面容俊逸,威风凛凛处,却又有几分儒雅之气。 来将一见李世民,便是大喜过望,连忙策马相迎。 “殿下回来便好!末将放心不下,正要前去接应。您这一身的血污,可是遭遇了郑军?” “殿下千金之躯,以后可不能如此。”一照面,来将便是一通埋怨。 “些许贼寇,何足道哉!”李世民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转头对夏雨道:“先生,这位是李世绩将军,字茂公,十五岁便起兵反隋,乃世之良将。” 夏雨大吃一惊,这便是名垂青史的大唐军神,隋唐演义中足智多谋的军师徐茂公!? 果然,呃,够帅! 他赶紧见礼:“见过李将军,久仰大名。” 李世民又一指夏雨,很是得意道:“夏雨,孤新纳的贤士。来历十分不凡,乃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弟子。” 李世绩也是大惊。 鬼谷弟子的招牌实在太响了,哪怕相隔数百年,依然如烈日当空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不过,鬼谷一门不是已经消失许久了吗? 虽然心中疑惑,但一向会做人的李世绩连忙抱拳:“世绩见过先生,它日有空,望能讨教一二。” “将军客气。”偶像在前,夏雨哪里敢摆谱,也十分谦虚。 “对了,殿下,敢问敌情如何?”李世绩请示李世民:“诸位臣工和将军都在帅帐等侯。” “让他们再等一等,孤这一身血污,先要收拾一番。” “诺。” “对了,”李世民又吩咐道:“先生新至,你且替孤安顿一下,务必周全、不得怠慢。” “殿下放心。”李世绩一口答应。 当下,几人道别,李世绩便领着夏雨前往中军安顿。 营帐中,夏雨泡在硕大的浴桶里,一边洗白白,一边摸了摸仍自疼痛的胸口,心有余悸。 幸亏当时跑得不快,又年轻耐操,不然,这一下就得摔个半死。 就在这时,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却是一名年轻军卒,还捧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和一双鹿皮快靴。 “先生,俺叫张玉,李将军让俺以后跟着您。”来人十分恭敬道。 “好。”夏雨点点头,知道这便是自己的亲兵了,笑了笑道:“手里的衣服给我的?” “是的,先生,您试试看合适不?” “嗯。”夏雨起身,用毛巾擦干身子,便在张玉的服侍下穿戴起来。 李世绩是个心细的,衣服不大不小,正好合身,而且都是上好的锦缎,舒适而凉爽。 真不知道仓促之间,这位军神从哪淘来的。 张玉只一打量,便竖起了大拇指,大赞特赞:“先生这一打扮起来,真是仪表非凡!” “有镜子吗?”夏雨心痒。 “有。”张玉麻利的拿过来一面铜镜。 夏雨臭美的照着镜子,立马陷入了沉沉的自我陶醉中。 衣服应该是身文士装,儒雅而讲究。 他又是个清瘦的好衣架,这一穿上,除了发型有些别扭,妥妥一个风流倜傥的古代才子。 “甚好。”夏雨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人一帅,穿上都好看! “对了,”张玉赶紧道:“李将军让您洗漱完,便赶紧去帅帐,殿下在那里等您。” “好,前面带路。”夏雨不敢怠慢,迈步便走。 “先生,您还没穿鞋。”张玉大急。 夏雨失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光着脚,赶紧换上靴子。 不多时,夏雨来到帅帐前。 只见数十名精锐黑甲猛士昂立四周,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悍气,目光炯炯,如鹰似刀。 张玉上前禀报,守卫的甲士点点头,似乎已得交待,便将夏雨放入。 一进帐,便见里面十分宽大,足足摆放着二、三十张案几和软垫,而且已经坐满了人。 此时,正自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几上,还放着一些肉食、煎饼,似乎正要开饭。 此时,见到陌生面孔、发型怪异的夏雨,众人都诧异的停止了交谈,互相交换着眼色。 这谁啊? 光头,莫非是个和尚? 李世民端坐正中,一见夏雨进来,连忙相身相迎。 “先生快来,孤等侯多时了。”李世民十分亲热,一把抓住夏雨之手,带入帐中。 “多谢殿下。”夏雨有些受宠若惊。 众人脸色更异:能得秦王如此亲切,此人不简单啊。 “诸位臣工,”李世民环顾左右,一脸高兴:“今日,孤给大伙介绍一位大大的贤士。” “夏雨,鬼谷弟子也!” 帐中一片寂静,几落针可闻,除了早知内情的尉迟恭和李世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显然,大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良久,有人才迟迟疑疑的发问道:“殿下,可是一代奇人鬼谷先生开创的鬼谷一门?” “正是。”李世民对‘鬼谷弟子’的震撼效应十分满意。 帐中瞬间哗然。 若是真的,那可了不得。‘鬼谷弟子’这四个字,在战国时期,那是妥妥的金字招牌。 苏秦、张仪、庞涓、孙膑,哪个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时俊杰。 甚至当时流传一句话:鬼谷出而诸侯惧,鬼谷安则天下息。由此可见鬼谷弟子的恐怖! 然而,自秦末起,鬼谷一门早消失了啊。 眼前这鬼谷弟子又从哪冒出来的? “二哥,你莫要被人骗了。”这时,一个不到二十岁,身穿华贵龙服的中二少年跳了出来。 这货一脸不爽的看着夏雨:“鬼谷一门早没了,这厮必是假的。” “休得无礼!”李世民脸色一沉,便自呵斥,然后对夏雨歉然道:“四弟年少无知,先生勿怪。” “无碍的。”夏雨嘴上客气,心中冷笑。 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李元吉,明明志大才疏、本领稀松,却偏偏自负、骄狂得紧。 但此次东征,这货竟是堂堂副帅,谁让人家投胎好呢,不得不服! “尔等不知,今日孤探营,巧遇先生,先生一早便预言孤会遭遇郑军大将单雄信,但有惊无险,随后果然一一应验。岂非神人乎?”李世民环顾四周,替夏雨刷起了威望。 众人一听,微微变色:果然有两下子。 李元吉这中二少年却仍不服气,头铁的嘟囔道:“这有什么,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是没这可能啊。众人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李世民有些恼火,他这四弟老是和他不对付,这大庭广众之下,莫非要拆他的台吗? 这时,夏雨冲李世民递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他早就料到,‘鬼谷弟子’的名头不是那么好用的,享其名,就必须要有对应的实力。 不然的话,迟早穿帮。 但他是谁? 北大历史系的高才生,还重点研究隋唐史。 也就是说,如果穿越是个游戏,那他就是开了上帝视角、掌握全景地图的超级bug。 hold不住? 开玩笑,不存在的! 于是,夏雨不慌不忙的编起了瞎话:“诸位有所不知,其实,鬼谷一门一直存在,只是隐在暗处。原因很简单,就八个字:不得其时,不得其主!” 解释很合理,似乎没毛病! 但还是有人忍不住插嘴道:“那先生为何现在出世?” 夏雨顺势望去:“这位大人是?” 一位50多岁的老帅哥摸了摸半白的胡子,一脸自负:“老夫封德彝。” 夏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老货! 此人在历史上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愣是让李渊、李建成、李世民都觉得他是自己人。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登基,这老货竟然还当上了宰相。 这超级变色龙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原来是封老大人。”夏雨心中腹诽,脸上却傲然一笑:“某如今出世,当然是得其时。如今大唐新立,如日初升,将来必能一统天下,成就辉煌盛世。” “更得其主。秦王殿下世之英才,文韬武略,当世无双,某自当附鲲鹏之尾翼,誓死效命!” 我操!封德彝有些发懵:这马屁拍得,老夫、老夫自惭形秽啊! 众人也是刮目相看:就凭这口才,这位夏先生也有点货。至少,当个说客措措有余。 李世民更是发飘:夏贤士如此推崇孤,莫非孤以后真有望做上那个位置!? 见一言说傻了众人,夏雨不禁暗自得意:论打嘴炮,不是我小瞧诸位,你们都是垃圾! 第六章 地图炮开打 “马屁精!”李—专业拆台—元吉忽然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 夏雨暗恨:狗日的,咱等着瞧。莫忘了玄武门之变。笑吟吟道:“这位是齐王殿下吧?” 他忍不住要打脸了。 “是又如何?”李元吉正眼都没瞧夏雨,很是得瑟。 “殿下不信某,不妨考较一二,看看某这鬼谷弟子究竟够不够格。”夏雨恼火之余,言语便也充满了挑衅味道。 从小到大,他就是个不怕事的。 李元吉大喜,心道: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眼珠骨碌碌乱转起来。 众人相视一眼,都没有吱声,既然夏雨自告奋勇,他们也正好再称量一下这位鬼谷弟子。 忽然,李元吉阴阴一笑:“这样,此次东征,困难重重,孤想请教先生,我大唐何以求胜?” 就这!?夏雨一愣,差点笑出猪叫。 李世民一战擒双王的历史,他简直倒背如流,这不妥妥的送分题吗。 一时间,他都想给李元吉发张好人卡,这完全是点燃自己、照亮别人,太特么感动了。 “怎么,先生为难?”见夏雨一脸古怪,李元吉自以为得计,马上挤兑道。 怎么不难!? 李世民和众人都撮起了牙花,这题目太大了,他们群策群力许久,也才有个初步框架。 这可位夏先生,就只有一个人! 还没有时间。 然而,奈何某人有挂啊! “呵呵!”夏雨忽然乐了:“为难?怎么会。王世充在某眼中,不过是冢中枯骨而已。” 还嘴硬?李元吉哪里肯信:“噢,那且听先生道来。” 夏雨转向李世民:“殿下,可有洛阳周边地图及敌情?军国大事,纸上谈兵可是不行。” “当然有。来人,且替先生取来。”李世民一声令下。 古代也是有情报工作的,别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很快,有亲卫取来一张硕大的羊皮地图,挂在帅帐后面,缓缓展开,竟有四、五平米! 图上,标注了洛阳周边大大小小上百个城关、坞堡,还有河流、高山,敌我双方以红、蓝分色,每处兵力多少,也都有显示。 夏雨粗粗一扫,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此图是何人所制?” 李世民不知夏雨笑什么,莫名其妙道:“此为四弟领着众位文臣,耗时月余所制,可有不妥?” 夏雨一听,大喜过望,这真是想瞌睡遇枕头、再好不过。 “当然不妥。”这货一脸不屑,嗤之以鼻道:“此图在某看来,纯属小儿涂鸦,不堪入目。某七岁时的课业,都要强过此图百倍。” 好家伙,夏雨这地图炮开的,简直横扫了一大片! 然而,这并非夏雨狂妄,而是现在的制图水平,实在太辣眼了。 比例尺没有,各城池距离远近,全凭估着画,极不准确。 等高线没有,各处地形如何,哪高哪低,完全一片空白,八成要靠临战时现场观察。 城池标示,就是一个小方块,没有大小,没有几处城门,没有附近地形。 山峰也没有走向、高度等信息,只有一个小山形状,孤立而寒碜。 河流更只是一条曲线,没有长度、宽度、水文等任何信息,估计也只有临战再看了。 夏雨虽然不是军人,但他也研究过古代的很多战例。 这些战例,现代的军事专家绘制过很详细的战争走向图。 看惯了这些高水平的图上作业,再看眼下这破图,自然觉得就是一句话:垃圾!十分垃圾! “扑哧!”此话一出,武将们都乐了,彼此一阵挤眉弄眼、幸灾乐祸,觉得有好戏看了。 李元吉则瞬间脸如猪肝,发根倒竖。 毕竟,夏雨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放肆!”李元吉暴跳如雷:“匹夫焉敢猖狂,你有何本领,敢如此小视孤等!?” 李元吉很委屈。 这张图,他领着封德彝、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侮等一干文臣,可着实费了些力气。 如今却被人骂得狗屁不如,泥人也得冒火! “先生这话,有点过了吧?”躺枪的封德彝也有些挂不住了。 在场臣子中他最年长,官职也最高,别人碍着李世民面子,不太好说话,他却可以。 夏雨当然知道这些人委屈。 毕竟,现在的制图水平就这样,眼前这张图,也许已经是目前图上作业的天花板了。 但那又如何? 他就是要立威,要让众人知道自己的本事。 人不狠,站不稳! 夏雨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诸位大人,有时候,实话的确很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元吉脸色越发酱紫,直想拔出剑来,一剑捅了眼前这可恶的混蛋。 但他不敢,因为李世民会揍他。 从小到大,李世民对他这个四弟就十分看不上眼,动辄呵斥、教训。 “殿下,这图低劣,没法看。”夏雨瞅都没瞅李元吉一眼,对李世民道:“给我调个熟悉敌情的幕僚和一些工匠吧,我想晚上做个东西,保管胜过此图百倍。明天早上,咱们再议敌情。” “全听先生。”李世民一口答应。 他也很想看看,夏雨大话惊天,本领却究竟如何,他也好量才适用。 “伯褒,这事你来办。” 席下,一名三十余岁,精干、倜傥的文士起身,慨然领命。 李元吉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决定先忍下这口气,等明天夏雨露了怯,他再狠狠发难。 什么狗屁鬼谷弟子,在他齐王面前,又算个屁! “好了,”这时,李世民一拉夏雨,笑吟吟道:“先生饿了吧,且先入座。军中条件简陋,待合适时,再为先生接风。” “谢殿下。” 于是,李世民在显眼处,离其很近的地方给夏雨安排了一个位置。 晚宴开始。 夏雨也不客气,直接大快朵颐,今晚这肉似乎是鹿肉,烤得焦香酥嫩,味道不错。 或许对夏雨都不熟悉,再加上席间气氛有点诡异,却是没人找夏雨攀谈。 夏雨也不在乎,世人都是捧高踩低,等明天,他就要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吃完晚饭,各人纷纷散去。 “夏先生,在下薛收,今晚就听凭吩咐了。”那精干、倜傥的文士笑呵呵上前招呼,极是客气。 薛收!? 夏雨大吃一惊。 此人在历史上不太知名,但却是多智近乎妖,能力还在长孙无忌、房玄龄之上的牛人。 李世民平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此人才是第一谋士。 可以这么说,薛收就是大唐的郭嘉,真正的鬼才! 只可惜,此人武德七年便英年早逝,如同一颗慧星闪过,只留下短暂而耀眼的光芒。 薛收死时,李世民痛哭流涕、哀伤不矣。 昔年,曹操哭郭嘉,估计也是如此。 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依然十分怀念薛收,常对左右说:若薛收在,此人当为宰相。 “久闻先生大名,夏雨有礼。”高人当面,夏雨也收起狂傲,深施一礼。 薛收措不及防,颇有些受宠若惊。 适才的一幕,他都收在眼中。 以他的智慧,当然看出夏雨绝对是恃才傲物的那类人,一般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而他呢,才投奔李世民不久,寸功未立,半点也不显山露水。 他搞不明白夏雨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虽然心中疑惑,薛收却不敢怠慢,连忙回礼:“薛某惶恐,以后还要向先生多加讨教。” “客气,客气。”夏雨亲热的一拉薛收:“且去我帐中,今晚还要有劳先生。” “应该的。” …… 当晚,夏雨主导,薛收辅助,十数名工匠、文吏,像辛勤的工蜂一般忙碌了一整晚。 及至黎明,方才大功告成。 第七章 沙盘出世 清晨。 唐营聚将鼓响起,方二通,一众文武大员便纷纷赶到。 李世民治军严厉,聚将鼓三通不到,即斩!却是没人敢怠慢。 帐中一片肃寂,李世民端坐正中,扫视分立两旁的文武大员,却发现少了薛收和夏雨。 还没忙好?李世民心中疑惑。 不少人也悄悄交换着眼色,很是期待。 很快,第三通聚将鼓响起,眼看过半,李世民都有些坐卧不安时,夏雨和薛收进来了。 “殿下,”熬得双眼通红的夏雨拱了拱手,兴奋道:“幸不辱命。” 薛收回头一招手:“抬上来。” 抬上来? 众人正不解间,却见几名工匠气喘吁吁的抬着一个巨物走了进来,放在正中。 巨物四四方方,足有数米方圆,还蒙着层黑布,真是拉足了犹把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先生,这是?”李世民一脸的好奇。 夏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傲然一笑:“各位,别眨眼,看好了。”帅气的猛一拉黑布。 顿时,一个四四方方的军事沙盘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沙盘上,撮土成山、水银化河、筑木为城,以红旗表示唐军,以蓝旗表示郑军,一些名山、大河、重要隘口,也都有明示,甚至细致的标出了各处主将是谁,兵力多少…… 这小小一个沙盘,竟仿佛将整个中原都浓缩在这方寸之地,端的神奇非常。 如此一来,无论地形地貌、敌我详情,尽皆一目了然,比之前的地图强上何止百倍! 这可是夏雨和薛收忙了一个晚上的成果。 有很多地理和敌情信息,甚至连薛收都不知道,全是凭夏雨前世的记忆,硬生生添补进来的。 现场,李世民只一扫眼,便跳了起来,飞也似的冲到沙盘近前。 “此神物也!” 毕竟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李二一眼就看出了沙盘在军事上的巨大价值,欣喜若狂。 之前的地图,和这东西一比,呃,确实是不堪入目! 众文武一听,也一涌而上,强烈围观。 由于人太多,夏雨和薛收瞬间就被挤得东倒西歪,只好无奈的退到一旁,相视而笑。 看来,这一晚没白忙话。 “果然是好东西!”李世绩眼光也非凡一般,叹服道:“有此物,知己知彼,一目了然。” “是啊,是啊,有此神物助力,我大唐何愁不胜?” “这位夏先生好手段啊,非胸有天下、目光卓绝之人,做不出这等神物!了不起!” 众人也纷纷附和,都是服了。 不服不行啊,就眼前这东西,在场之人,就没一个想得到,更别说一夜之间做出来了。 “夏先生何在?”李世民激动的环顾左右。 众人一阵乱找,这才发现正主被他们挤到了墙角,不禁一阵尴尬。 “先生大才,此何物也?”李世民健步上前,一把便抓住夏雨之手,激动的拉到沙盘边。 夏雨有些无奈,这古人都是什么毛病,动不动就喜欢拉人手。 两个大男人,别不别扭? “回殿下,此物叫沙盘,乃我鬼谷一门不传之秘。”夏雨扯足了大旗,傲然道:“有此一物,江山万里尽在掌握。无论是战前推演,战中调度,皆十分便利,比那地图可好用多了。”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原来是鬼谷一门的不传之秘,这便合情合理了。一时间,竟再无人敢怀疑夏雨鬼谷弟子的身份。 “好,好,”李世民大喜,分外感动道:“先生献此神物,其功巨大,孤马上奏明父皇,重重有赏。” 李世民没有夸大。 有沙盘相助,大唐若要与人开战,庙算上就先赢了一局,不客气的说,其功不亚于攻城略地。 “谢殿下。”夏雨微笑称谢,却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不过,薛大人也助力不少,殿下莫要忘了。 薛收汗颜,他是个谦谦君子,却不愿意抢功,忙道:“不用,不用,某只是打打下手,全是夏先生的功劳。” “呵呵,薛卿不要谦虚,一样有赏。”李世民心情大好,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夏雨忽然左顾右盼起来。 李世民纳闷:“先生在找什么?” “噢,我在找齐王殿下。”夏雨一本正经道:“想问问他,现在还认为我是骗子不?” 装逼不打脸,快乐少一半。 夏雨一向的人生信条就是:君子报仇,十年太远,只争朝夕! “……” 众人无语:这位夏先生,的确腹有韬略,才华惊人,但这心眼有点小啊,以后可别得罪了。 那李元吉在哪? 这货正躲在尉迟恭庞大如熊虎的身板后呢。 此人虽然纨绔、桀骜,但自小就接受关陇军功集团严格的军事教育,水平也还是有点的。 一看到沙盘,这货就知道要丢脸了,哪还敢再冒头? 尉迟恭却蔫坏,这货和李元吉也不对付,一听夏雨发难,这大老黑竟一闪现出正主,乐呵呵挤兑道:“齐王殿下,找你呢?” 霎那间,万众瞩目,李元吉差点社死,臊得满脸通红,无话可说。 李世民也有些尴尬,但再怎么说,李元吉也是大唐皇室,军中副帅,不救场是不行的。 “四弟年少无知,先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先生既然做出这沙盘,对此次东征必有妙策,世民不才,还望先生指教。” 不愧是千古一帝,虚怀若谷,高人当前,李世民姿态放得很低。 一见二哥转话了话题,李元吉赶紧溜之大吉,藏到人后。 夏雨心中冷笑,知道这货蹦达不了多久,也不想再跟他一般见识,便佯装没看见。 夏雨从沙盘边拿起一根木棍,以沙盘为战场,款款而谈。 “殿下,诸位,我们都知道,王世充之伪郑定都洛阳,所以,攻克洛阳,此役即胜。” “但是,洛阳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要塞体系。” “洛阳地处中原,地形一马平川,看似无险可守,但周边却有无数雄关将其牢牢护住。” “所以,要攻洛阳,必先拔周边,以绝其粮草、断其援兵。” 李世民众人一听,纷纷点头,他们也是这般想的,这位夏先生的战略眼光的确犀利! “先生可有具体谋划?”李世民忍不住道。 “有!” “西线,我军只要打破慈涧镇,便可东出崤函古道,直扑洛阳,郑军已无险可守。” “南线,可使一将攻龙门,截断伊水,让襄阳郑军无法北援。” “北线,可令河东道派军南下,攻击河内,摧毁黄河浮桥,切断其与洛阳的一切联系。” “东线,却是有点困难。” “回洛仓、巩义、偃师、洛口、虎牢,诸要地都远在郑军腹地,我军目前鞭长莫及。” “不过,只要我等三线合围洛阳,便可再分兵东取。” “东线若再失守,洛阳便如同熟透的果子,唾手可得,我们是攻是围,都可随心所欲。” 夏雨一根木棍在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哈哈哈!”听到这里,李世民大为高兴:“先生所想,与孤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没想到,先生与孤,真是知音啊。” “殿下雄才伟略,在下岂敢相比。” 夏雨嘴上客气,心中却在暗笑,这本来就是历史上李世民的得意之作,不一样才怪! 众文武哪知道某人开挂,也是越加敬服。 要知道,下一步如何进军,李世民至今没有透露,那夏雨一语道破,便真是大才槃槃了! 第八章 大唐军师 李世民按捺不住了。 他觉得,眼前的夏雨,就是他天定的孙膑、张良、诸葛亮! 他必须要抓住,收入囊中。 “先生大才,若蒙不弃,且暂任秦王府咨议参军、狭东道大行台右丞如何?”本能的,李世民又拉住了夏雨之手。 夏雨:“……”太糟心了,能不能别拉手! 众文武一听,分外羡慕。 要知道,这秦王府咨议参军乃是是李世民的私人智囊,仅次于秦王傅,极心腹不说,官职也达到了正五品(厅级)。 至于狭东道大行台右丞,那就更牛逼了。 这可是从四品下(副省级)的高位,专门负责纠察行台内所有官员的言行,极有实权。 补充一下,什么是狭东道大行台呢? 那就是李渊把狭西以东,所有省份的管理权都给了李世民,这可是大唐的半壁江山啊! 虽然这些地盘,目前大多还在王世充、窦建德等人手中,是个空头支票。 但是,牌面有了啊。 所以,一听这两个职务,众人便知道,李世民这是下血本拉拢夏雨了。 目下,哪怕极受李世民信任的房玄龄、长孙无忌、薛收、杜如晦等,官职都要低一些。 当然,众人也服气,鬼谷弟子吗,值得这个价。 “呃——”夏雨这时反而沉吟起来。 这是不满意? 李世心中一咯噔:是了,先生可是鬼谷弟子!战国时,那个不是出将入相,一步登天! 自己这价码,的确低了些。 但是,他现在不是皇帝,难以一言九鼎,给出的这两个职务,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李世民心中焦急,越发抓紧了夏雨之手,似乎生怕他跑喽。 小秦王非常恳切道:“孤知道,微末职位委屈了先生。且忍耐一二,咱来日方长如何。” 夏雨:“……”好家伙,这求贤若渴的劲,真是把他感动坏了。 怪不得李二同志身边能聚集了史上最强开国天团,人才济济,这手腕、这诚恳,绝了。 不过,他真不是嫌职位低啊。 “殿下误会了,”夏雨连忙道:“在下不是嫌职位低,只是单纯对这二职不感兴趣。” 不动声色的,再次把手从李世民的魔爪中抽出。 啊!?李世民一愣,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连忙道:“那先生想任职位,只管说来。” “军师!”夏雨微微一笑,张口道来。 军师!? 李世民愕然,众文武更是一脸懵逼。 “有什么不妥?”夏雨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薛收轻咳一声,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大唐却是没军师这个职位。” 李世民猛点头。 军师一职,始于战国,第一人为大军事家孙膑,专职监察军务、出谋划策,跟现代的三军参谋总长类似,在军中地位崇高。 看看历史上担任军师的都是什么人吧? 孙膑。 张良。 诸葛亮。 还有荀攸。 你就该明白,这军师一职有多牛逼了! 后来,汉、三国、晋,也均有此职。但晋亡以后,各朝便没有军师一职了,大唐也是如此。 夏雨一听,却是急了。 要知道,他自小的偶像,就是孙膑、张良、诸葛亮、刘伯温这些多智近乎妖的军师。 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他也能成为这样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神人。 隋唐演义中,人家徐茂公(李世绩)军师不也是当得飞起吗? 怎么轮到他,就来个查无此职? 这不是玩人吗! “这怎么行!?” “必须得有啊!” 夏雨面红耳赤,似乎要抓狂。 “……”李世民很无语,夏雨开的价码可是很棘手,职务极高不说,关键大唐还没有。 他忍不住试探道:“这军师一职对先生很重要?” “当然。”夏雨理直气壮道:“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要超越历代先贤,当华夏第一军师!若大唐没有机会,某便回山去了。”作势要走。 当然,这货是唬人。 其实,夏雨也没想太复杂。 他并不追求高位,只是单纯的,呃,军师控而已! 只不过,这货还是低估了军师一职在古代的地位和影响力,不知道让别人有多为难! “先生莫走,孤想办法。”李世民慌了,这位‘求贤若渴症’晚期患者一把又拉住夏雨之手,死活不放。 “殿下,”这时,上前一名清瞿文士,笑吟吟道:“其实,这也不难,我大唐没有军师,殿下便上表设一个好了。” 李世民想打人,苦笑道:“玄龄莫非不知,军师一职极为尊崇,先生虽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毕竟初来,奇功未显,恐怕父皇不会同意。” 大唐毕竟不是战国。 战国时,今日尚是布衣、明日便封侯拜相的例子,比比皆是,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是一个百家争鸣、没那么多规矩的时代。 而现在,却是门阀当国,光一个鬼谷弟子的名头,就想一步登天,李渊恐怕不会同意。 那些门阀世家也会坚决反对。 李世民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夏雨这时,也听出味来了:我擦,这军师一职好像在古代超牛逼的样子,咱要价忒高了? 不行,沉住气,看看风色再说。他不动声色。 “殿下钻牛角尖了,”清瞿文士却乐了:“职位先设,品级可以慢慢来吗。不妨先将军师一职暂定为从四品下,等日后立功,品级再升好了。” 夏雨眼睛一亮:我去,这不是典型的低职高配吗,这个可以有! 好家伙,这也行?众人皆目瞪口呆。 要知道,这天下的官职,对应的品级向来是固定的,哪有随行就市,搞浮动机制的? 这又不是做买卖,大唐朝庭不要面子的吗!? 李世民却眨眨眼,觉得这招堪称神来之笔。 没有先例不打紧,万事从权吗。毕竟,什么样的规矩也不如江山重要,大才难得啊! 一个从四品下的军师,就冲鬼谷弟子的金字招牌,他上表恳求,八成能行。 就这么办! 李世民下定决心,便一脸果断的对夏雨道:“此议先生觉得如何?若是同意,孤立即上表,想必父皇不会推辞。” “可以。”夏雨终于满意了。 他就知道,只要筹码够,老板也得乖乖低头。 对他来说,当不了军师的日子,简直就如咸鱼一般,毫无乐趣! “好好,那先生现在便是军师了,先前两职也一并兼着。官凭、印信等,很快长安就会送来。” 李世民长出口气,欣喜之余,还不忘将咨议参军和大行台右丞硬塞过去。 毕竟,军师可是朝庭官职,不是他私人夹袋里的,没这俩职务,夏雨被人挖跑了怎么办? 他该用什么姿势哭? “多谢殿下。”夏雨很开心,随即向清瞿文士一礼:“这位想必就是房玄龄房大人吧,适才有劳大人费心了。” 这位可是千古名相,夏雨再桀骜,也不敢托大。 房玄龄也是妙人,知道夏雨在意军师,便直接称呼:“军师客气,以后同殿为臣,还要向军师多讨教。” “客气,客气,互相讨教。”夏雨果然被搔到痒处,乐得眉开眼笑。 “恭喜军师。”众人见状,也纷纷热情道贺。 要知道,军师一职,只要设立,便是军中第三号人物,仅次于主帅和副帅,显赫至极。 可以说,但凡军中事务,军师皆可插手。 哪怕夏雨现在低职高配、有些尴尬,但谁都知道,凭鬼谷弟子的能力,这只是暂时的。 这位,绝对会是大唐炙手可热的新贵! 所以,谁敢不敬!? “好了,”搞掂了夏雨,李世民很高兴:“先生且随某来,咱们这就商议进军之事。” 当下,李世民在帅位左下首,给夏雨安排了位置。 这位置,高于所有文臣、武将,尊崇无比。 夏雨非常满意,一抬头,却与李元吉这位副帅面面相觑,视线几乎撞出了火花来。 我操! 不约而同的,两个互相不爽的人各自暗哼一声,转过头去。 李世民神情肃然,英姿勃发:“诸卿,适才军师已将孤的用兵方略言明,尔等可有异议?” “没有。”众文武纷纷回应。 “那好。今日休整一天,明天全军拔营,进攻慈溪。” “诺。” “罗士信!”李世民一声断喝。 “末将在。” 一名雄壮敦实、相貌狞恶的大将甲页锵响,奋然出列。 罗士信!? 夏雨顿时好奇的上下打量起来,这位可是隋唐演义中罗成的原型啊,妥妥的超级猛将。 但这模样和俏罗成也差太大了吧? 演义又特么忽悠我! 李世民给罗士信扔下一支令箭:“明天,你率本部为大军前锋,崤函古道险峻异常,极利伏兵,你切须谨慎。” “诺。”罗士信奋然接令。 第九章 王跑跑世充 “殿下。”这时,夏雨忽然出声。 李世民一愣:“军师有何话说?” 夏雨微微一笑很装逼:“殿下不用担心,明日进军慈涧,不会有危险,更不会有战事。” 众文武一听都傻了:开啥玩笑,王世充三万大军难道是假的? “军师何意?”李世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因为王世充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开溜了。”夏雨神色得意的抛出了一个大瓜。 此时,他是觉得,如果手中有一把鹅毛扇,再摇上一摇,那就完美了。 帐中顿时大哗: “怎么可能,那王世充又不是泥捏的,怎会不战而逃?” “就是。慈涧扼守淆函天险,王世充怎会轻易放弃?” 一时间,说啥的都有,竟是没人相信。 李元吉一听这话,也是差点笑掉大牙。他想跳出来怼人,但想想刚才丢的脸,又有点缩了。 这货也不傻,他要看看风色。 “军师,此乃军议,休得开玩笑。”这时,一名年约四旬、相貌俊逸的瘦高文士出列,一脸的责备。 看这语气,仿佛认定了夏雨是年轻人为出风头,信口开河。 “大人是?”夏雨问。 “本官宇文士及。” 好家伙,又是名人,大奸臣宇文化及的弟弟啊!不过,听说此人官声不错,最后也善终。 夏雨一乐,笑道:“宇文大人不信?” “当然。”宇文士及觉得,我信你才有鬼。 “那好。”夏雨眼珠一转,自信道:“咱们打赌,博个彩头如何?就赌一千贯好了。” 哈哈,发财的机会到了。 一千贯! 众人吓了一跳,这可是朝庭三品大员一年的俸禄了,赌注可真不小。 “可以。”宇文士及却是一口答应。 宇文家乃北周皇室,前隋重臣,家世豪富,这一千贯虽然不少,但对他来说,却是毛毛雨。 更重要的是,宇文士及自信不会输。 在他看来,那王世充乃当世枭雄,李密何等人物,都惨败在其手中,怎会这般不济! “不过军师,这一千贯本官无所谓,你可能拿得出来?” 宇文士及觉得,神马隐士高人之类的,大多数都是和‘穷鬼’一个意思。 “我没钱。”果然,夏雨很光棍的一摊手,很厚颜无耻道:“某身上,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 “哈哈哈!” 众人都乐坏了,觉得这军师真是妙人,自己一文不名,竟然还敢拉着别人下重注。 一时间,不少人都以为,夏雨有点飘了。 还是年轻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宇文士及哭笑不得:“军师没钱,和本官打什么赌?” “我又不会输。”夏雨却一脸理直气壮:嗯,你们尽管笑,等我赢了钱,你们别眼红。 众人又笑作一团,都不知道夏雨哪来的谜之自信。 打赌吗,哪有必赢的。 当然,这是常理,只不过,奈何某人有挂啊! 李世民一脸无奈,他也觉得夏雨判断失误了。 但夏雨刚来,他也不想斥责对方,甚至觉得夏雨太过年轻气盛,偶点受点挫折也是好事。 至于一千贯赌金,李世民已经决定自己出了。 他十分看重夏雨,怎会坐视其下不来台。 宇文士及却是有些气结,冷哼道:“军师恁的自信!万一输了呢,你拿什么赔本官?” 夏雨却满不在乎:“宇文大人放心,我虽身无分文,却腹有万金。别说一千贯,就是一万贯、十万贯,我也不会赖帐。” 神马白酒、造纸、白糖,等等,哪个不是发家利器! 堂堂穿越者,还会缺钱?笑话! 好家伙,这么狂!帐中众人都有些发傻, 要知道,如今一个大州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几万贯,可听这夏雨口气,这简直就不是钱! 就在这时,帐外有斥堠紧急来报:“殿下,紧急军情。” 李世民一愣,连忙道:“快进来。” 风尘仆仆的斥堠赶紧入内,急急道:“殿下,今日一早,郑军突然全体拔营,东返洛阳。” 帐中顿时哑雀无声,静如鬼域。 斥堠见没人理他,有些愕然,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赶紧又说了一遍。 李世民终于回过神,一脸古怪的摆摆手,示意斥堠退下。 霎那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夏雨身上,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没实力的狂傲,那叫傻缺。 有实力的狂傲,才叫自信。 一时间,众人看夏雨,竟仿佛有一种仰视的感觉,这真是多智近乎妖、料事如神啊! 就两字:服气! 夏雨乐了,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快,笑吟吟看着呆若木鸡的宇文士及:“宇文大人,听见了没?那个,您不会赖帐吧?” 宇文士及老脸一红,差点无地自容。 他平时也自诩智慧过人,没想到在夏雨面前,竟表现得像个傻叉! “本官服了,军师真神人也!且放心,老夫岂是赖帐之人,待回到长安,如数奉上。” 宇文士及还算磊落,定了定神,愿赌服输。 “宇文大人客气,那某就却之不恭了。”夏雨大乐,这个逼装得,简直完美。 李元吉见状,暗自庆幸。 幸亏他刚才没跳出来,不然的话,今天就要把他这个大唐亲王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了。 一时间,对夏雨恐怖的智慧,李元吉竟有了心理阴影:要不,先不忙着报复这厮?对,等等看,免得吃亏。 “军师,”这时,李世民实在忍不住好奇,请教道:“你怎会知道王世充一定会跑?” 众人瞬间竖起耳朵,觉得要跟高人学习一二。 我当然知道! 夏雨暗笑,嘴上侃侃而谈:“王世充此人,看似凶狠狡诈,其实色厉内茬,干大事而惜身!也就是说,只要有退路,他就不敢豪赌。” “殿下长于野战,天下咸知,刘武周、薛举等都是前车之鉴。昨天,单雄信数百人,都奈何不得殿下,王世充听闻,焉能不惧?” “所以,我判断,王世充不敢和殿下在慈涧决战。他会返回洛阳,图谋用坚城消耗殿下锐气,然后寻机决胜。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李密,就是这么输的!” 帐中一片寂静,夏雨这分析,简直把王世充扒了个精光,合情合理,让人不得不服。 当然,有挂你也厉害。 “军师真神人也!”李世民也是服了,抚掌大笑,快步走过来、又一把拉住夏雨之手,一脸激动道:“孤得军师,何惧天下群雄!” 夏雨:“……”聊归聊,咱能不能别动手动脚。 抽手,没抽动,某人激动过头,攥得很紧。 夏雨没奈何,只好道:“殿下过奖了。记得我和殿下说过吗,王世充要跑,您追不上。” 帐中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一时间,对王世充,众人又看轻了几分,信心更足。 李世民也差点笑得飚泪:“没事,没事,孤去洛阳捉他,这老货总没地方再跑。” 帐中又是一片欢乐。 “唉!”罗士信却是懊恼的一拍大腿:“某还以为能捞场恶仗,没想到这王世充竟是个无胆鼠辈。扫兴,太扫兴了!” “罗将军不用可惜,”夏雨宽慰道:“洛阳天下雄城,届时有得你打的。” “那感情好。”罗士信大乐,一看就知道,这货绝对是个嗜战如命的狂人。 “既如此,明日便正常行军,咱们直捣洛阳。”李世民环顾左右,意气风发。 “诺。” 众人山呼响应。 第十章 夏雨很懒 军议结束,夏雨打着哈欠出了帅帐。 昨晚熬了一宿,眼睛都快红成了兔子,他要回去好好补上一觉。 “军师。”忽然,身后有人拍了拍夏雨的肩膀。 一回头,却是一个孔武有力,满脸络腮胡,看上去就十分猛恶的将军,正冲着他微笑。 不过这笑容有点渗人,就一个字:丑! 夏雨暗暗称奇:生得这么丑,真难为他爹妈了。 “将军是?” “某家程咬金。”此人大咧咧道。 夏雨肃然起敬:好家伙,原来这货就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大唐常青树程咬金啊! “雨见过程将军,久仰大名!” “哈哈,军师客气了,某这点薄弱名,不值一提。”程咬金大乐,觉得夏雨也没那么恃才傲物吗。 “对了,程将军找我有事?” “没事,没事,某就是觉得与军师惺惺相惜,所以来认识一下。” 夏雨看了看猛男一枚的程咬金,很是愕然:你一个丑鬼,我一个帅哥,你一个将军,我一个文士,惜在哪里? “程将军,”他忍不住道:“咱俩有共同点吗?” “怎么没有?”程咬金一脸理直气壮道:“军师智慧过人,俺老程也是个灵醒的,如何不像?” “……”夏雨一脑门黑线。 早知道这货是个无赖鬼,精明狡诈、脸皮厚,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不过,你丫是小聪明,我是大智慧,能一样吗? “扑哧!”一旁,有人听得大乐。 夏雨一偏头,却是一个身穿明光铠,后背熟铜锏,相貌忠厚,如山如岳的威风将军。 见夏雨看过来,此人连忙见礼:“秦琼见过军师。” “原来是秦将军,久仰大名。”好家伙,历史大牛一个接着一个,夏雨都有些麻木了。 秦琼,超级猛将,大名鼎鼎的门神秦二哥,谁不知道! 只见秦琼歉然道:“军师见谅,咬金自小就胡闹,嘴上没个把门的,您莫跟他一般见识。” “二哥,我没瞎说。”程咬金还不服气。 “嗯?”秦琼一瞪眼,鼻音冷哼。 程咬金顿时不吭声了,没办法,他虽然是浑不吝的性子,但在秦琼面前却是服服贴贴。 主要是两人关系实在不一般。 众所周知,两人是发小,程咬金还认了秦母当干娘,自小就是秦琼带他一起玩。 长大后,上瓦岗造反,秦琼对他也是十分照顾。 所以,程咬金不服谁,也不敢不服秦琼。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夏雨心中暗笑,摆了摆手道:“没关系,以后大家同殿为臣,多亲近是好事。” 程咬金又乐了:“军师果是爽快人,有空老程找你喝酒。” “好,好,那我回去补个觉,再聊。”夏雨也是爱交朋友的性子,爽快的便一口答应。 这时,他忽然有些顿悟: 程咬金这货,绝逼是个聪明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跟自己插科打浑,肯定另有目的。 明白了,这货是看自己前途远大,特意结交来了。 嘿,果然是八面玲珑的家伙,怪不得一辈子风声水起。夏雨哭笑不得,也是有点佩服。 这古人也不傻啊,真不可小觑了天下英雄! 双方分别,张玉迎上夏雨,二人回转。 没走几步,便见张玉抓耳挠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模样,真是像极了便秘。 夏雨不禁皱眉道:“咋了,你有事?” “先生,刚我在帐外听见,秦王殿下给您封官了?”张玉小心翼翼道。 “嗯,封了军师,还有咨议参军、狭东道大行台右丞。”夏雨心念一转,马上便明白了。 主荣仆贵,亘古不变,谁不想跟个有前途的领导! “太好了!”张玉一听,果然喜形于色:“先生,看来秦王殿下很看中您啊。只是,这军师是什么官?“ “张良、诸葛亮知道不?” “当然知道。”张玉眼睛一亮,忙不迭道:“那是大大的贤人,故事里的人物。” “嗯,他们就是军师。” 张玉一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人了。 “好好干,以后会给你一个好前程。”做为好领导,要懂得给手下人希望,夏雨深通此理。 “先生,俺一定好好干。”张玉瞬间精神百倍。 他就是曹州(今大曹县)一个普通的农家子,若能有个前程,那无疑祖坟都冒青烟。 李世绩身边人太多,跟夏雨这样的新主,明显有前途多了。 回到营帐,夏雨刚要休息,便听帐外有人呼唤:“军师可在?” “在的,进来。” 帐帘一撩,进来一个熟人,却是独孤彦云。 “军师,”独孤彦云笑呵呵的见礼:“秦王殿下有令,让某给您送一些赏赐过来。” “原来是独孤兄弟。”夏雨连忙相迎:“你怎么来了,不是伤着吗?” “谢军师挂心,没大碍了。”独孤彦云一脸的满不在乎。 虽然他内里还裹着一圈圈的纱布,着实伤得不轻,但一听说秦王要给夏雨送东西,还是抢了这个差事。 他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出身独孤世家,这是关陇门阀中的顶流,甚至出过几任皇后。 这些世家子,自小就知道结交人脉的重要性。 如今,见到夏雨前途无限,更巧巧的有同生共死的交情,那还不抓住机会,加深一二。 夏雨自然心知肚明,但看破不说破。 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本就是人性。 而且,这个独孤彦云后来也成长为李世民的心腹将领,是其发动玄武门事变的核心班底。 跟这样的人交好,没有坏处。 这时,独孤彦云一招手,帐外鱼贯而入好几人,都捧着一个个托盘,在夏雨面前站定。 独孤彦云面色一整,唱道:“秦王殿下赏:钱五十贯,金瓜子200粒,和田玉璧一对,玉带两条,锦服四身,鹿皮鞭三双,‘盖虎’名刀一把。”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财物,夏雨有些发懵:好家伙,这加起来,怎么也要有一、两千贯吧。 李二同志拉拢人,还真下血本啊! “军师,该谢礼了。”独孤彦云轻声提醒道。 “噢,谢秦王殿下赏赐。”夏雨如梦初醒。 “东西已经送到,那某就不打扰军师休息了。待改日回到长安,有空再拜托军师。” 目的达成,独孤彦云识趣的便待告辞。 “等一等。”夏雨却唤住了他,沉吟道:“能否问下,昨日战死的四位兄弟如何善后?” 独孤彦云一听,脸色也有些黯然。 “有劳军师挂心,朝庭有定例,战死者会有抚恤,秦王殿下也会有赏赐。” “遗体可寻回?” “没有。”独孤彦云越发伤感:“派人去寻了,没有找到,可能是郑军羞怒,弃于沟壑了。” 夏雨一听,沉默了。 这便是乱世,人命贱如草,甚至想入土为安,有时都是一种奢望。 “独孤兄弟,”夏雨想了想道:“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军师请说。” “这些衣物、名刀我留下,”夏雨恳切道:“财物你带回,托人转交给战死兄弟的家眷。他们为我而死,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众人一听,尽皆肃然起敬。 四人为国战死,朝庭自有抚恤,夏雨完全可以不管。 要知道,这些财物,可价值上千贯,如此仗义疏财,世上能有几人! 独孤彦云当即长施一礼:“军师高义,某代几位兄弟谢了。请放心,必会全部送到。” “有劳。” 须臾,独孤彦云回转,将情况禀明李世民,便即退下。 李世民有些意外,看向身边一名文士道:“舅父,此人倒有些仗义疏财的豪爽,你看如何?” 文士四十余岁,方脸温和,文质彬彬,却是大唐名臣,高士廉。 随军文臣中,他是排第三的人物,仅次于封德彝和宇文士及。 因其是长孙无忌与长孙无垢的舅舅,所以,和李世民也算是亲戚,铁杆的秦王党。 高士廉眼神微眯,抚须笑道:“殿下,臣觉得,此人可放心用。” “何解?” “世上有种人,才高八斗,蔑视权贵,但傲上而不凌下,心怀苍生,以济世为已任。” 李世民频频点头:“不错,军师看起来便是这等人。” “这等人,只需殿下待以国士,结以厚恩,便会誓死效命。而且,根本不用担心其背反。” “为何?” 高士廉意味深长的吐出一言:“因为这种人懒!懒得造反,更懒得为一已之私、祸乱天下。” 李世民一愣,哈哈大笑。 若夏雨在此,一定会听得毛骨悚然,因为这高士廉,真是把他的性格分析得入木三分。 能在乱世中出人头地的,真正无一不 第十一章 玄甲雄兵 大唐武德三年,七月二十九。 一早,夏雨醒转,只觉精神焕发,他这一觉补得十分瓷实,睡了整整半天加一夜! 饥肠辘辘的他,连早饭都吃了双份的。 刚吃完饭,李世民便派人通知他,赶往中军会合,准备拔营出发。 夏雨不敢怠慢,赶紧让张玉备马。 不一会,张玉牵了一匹马过来,竟是洁白如雪,没有半根杂毛,而且神竣雄壮、长鬃飞扬,有如白龙一般。 白马,马中贵族。 尤其是这样纯色、神竣的白马,更是万中无一。 搁现代,那就是保时捷、法拉利级别的豪车。 夏雨大吃一惊:“张玉,这马哪来的?”他便是军中高官,也不至于配这样的宝马吧? “先生。” “以后叫军师。”夏雨强调。 “好的。”张玉乖巧,连忙改口,一脸得意道:“昨晚您睡下后,秦王殿下让人送来的。” “听说这马叫‘腾霜白’,乃是秦王殿下的御马,殿下对军师可真舍得!” 腾霜白,秦王十骏之一!? 夏雨吃了一惊,这可是李世民一生中最爱的十匹马之一,没想到竟拱手送给了他。 这可真是下了血本,有了解衣推食的意思,就差顶足而眠了。 夏雨有些不快:“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我?” 张玉委屈道:“来人见军师熟睡,不让小人叫醒。说只是秦王殿下的一点心意,不用大惊小怪。” 夏雨愕然:不愧是千古一帝啊,这礼送得漂亮! 不把你感动得纳头便拜、死心踏地,简直不算完。 得,这辈子只能卖给李二了!夏雨暗叹李二手腕厉害,不再多说,只是一脸喜爱的打量着腾霜白。 都说宝马名车是男人的情人,夏雨也不例外。 没看几眼,这货便差点流了口水,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马儿的大脑袋。 腾霜白很温顺,虽然换了新主,却并不抗拒,反而亲热的拱了拱夏雨。 夏雨顿时眉开眼笑,一脸飘飘然道:“瞧瞧,这马通人性呢,知道我是他的新主人。” “军师,时候不早了。”张玉提醒道。 夏雨猛然醒悟,赶紧便骑上腾霜白,张玉也骑上一匹黑马,在一旁陪着,直奔中军。 一路之上,便见大军正在快速集结,后勤民夫则在收拢营地,准备跟进。 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夏雨心中感叹:这李世民不愧是战神级统帅,治军确实厉害!那支无敌天下、光耀千古的唐军劲旅,已经初具雏形! 不多会,到了中军,便见李世民和众文武已经到齐,一大帮子人正骑在马上等待出发。 “殿下恕罪,我有些迟了。”夏雨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先生前两日辛苦了。”李世民瞅了瞅腾霜白,笑道:“这马军师骑得可好?” “又快又稳,果是宝马良驹,谢殿下赏赐。” 两人这一对话,众文武便都瞅见了夏雨座下的腾霜白,无不眼馋得厉害:殿下对军师也太优厚了些,人比人,气死人啊! 尤其是李元吉,更是酸溜溜的。 他眼馋腾霜白已经许久,这可是真正的大宛宝马,求了李世民几次都没有到手,没想到今天便宜夏雨了。 一时间,心眼本就不大的李元吉看某人便更不爽了,心中冷哼一声,竟自远远的撤开。 “好了,人已到齐,全军出发。”李世民也不多说,当即下令全军开拔。 霎那间,六万唐军战兵,三、四万民夫,大军浩浩荡荡拔营,向崤函古道进发而去。 夏雨没走多远,目光就被近旁的一支精骑吸引住了。 这支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三千余人,却是一人双马。 每名将士都是沉默而骁锐,目光森冷,杀气凛然,战马也全都雄健骠壮,爆发力十足。 他们人人重甲,皆是十分精良的黑色明光铠(札甲)。 每个人都配有多种兵器,除了霸烈的长槊、锐利的横刀、精良的角弓这些制式装备外,不少人马旁还挂着铁锏、铁骨朵、狼牙棒、流星锤这样五花八门的重型钝器。 更让夏雨惊讶的是,便连战马都全副重甲。 马甲包覆范围也极大,从马头一直到马尾,全都包裹在厚实的甲页中,只露出四蹄。 看到此处,夏雨不禁倒吸口凉气。 这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耗费的钱财是骇人的,起码三倍于普通骑兵、十倍于步兵。 但换来的杀伤力也是恐怖的! 这完全就是古代版的重型坦克,一旦投入战场,那便是敌军的噩梦! 可以说,这是一只足以决定战争走向的强大力量! 只一瞬间,夏雨脑海中便浮现出三个字:玄甲兵! 这是一只在中国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军队,他们自创建起,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大唐的创建,它居功至伟! 平刘武周、灭薛举、擒王世充和窦建德、诛刘黑闼,他们打下了大唐一半的疆土! 东突厥草原之王,李靖亲率三千玄甲兵为先锋,一战灭国。 吐谷浑西北猖獗,玄甲兵兵锋所指,慕容伏允授首。 但谁料此战竟成了玄甲兵的绝唱,此后不久,玄甲兵被拆分,一支无敌雄师就此落幕。 然而,没人会忘记,这支华夏历史上,战功最为彪炳的铁军。 传奇永存,威震千古! “玄甲兵!” 追忆历史,心潮澎湃的夏雨缓缓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目光凝视处,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如山岳般不可撼动、如神灵般不可抵挡的巍峨身影。 或许,能和玄甲兵对抗的,也只有那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背巍军吧! 听到夏雨的感叹,李世民回过头,笑道:“军师也听说过孤的玄甲兵?” “当然。”夏雨毫不犹豫,目光深遂:“我有预感,玄甲兵将和殿下一起,永成传奇!” 李世民愣了愣,没想到夏雨对玄甲兵的评价这么高。 但玄甲兵是他一手所创,更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他对其寄望甚高,也的确很有信心。 “哈哈,那便借军师吉言了。”李世民心中充满了被人认可的喜悦。 “哈哈,军师说话就是中听。”这时,一旁凑过来一人,丑丑的大饼脸笑得很开心。 正是混世魔王程咬金。 夏雨瞅瞅这货,穿戴和玄甲兵一般无二,便道:“程将军也是玄甲兵一员?” “那是。”程咬金得意洋洋道:“玄甲兵分左、右两队,秦二哥和我率左队,尉迟老黑和老翟率右队。” 夏雨顺势望去,不远处,秦琼、尉迟恭二人都笑着冲他点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身形长大、美鬃威严的大将,应该就是程咬金口中所说的老翟了,也友好的向夏雨点头招呼。 夏雨知道,此人便是玄甲兵四大将之一的翟长孙。 而能和秦琼、尉迟恭、程咬金三人并列,这位翟长孙无疑也是一位三军辟易的猛将。 但历史上,其人却是如昙花一现,瞬间消失。 原因也并不神秘,就在此次东征中,翟长孙不幸战死了,死于洛阳城下的谷水河畔。 那是王世充最后的决死反扑,就连李世民都几次险死还生。 所以,别以为王世充最后败了就很菜,这要看跟谁比,此人毕竟是一代枭雄,小看不得。 想到此处,夏雨微微叹气。 将军百战死,这翟长孙若不是运气差,等李二一登基,起码也是一个国公,可惜了。 “军师为何叹气?”李世民耳尖,有些诧异的转过头。 程咬金也好奇的竖起耳朵。 夏雨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这等泄露天机,恐怕麻烦不小。 李世民有些不安,能让夏雨这样的高士都犹豫不决的,肯定不是小事,忍不住道:“军师有话旦说无妨,孤绝非不纳忠言之人。” 夏雨想了想,决定还是拉翟长孙一把。 他压低声音道:“殿下知道,我鬼谷一门都懂些星相占卜之术,适才,我看翟长孙将军面相可不太好,是——” “是如何?”李世民有些着急。 “早亡之相!而且,就在数月之间。”为了合理,夏雨也只能用玄学来救人了。 李世民一听,脸色大变:翟长孙可是他的心腹重将,这还了得? “军师不是开玩笑吧?”程咬金也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说呢?”夏雨一脸的没好气:“你看我像闲得慌,逗你开心吗?” 李世民脸色阴沉,低声道:“军师可有办法化解?” 夏雨沉默片刻:“殿下,人力难以逆天,或可试试将翟将军调离玄甲兵。” 李世民目光闪动:“孤明白了。”转头瞅了一眼程咬金:“此事注意保密,你这货别口无遮拦。” “殿下,俺老程明白。”程咬金连忙点头,他可不是傻子。 一时间,因为各有心事,气氛便有些凝固,夏雨也没再多说,只是闷着头赶路。 第十二章 算帐小能手 午时,唐军平安穿过淆函古道,进抵慈溪。 郑军果然已经拔营而走,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营垒,里面,一些唐军士兵正在搜索。 夏雨和李世民等,刚来到营门口,先锋大将罗士信策马而出。 “殿下,营中空无一人,郑军果然跑了。不过,里面还剩了不少零碎,王世充这老小子跑得还真够慌的。”罗士信很是不屑。 “算他跑得快。若非昨天等军师的沙盘,孤早就杀上门了。”李世民冷哼一声:“传令三军,进营下寨,咱们也省点事。” 看李世民一脸的不爽,夏雨心中暗笑。 前天几人被单雄信堵了,险些吃了大亏,李二毕竟才21岁,年轻气盛的,哪会服气? 如今,还没等他率大队人马前来开片,敌方老大却跑路了。 你说气不气人! “诺。” 令骑四出,浩大的唐军队伍纷纷开进营垒。 夏雨看看时间还早,有些诧异道:“这么早下寨,殿下不走了么?” “天太热,让将士们多休息。而且,此处离洛阳不过三十余里,朝发夕至,何必着急?” 李世民很淡定,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夏雨脑筋一转,便明白了。 “殿下这就要分兵北攻南取了么?等有了捷报,再去洛阳找王世充的晦气?” “知我者,军师也。”李世民哈哈大笑。 “先断了王世充的南北两臂,否则,咱们早早到了洛阳城下,万一郑军三面夹击,或断我粮道,也是麻烦。” “殿下考虑周全。”夏雨点点头,也是赞同。 “对了,军师,”刚踏进大营,李世民忽然转头,吩咐道:“大军要在慈溪屯驻一段时间,你得空可与玄龄、伯褒他们多走动,熟悉下军务。” “诺。”夏雨赶紧答应。 做为军师,责任重大,自然要对唐军上下了如指掌,不然,一个睁眼瞎,迟早要出事。 营地是现成的,唐军扎营很轻松,很快,一缕缕炊烟便袅袅升起。 等吃了午饭,夏雨一刻也没有耽搁,他叫上张玉,也不管艳阳正烈,便直奔中军核心。 牛逼可以吹,但事情也要认真做,高人的人设不能倒。 须臾,到了地方,只见浩大的帅帐左右,还有好几座副帐。 毕竟,军中还有不少文职人员,需要处理的事务也极多,不可能都猬集在帅帐中办公。 “军师,就是这里。”张玉熟门熟路,领着夏雨来到一座大帐前。 帐帘掀开着,显然是为了通风,毕竟这是夏天,本就热死了,再不通风,人还能活? 夏雨迈步而入,便见里面一大群人正在忙碌。 他认识的封德彝、宇文士及、房玄龄、薛收都在,几人都是满头大汗,一边忙活,一边拿着大蒲扇猛扇。 其中,还有一个二百来斤的胖子,几乎是敞胸露怀,显得最为怕热。 嗯,风格很粗放,但很军队! 就是汗臭味有点熏人,让有些洁癖的夏应不太适应。 “军师来了。”薛收离帐口最近,一见夏雨,连忙起身相迎。 “军师。”封德彝等听闻动静,也纷纷起身招呼,官场之中,可是最重礼数。 “各位多礼。”夏雨也连忙回礼:“秦王殿下命我熟悉一下军情,不知哪位大人费心一二?” 薛收是个热心肠,忙道:“军师,某来介绍吧。” 封德彝,军中长史,统管一应文职和后勤事务,地位最高。 高士廉,军中司马,负责机要文件往来。 宇文士及,参军,负责军中匠作、车马、筑营、饮食。 房玄龄,参军,负责军饷、粮草、物资、医务等一应后勤事宜。 长孙无忌,参军,负责军中人事、民夫及战利品分配。 杜如晦,参军,负责敌情收纳和用间。 薛收,参军,负责沟通各职,及时上报,等于李世民小秘书的角色。 这是一套完整的幕僚和后勤班子。 夏雨一一见礼,这一回,他又新认识了三位历史名人:高士廉和杜如晦,还有长孙无忌。 这三位,可都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大大的牛人! 其中,长孙无忌尤让夏雨诧异,这货竟然就是那二百多斤的胖子! 看着这笑容可掬、仿佛弥勒佛似的家伙,你能相信他是历史上有名的老阴人和权臣吗!? 嗯,人前笑咪咪、背后捅刀子,说得就是长孙无忌这样的货。 夏雨暗自警惕。 “军师,”薛收又递过来一本簿子:“这是军中一应详情,您可熟悉一下。” “好,好。各位先忙,我先看看。” 夏雨找了张空位,将簿子放在案几上翻开,便自细看起来,开始深入了解此次东征的情况。 主帅是李世民,自不必多说,直管三千五百玄甲兵。 副帅李元吉,嗯,吉祥物,亲卫一千。 前军一万四千,主将罗士信,副将李君羡(至尊红颜中的那位)、段志玄。 中军二万八千,主将屈突通,副将柴绍、郭孝恪、丘行恭、窦轨。 后军一万四千,主将李世绩,副将王君廓、公孙武达。 好家伙,又是很多熟悉的名字!夏雨扬了扬眉,暗自感叹:泱泱大唐,英杰何其多也! 须臾,簿子看完,军中人事、兵力,已基本了然于胸。 夏雨抬起头,发现房玄龄等又忙得一头汗,军中上下小十万人,琐事自然多如牛毛。 夏雨暗自庆幸,幸好他这军师,只是监管军务、出谋划策。 要说当领导就是好啊,只需动嘴即可,否则,他也得整天埋于这案牍之中,劳心劳肺。 “怎么不对啊?”忽然,房玄龄有些烦躁的扔下桌案上那一堆的算筹小棍棍,厉声道:“来人!” 几名下属吏员慌忙上前:“大人。” 房玄龄扔过一本帐簿,怒道:“看看,你们怎么对的帐,为何钱、粮数字都有问题?” 几名吏员慌忙翻看,果然发现了错漏,脸色便有些惶恐。 “大人,可能算错了,我们马上再去核算。” “莫不是你们贪污了吧?”房玄龄脸色有些冷厉,怀疑的看了看几人。 近十万大军和民夫,所过钱、粮如山如海,有人控制不住贪念,悄悄伸手,也是寻常。 “扑通!”几名吏员却吓得都跪了下来,慌忙辩解:“大人,贪污军资可是杀头的罪名,小人万万不敢啊。” “实在是近十万大军和民夫,所涉帐目太过繁杂,稍有不慎,便有错漏。望大人海涵。” 这时,封德彝等人也被惊动,却只是看看。 不是他们一摊,他们也不想冒然插手,这是得罪同僚的蠢事。 夏雨正无聊,见状起身道:“房大人,帐簿我能看看么?” 房玄龄一愣,连忙道:“军师请。”夏雨可是有权监管军中一应事务,他不能拒绝。 夏雨拿过帐簿,开始翻动,很快就头大如斗。 这哪是帐簿,全是今天收入某处解来钱粮多少,明日拔付某营多少物资,整个一流水帐。 夏雨虽然不是会计,但也知道,就这种帐簿,出错真是太正常了。 不出错,那才是怪事。 “房大人,”夏雨皱着眉道:“你们这帐记得不行啊,太容易出错,也容易被上下其手。” 房玄龄愕然,忍不住道:“军师,自古以来帐不都是这么记的吗?”心道:即便你是鬼谷弟子,难道就能记出花来? “至少我鬼谷一门不是。”夏雨耸耸肩:“这样吧,我先核算一下错在哪里,然后再教你们新的记帐方式。” “军师,”一名小吏听了,忍不住提醒道:“数目浩大,您一人可算不清,两天都忙不完。” “两天?”夏雨乐了,抖了抖帐簿,不屑道:“就这点帐目,哪要这么久,我半个时辰就够了。” 怎么可能!?众人一听,都是不信:你这飞呢? 夏雨也不啰嗦:不信?干就完了。都闪开,我要装逼了。大声道:“谁有纸笔?取来。” “军师,我这有。”薛收连忙递过来笔墨纸砚。 夏雨坐下,翻开帐簿,便开始核算起来。 见夏雨不似玩笑,众人忍不住好奇,纷纷放下手中事务,围拢过来,准备看个究竟。 只见夏雨飞快的在纸上列出了一串串奇怪的符号,然后便开始核算。 不过,神奇的是,夏雨竟压根没用算筹,有时是心算,有时候则是莫名的把符号进行叠加。 反正,众人看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时,夏雨忽然放下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开心道:“算好了,粮食支出缺了三百石,钱款有五十贯不知去向。根据这个,去查。” 众人愕然:天爷,这连半个时辰都没用啊,能准? 见众人呆若木鸡,夏雨没好气道:“发什么傻?去查啊!” 几名小吏不敢怠慢,慌忙去查。 房玄龄也没阻止,冒然得罪上级,很不明智,若夏雨还是对的,那他不是很傻逼!? 结果,有了明确的错漏,查起来就很快了,很快,几名小吏便兴奋回禀: “军师,查出来了。” “粮食少的三百石,是半月前路过狭州,殿下让拔了救济灾民。” “钱款少的五十贯,是七天前拔给了宇文大人,用来犒赏民夫。” “这两处错漏,都是事务繁杂,数目也不大,便忘了收录。” 所有人一听,尽皆大跌眼镜:竟真的又快又准,但这很不合理啊! 第十三章 鬼谷秘术 见再次装逼成功,夏雨心中得意:“怎么样,诸位大人,我说半个时辰就好,没吹牛吧?” 是没吹牛,但我们要吓死了!众人相视苦笑,只觉得满心的挫败。 这位夏军师,精通军略、洞察人心就罢了,没想到术算一道,成就也是惊人,这鬼谷弟子真就这么牛逼!? “军师,”房玄龄忍不住道:“您这是何神术,如何就又快又准?” “这个嘛,涉及的就多了,首先是阿拉伯数字,然后是统计学,接下来,还有速算。” 啥阿拉伯数字? 啥统计学? 啥啥又是速算? 众人满脸的问号,虽然半点都听不懂,但就是有些不明觉厉。 “军师,”薛收心思灵动,忽然忍不住问道:“您说的这些,莫非都是鬼谷秘术?” 夏雨愣了愣,连忙顺水推舟道:“对,对,正是如此。” 他现在越发觉得鬼谷弟子的名头好用了,反正在有啥不好解释的,就拿鬼谷一门挡枪。 保管人人深信不疑。 鬼谷秘术啊!众人一听,顿时一脸敬畏,本能的就觉得,这必定是十分了不得的东西。 “军师,”房玄龄心念一转,试探道:“您刚才说,这些秘术可以教给大家?” “当然。”夏雨耸耸肩,他是没觉得这些有多珍贵。笑道:“大家想学的,都可以听。” “太好了!”众人顿时欢呼雀跃。 要知道,在古代,知识可是极宝贵的财富,很多后世常见的典籍,如今全是世家豪门才有的珍藏。 尤其是一些著名兵书,如《孙子兵法》等,更是朝庭和各大世家严控的对象。 等闲人别说学了,连看一眼都是奢望。 所以,一听说夏雨愿意教授鬼谷秘术,众人都快乐疯了。 甚至于,就连封德彝、高士廉、宇文士及三人,别看都一把年纪了,也都怦然心动。 好东西谁嫌多? 有此绝技傍身,便是日后家业败落了,说不定后世子孙也能靠这挣个前程。 至于说向小年轻学习,丢不丢人? 你肤浅,不知道达者为师吗!? “敢问军师,何时可以开始?”清清瘦瘦的杜如晦第一个迫不及待,这位有‘房谋杜断’美称的贞观名臣,可是一位术算的狂热爱好者。 “我反正不忙。大家要有空的话,现在就可开始。” “不忙。不忙。来啊,快收拾桌案,请军师讲课。”众人纷纷表态,难得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现在谁说忙谁傻逼。 众人一阵忙碌,迅速将纷乱的桌案收好,摆成一个小课堂的模样。 课堂的最前,是一块硕大的白板,长孙无忌这小胖子还殷勤的递过来一支炭笔。 好家伙,和现代黑板白笔完全掉个个。 站在白板前,夏雨瞬间找到了一种为人师表的感觉。 尤其是眼前规规矩矩坐着的,还有一堆名垂千古的牛人,夏雨便更有一种小小的激动。 “诸位大人,我们先学一下阿拉伯数字,这是我鬼谷术算的基础。” “军师,为何叫阿拉伯数字?听起来好生奇怪。”长孙无忌奇道。 夏雨刚要解释,忽然反应过来:日,现在好像阿拉伯帝国还没成立啊! “噢,是这样的,阿拉伯数字发源于古印度,也就是天竺,后来,我鬼谷门中一位先贤到访天竺,发现了这种数字,觉得很好用,于是便加以改良。为纪念这位先贤,门中这才以其名称呼这种数字。”夏雨一本正经的鬼扯。 好家伙,他也是天才,这话圆得,简直超级无厘头! “原来如此!” 众人却是恍然大悟,觉得非常合理,就是这位先贤的名字有点怪,听起来像是山村老农。 看来,高人就是高人,连姓名都是不同凡响。 见把一群贞观名臣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夏雨差点笑出声。 他赶紧把0到10的阿拉伯数字用炭笔写字在白板上,向众人一一解释代表的意义。 所有人认真的记着笔记,唯恐遣漏一二。 等把所有的排列规则都讲清楚之后,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太好了。”看起来有些刻板的杜如晦高兴的一拍大腿:“有了这阿拉伯数字,记账真是简便多了。” “是啊,”房玄龄也感慨道:“以往统计钱粮,随便一个数字都要写上半天,如今寥寥数笔就行,真是绝了。鬼谷秘术果然玄妙无比!” 众人纷纷点头,显然以往都是吃够了算帐的苦头。 “军师,”还是薛收机灵,递过来一杯凉茶道:“一定渴了吧,喝杯凉茶,降热去火。” “多谢。”夏雨正讲得口干舌躁,连忙接过,一饮而尽。 味道不错,有点甜。 接下来,夏雨再接再励,又讲起了统计学。 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用表格来归纳、整理各种数字,以做到简单扼要、一目了然。 夏雨没学过会计,但他有笨办法。 收入一个表格,支出一个表格,两相对比,帐目便能明了许多。 虽然这很初级,但搁现在,已经很好用了,至少,封德彝、房玄龄等人都很满意。 这就够了不是。 最后,要讲速算时,夏雨却有点为难了。 心算、笔算,可能对古人有些复杂,估计一时半刻也教不会,不如教些简单明了的。 他看了看天色,好家伙,却是已经傍晚了,不知不觉,忙活了一下午。 “诸位大人,速算有很多种,我会教大家最实用的珠算,但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找时间。” “那有劳军师。”众人纷纷感谢。 “宇文大人,”夏雨看向宇文士及:“麻烦你待会派几个心灵手巧的工匠给我,学珠算要有工具,这东西可比你们用的算筹强上百倍。” “好,好,军师放心,老夫马上安排。”宇文士及拍胸脯打包票。 今天他可是收获良多,别忘了,他负责的匠作、车马、筑营,同样需要跟大量数字接触。 今天学的阿拉伯数字和统计学,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那好,诸位,咱们明天见。”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以封德彝为首,竟一齐起身,以师礼相还:“恭送军师。” 夏雨措不及防,这些贞观名臣的大礼,让他愕然,慌忙道:“诸位大人,过了!过了!雨愧不敢当。” “军师大公无私,”房玄龄却一脸肃然道:“我等又岂能忘本?” “对,对。”众人纷纷点头,都是由衷感谢。 对他们来说,夏雨的授艺之恩,那是实实在在的,君子坦荡荡,岂能装作心安理得? 夏雨无奈,只好作罢。 刚要回转,忽见房玄龄桌上有很多白纸,便不客气的便拿了一大叠:“我拿点纸,晚上想想,明天如何教大家珠算。” 房玄龄忙道:“军师只管取用。若是不够,某再让人送去。” 夏雨道声谢,便即告辞。 第十四章 军师的怪癖 门外,张玉蹲了一下午,无聊的差点打瞌睡,一见夏雨出来,赶紧高兴的迎上去。 “军师,您太有学问了,那么多大人都听您讲课。” “你也能听啊。”夏雨笑道。 张玉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俺一个粗人,哪学得会?小时候家里让读私塾,俺一听就瞌睡。” 夏雨:“……”看来,指望厮杀汉搞学问,的确不太现实。 张玉瞥见夏雨手里拿着不少纸,连忙勤快的接过:“军师,我来拿吧。您拿这么多纸,回去准备做学问么?” “不是,擦屁股的。”夏雨懒洋洋道。 话说,古代如厕可是大大不便。 你敢信吗,现在是没有草纸的,下到贩夫走卒,上到皇帝老子,大家都用的是厕筹。 嗯,就是小木片或小竹片,生生的硬刮啊。 这你能受得了? 反正这两天,夏雨恶心坏了不说,连后面都是火辣辣的菊花残、满地伤,让他很抓狂。 如今,一看到这么多纸,不顺手牵羊,更待何时? 正好,现在的纸都偏软,不够挺刮,但用来擦屁股,却是绝配,那柔软舒适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张玉一听,顿时瞠目结舌。 要知道,古代的纸可金贵,一张纸换一斤米真不是夸张,要不,穷人咋上不起学呢。 所以,一听说某人丧心病狂的要用纸来擦屁股,张玉顿时不好了。 有一种人生观崩塌的感觉。 “瞧你那怂样,至于吗?”夏雨见状,一脸的鄙视:“我在鬼谷,天天都用纸擦屁股。” “扑通!”一旁,似乎有人闻声摔倒。 夏雨惊讶的掉头一看,便见一相貌俊秀得有些阴柔之人从地上爬起来,见鬼似的看了他一眼,飞也似的跑了。 “……” 夏雨一阵无语:这谁啊,咋像个神经病呢?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夏雨摇摇头,懒得再想,只顾大摇大摆的回转。 帅帐中,点着牛油巨烛,照得亮若白昼。 李世民独自站在沙盘前,静静的琢磨着南、北线具体的用兵方略,目光睿智而凌厉。 就在这时,那俊秀得有些阴柔之人狗咬似的冲进帐来。 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惶急。 “殿、殿下。” 李世民一愣,没好气道:“慌什么,平日的沉稳哪去了?这是天塌了,还是有狗追你?” 此人叫张阿难。 他不是男人,当然也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太监。 李世民身边有两位心腹内侍,一个叫王德,掌控秦王暗卫,目前留守长安秦王府。 另一个,就是这张阿难,统管秦王府八百近卫。 单此可见,这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而在李世民眼中,张阿难剑术超群、懂兵略、沉稳精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非宦官之身,此人足以为将。 平时的张阿难,一直隐在李世民身边,并不显山露水,如同一只藏匿锋芒的宝剑。 此时这么惶急,却是李世民前所未见,不禁心中一突:莫不是有啥祸事? 挨了骂,张阿难一脸尴尬。 他定定神,忙道:“殿下,奴婢打听听清楚了,下午,军师一直在替封大人他们讲课。” “讲课?”李世民一脸诧异:“讲什么?” 他也是听说下午文官那边很热闹,所以才派张阿难去打听。 “听说是什么阿拉伯数字、统计学,好像都是极厉害的鬼谷秘术,能将术算效率提高数十倍!”张阿难一脸钦佩道。 小秦王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形,虽然半点听不懂,但似乎很厉害、很牛逼的样子。 “好!好!”终于,李世民终于回过神,兴奋的一拍大腿:“军师果然学究天人,这样的秘术,朝庭和军中必大大有用,孤要替军师请功。” 他李世民可是讲究人,夏雨能大公无私,那他又何吝重赏? 忽然,李二不解道:“这是好事啊,你刚才慌什么?” “呃——”张阿难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快说。”李世民毕竟是小年轻,耐性不够。 “诺。”张阿难只好道:“殿下不是让奴婢顺便去请军师吗,奴婢找到军师,却听、听到些话。” “什么话?” “军师拿了不少纸,说、说是擦屁股用。”张阿难硬着头皮道。 啊!? 小秦王的嘴巴又张成了‘o’形,他很怀疑自己听错了,吃吃道:“你说的可是如厕?” “嗯。”张阿难点头。 “你确定?”李世民不死心的又问。 “奴婢确定。” “这天杀的混蛋!”小秦王顿时抓狂了。 在大唐,纸是什么? 那是文教圣物,学问所载,便是皇亲贵戚、世家门阀,那也是倍加珍视、不敢浪费。 现如今,却被人用来擦屁股,皇帝也不敢这么奢糜啊! 更是赤果果的污辱文教! 这要传扬出去,非引来无数口诛笔伐不可,搞不好有些老夫子会大喊什么‘天诛国贼’,闹得要死要活。 李世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沉稳的张阿难慌得像只兔子了,连人都忘了请便窜回来。 真真是头痛啊! “殿下,要不要把军师唤来,申斥一二?”张阿难小心翼翼道。 李世民却犹豫了:“你个,你说,是不是鬼谷一门的习惯便是如此?生活比较优渥?” 张阿难愕然:“……”心思伶俐的他马上明白:殿下这是要给军师洗白? “奴婢好像听见军师说,他在鬼谷中,一直都是用纸如厕,似乎习惯就是如此。” “果然如此!”李世民一脸的如释重负:“世外高人吗,难免有些怪癖,可以理解不是?” 张阿难大跌眼镜:殿下,您这爱才如命,也实在太没有节操了吧? 然而,领导总是对的,他也只好一脸违心道:“殿下说的是。只是若传扬出去——” “孤会传吗?还是你会传?”李世民冷哼一声,不善的眼神瞥了过来。 张阿难慌道:“奴婢必守口如瓶。” 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那个,你再去请军师来,与孤聊点事情,顺便一起用膳。” “诺。”张阿难转身而走。 “等等。”李世民忽然迟疑了一下:“那个,你再给军师带点纸去,让他,呃,做学问用。” 张阿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殿下,您对军师好得,真是半点节操都没了。捏着鼻子道:“是,殿下。”狼狈逃窜。 “哎。”李世民悠悠叹了口气,一脸苦笑。 以前,他一直觉得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没什么难的,他有这个心胸,能做得很好。 但现在看来,还真不容易。 是不是人越有才,就越有怪癖?李世民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 其实,几张纸不算什么,为了拉拢人才,他可以一掷千金,他怕的是此事传出去,麻烦不小。 夏雨固然要被骂得满头包,他也免不了要吃瓜落。 但是,人家刚来,以前生活习惯又如此,李世民也不好意思指责,这会显得他很没心胸、很没格局。 搞不好,还会把大才气跑喽。 一时间,可怜的小秦王头大如斗,觉得自己这个主公真是太难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第十五章 老翟要自杀(上) 夏雨回到营帐,竟有些心神俱疲,这上课还真是个辛苦活。 “军师,您歇着,小的给您去取晚膳。”张玉不说还好,一说,夏雨竟有些饥肠辘辘。 “不用了。”这时,帐中进来一人。 夏雨一瞅,眼熟,就是刚才那个仿佛神经病的家伙,不禁问道:“你是?” “军师,奴婢是秦王殿下侍卫总管张阿难,奉殿下令,请军师请往帅帐议事,晚膳也备了。”张阿难非常客气道。 太监!?夏雨一愣,怪不得看着有些阴柔。 也终于想起来为何眼熟了,他在李二身旁见过此人,当时缩在一旁,仿佛隐身一般。 不过,这名字咋有点耳熟? 猛然,夏雨想了起来。 这个张阿难别看在历史上名声不显,却是一位隐藏的大佬,在贞观朝可谓权势显赫。 此人一生侍奉李世民,忠心不二,才能卓著。 李世民对他也十分信任,终生让其担任御前侍卫统领,甚至还兼左监门卫的大将军。 可以说,皇宫安危,张阿难一人担之。 终贞观一朝,宦官出仕者,唯张阿难一人,宦官封侯者,也唯张阿难一人。 甚至于,贞观十七年,张阿难病死后,李世民还赐其陪葬昭陵。 这份殊荣,不仅是贞观朝宦官中的唯一,甚至连很多声名显赫的王公大臣都盼而不得。 可以说,这是一个郑和似的当世人杰,真正的大内第一人! “原来是张总管,”知道眼前之人很牛逼,夏雨不敢怠慢,连忙见礼:“有劳您跑一趟了,咱们这就走。” 张阿难一愣,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是个低调的人,平日在李世民身边并不扎眼,也从不恃宠而骄。 而因其宦官的特殊身份,李世民身边的很多文臣武将,要么无视他,要么嗤之以鼻。 可以说,还从末有人像夏雨这样对他平等相待。 一时间,张阿难对夏雨印象大好:军师这人,虽然生活上有些怪癖,但真是谦谦君子。 “军师稍等。”张阿难一脸如沐春风:“殿下让奴婢给您带了一些笔墨纸砚,都是陛下赏赐的御用之物,正配得上军师这样的雅人。” 要说张阿难是聪明人呢,李世民让他送点纸,他一琢磨,不行,有点太刻意,干脆,笔墨纸砚全送齐了。 夏雨很高兴,半点没察觉被人编排了,让张玉接过东西,便前去见李世民。 帅帐后闱中,李世民静静的坐等着。 “殿下,军师到了。”张阿难和夏雨鱼贯而入。 “殿下。”夏雨见礼。 “军师来了,快坐。” 夏雨入坐,却见是一大份狭西名菜‘水盆羊肉’,还有一些目下时兴的胡饼,以及一大碗凉茶。 军营之中,有这等吃食,可算得上丰盛。 两人当下边吃边聊,张阿难静静的站在一旁,仿佛又隐了身,竟似天生不带存在感。 “殿下找我,可是有事?” “是啊,有两件事,想请军师帮孤出出主意。” “殿下请说。” 李世民开口道:“第一件事,就是南、北进军。南线,史万宝将军统军一万,驻军宜阳,孤想让他直捣龙门,截断伊水。军师觉得可行?” “可行,龙门郑军无大将,史将军应可胜任。” “北线,孤打算分两路。一路,由河东的刘德威将军领兵两万,出太行山,攻击河内(怀州)。” “另一路,由行军总管黄君汉率水陆大军一万五千,驻黄河北岸柏崖,窥视孟津关,牵制洛阳北援。” “军师觉得可行否?” 夏雨想了想历史,点头道:“可行。但要注意两点。” “军师请说。” “第一,如今驻守怀州的是王世充之子王泰,此人还是有一定才能的,尤为善守。刘将军进兵,一定要兵贵神速,攻城也一定要猛,绝不能给王泰足够的反应时间。” 李世民吃了一惊:“军师对王泰也了解?” 这伪郑宋王王泰,年不过二旬,还是初次领兵、独镇一方,唐军对其并不甚了解。 却没想到,夏雨竟对其如数家珍。 “当然。”夏雨一脸神秘的装了个逼,笑道:“我鬼谷一门虽不出山,却也稳知天下事。” 李世民被唬住了,还以为鬼谷一门隐势力不小,手眼通天。 “不愧是天下奇门!孤得军师相助,何其幸也。”李世民很高兴:“那第二点呢?” “怀州与洛阳隔河相望,十分利害。怀州战事一起,洛阳必倾力北援,黄君汉将军压力不小。” 李世民点头道:“军师担心黄将军不能胜任?” 夏雨想了想道:“洛阳兵多将广,还有河阳浮桥与怀州相连,可谓占尽优势,黄将军虽然不凡,恐怕也有些吃力。” 李世民沉吟道:“军师所言有理。但行不行,打了才知道,且让黄将军试试看。若有差错,咱们随时可以增援,军师以为如何?” “可以。”夏雨笑了笑:“左右不过是局部战事,稍有迟缓也误不了大事。” “那便这么定了,孤这便连夜发出军令。”李世民奋然道,他是一个一旦下定决定,便会立即执行的果决之人。 “对了,早上,孤听军师说了翟将军之事,心中一直不安,下午便寻了他来。” 夏雨一愣,忙道:“殿下直说了?” “没有。”李世民苦笑道:“这玄学之事,怎好明言?翟将军若是不信,恐怕还会怨恨军师。” “那殿下如何说的?”夏雨好奇道。 “孤只说翟将军在玄甲兵中任职,有点屈才,想调他去独领一军,不知他意向如何。” 夏雨觉得这理由没毛病,问道:“翟将军同意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一脸苦相,竟没有说话。 夏雨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眼张阿难。 张阿难只好道:“军师,翟将军反应很强烈,追问是不是有小人向殿下进了谗言,怀疑他的忠诚。” 啊!?夏雨顿时脸绿:尼玛,老子一片好心啊,咋成小人了!? “说到悲愤处,翟将军竟然拔剑横颈,说他虽是薛举降将,但对殿下一片赤胆忠心,若殿下疑他,愿以死明志!” “……”夏雨愕然:我擦,这翟长孙竟然是这么个炸药性子!慌道:“那没出事吧?” 张阿难苦笑:“殿下大急,劝慰再三,直说别无它意,翟将军若是不愿,那便作罢。这样好说歹说,才把激动的翟将军哄好,劝了回去。” “……”夏雨很无语:那不是白忙活了? “军师,你说这如何是好?”李世民一脸的郁闷,遇到翟长孙这样的牛脾气,太让人抓狂了,偏偏还不好明说。 “要不,以后用兵,尽量少让翟将军出战?”夏雨也很头大,琢磨再三,出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也只能如此了。”李世民叹了口气。 “殿下,”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嚷嚷:“俺老程求见。” 是程咬金的声音。 李世民一愣,不知道程咬金来干吗,便唤道:“进来。” 程咬金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咦,军师也在?殿下,您下午跟老翟说了啥?他回去后就板着脸,一个人喝起了闷酒。” “某问他咋了,他说殿下疑他。再问他,便不吭声了,只一个人拔出剑,擦啊擦的,看得某毛骨悚然。” 夏雨和李世民一听,都是慌了:这货不会想不开,要自尽吧? 谁都知道,越是直人越容易钻牛角尖。 “快,快去看看。”李世民顿时如屁股着火,一阵风冲出了营帐。 夏雨三人也仿佛中箭的兔子一般,慌忙跟上。 第十六章 老翟要自杀(下) 不一会,四人杀到玄甲兵营地,冲进翟长孙营帐,果见这倔驴卸了甲、正在喝着闷酒。 手旁,还放着出鞘的宝剑。 一旁,秦琼和尉迟恭二人皱着眉、一脸的忧虑,显然是劝不住,只好寸步不离的看着他。 李世民长出口气,黑着脸走到翟长孙面前:“长青(翟长孙字),军中无令饮酒,你可知罪?” 翟长孙一脸黯然:“殿下不信某,某活着也没意思,便砍了某的脑袋吧。” 众人:“……” 夏雨也无语了:这叫劝好!?分明是钻牛角尖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好吧。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晏婴能二桃杀三士了。 古人有时候,实在是傻得可爱,把颜面和忠义看得重于泰山,这是现代人理解不了的。 李世民忍着火气道:“长青,孤真没有疑你的意思,玄甲兵你继续带可好?” 秦琼和尉迟恭相视一眼,有些愕然。 他俩还不知道内情,一听说李世民有把翟长孙调离的想法,瞬间便明白了某人的心情。 玄甲兵做为李世民的绝对心腹和王牌,也意味着绝对的信任。 无缘无故的,突然要将翟长孙调离,难免别人会多想。 听了李世民的话,翟长孙却倔强的没有说话,但满脸就写着两个字:委屈! 面对这样头铁无比的倔驴,李世民真没办法了,黑着脸看向夏雨:事你惹的,你来! 这家伙,这却是甩得一手好锅! 尼玛!夏雨差点骂娘,他发誓,以后再不胡乱泄露天机了,忒麻烦。 “翟将军,”夏雨只好叹气道:“你莫错怪了殿下。把你调离玄甲兵,其实是我的主意。” 翟长孙猛的抬头,眼珠有些发红,脸色更是狰狞可怖:“翟某可有得罪军师之处?” 夏雨吓了一跳。 他毫不怀疑,若不是现场还有其他人,急了眼的翟长孙会对他饱以老拳。 也许,现在在对方眼里,他夏雨就是个进谗言的奸佞小人,要挨千刀万剐的那种。 夏雨没办法了,再闹下去收不了场,还是说实话吧。 “夏某刚来,如何与翟将军有仇?之所以想把你调离玄甲兵,其实都是为了救你。” “……”不仅翟长孙,秦琼和尉迟恭也是一脸问号。 “我鬼谷一门,精通星相卦卜,今日早上,我一见将军,便发觉你面相大凶,竟是早亡之相。洛阳城下,恐是将军葬身之所。” “某素知将军忠义,心中不忍,所以,犹豫再三,才向殿下泄露了天机。我等苦衷,还望将军还能够明白。” “老翟,”程咬金也帮腔道:“当时某也在场,军师确是这么说的。” 翟长孙闻言,震惊无比,不觉死死握住了酒爵,天下之大,又有几人真能笑对生死。 秦琼和尉迟恭面面相觑:军师这都能看出来?神了! 半晌,翟长孙渐渐冷静下来:“军师真不是开玩笑?” 夏雨无奈道:“鬼谷门下,童叟无欺。” 翟长孙沉默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老早嗤之以鼻,甚至饱以老拳,但夏雨这两日显露的非凡才能,他都看在眼里。 鬼谷弟子的话,他信! 但是,他不信命! “感谢军师好意。”翟长孙眼神坚定:“不过,身为军人,当死于边野、何惧马革裹尸。” “将军——”夏雨大急,还要再劝。 翟长孙伸手制止:“军师不用说了。趁利避害,非军人本色,而且,若天要某亡,逃又何用?” 他转向李世民,一字一顿道:“殿下对某厚重如山,某,愿报以一死!”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老翟真是头铁得,撞穿南墙也不回头。 不过,此等无惧生死,真男人也! 李世民怔了怔,忽然笑了:“长青真壮士也!好,孤不再说了,沙场之上,卿多保重。” “谢殿下。”翟长孙精神焕发、恍若重生。 一群人出了翟长孙营帐,不觉又是面面相觑。 夏雨看了看李世民,叹气道:“殿下何不再劝?就这样算了?” 李世民苦笑道:“这货的牛脾气,你也看到了,还怎么劝?再说下去,你信不信,他能给你来个以死明志?” 众人:“……”头铁的人,果然可怕。 “罢了,先这样吧。”李世民脑壳疼,转向秦琼三将道:“事情你们也清楚了,不要外传。此后,战阵之上,你们多看顾长青一些。这是他的一个死劫,希望老天有眼,不折忠义之人吧。” 秦琼等相视一眼,纷纷保证道:“殿下放心,某等不会让长青出事的。” “那孤先回了。”李世民点点头,便带着张阿难离去了。 夏雨呆立半晌,也叹了口气,有时候,天意如此,他便是穿越者,也无力做出改变。 “诸位,天色不早,我也回了。”夏雨一脸的怏怏。 “军师且慢。”程咬金连忙唤住,一脸陪笑道:“您是高人,给咱哥仨也看看面相呗?” 秦琼一听,顿时心动,谁不想知道自己将来前程啊。 尉迟恭眼睛也亮了,这货轻咳一声,顺杆就爬:“对,对,军师,给咱也胡乱瞅瞅。” 夏雨翻了翻白眼:“我说几位,你们是嫌我麻烦不够多吗?”又是要走。 程咬金却揪住夏雨不放,死皮赖脸道:“军师,好歹说两句,大伙欠你个人情。” 夏雨好不耐烦:“程将军,天机岂可轻泄?快松手。” “某不管。军师,就是你动动嘴皮子的事情。”程咬金却是个滚刀肉,揪住了就不撒手。 秦琼和尉迟恭也不吭声,任程咬金撒泼,只是看戏。 这两货坏得很,意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夏雨终于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苦着脸道:“真是怕你们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道理懂不?” “啊?”程咬金一愣:啥意思? “殿下。”夏雨突然看向程咬金三人身后。 趁三人一愣,本能回头时,夏雨猛地挣脱程咬金之手,一溜烟兔子似的跑得飞快。 上当了! 程咬金三人面面相觑,总不好真的追上去、死缠烂打吧。 再怎么说,军师也是上官,得知道分寸。 猛然,程咬金眼前一亮,猛一拍大腿:“哈哈,某明白了!军师说的天机,你们懂不?” 秦琼和尉迟恭面面相觑,齐刷刷摇头。 论脑子灵活,他们栓一起,都不如程咬金。 “笨死了!”程咬金一脸得意道:“军师是说,他不提醒咱,那咱们自然就是平安无事。” 秦琼恍然大悟:“哈哈,是这个理。” 尉迟恭一听大乐:“太好了,这下俺老黑心定了。军师到底是高人,这说话,云里雾里的。” “咱欠军师一个人情啊。”秦琼兴奋的搓着手。 “怕啥。”程咬金满不在乎道:“这回打下洛阳,咱多抢点东西,也分军师一份。” 好吗,这嘴脸,真正活土匪一个。 “行,就这么办。”另两货却深以为然,显然这事也轻车熟路。 “对了,”秦琼想了想,低声道:“军师会看相之事,你们不要外传。咱得懂事,别给军师找麻烦。” “对,对,军师也说了,天机不可泄露,咱别损了军师的福报。” 三人瞬间达成一致,至于真是为夏雨着想,还是有好处自己偷着乐,那便不得而知了。 回到帐中,折腾了一天的夏雨简单冲洗了一把,便坐在帐口休息。 此时,已是月末,一轮圆月高悬空中,皎洁如水。 要到中秋了啊!不经意间,夏雨想到了前世的父母,一股别样的情绪潮水般涌上心头。 自己失踪了,父母不知道会多难过? 他们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夏雨的心揪在了一起,有些不敢多想。 好在,他不是独生子,还有一个姐姐,这让他的心里多少有点慰籍:想来,姐姐会照顾好父母吧! 爸、妈,你们放心,这一世,我会好好的。 不经意间,夏雨的眼眶有些湿了,只是强忍着。 “军师,”一旁侍候的张玉见夏雨情绪有点不对,小心翼翼问道:“您想家了吗?” “嗯,别担心,我没事。”夏雨勉强笑了笑。 张玉心中叹息,从军数年了,想家的感觉,他感同身受,真的很苦! “对了,我之前穿的衣服和鞋,你收好,别丢了。”夏雨吩咐着,这些都是母亲帮他添置的,也是他穿越过来,仅有的纪念。 “是,军师。”张玉连忙答应。 …… 这一夜,一个人躺在简单的行军榻上,夏雨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也许,以后父母的容颜,也只能在梦中见到了吧。 第十七章 无敌玄甲兵(上) 七月三十,晨。 夏雨幽幽醒转,昨夜,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至今,他的枕头仍是湿的。 爸、妈,你们多保重! 夏雨长吸口气,与前世做了告别,他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从现在起,他要开始新的人生。 大唐,我来了! 贞观,我来了! 夏雨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他要让父母以为他为荣,也要让大唐、让华夏,以他为荣。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雄壮的呐喊声、脚步声,夏雨翻身而起:这是在操练!? “军师,您醒了?”张玉闻声而进,端着洗漱用的铜盆、毛巾,还有杨柳枝和青盐。 “嗯,外面是在操练?”夏雨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是的。”张玉忙道:“只要不行军,全军三日一操。秦王殿下军令如山,谁敢怠慢!” 三日一操! 夏雨有些吃惊,这个频率可有点高啊。 跟现代每日一操不同,古代军队的操练频率要低得多,十日一操很正常,五日一操是精锐,三日一操,那是精锐中的精锐。 倒不是古人不知道每日一操的好处,实在是操不起。 这是因为,大运动量的操练,必然要辅以充足的营养,否则,迟早要把军队练废了。 古代军中的规矩,但凡操练,必给以肉食,还要给赏钱。 但问题是,古代经济能力有限,不像现代这么富裕,所以,每日一操,你怕不是做梦。 像唐军这样三日一操,估计已经是极限了。 甚至于,只是临战前的加强集训。 洗完脸,夏雨又拿起杨柳枝沾点青盐刷牙。 好家伙,这古代版牙刷实在太low了,一不小心,就把牙龈刷出了血,满嘴的血沫。 乍看上去,有如癌症晚期般吓人。 夏雨很无语,现代很小的事情在古代都是那么不便,少不得以后他要当个小小发明家。 嗯,顺便赚点小钱钱。 吃了早饭,夏雨便想去匠作营看看,他昨晚画了算盘的图样,让几名匠人依样打造,不知道有没有弄好。 “军师,”这时,独孤彦云却进来了:“殿下有请。” 夏雨咧了咧嘴:好家伙,这李二真是片刻也离不得他,一天要见好几回。点头道:“好。去帅帐么?” “不,去校场。” 夏雨有些诧异,却还是点点头,便跟着独孤彦云直奔校场。 张玉刚要殷勤的跟踪上,独孤彦云却了摆手:“你不用去。” 夏雨越发诧异,却还是让张玉留下。 一路之上,便见数万唐军全副武装,正列成一个个军阵,热天朝天的操练着,弄得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那气势,虽然夏雨没当过兵,也被震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上去吼两嗓子。 不多会,在校场一角,夏雨看见了李二,正站在一辆观战高车之上。 “殿下。”夏雨走上高车,见礼。 “军师来了。”李世民笑着回过头,一脸面前道:“且来看看我大唐雄师战力如何。” 夏雨一扭头,便见面前列了两个军阵。 三千五百名玄甲兵为一阵,分左、右两队,另一面,却是一万多步、骑混合军阵。 近两万大军一片静默,杀气冲天。 夏雨不禁赞道:“军威赫赫啊!殿下,这是要实兵操演?” “是的。”李世民笑道:“军师刚来,对我军还不熟悉,孤便想着给你安排一场实操,让你了解下我大唐雄师的战力与战术。” 夏雨点点头,深以为然。 熟悉历史,只能让他长于战略,但临阵微操、指挥一支古代军队实战,可不能纸上谈兵。 不对军制、军容、后勤等做详细的考究,根本不成。 一些小说中,主角刚穿越,便无师自通,领兵大杀四方,那纯粹是扯蛋,真当读者都智商欠费呢。 也怪不得不让带随从,可能有些东西需要保密吧。 李世民详细介绍道:“北侧玄甲兵,共分左、右两队,两队又分前军与后军。前军一千五百,为突击主力,后军二百五,除做为预备队之外,还负责看护后备马匹。” 夏雨点头道:“很合理。” “南侧步骑,共一万四千人,为我大唐一个完整兵团。” “其中,轻骑兵四千,分左右两翼,共80小队,每队各50人。他们负责拱卫大军两翼,避免敌方侧击,追击时,也是主力。” “中军一万,俱为步兵。其中,轻步兵四千,重步兵六千,共分200队,每队也是50人。” “中军之中,又分前队和驻队。轻步兵为前队,重步兵为驻队。敌军攻击时,轻步兵负责先以弓、弩压制。” “待敌军迫近,前队后撤,驻队顶上肉搏。” “前队撤退后,迅速换刀、斧等长兵,若驻队顶不住,则上前增援,若驻队击溃敌军,则先行追击。” 说完,李世民目视夏雨,一脸傲然:“军师以为如何?” 夏雨长吸口气,李世民短短数语,透露的东西太多了。 不仅有唐军的编制、兵种,还有具体战法,让他得以一觑这只千古强军的真实面貌。 “果为世之劲旅!不知南侧何人领军?” “屈突通老将军坐镇中军,左、右两翼是柴绍和丘行恭。” 好家伙,这将领也不弱啊!夏雨扬了扬眉,问道:“殿下这是要让玄甲兵以一敌四?” “军师以为不行?” 夏雨想了想,他在盘算。 玄甲兵战力恐怖,领兵的尉迟恭、秦琼等,更是当世猛将,其中,还有三个凌烟阁功臣。 但另一方也不差啊。 兵力四倍于玄甲兵不说,屈突通、柴绍,那也是凌烟阁功臣之一,武力值也很可观。 剩下的丘行恭,虽然并不在凌烟阁功臣之列,但也是史上有名的悍将。 洛阳城下步行救主,浴血砍杀数十人,生生将李世民救出重围,此一役,便名垂千古。 更悚人的是,这货杀性极重,曾有生啖敌将人心的壮举。 这样的凶神,你觉得好惹不? “殿下,”夏雨开口道:“我觉得五五开吧。唔,可能玄甲兵胜算稍大,但就算赢了,估计也是惨胜。” 嗯,他觉得这样说,很稳妥。 李世民却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那军师且看结果。来人,传令两军,操演开始。” “诺。”一旁,张阿难突然冒了出来,恭声领命。 夏雨吓了一跳,他刚才都没注意到高车上有张阿难,这货莫非天生自带透明属性? 真尼玛神出鬼没啊! 高车上,张阿难挥动手中令旗,发出了号令。 原来候立的众玄甲兵见令,甲页铿响,齐刷刷上马,真是万众如一人,赏心悦目。 阵前,尉迟恭长槊一指,很是嚣张道:“儿郎们,随某冲阵!让对面的怂货瞧瞧,什么才是强军。” “杀!” 只见尉迟恭、翟长孙二马当先,玄甲兵右队一千五百人紧随其后。 霎那间,铁蹄翻腾,踏地如雷,这一千多骑,有如黑云蔽日、洪流倒泄,杀奔向前。 夏雨变色,原来,骑兵冲锋的威势是如此骇人! “殿下,”他忍不住道:“这般演练,不怕伤亡么?” 李世民却面色平静:“军师放心,兵刃都是末开锋的,但些许伤亡,也是在所难免。” 夏雨暗自叹气。 他知道,军队就是军队,哪怕是平时训练,也是有伤亡指标的,更别说现在是乱世了。 慈不掌兵,可不仅仅是说说。 于是,他沉默了。 校场上,见得玄甲兵开始出击,南军步骑也动了。 轻骑兵纷纷上马,守住两翼,刀盾兵顶在最前,压住阵脚,轻步兵拿起弓、弩,准备攒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尉迟恭并没有正面硬刚。 离敌百五十步时,尉迟恭呼喝一声,竟率军绕了个大圈,气势汹汹,扑向南军左翼。 玩侧击?夏雨笑了:这倒是聪明的办法。 坐镇左翼的,正是悍将丘行恭,此人并不高大,却十分壮硕,而且虬须满腮,十分猛恶。 一见尉迟恭杀来,丘行恭不但不惧,反而大喜过望。 你一千五,我二千,谁怕谁啊! “儿郎们,尉迟老黑来了,给某揍死他们。冲啊!”生性嗜杀的丘行恭咆哮一声,也是率军抢上。 只瞬间,双方锋线已抵近百步。 不自觉的,夏雨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第十八章 无敌玄甲兵(下) 忽然,尉迟恭长槊一挥,身后一千五百名玄甲兵齐刷刷取出黑漆漆的角弓,搭上箭矢。 先来两波箭雨再对砍?夏雨猜测道。 果然,相距八十步时,玄甲兵放出了第一波箭雨。 半空中,立时黑压压一片,连阳光都为之一暗,古人说的箭幕,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嗖嗖嗖——” 无数箭矢尖啸着,雨点般密集坠落。 只穿着轻便皮甲的南军轻骑虽然努力用圆盾上下遮挡,但还是有很多倒霉鬼中箭。 虽然箭头无锋,但中箭者还是骂骂咧咧的被迫勒马、退出了战斗。 只这一波,损失便不下二百人。 夏雨忍不住道:“南军骑兵何不还击?” “没用。”李世民淡淡道:“玄甲兵全身重甲,除非是大型弩机,寻常弓弩难以洞穿。” “而玄甲兵所用,却是一石二斗的强弓,除明光甲,皆不能挡!” 好吧,这玄甲兵妥妥的美帝范啊。夏雨耸了耸肩,很是同情南军。 丘行恭的确很恼火,但装备上的差距,他无能为力,只能加快马速,准备和敌人近身肉搏。 五十步时,玄甲兵第二波箭雨又至。 南军轻骑又遭暴击,再次损失二百人。 丘行恭越加抓狂。 身为高级将领,他自是穿着明光甲,不怕箭矢,但如果部下都死光了,他还打个屁! 然而,就在两军相距三十、即将肉搏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尉迟恭这位猛将兄一拔马头,率领部下斜切而走,竟然是溜之大吉了,那是半点武德都不讲! 而且,玄甲兵一边转向,弓却不停,转眼又放出了第三波箭雨。 迫近的南军又被暴锤,锋线几乎被密集的箭幕扫荡一空,校场上一片骂天骂地之声。 丘行恭气得暴跳如雷,放声大骂:“尉迟老黑,你算什么英雄,有种别跑!” 尉迟恭却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 不仅如此,一千多玄甲兵顺利转向之后,转眼又回身射出了第四波箭雨,于是,南军轻骑又悲剧的挂了一片。 校场上,丘行恭又是气得哇哇怪叫,真是被虐得欲仙欲死。 “扑哧!”夏雨看得大乐:“尉迟将军这战术,有点猥琐啊。” 嗯,像极了若即若离的渣男。 另外,跟后世纵横欧亚的蒙古骑兵‘曼古歹’战术,也有一点相似。 李世民也是莞尔:“这才是聪明人的打法。敬德虽然粗豪,战阵上,却也知道发挥自己的优势。” “军师别急,后面更精彩。” 夏雨来了兴趣,于是静观其变。 校场上,尉迟恭一路后撤,转眼间又放出了第五波箭雨,似乎要将猥琐进行到底。 而经历了五波箭雨的蹂躏,南军左翼轻骑损失非常大。 原来的两千人,竟只剩下千余,更糟的是,士气被射崩了,阵型乱作一团,进退两难。 夏雨见状,却是一点也不奇怪。 在古代,拼到全军覆没、也血战不退的事情,其实很少发生。 大多数情况下,军队伤亡达到一成,就会崩溃,伤亡达到三成才败逃的,那是精锐。 只有极少数王牌劲旅,才能忍受更高的伤亡比率,比如玄甲兵、岳家军、戚家军,以及现代那支用钢铁意志武装起来的人民军队。 毕竟,古代的士兵缺乏信仰,大多只是当兵吃饭,你指望他们拼到最后一人,想啥呢? 也就是说,伤亡近半才崩溃的丘行恭部,表现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尉迟恭却还要落井下石。 见时机成熟,这货一拔战马,又兜了回来,一众玄甲兵默默收起角弓,拿起无锋的长槊。 这是要趁机收割胜利果实了。 南军左翼完了!夏雨半点也不怀疑,他现在关心的,只是屈突通和柴绍如何来应对。 电光火石间,尉迟恭率军突入敌阵。 以玄甲兵的恐怖战力,蹂躏一只士气崩溃、阵型混乱、人数还处劣势的敌军,有难度啊? 答案是:没有。 只见玄甲兵所过之处,如破浪而行,敌骑要么落马、要么溃逃,毫无半点招架之力。 转眼间,骁勇无比的尉迟恭率军便杀透敌阵。 他一回头,校场之上,南军左翼两千众,竟只剩下不到二百,而玄甲兵,损失寥寥。 看着身边仅剩的小猫三两只,丘行恭这个唐唐悍将,欲哭无泪。 尉迟恭太缺德了,就知道用装备欺负人,好不容易两军肉搏了,竟还无耻的躲着他打。 他想报仇,都没有机会啊。 远远的,尉迟恭勒住马,疯狂的嘲笑丘行恭:“老丘,你是自己投降呢?还是某家送你一程?” 丘行恭气得发疯,破口大骂:“尉迟老黑,你个遭瘟的孬货!有种放马过来,某家砍不死你!” “有种!兄弟们,送丘将军一程。” 尉迟恭一声令下,众玄甲兵欢呼一声,泰山压顶般碾了过来。 结局毫无悬念。 残敌二百人瞬间死得死、逃得逃,丘行恭也被尉迟恭和翟长孙两大猛将围攻,战不数合,便被某无耻男一槊捅下马来,光荣‘战死’。 看着丘行恭站在地上愤怒的跳着脚,骂天骂地,夏雨忍俊不禁。 “殿下,丘将军倒是勇气可嘉,宁死不降。” 李世民也笑了,点头赞道:“行恭忠勇,孤一向知道,但实力差距,非个人所能挽回。” 夏雨点点头,绝对的实力碾压,是最让人憋屈的阳谋。 但是,看着南军一动不动的中军和右翼,他有点奇怪:“殿下,屈老将军他们怎么不为所动?就这样坐视丘将军被歼灭?” “怎么动?”李世民反问。 是啊,怎么动?夏雨也语塞了。 尉迟恭和丘行恭对磊,那是骑兵间的战斗,屈突通中军可都是两条腿的步兵,怎么帮? 跟后面吃灰吗? 要知道,步兵对抗骑兵,最大的倚仗就是严整的阵型。 步兵一旦轻动,乱了阵型,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土木堡之变中,大明战神朱祁镇就是这么挂的。 柴绍右翼倒是骑兵,但问题是,他敢动吗? 别忘了,秦琼、程咬金还率玄甲兵左队押阵呢,柴绍若是敢动,便是丘行恭第二。 夏雨叹了口气:“虽然很残酷,但屈老将军他们不动却是对的。” 见夏雨头脑清醒,能觑破战场虚实,李世民暗自点头。 如果夏雨只是长于战略,那便用其谋划,但如果还有统兵天赋,将来或可独挡一面。 量才适用,是一个英明统帅最基本的素质。 这时,歼灭了丘行恭所部的尉迟恭却没有冒然再战,一拔马头,便返回了己方军阵。 “尉迟老黑,老翟,干得漂亮!”远远的,程咬金便兴奋的大声嚷嚷。 “哈哈,老丘被某揍得灰头土脸。”尉迟恭很得意:“秦兄弟,老程,下面看你们的了。” “好嘞。二哥,咱们冲吧?”程咬金磨拳擦掌,已是按捺不住。 “好,兄弟们,咱们找柴驸马晦气去。”秦琼也挺起长槊,呐一声吼,率左队蜂拥而出。 尉迟恭则招呼着:“兄弟们,换马。” 右队之人立即换上备用战马。 要知道,玄甲兵人、马俱穿重甲,冲击力固然恐怖,但对马力的消耗也是很惊人的。 一轮冲锋下来,就必须换马,否则,随时会趴窝给你看。 换好马后,右队立即接手左队掠阵任务,随时准备再战。 看到这里,夏雨心中已是洞若观火,微笑道:“殿下,秦将军他们这是要如法炮制啊!” 这时候的他,已经汗颜的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玄甲兵的强大。 只要如法炮制,逐步蚕食,屈突通一方,输定了。 李世民也笑了:“是啊。打仗吗,本就是要抓住敌人的弱点,毫不留情的杀死他们。” 这话很残酷,但在战场上,这是真理。 果然,帅气的柴昭柴驸马,在秦琼、程咬金凶狠而猥琐事的战术下,很快也顶不住了。 只吃了四轮箭雨,柴昭部便趋于崩溃。 这时,屈突通忍不住了。 如果坐视柴绍也被歼灭,那他这一万中军,在玄甲兵面前,便丧失了任何的主动性。 玄甲兵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慢慢吃掉他。 他打不过,也跑不掉。 但屈突通也是堂堂传世名将,这位老将军显然不能接受窝囊死的结局,他要搏一把。 哪怕是输,也要输得硬气。 于是,他派出了手中最强悍的王牌——陌刀军! 第十九章 玄甲战陌刀(上) 校场上,一阵令旗挥动,屈突通的驻队动了。 有一千名重甲步兵迅速离开中军,向右翼集结,看架势,似乎要按队结成20个小阵。 要反扑?夏雨眼睛一亮:很好,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吗。 只是,有用吗? 视线中,只见这些重甲步兵竟是一水的彪形大汉,个个都在一米八以上,雄壮异常。 这样的身体素质,在营养不足的古代,绝对是个奇迹。 更让夏雨吃惊的是,这些人的重甲,同样是最为精良的明光铠,与玄甲兵一般无二。 除此之外,他们还装备了面甲,只露出两只杀气四溢的眼眸。 这可是连玄甲兵都没有的装备! 最后,这些人手中的兵器,也是与众不同,竟是一水双面开刃、长近三米的恐怖巨刀! 夏雨倒吸口凉气。 看着这样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凶猛巨汉,他猛想起了历史长河中,那支威震千古的雄兵! “陌刀军!”夏雨一字一顿,脸色凝重而狂热。 大唐极盛时,曾有两大王牌:第一是所向披糜的骑兵,第二便是强横无匹的陌刀军。 史载:陌刀军出击时,手持百炼陌刀,如墙而进,当者皆碎! 他们是步兵中的王者! 他们是骑兵的克星! 唐军横推四方之时,不知道有多少强敌,都绝望的倒在陌刀之下,人马皆碎、死状惨烈。 只可惜,陌刀军的组建,实在太困难了。 这需要最勇猛的士兵,最精良的铠甲,最犀利的兵刃,如此苛刻的条件,只属于盛世。 安史之乱后,大唐国力衰落,陌刀军便消失于历史长河。 而由于陌刀炼制困难、十分贵重,大唐禁止陪葬,所以,泱泱华夏,竟无一柄陌刀传世。 现代,不知有多少人追忆历史,想亲眼一睹这样的神兵而不可得。 可如今,真正的陌刀军就在眼前,这让夏雨如何不激动异常。 “军师也知道陌刀军?”听见夏雨说话,李世民一脸的诧异。 “当然。”夏雨一脸狂热:“我是陌刀军狂热的铁粉!没想到,今天终能一睹其雄姿。” “铁粉?”小秦王一脸茫然,军师的话好深奥,他听不懂。 夏雨汗颜:咋一不留神,把后世的网络用语都整出来了。连忙解释道:“就是疯狂的仰慕者。” “是吗?”李世民一脸的古怪:“可这陌刀军,是孤月前刚刚组建,还没有实战过,军师如何得知?” 夏雨:“……”我操,又说漏嘴了!咋圆?在线等,挺急的。 “啊,是这样的,”夏雨赶紧想辙:“我这平时也好琢磨战阵之事,正好和殿下英雄所见略同。这陌刀不是脱胎于汉时的斩马刀么,杀伤力巨大,正好是骑兵的克星。” “屈老将军的决断是对的,眼下之局面,派出陌刀军,是他唯一能反败为胜的机会。” 李世民笑了笑,却不置可否。 他是绝顶聪明的人,自然听得出夏雨纯属扯蛋。 英雄所见略同? 有可能。 但是,‘陌刀军’的名字可是他一个月前才定下的,这支军队,他也一直严格保密。 这英雄所见,会默契到这个地步? 或许,鬼谷一门的隐势力,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 甚至于,在朝庭、在军中,都有不小的势力。不然,没法解释这点。 只一瞬间,李世民心中便闪过千百个念头。 要说,人太聪明也不一定是好事,夏雨只是不经意说漏了嘴,有人就脑补了一大堆。 不过,虽然想得很多,李世民也没揭穿什么。 贤明的君王海纳百川,只要有才能,只要效忠他,什么出身,什么来历,都不重要。 谁都有私心,谁都有秘密,无须深究。 见李世民没再怀疑,夏雨心中庆幸:以后这嘴可要把点门,别一激动又捅出篓子来。 就在这时,正掠阵的玄甲兵右队也动了。 尉迟恭一马当先,翟长孙随后,挥军突然出击,似一阵狂风,直直的杀奔向陌刀军。 显然,陌刀军的强大,尉迟恭一清二楚。 所以,他绝不会坐视陌刀军去支援柴绍,否则,秦琼、程咬金的左队恐怕要倒大霉。 “尉迟将军把握战机的能力很强啊!”夏雨眼睛一亮。 李世民脸色傲然:“孤的麾下,向无庸将。不过,军师以为,敬德会如何应对?” 放箭?没用。 陌刀军全副重甲,就露个眼球,你以为人人都是神箭手哲别吗? 硬刚?蠢主意。 陌刀军可是骑兵的克星,玄甲兵再强大,在这天生的属性克制面前,恐怕也要吃大亏。 搞不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夏雨左思右想,仓促间也没有好主意。 当然,若是给他充足的时间,以他的本事,弄些炸药包、铜火炮,一点难度都没有。 那时候,陌刀军就算再多穿一层重甲,堆成个铁罐头,一样炸烂了你。 当然,这等降维打击,极为无耻,纯粹是欺负人。 “殿下,我想不出。”夏雨苦笑着摇摇头,陌刀军要是那么好对付,还谈什么横行天下! “孤也没想到。”李世民也是一乐,却很自信道:“不过,孤相信敬德会有办法,不会蠢的硬来。” 真的吗?夏雨将信将疑。 说时迟,那时快,玄甲兵右队瞬间已迫近陌刀军,距离已不足百步。 此时,将近崩溃的柴绍部,见得陌刀军准备增援,如遇救星,正拼命的想靠拢过来。 然而,秦琼和程咬金不干了。 他们放弃了用箭雨继续杀伤敌军,当机立断,挥军直接冲杀过来,将柴绍死死咬住。 绝不能让陌刀军和柴绍部会合,这是秦琼和尉迟恭的默契。 尉迟恭见状,心中大定,没有别人骚扰,他就能慢慢的和陌刀军玩一把猫戏老鼠的游戏。 迫近六十步时,尉迟恭将左手伸进嘴里,竟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这调调,就仿佛后世流氓调戏美女的劲头。 “……”夏雨大跌眼镜:尉迟恭,没想到看似憨厚的你,竟然骨子里那么的不正经! 然而,他想错了尉迟恭。 听见哨声,玄甲兵右队纷纷取出了一样东西,竟是两根绳索、中间还夹着一个皮套。 “投石索!?”对古代兵器很有研究的夏雨大吃一惊,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玩意,可是人类最早的远程投射兵器,甚至比弓箭还要古老。 而且,也千万别认为这东西十分简陋,就不可怕。 事实上,投石索的有效射程,不仅远远超过了骑弓,甚至可以和步兵的长弓相媲美。 其杀伤力,也非常的惊人。 通过圆周运动蓄能,再用绳索提供初速,其动能可以轻松达到400焦耳,不亚于手枪! 西方著名的罗德岛投石兵,可是古希腊人的王牌兵种。 在对抗波斯人的血战中,罗德岛投石兵发射的石弹,可以击松击碎波斯人的盾牌和重甲。 也就是说,在对付重甲和坚盾方面,投石索比弓箭好使。 尉迟恭这么有脑子么?夏雨一时难以置信。 他转过头,看了看李世民,小秦王也一脸的愕然,显然也被尉迟恭的骚操作闪了腰。 毕竟,投石索这玩意,中原王朝的军队几乎就没装备过,在东方,几乎是草原游牧民族的专属。 当下,两人侥有兴趣的相视一眼,都很好奇:这小东西,真的能对抗陌刀军的重甲? 要知道,明光甲的防御力,可是十分惊人的。 第二十章 玄甲战陌刀(下) 校场上,玄甲兵右队很快发动了第一轮投石攻击。 投石索旋风般舞动处,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弹呼啸着窜入半空,重重砸向了陌刀军。 这是啥玩意? 众陌刀军懵了,他们也是活久见。 但他们懵,石块可不懵,眨眼之间,无数石弹雨点般掩至。 此时的陌刀军,刚刚整队完成,为了对抗骑兵,他们阵形严密、仿若一道巍峨长城。 但这就意味着,这是一群膀大腰圆、难以机动的大号标靶! “啪啪……” 只见一块块石弹重重的轰击在众陌刀军身上,尘土飞扬处,伴随的是一声声的惨叫。 事实证明,明光甲的防护很给力,并没有破碎。 但是,石弹巨大的动能透甲而过,仍然给陌刀军不小的伤害,很多人都被乱弹击倒,口吐鲜血。 一时间,陌刀军严整的阵形不复存在,乱作一团。 钝器对付重甲的天然优势,显露无遗。 好家伙!夏雨和李世民相顾骇然:真的行? 两军相距三十步外,尉迟恭领军斜切而走,绵密的石弹却一直保持着对陌刀军的痛击。 半空中,怪啸连连,若天降正义。 等尉迟恭在百余步外勒马止住,准备第二轮冲锋时,陌刀军第一排200人,大半已经倒下。 “哈哈哈,”尉迟恭一脸的得瑟:“兄弟们,走,咱们再来一轮。” “好。” 右队欢呼一声,铁蹄如雷,又似凶神恶煞般扑将上来。 陌刀军阵中,领兵的屈突通长子屈突寿却是气炸了肚皮:这尉迟老黑,太卑鄙了,不敢堂堂一战,就知道耍诡计! 可怜他陌刀军,战力惊人,却毫无用武之地。 尉迟恭却是不管,见投石索管用,那便照方抓药,抵近敌阵,又来了第一波石弹覆盖。 这下,陌刀军更惨了,有近三成已经负伤倒下,队形更是一塌糊涂。 要知道,此时的陌刀军刚刚诞生,他们还没有横推东亚、用无敌来装饰自己的骄傲。 在这样的劣势下,他们还能坚持在阵列中、不溃散,已经是难得了。 “殿下,”夏雨忍不住道:“胜负已分,停止吧。” 这石弹可没有开不开锋一说,陌刀军受到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很多人少不得骨断筋折。 而几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做不到职业军人那般冷酷无情。 “不急,再看看。”李世民却是波澜不惊。 陌刀军有弱点,他并不奇怪,世界上就没有一支军队,是毫无弱点的。 他只是想要看清楚,陌刀军的弱点究竟有多大,这样他才能知道,后面如何去改进。 为此,有人受点伤,这不算什么。 还是那句话:慈不掌兵! 夏雨无奈,他猜得到李世民的意思,只好作罢。 校场上。 玄甲兵右队正准备发动第三轮冲锋。 此时,玄甲兵左队与柴绍部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依靠战力的优势和装备的碾压,胜负并没有悬念。 只不过,因为较早的投入肉搏战,玄甲兵左队比右队的伤亡要大一些。 但这也是获胜该有的代价。 这时,中军阵上,须发皆白的屈突通有些抓狂。 这该死的玄甲兵,也太强悍了一些! 这该死的尉迟恭,外表忠厚,没想到这般奸诈! 老实说,其实现在胜负已分,然而,屈突通是真正的军人,不到最后关头,他不服输。 “来人。”老将军一脸铁青,孤注一掷:“调两千重步兵出阵,突击玄甲兵左队,掩护陌刀军整队。” “诺。” 中军后阵,两千身穿普通重甲、手持三米长枪的重步兵开始整队出列,参战的意图非常明显。 夏雨有些惊讶:“屈老将军还不服输么?” 李世民却微微一笑,一脸追忆道:“老将军却是这个性子!昔年孤与父皇晋阳起兵,老将军一路死战,就是不降。直到长安陷落,部下把他绑至御前,才终于认输。” “哈哈,这老头这么倔!?”夏雨大乐。 李世民也是莞尔:“老将军用兵还是保守了点,如果一开始就动用陌刀军支援丘行恭,玄甲兵想取胜,会难得多。” “陌刀军未经实战,可能老将军还是不太信任吧。”夏雨表示理解。 这时,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了北侧、玄甲兵驻留的五百后军身上。 现在,这支预备队该动了,粉碎敌人最后的倔强与幻想。 果然,见敌军还要垂死挣扎,一名20余岁的玄甲兵小将站了出来,奋声大呼道:“兄弟们,屈突老将军还不服输,你们谁敢与某同去?” “我等愿往。”五百玄甲兵齐声呼应,无一怯阵。 “好,随某来。”小将一声令下,一马当先,五百玄甲兵后军隆隆出阵,直奔敌阵。 见小将英勇,夏雨惊讶道:“殿下,这是何人?” 李世民脸上露出笑容:“侯君集。” 我去!? 夏雨大吃一惊,大唐真是名将辈出,谁想今日一个不起眼的小将,将来可以翻云覆雨。 从灭吐谷浑。 独亡高昌国。 唐初名将谱中,侯君集也是一颗不容忽视的耀眼将星,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他当之无愧。 只可惜,这货最后行差踏错,晚节不保。 却说侯君集,挥军绕了个圆孤,直切屈突通后阵。 两千长枪兵刚整队完成,还没来得及出战,侯君集已然狂风般掩至,有如凶狠狼群。 这货用兵也是十分勇悍,亲自开弓、当头便是两通箭雨,毫不讲武德。 长枪兵纷纷中箭,咒骂声中,当即退出。 看来,若没有明光甲,想与玄甲兵对战,太吃亏了!夏雨摇头道:“有侯将军牵制,这些长枪兵,动不了。” “若他们也装甲了明光甲,侯将军人少,或者还能打一打。” “没法子。”李世民苦笑:“明光甲制造繁琐,价格高昂,以往都是给将领专配。能装备玄甲兵和陌刀军,已经是我大唐的极限了。” 夏雨咧咧嘴:的确,穷,任何时候都是大问题。 趁着侯君集缠住敌方长枪兵,尉迟恭放心的发动了第三轮冲锋,但这回却有了新变化。 在又一轮凶猛石弹后,陌刀军的阵形已经越发混乱。 尉迟恭又一声呼哨,玄甲兵右队纷纷收起投石索,竟又取出了一条接一条的套索来。 好家伙,又是一种草原游牧民族常用的武器。 趁着陌刀军混乱,无法主动出击,一条条套索甩了出去。 不少陌刀兵措不及防,顿时被套中,随即,便被在阵前十数步斜切的玄甲兵借着强大马力拖翻在地。 若是在真实战场上,这些被套中的陌刀兵死定了,等着被补刀吧。 而玄甲兵在拖翻这些陌刀兵后,却是直接放手,口中哈哈大笑:“你们死了,赶紧撤开。” 屈突寿在阵中暴跳如雷:“尉迟老黑,你卑鄙无耻,有种过来,咱俩单挑!” 尉迟恭哈哈大笑:“狗屁!你追上某家再说。”却是头也不回。 场边,夏雨和李世民面面相觑:这尉迟恭打仗这么花?陌刀军可是被他活活玩死了。 的确,被尉迟恭蹂躏了三圈,能站着的,已经不足半数。 更重要的是,阵型彻底乱了。 就在这时,右翼战场上,玄甲兵左队和柴绍部的战斗已经分出了胜负。 柴绍部全军覆没,大部‘战死’,少量溃逃。 柴附马硬气的选择了死战。 逃跑? 他丢不起这个人。 结果,战不三合,秦—猛将兄—琼走马将柴绍生擒,随即哈哈大笑着又放回了地面。 “驸马爷,不好意思,某家赢了。” 柴绍很是灰头土脸,他没像丘行恭那样没素质的跺脚骂人,只是苦笑着说了一句。 “你们这帮狗日的,真是太狠了!” 秦琼、程咬金,还有一众玄甲兵哈哈大笑。 仗打到这里,真是一点悬念也没有了,玄甲兵大获全胜已是定局,无非是付出代价多少的问题。 夏雨看了看李世民。 李世民也觉得没必要再继续了,喝声道:“来人,传令收兵,令两军主将来此见孤。屈突寿也来。” “诺。” 张阿难又鬼魅般冒出,挥动令旗,号鼓响起。 第二十一章 假的大唐 须臾,参演诸将汇齐场边,李世民见状,和夏雨从高车上走下。 “殿下。” “军师。” 众将纷纷见礼。 “雨见过诸位将军。”夏雨毕竟资历浅,也没托大,客气的回礼。 此时的诸将,脸色两极分化: 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四名玄甲兵主将,大胜之下,无不是志得意满,喜气洋洋。 屈突通、屈突寿、柴绍、丘行恭,都有些灰头土脸,显然输得很憋屈。 “诸卿辛苦了。”李世民首先慰问。 “谢殿下。”众将称谢。 “今日实操,一为检验诸军战力,二来,军师新至,也是让他熟悉一下我大唐雄师。” “今日玄甲兵表现上佳,孤心甚慰。” 秦琼几人顿时一脸骄傲,军人以强者为尊,就是这么单纯。 “敬德,”李世民走到尉迟恭面前,啧啧称奇道:“今日你的表现,让孤真是刮目相看。往日只知你是勇将,没想到却有神来之笔。” “那投石索和套索,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竟将陌刀军克得死死。” “嘿嘿,”尉迟恭憨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其实,这不是某的主意。” “嗯?”李世民一愣。 尉迟恭一指程咬金,夸赞道:“这是老程的点子,他脑子一向灵醒,某可想不出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移向程咬金。 程咬金顿时挺胸凸肚,乐得合不拢嘴:“哈哈,某也就是看过陌刀军操练,灵机一动,才有的主意。没想到,今日真用上了。” 好家伙,你丫怕是一直憋着坏,就盼着这机会露脸吧!? 众人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 这样阴损的主意,的确不像是尉迟恭这种傻大粗的手笔,但若是程咬金,便很合理了。 “干得好!”李世民眉头一扬,狠狠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夏雨也是大感意外。 在现代,程咬金留给后人的形象,颇有些无赖和滚刀肉的意味,战功似乎并不如何。 但适逢其时,他才深切的感觉到。 这些能在乱世中出人头地,成为一时人物的,真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老将军,”李世民又看了看屈突通,安慰道:“今日之败,非战之罪。毕竟,玄甲兵,天下只有一支!” 这话一出,屈突通、屈突寿、柴绍、丘行恭,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也是,输给天下第一强军,好像也不算丢人。 夏雨听得暗赞:瞧瞧人家这说话艺术,面面俱到,妥贴! 李世民又拍了拍屈突寿:“小将军也不必灰心,孤相信,若对敌的不是玄甲兵,陌刀军不会输!” “殿下如此宽容,末将汗颜。”屈突寿一脸羞愧。 古人刚烈,自尊心可是很强的。 “这不是宽容,是事实。”李世民强调道。 “殿下说得对。”夏雨这时也插嘴道:“换了其它敌人,不可能有玄甲兵这般强悍。想如法炮制,也要看我大唐骑兵答不答应。” “不过,陌刀军的防护仍有不足,的确是个潜在的威胁。” “军师有主意?”李世民心中一动。 夏雨想了想道:“短期可加层内甲应急,但最好的办法,还是改进明光甲的品质。给我一点时间,应该没问题。” 他追溯过中国的钢铁治炼史,可是真有货的。 “太好了。孤得军师,幸甚。” 李世民大喜过望,若真能如此,那陌刀军真就无敌了,便是玄甲兵也不敢正面硬刚。 “军师厉害。”众将也是纷纷竖起大拇指。 此时的夏雨,在众人的眼中,简直充满了无比神奇的色彩—— 不仅精于军略、料事如神,还懂星相卦卜,能做沙盘,精于术算,如今连炼钢都会。 这才是短短几天啊!众人不敢想,还有什么是夏雨不会的。 不过,这很鬼谷不是吗? “对了,”夏雨忽然看向玄甲兵诸将,告诫道:“今日玄甲兵大胜,的确让我所料末及。不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们千万不能骄傲自满。” “在我看来,玄甲兵的强,不是现在的强,而是不断进取、永不自满的强。” “是,军师。”秦琼等人连连点头,这道理,他们懂。 李世民也暗竖大拇指:军师这话中听,有劝勉,更有激励! 夏雨看向李世民,实操结束,是不是该散了? “不急。”李世民却笑得有些诡异:“军师瞅瞅,选个老师吧。” “……”夏雨一愣,啥?他咋听不懂呢。 “今日请军师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挑一个老师,好好锤炼一下武艺。”小秦王图穷匕现。 夏雨都懵了:“殿下,我是文人!” 文人不是应该稳坐中军帐,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吗,为啥要练个劳什子武艺,苦哈哈的呢? “孤知道。”李世民却一脸理直气壮道:“没想让军师冲锋陷阵,只是让你可以自保。军中随时会有意外,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妥当。” “再说了,我大唐男儿,怎么能半点武艺都不会呢?那也太寒碜了点。” 李世民可是没忘,夏雨这货,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连逃命都不够快,太让人操心了。 夏雨:“……”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众将闻言,都憋着笑:没想到啊,军师也有这么菜的一面,竟连半点武艺都不会么!? 要知道,现在讲究君子六艺,便连翩翩文士,往往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也不在话下。 唐唐诗仙李白,便有个外号,叫做‘青莲剑仙’,可见一般。 “殿下,军中文人那么多,都会武么?”夏雨却还要垂死挣扎。 只要别人也弱鸡,那他不想学,就情有可原了吧? “当然。”李世民回头,一招手道:“玄龄,辅机,你们正好在,过来给军师演示一下。” “诺。”一旁,笑呵呵走来房玄龄和长孙无忌二人。 夏雨一愣:这两货什么时候来的? 只见房玄龄也没废话,四下寻摸了一番,发现校场边,放着一些石锁、石担子之类打熬身体的器具。 其中一只中号石锁,看起来足有四、五十斤,貌似清瘦的房玄龄竟轻松的一手提起。 “军师,看仔细了。”房玄龄微微一笑,猛一发力,便玩起了石锁。 什么正掷、反掷、跨掷、背掷,这些常规动作,无不十分娴熟,就连手接、指接、肩接、头接这些花色动作,也玩得丝滑无比。 看着那一只石锁在半空中上下翻飞,有如杂耍一般,夏雨目瞪口呆。 我尼玛,这老房以前莫不是江湖卖艺的? 大力丸有吗? “好,玄龄这石锁,玩得不错。” 一旁,众将纷纷竖起大拇指,虽然他们能玩更重的,但文人吗,有这水平,已经可以了。 须臾,房玄龄一套石锁耍完,归于原位,竟是面不红、气不喘。 “下面该我了。殿下,借你的剑使使。”长孙无忌这时走了上来,向李世民伸了伸手。 李世民笑着将螭虎剑拔出,竟一把抛了过去:“耍得漂亮些。” “好嘞。”长孙无忌娴熟的接住剑,长吸口气,一个二百来斤的小胖子竟真的耍起了剑法。 校场中,剑随人走,剑光渐起。 长孙无忌身若矫龙,步伐越来越快,螭虎剑也越来越快,剑风也从一开始的若隐若现,变得呼啸渐起,随后又变成了啸若惊雷。 一时间,校场上竟满是剑光,差点吞没了长孙无忌的身影。 “长孙大人好剑法!”众将纷纷喝彩,就这手剑法,上阵时,砍死十个八个贼人不成问题。 夏雨目瞪狗呆,他完全无相信,眼前这个灵活的死胖子是个文人! 大唐洪金宝就是你了。 须臾,长孙无忌一套剑法耍完,轻松收剑,竟也是气定神闲,将螭虎剑又扔还了李世民。 “军师,如何?”小秦王笑咪咪的看着夏雨,一脸的调侃。 夏雨要抓狂了。 房玄龄是肌肉猛男,长孙无忌是剑术高手,你敢信? 这书上没写啊,难不成他学的历史都是假历史?还是他穿越的大唐是个魔法世界? 古人尚武,真就尚到这个地步? 传说,大唐文人经常上阵砍人、一点也不含糊,他总以为是艺术夸张、难不成是真的? 一时间,夏雨感觉到现实对他满满的恶意,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似的。 第二十二章 李元霸原形 “军师?”见夏雨一脸的呆滞,李世民又唤了一声。 夏雨从懵逼中还魂,事已至此,他还有何话说?只好苦着脸道:“好吧,臣认命了。” “这就对了。”李世民很高兴:“堂堂男儿,怎么能娘们唧唧的!” 夏雨张红了脸。 他很想反驳,证明他是纯爷们,但想想长孙无忌和房玄龄的武力值,又颓丧的闭了嘴。 事实胜于雄辩啊! 好吧,为了让自己做回男人,他拼了,不就是练武吗,谁怕谁! 程咬金这货一向脑子快,马上嚷嚷道:“军师,跟俺老程学吧,要不了三、五个月,保管你杀人放火,不在话下。” 好家伙,这调调,不愧是造反的土匪出身! 尉迟恭嗤之以鼻:“拉倒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要耽误了军师,还是跟某学的好。” 程咬金大怒:“尉迟老黑,咋的,不服气咱俩比比?” “比就比,好像你赢过我似的。”尉迟恭也不含糊,程咬金虽然猛恶,但论武艺,他还是要略胜一筹。 “行了,你俩别吵吵,让军师自己选吧。”李世民一瞧这两糙货又要闹腾,赶紧制止。 “哼!”两个猛男怒视一眼,各自扭头。 军人吗,本就各不服气,啥事都要争一争。 更何况,能教夏雨武艺,就等于是半个师傅,这人情加交情,是个人都知道合算。 便连未出声的秦琼等将,也是颇为心动。 只不过,其他人脸皮薄,没太好意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 选谁呢?夏雨犯了难,不知道谁适合自己,要知道,并不是武艺越高,就越会教徒弟。 “要不,我来教军师吧?”一旁,忽然有人出声。 众人一听大怒,军中最勇猛的大将几乎都在这了,哪个不知死的,敢来老虎嘴里抢食? 莫非是罗士信? 但转头一瞧,便连程咬金、尉迟恭这两个刺头都沉默了。 来的并非罗士信,而是一个银甲小将,面相非常年轻,最多十七八岁,却是生得俊逸剽悍、英气勃勃。 看着此人,夏雨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形象:常山赵子龙! 李世民哈哈一笑:“罪过,却是忘了堂弟。你与军师年龄相近,功夫也潇洒飘逸,确实很合适。” 夏雨很好奇:这是谁啊?堂弟,这是李唐宗室? 李世民于是向夏雨介绍道:“军师,且来认识一下,这是孤的堂弟,淮阳郡王李道玄。别看他只有十七岁,却有万夫不当之勇,堪称军中第一猛士!” 夏雨大吃一惊,这个李道玄,他太知道了。 李唐代隋,涌现出众多宗室名将。 像李世民这样的天选之子自不必多说,而李建成、李孝恭、李道宗也都是一时之选。 关陇军事贵族的强悍底蕴,令人恻目! 然而,却有一人,不让李世民等专美于前,那就是李道玄。 甚至于,单论武艺,李道玄之强,不仅胜过李世民,也胜过唐军中所有的名将、悍将。 隋唐演义中,神勇无敌李元霸虽是虚构,但原型就是这李道玄。 只可惜,在征刘黑闼一役中,战死的不仅有大将罗士信,还有这位淮阳郡王李道玄。 如此盖世猛将,才稍露锋芒,就像流星般划过天空,实在令人扼腕。 所以,夏雨一直坚定认为,隋末诸反王中,最强的是刘黑闼,而不是名气更响的王世充、窦建德。 有这样一位牛逼普拉斯的师傅,夏雨很满意,顶配了啊。 而且一看就知道,李道玄的功夫很帅气,这很符合他的气质有没有! “雨见过郡王殿下,”夏雨深施一礼:“以后就有劳了。” 李道玄却有着年轻人的羞涩,慌得连忙回礼:“军师客气了,孤也有很多东西要向军师请教。” “好了,堂弟,”李世民笑呵呵道:“那军师就交给你了,严加督促。” “诺。” “诸卿,咱们走吧。”李世民招呼着:“别打扰他们。” 众文武纷纷告辞,本来志在必得的程咬金和尉迟恭也一脸泱泱的闪人,并没有吵闹。 没办法,李道玄太猛,实在打不过,不服不行。 “好了,军师,咱这便开始吧。”李道玄很有点年轻人的雷厉风行。 夏雨一愣:“这么急?要不,明天再开始吧?”苦日子要来了,他还想能舒服一天就舒服一天。 “不行。”李道玄一口拒绝:“军师毫无基础,正该争分夺秒。而且,孤也答应堂兄要严加督促的。” 这小兄弟挺认真啊!夏雨没办法了,只好道:“那行吧。” 菜鸟该如何炼成呢? 绝世高手李道玄琢磨了一下道:“军师这年纪,现在才练武有点迟了,难有大成。不过,好在您是文人,只须自保即可,这个倒是不难。” “咱们抓紧点时间,三个月打打基础,半年便可速成。届时,等闲对付五、七个贼兵不在话下。” 李道宗说得很自信。 武道一途,他的天赋,千年一出,当世无双!有这样强到逆天的师傅,教出的徒弟想菜都不行。 夏雨一听也乐了。 半年对付五、七个贼兵,他很满意了好不好!起码让他从弱鸡,迅速升级为好汉了。 至于动辄能砍几十、上百人的猛将兄,他这辈子是不敢想了。 “对了,军师喜欢什么兵刃?”李道玄问。 夏雨精神一振,他以前怕吃苦,就没学过武,但男孩子吗,小时候都有过武侠梦。 演义小说中,那些神兵利器,更是一直以来的向往。 “殿下,赵云的龙胆亮银枪你会吗?”夏雨做啥,就讲究一个帅,没办法,闷骚型的。 李道玄一呆:啥,什么鬼? “不会?” “那凤翅镏金镋呢?” “擂鼓瓮金锤?” “方天画戟?” “丈八蛇矛?” “青龙偃月刀?” 夏雨说得神彩飞扬,口沫横飞。 李道玄却是脸越听越黑,连忙打住道:“停,停,军师,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兵器都从哪听来的?” 夏雨一呆:当然是《三国演义》、《隋唐英雄传》之类的了,难不成都是作者虚构的? “殿下,我也是道听途说,莫非没有?” “部分有,有的某也没听过。”李道玄一脸无奈:“不过,就算有,你也练不了。” “为何?”夏有点不服气。 李道玄无情的泼以冷水:“这些全是重兵器,没有五、七年苦功,难有成就,而且,也需要天赋。” 言下之意是:你个弱鸡,咱现实点好不? 夏雨大为沮丧,没想到,他想装个逼、学个花架子都不够格:“那殿下觉得我学什么好?” “刀吧。都说一年刀,十年剑,一辈子枪。想速成,唯有刀。” “无论步战,还是马战,都很实用。” 李道玄给出了最专业的意见。 “行,那就刀吧。”夏雨脑补了一下,自己横刀立马、敌军不敢上前的威猛形象,觉得也还能接受。 “那好,咱们先练体能和骑术,然后就是拳脚和刀。这一套下来,只须半年,大多数情况下,军师都能自保。” “不过,军师要做好一种准备。” “什么准备?” “吃苦的准备。” “放心吧。”夏雨拍着胸脯。 他是觉得,怎么也要赢过房玄龄、长孙无忌吧? 打不过猛将,他可以接受,毕竟人家是专业的,但文人中还垫底,他也要脸的好不好。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夏雨中二少年的热血劲头又上来了,毫不迟疑的发了誓。 “那好。那边有石锁,最小的有十斤,您一手拿一个,然后蹲马步,先来半个时辰吧。” 李道玄图穷匕现,露出了狰狞的本来面目。 “啊,半个时辰!?”夏雨傻了,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军师莫不是要反悔?”李道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粗壮的马鞭,很是不怀好意的甩了甩。 “我马上去。”夏雨立时认清了形势,飞快的冲了上步。 提石锁、蹲马步,夏雨炼狱般的练武生活开始了。 “啪!啪!”校场上,每当某人筋疲力竭,想偷懒时,凌厉的皮鞭声和惨叫声便即响起。 不少路过的兵士,纷纷投以鄙夷的目光:这谁啊?这点苦都吃不了?弱鸡! 第二十三章 郡王之野望 中午。 营帐边,张玉光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精壮的上身,正挥动着一柄锐利的横刀。 这是军中制式的刀法,精炼而霸烈,真正的杀人技! 张玉已经练了许久,遍体细密的汗珠。 做为亲卫,他的职责就是捍卫家主,哪怕舍弃生命,所以,只要有空,他便勤练不辍、不敢懈怠。 忽然,有几名军士抬着一位哼哼唧唧、满脸痛苦的文士,快步走了过来。 张玉随眼一瞅,竟是夏雨,吓得刀都掉了,慌忙迎将上去:“军师,这、这是咋滴了?” 不是去见秦王殿下吗,为啥弄成这样? “兄弟不用担心。”为首的一名军士笑呵呵道:“我们是淮阳郡王的亲卫,你家军师是练武累的,没事,歇歇就好。那个,营帐在哪?” 张玉慌忙引路。 几名亲卫抬着夏雨,放到行军榻上,这才告辞。 “军师,这咋回事啊?”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夏雨,张雨急得团团转。 “唔唔!”见没了外人,夏雨哭了,发出了血泪控诉:“秦王殿下忽悠人,非要我去学武。那李道玄更不是人,他让我举了半个小时的石锁啊,差点把我屎都累出来。” “这还没完。我都没休息一刻钟,他就把我绑在马上,说是要让我尽快习惯马上平衡,然后生生让战马驮着我狂奔了大半个时辰啊。颠得我吐了几次,裤裆都磨破了。” “这货简直就是魔鬼!” “……”看着某人咬牙切齿,呼天抢地,张玉一脸黑线。 “军师,其实,这点强度不算啥,军中操演,大伙可都是顶着几十斤的甲胄、兵器,无论严寒还是酷暑,都要操练一整天的。” 夏雨愕然:你丫这是安慰人?分明是污辱我好不好!我几天前还是大学生,哪像你们古人那么耐操啊。 一时间,连自己的亲卫都不站队自己,某人便觉得悲从中来。 再一想到,这样的苦逼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夏雨更是觉得生无可恋、前途灰暗。 “军师。” 忽然,帐口光线一暗,一名身穿便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健步走了进来,正是李道玄。 “殿下。”张玉连忙见礼,军中第一猛将,自然无人不识。 李道玄礼貌的微一点头。 夏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过头不理他。 张玉一脸尴尬。 自己这家主,智慧那是真过人,但在武道一途,却是弱鸡得不行,还一点苦都不能吃。 见夏雨还在恼火自己,李道玄也没生气,只是回头道:“来人,抬进来。都小心一点。” 马上,有四名亲兵抬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的放好后,四人退了出去。 夏雨:“……”啥情况? 李道玄适时解释道:“军师想必身体乏得厉害,为免暗伤,孤给您准备了一桶药浴。孤幼时习武,也都是泡得这个。” “军师不知,这药浴用了很多上好药材,极为珍贵,不仅能有效缓解疲乏,还能熬炼筋骨,让习武事半功倍。” “等泡过了,孤再给您用师门秘法按摩一番,解乏效果会更好。孤之一番苦心,还望军师能理解一二。” 马杀鸡? 我喜欢。 夏雨眼睛一亮,气也就鼓不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李道玄也是唐唐郡王之尊,大唐一代武宗,能这般对他用心教导、呵护倍至,任谁都挑不出毛病。 他若还不识好,那还算个人? 古人手段厉害啊! 夏雨服了,叹了口气道:“郡王殿下,咱都是聪明人。你有啥想法,就直说吧。” 李道玄脸上露出一丝小得意,却道:“这个不急。军师先进去泡着,若是凉了,会影响药效。” “好吧。张玉来帮忙。” 当下,众人帮着,把夏雨脱得精光,架进了浴桶里。 马上,黑褐色的药水便浸没了夏雨全身,滚烫之中,无形的药力迅速侵入他的肌体,只一瞬间,便舒服的呻吟起来,疲惫立减。 “效果不错吧!?”李道玄开心的扬了扬眉,很有些年轻人的跳脱。 “好了,郡王殿下,咱们捞干的吧。”夏雨抹了抹脸上的水汽,惬意的靠在了桶边。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搞清楚了,他可泡不安心。 “是这样的。”李道玄到底是年轻人,没那么多心眼,便直爽的道:“孤自幼时,便一直想当一名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只可惜,晋阳起兵时,孤才十三,上不了阵。” “大唐建立,孤毫无寸功,陛下却封了我做郡王。想及将士们出生入死,也混不上一个将军,孤便倍感羞愧。” 夏雨闻言,也很无奈:有时候,投胎的确是个技术活,不服不行! 不过,这位小郡王挺有上进心啊,这是好事。 “去年,某十六了,便央着陛下让孤上阵,帮二哥去打刘武周。”李道玄继续道。 “陛下同意了?” “同意了。” “可有功勋?" 李道玄一脸尴尬:“孤到了军中,二哥却一直认为某还是孩子,老是藏着护着,结果,大仗、恶仗一场没捞着,就是最后决战时立了点小功。” 夏雨听了,有些想笑。 这很正常吗,谁家放心十六岁的半大娃儿去冲锋陷阵,生瓜蛋子都超莽,很容易出事。 但就这样千防万防,这位郡王爷最后还把自己给莽死了。 武德五年,征河北时,面对刘黑闼亲自统帅的数万敌军,李道玄只率千人便奋勇冲阵。 结果,后援不继,这位盖世猛将在毙杀上百人后,卒! 看夏雨一脸憋笑的表情,李道玄越发委屈:“咋,军师您也觉得孤年纪轻轻、不行么?” “没有。没有。”知道年轻人自尊心强,夏雨连忙摆手。 “您就是这么想的。”李道玄却不好糊弄,愤愤不平道:“孤一身武艺,万夫难挡,凭啥大家都看不起孤?” “这个,领军打仗,个人武勇只是其次,统兵能力、沙场经验才是首要。你太年轻,秦王殿下对你不放心,也是正常。”夏雨安慰道。 “可二哥也是十六岁就统兵了,不给俺机会,俺如何证明自己!?”李道玄急了,家乡土话连绵而出。 夏雨无语了:大哥,人家李世民是天选之子,自带危险免除bug的,你能比吗!? 年轻人啊,总是觉得别人行,我也行。 错觉害死人啊! 夏雨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头铁无比的小郡王,想了想道:“殿下说了那么多,到底想要什么?” “嘿嘿!”李道玄一脸讨好的笑容:“军师,我瞧二哥对您言听计从的,有机会,您带孤立立功呗?” 噢,在这等着我呢! 我就说吗,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不过,年轻人知道曲线救国,也还是挺机灵的嘛。 夏雨恍然大悟,却是爽快的答应道:“行啊,只要机会合适,我会推荐的。” 有他照看着,估计这位小郡王也捅不了大篓子。 “谢军师。”李道玄大喜,却又欲言又止。 还有?夏雨头大了,这人情不好欠啊。苦笑道:“殿下,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吧?” 李道玄讪讪一笑:“军师,孤这带兵差点意思,军中操演,老是输给那些老将。您是鬼谷弟子,必定精于兵略,能不能指导一下孤?” 夏雨松了口气,这却问题不大。 他在现代,经常混迹于铁血、西陆等各大军事论坛,古今中外无数经典战例研究得透熟。 虽然都是纸上谈兵,但水平着实不低,算是颇有名气的民间军事专家。 “殿下现在带的什么兵?数量多少?” 李道玄一脸沮丧:“二哥就给了某五百轻骑兵,在郭孝恪将军麾下。” 轻骑兵? 夏雨想了想道:“倒是有点办法,有快的,有慢的,殿下想将战力提升到何种程度?” 李道玄一听,精神大振:“军师,俺要求不高,能和玄甲兵差不多就行。” “……”夏雨差点被被噎死:尼玛,这要求还不高?哭笑不得道:“殿下,你莫开玩笑。玄甲兵的兵员、马匹、装备和将领,都是优中选优,又千锤百炼,才得此雄兵。你让我咋给你整去?” “军师,其实也没那么难。”李道玄却不死心,软磨硬泡道:“就说将领吧,谁有孤勇猛?马匹和装备,二哥不给,俺就找陛下要,陛下最疼俺了。” “兵员吗,是稍差点,但也都是府里的老家兵,弓马娴熟,做战凶悍。再说,不是还有军师您吗?您一定要有办法的。” 夏雨眨眨眼,这样的话,好像还能试试。想了想道:“那你先把马匹、装备备好,这两天我琢磨一下。” “好嘞,谢谢军师。”李道玄乐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真是太灵醒了。 “对了,”夏雨想了起来,嘿嘿一笑:“我这帮你劳心劳心的,练武时,殿下能放点水不?” “不能。”李道玄立即变脸,小郡王很有原则,一脸认真道:“军师,孤是为您好。再说,二哥也盯着呢。” 夏雨顿时扭过头去:你是坏人,我不想理你。 李道玄却当没看见:“军师,泡差不多了。出来吧,某帮你按摩,松松筋骨,下午还要继续呢。” 马上,营帐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 第二十四章 奸臣许敬宗 晚上。 夏雨躺在床上,折腾了一天,只觉得骨头架子都要散掉了,那种感觉,怎一个欲仙欲死。 他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还是中午泡了个药浴,还松了松筋骨,不然的话,他估计直接就可以往生极乐了。 “军师,吃饭了。”张玉端了晚饭进来。 “没胃口。不想动。”夏雨有气无力,仿佛癌症晚期。 “您还是吃点吧,不然明天哪有力气。”张玉劝道:“知道您练武辛苦,秦王殿下特意吩咐伙营,每天给您囤只鸡。” 夏雨一愣:“鸡,哪来的?” 因为打仗,附近的老百姓早跑光了,莫非后勤还养着活鸡吗? “是秦王殿下专门派人去附近山里打的野鸡,就给您一个人留着。殿下对您可真好。” 张玉一脸的自豪与羡慕。 夏雨却是苦笑:这好,可要命啊!君待你以国士,你准备如何回报? 嗯,当牛做马考虑一下! 不过,野鸡可是好东西,在现代可是保护动物,想吃都吃不到。 想到这里,夏雨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挣扎着坐起身,一脸正色道:“端过来吧,不能浪费了秦王殿下的一番心意。” “哎。”张玉很高兴,连忙端过来案几和晚饭。 果然,是一整只肥鸡,放在陶罐里囤得稀烂,清香扑鼻,还有一大碗粟米饭,两块麦饼,两份酱豆子和咸菜。 这在军中,简直就是帝王待遇。 夏雨二话不说,忍住胳膊剧烈的酸涨,便将肥嫩的鸡大腿扯了下来,一股浓郁的异香顿时充满整个营帐。 张玉顿时吞了吞口水,人比人,气死人啊。 夏雨刚迫不及待的将鸡大腿送到自己嘴边,胳膊猛一阵酸麻,鸡大腿‘啪嗒’掉在了案几上。 张玉:“……” 夏雨:“……”一时悲从中来:尼玛,快被整成废人了,连吃饭都费劲。 “扑哧!”帐门处,传来一声轻笑。 夏雨一扭头,却见进来两人,为首的是房玄龄、另一人却是不认识。 “好笑么?”夏雨一脸的没好气:要不是你房玄龄卖大力丸似的杂耍,老子会到这地步? 房玄龄连忙忍住笑:“军师,听说鬼谷一门无所不精,难道没有武学么?” 有时候,看着天才吃憋,心情真是美美哒。 “当然有。”夏雨哪肯露怯,兀自嘴硬。 “那你为何——” “因为我懒好了吧!?”某人气急败坏,怒目而视:这房玄龄真是坏透了,逮着人肺管子使劲捅! 见某人已经恼羞成怒,房玄龄赶紧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对了,军师,您托匠作营做的东西已经好了,宇文大人让我拿给您瞧瞧,是否对路?” 说着,房玄龄从身后之人手里接过一物,递了过来。 算盘好了? 夏雨连忙吃力的接过,上下打量了一番。 模样吗,跟图纸完全一致。 不过,可能是时间较为仓促,工艺略显粗糙,外表也只是刷了层清漆,算不上精致。 不过,军中所用,已经足够,又不是贡品。 “没问题,能用。”夏雨很满意。 “那就好。”房玄龄很高兴:“敢问军师,此物怪模怪样,叫何名称?比起算筹,又有何妙用?” “此物叫算盘,运算速度十倍于算筹。” 房玄龄的来意,夏雨心知肚明。 “此物的运用,共有加、减、乘、除四大口诀。有了这些口诀,这算盘才能发挥作用。” “可是你看我这模样,连吃饭都费劲,哪有精力整理口诀?” “明天又要练武,要不,咱们等等再说?” 房玄龄一听就急了,好东西最怕等,说不定等着等着就黄了,要不,他大晚上巴巴跑来干嘛。 当下,这位未来的千古名相很鸡贼道:“没关系,某等同僚知道军师辛苦,特意派了一位俊彦过来给军师打下手。军师不用动手,需要整理啥,只管吩咐他即可。” 夏雨:“……”尼玛,老房,你们这帮人也太狠了吧?周扒皮也没你们这么用人的? 见夏雨一脸呆滞,房玄龄也感到不好意思。 不过,鬼谷秘术啊,多么高大上的货色。相比起来,脸皮又算个啥,值多少钱一斤? 帐目之苦,他可是深受其害。 “军师,您就好人做到底。我等同僚,深感盛情。” “那个,延族,快来见过军师。” 也不待夏雨诉苦,房玄龄便来了个霸王硬上功,显然,这货深知脸皮厚、吃个够的道理。 “下官杭州许敬宗,现任秦王府学士,狭东道大行台户部郎中,见过军师。” 房玄龄身后之人连忙上前,非常恭敬的一躬到底,却是个二十多岁、儒雅有须的年轻帅哥。 许敬宗! 听见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夏雨手一抖,‘啪嗒’算盘掉在了案几上。 众人:“……”不知所以的他们,纷纷心下同情:可怜的军师,这是被淮阳郡王练废了啊。 夏雨仔细打量着许敬宗。 万没想到,历史上,这被称为唐朝第一奸臣的人竟是仪表堂堂,甚至还一脸的正气!? 看来,奸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起码,你的外表就得有迷惑性,那种一看就是坏到流脓的货色,想忽悠人,估计难。 见夏雨打量着自己,面色古怪,许敬宗心里一咯噔。 军师这是不满意自己? 不能啊。 自己刚从涟州调来,和军师也是第一次相见,没理由会厌恶自己吧? “军师?”许敬宗心中忐忑,小心翼翼的又唤了一声。 “噢,噢。”夏雨回过神,不动声色道:“想了点事,走神了。那个,许大人就留下来吧。” 虽然心中警惕,却也没放在心上。 左右不过是帮着整理点口诀而已,以后尽量少跟这等没节操的家伙打交道也就是了。 亲君子而远小人,没错的。夏雨给自己怒点一百个赞。 房玄龄松了口气:成了。 许敬宗更是大喜。 他刚到,就听说军中来了位鬼谷弟子,是个无所不通的奇人,秦王殿下对其言听计从。 许敬宗功利心很强,一直卯足劲向上爬。 所以,一听见房玄龄等商量给夏雨找个助手,早点把鬼谷秘术学来,便立刻毛遂自荐。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攀上夏雨这个大红人的机会。 现在,他终于抓住了,这是个极好的开头。 当下,心愿达成的房玄龄便告辞了。 夏雨看了看许敬宗:“那个,许大人,我还要吃饭,你且稍待。来人,给许大人看座。” “诺。”张玉便要给许敬宗拿张坐垫。 “不用。不用。”许敬宗连忙摆手,一脸诚恳道:“军师高义,授我等秘术,对下官来说,便有如恩师一般。恩师用膳,下官当如古人程门立雪,在旁侍候,怎敢落坐?” 夏雨浑身一个哆嗦,只觉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尼玛,太肉麻了! 这般马屁功夫,造峰造极了有没有?怪不得古代皇帝都喜欢奸臣,说话太好听了啊。 他呆滞了片刻,无奈道:“你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这是人家自愿的,勉强不是幸福。 当下,夏雨吃饭,许敬宗真就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若非只有一双筷子,估计这货能殷勤的帮夏雨把野鸡撕成一块一块的,好方便‘恩师’下咽。 等夏雨吃完,刚放下筷子,张玉正准备收拾,许敬宗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且让下官来。”竟抢着收拾起桌案,丝毫不顾及油腻腻的鸡骨头之类。 “……”张玉大跌眼镜:尼玛,我一个下人的活你也抢? “……”夏雨也是一脑门黑线:许大人,你节操呢,好歹你也是个官啊,能不能别这么狗腿? “许大人,何至如此?张玉,还不快帮忙。” 张玉如梦初醒,赶紧上前:“许大人,还是小人来吧。早点忙完,也好让军师休息。” 许敬宗一听,这才罢手,兀自一脸客气:“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我擦,这奸臣做得,让人如沐春风啊。夏雨那叫一个服气。 第二十五章 许敬宗要拜师 洗了手,许敬宗恭恭敬敬的站在帐中,那架势,真正有如弟子侍候恩师一般,挑不出半点毛病。 夏雨越发头大,这般殷勤倍至,他脸嫩,可吃不消啊。 还是赶紧打发这家伙走。打定主意,他连忙道:“许大人请坐。张玉,笔墨纸砚侍候。” “诺。”张玉连忙将东西摆好。 许敬宗麻利地磨好墨,铺好纸,执笔在手,一脸郑色道:“军师,下官准备好了。” “很好。我说,你记,一字不得遗漏。” “诺。” “珠算口诀共分加、减、乘、除四类,俱为十进制。咱们一一细表,先说加法口诀。” 夏雨躺在行军榻上,强忍疲惫,凭记忆缓缓道来。 许敬宗运笔如飞,一丝不苟。 不多会,加法口诀说完,夏雨坐起身,伸手道:“先拿来我看,没有错漏,咱们再继续。” 许敬宗连忙放下笔,恭敬的将写好的纸张奉上。 夏雨只扫了一眼,便失声道:“好字!” 只见这许敬宗竟写得一手好楷书,字体严肃端庄,笔划平稳凝重,结构严谨,法度森严。 可以说,这绝对是登堂入室、大家风范。 都说看字识人,可谁又能想到,写出这一手好字的,竟然是世人眼中大大的奸臣呢。 听得夏雨夸奖,许敬宗心中窃喜。 古人极为重视书法,谁能写得一笔好字,都会让人高看一眼,也不枉他幼年下的苦功。 “军师过奖了。” “下官这点身外旁技,与军师学究天人的大智慧相比,便如萤火与日月争辉,不值一提。” 虽然心中得意,许敬宗面上却依然毫无喜色,反而越加恭敬。 夏雨愣了愣,心中失笑:好家伙,此人倒是喜怒不形于色,却又时刻不忘拍马屁。 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绝对很舒服。奸臣的天赋技能满满。 “许大人过谦了。我平日也喜欢书法,改日空闲,可以叫上房大人他们切磋一二。” 夏雨是真喜欢书法,自小就练得一手好颜体,楷书也有一定造谐。 此时,一见好字,难免见猎心喜,对这许敬宗也没那么排斥了。 许敬宗大喜过望,如此一来二去,这交情不就攀上了么,连忙道:“下官悉听军师安排。” 夏雨没再多说,扫了一眼笔迹,发觉并无错漏,便自继续。 等四部口诀全部记录完,夏雨又强撑着身体,拿起算盘为许敬宗做具体的演示。 结果,夏雨只简单演示了一两遍,这许敬宗便说懂了。 夏雨将信将疑:“那好,你自己写一些数字,核算我看。” 许敬宗连忙答应,提笔在纸上写了几组准备核算的数字,然后算盘珠子便拔得飞快。 不多会,这些数字便核算完毕,效率之高,令许敬宗欣喜若狂。 “军师,这珠算之术,真是妙不可言!胜算筹多也!” 一抬头,却见夏雨一脸见鬼的表情,许敬宗心里一咯噔,连忙道:“军师,下官可有不妥?” 夏雨愕然道:“你都不看口诀的么?” 这货演算时,两眼瞅都没瞅抄在一旁的各类口诀,竟是如老手一般,运用十分纯熟。 “噢。”许敬宗松了口气,略有得色道:“下官自小便过目不忘,刚才记录一遍,便已倒背如流。” 夏雨有些懵逼。 过目不忘啊,这真是很牛逼的技能。他这北大的高才生,也没这等本事啊。 不得不说,这能做奸臣的,绝对都是聪明人,而能做大奸臣的,更是绝顶的聪明人。 “许大人真是奇才啊,这以后,必然大有前途。”夏雨真服了。 “军师过誉了。下官这只是小聪明,难登大雅之堂。” “好了,事情已经忙完,明日许大人便可以将珠算教与大伙。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言下之意,便是逐客了。 许敬宗连忙将口诀收拾好,放入怀中,起身后,却是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只是不肯走。 “许大人还有事?”夏雨一脸的奇怪。 “扑通!” 忽然,许敬宗竟是双膝跪倒,给夏雨结结实实的来了个大礼。 “……”夏雨大骇,顾不得浑身酸软,连忙上前搀扶:“许大人为何如此?快请起!” 要知道,唐时风气开放,哪怕是面见皇帝,也是无须跪拜的。 这许敬宗突然给夏雨来这一手,可是把他吓得不轻。 许敬宗却不肯起,反而一脸狂热与激动道:“军师学究天人,下官十分仰慕!若军师不以下官浅薄,敬宗愿拜您为师,早晚聆听教诲,还望军师垂怜某一片赤诚向学之心。” 我尼玛!夏雨顿如五雷轰顶。 许大人,我的哥,你年纪比我还大啊! 拜我为师? 你这膝盖怎么跪得下来? 夏雨哭笑不得,他是真服了,奸臣就是奸臣,为了向上爬,真是半点节操都不要了。 这见缝插针、顺杆爬的本事,一般人是万万不及。 “许大人,这可使不得。”夏雨连忙拒绝:“你年纪比我还大,怎能拜我为师?莫开玩笑。” 许敬宗却不死心:“军师,自古达者为师,圣人尚能拜七岁项橐为师,某又有何不可?” “这、这,别人会笑话的。”夏雨哪肯答应。 “下官不在乎。”许敬宗依然十分头铁:“只要军师愿意垂怜,某又何惧他人流言。” 哎呀,我操,这是赖上自己了啊!夏雨一个头,两个大。 别的事情还好说,但这事他万万不敢答应啊。 万一到了后世,史书上说许敬宗是大大的奸臣,那做为其恩师的夏雨,不是要被喷成翔!? 相起自己一世英名,将毁于一旦。夏雨便激零零的打了个寒颤。 不过,怎么拒绝呢? 有了! “许大人,”夏雨一脸难色:“其实,你资质也算不错,但是,你莫忘了,我是鬼谷弟子啊。” 所以呢?许敬宗眨眨眼:你若不是鬼谷弟子,我用得着这般死乞白赖么? 夏雨叹着气:“鬼谷一门,收徒有三不收:一、非惊才绝艳之人不收,二、非品德端庄之人不收,三,非幼年之人不收。” “便是出师,也有两不允:一、课业不合格,不得出师,二、末得其时者,不得出师!” “这三不收、两不允,已经流传近千年,我是实在不敢破例啊。” 看着夏雨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许敬宗绝望了,他没想到,鬼谷一门的规矩这么多。 不过,莫非如此,也难享千年盛名! “看来,敬宗与大道无缘啊。”许敬宗目光含泪,有些更咽,这演技飚得令人同情。 “是啊,是啊,许大人请回吧。” “咱们来日方长,做不成师徒,也可做为朋友,经常切磋吗。来,来,赶紧起来。” “既如此,下官便不打扰军师休息了。告辞。”许敬宗一脸的怏怏,白忙了。 夏雨连哄带骗,终于把这瘟神一般死缠烂打的家伙忽悠走了,不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太尼玛不容易了! 以后得离这家伙远点! 沾上就是一身臊! “军师,”一旁,一直看得目瞪口呆的张玉感慨道:“这位许大人还真是不要面皮啊。” 夏雨嘿嘿一笑:“别说,人家这也是一种本事,咱都学不来。” 张玉一听,咧嘴大乐。 其实,在夏雨看来,许敬宗这奸臣,也并非那般十恶不赦。 这人的奸,主要体现在逢迎拍马、体查上意,也就是很狗腿,而非弄权误国、残酷虐民。 这人还是有几份实干才能的,当宰相时,也并非毫无建树。 之所以后世被列为大唐第一奸臣,主要还是因为这货舔得是武媚娘。 牝鸡司晨,你还敢帮凶? 对儒家来说,这便是不可饶恕之大罪,不把你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那就不算完。 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 夏雨帮不了他,也不想帮,他现在唯一想的,便是赶点休息。 第二十六章 得瑟的某人 八月初五。 在被残暴蹂躏了五天后,李道玄看夏雨实在疲惫,终于大发善心,给他放了一天假。 练武也得劳逸结合,不然,人都可能练废喽。 夏雨真是如遇大赦,一个懒觉发力过猛、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然后才悠哉的起床洗漱。 “张玉,还有早饭么?” 军营之中,可是没有小灶的,伙房做饭都有固定的时间点,错过了,你就只能饿着。 “有,我给您拿了,就是凉了。” 张玉做事还是很细心的,夏雨很满意。 “没事,拿来吧。现在是夏天,凉了反而清爽。” “诺。” 夏雨正吃着早饭,忽然,帐口一暗,有人进来,他一抬头,便却是大总管张阿难。 “哟,张总管。真是稀客。可是殿下召唤?”夏雨连忙相迎。 张阿难笑容可掬:“军师才起?这小郡王可真是不懂心疼人啊。是的,殿下找您有事。” “稍等,我吃完就去。” 夏雨还指望能休息一天,没想到老板马上来找,这古往今来,老板真是见不得员工歇着。 周扒皮,不,李扒皮! 不多会,夏雨来到帅帐,一进门,李世民便笑呵呵的召呼:“军师来了,恭喜恭喜啊。” 嗯?夏雨一脸懵逼:他一穿越者,在大唐举目无亲,能有啥喜事。 总不会喜当爹。 “军师,孤的奏表父皇已经批下来了,你的一应官职,父皇尽皆允准,吏部也已通过。” 李世民笑呵呵的解释。 “这么快!?”夏雨吃了一惊,前后不过一周时间,大营离长安可有好几百里地呢。 这真是飞一般的效率! 李世民一脸得意:“军师大才难得,父皇当然特事特办。” 夏雨暗自点头。 不愧是开国太祖,李渊大事还是拎得清的,朝堂上,他的任命肯定不会是一帆风顺。 但是,李渊做到了,而且极有效率。 这便是帝王之才。 夏雨也暗暗松了口气,幸好一切顺利,要是朝庭不同意,他这个军师可就挂天上了。 李世民又一指案上:“这是军师的官服和印信等物,且收着吧。” 夏雨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放着三个官印盒,还有朱红色的官服,以及金腰带、银鱼符。 夏雨大喜:现在,俺也是有编制、吃皇粮的人了。 以往,他也瞧不起那些官迷,但现在,夏雨表示:啥官迷?俺只是想为大唐添砖加瓦。 对,就是这样,这是何等纯粹而伟大的理想! 这货连忙招呼张玉进来,将东西收着,正要告辞,李世民又冲帐角一招手:“尔等过来。” 夏雨一愣神,这才发现帐角还站着二名年轻文官。 “下官见过殿下。” “见过军师。” 二人疾步上前,恭敬见礼。 “这是?”夏雨有些疑惑。 “军师官职已定,便有公务需要处理,虽然目下事项不多,但你一人也是忙不过来的。” “这二人便是孤亲自为你挑选的佐官,你且认识一下。” 夏雨恍然大悟,这李二同志还真是贴心,想得蛮周到。 “这位是裴玄裴子寂,现职军师参议、狭东道大行台右丞郎中。”李世民指着一人道。 “裴玄见过军师。”这位二十余岁,相貌俊逸,很有些风流才子的味道。 “裴玄?”夏雨略一沉吟:“河东裴氏?” “正是。” 夏雨眉毛一扬,有些吃惊。 河东裴氏,可是古时有名的世家大族,终唐一代,竟出过17位宰相,号称宰相世家。 “这位是杜秋杜行敏,和裴玄同职。” “杜秋见过军师。”此人却很健壮,有武人之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颇为精明。 夏雨又是一愣:“蓝田杜氏?” “正是。” 好家伙,又一个世家大族,蓝田杜氏在唐时也是极盛,号称‘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那杜淹和杜如晦是你——” “前者是下官父亲,后者是下官族兄。” 都自己人?夏雨冲李世民使了个眼色。 李世民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夏雨瞬间如沐春风:“雨能得二位俊彦相佐,真是三生有幸,以后还要辛苦二位了。” “军师客气,愧不敢当。”这二人并无世家子的跋扈傲慢,十分谦虚知礼。 “你二人且先安顿着,营帐和公帐,孤都已拔好。” “军师近日忙于习武,一些小事,你二人自行处理,但有大事,当及时向军师报请。” 李世民心细,一一安排。 “诺。” 打发走了裴玄和杜秋,看着二人年轻的背影,夏雨略有些疑惑:“殿下,为何全是世家子?” 朝堂之上,若被世家子弟充斥,可是极其危险! 国家大权,必会旁落。 他相信,英明如李世民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唉!”李世民微微叹气,一脸无奈道:“军师担心,孤也知道,但如今着实缺人。” “且我大唐起兵,多赖世家大族相助,目下根基未稳,却也不好翻脸。” “这二人吧,还算一时之才,且先用着看吧。” 夏雨点点头,李世民的难处,他很理解。 如今世家大族充斥着社会的方方面面,仿佛一只巨型蜘蛛,织网天下,你根本逃不开。 皇权打压门阀,那是必须的,但不能是现在。 “还有,军师献沙盘之功,也快了。”李世民又笑道:“孤估摸着,至少一个爵位。” 封爵!?夏雨开心得几乎飞起。 回到营帐,夏雨马上按捺不住:“张玉,快,伺候我更衣,我要试试穿官服啥滋味。” 官迷嘴脸,暴露无疑! “哎。”张玉也很高兴,家主飞黄腾达了,他也风光不是。 七手八脚的换上朱红色的锦缎官服,胸前胸后,一只云雁栩栩如生,更添几分文气。 衣服很贴身,就是大夏天的,多少有一点热。 再系上金腰带,扣好银鱼袋,一位热得发烫的朱紫大员便诞生了。 “快,快,镜子!”夏雨迫不及待。 张玉连忙拿过铜镜。 夏雨左照左照,上照下照,只可惜,铜镜太小,根本看不见全身,难免有些美中不足。 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威风凛凛、官气侧漏的。 就是古代官服,配上一头短发,多少有点不搭。当然,一点小瑕庇,可以忽略不计。 “要是有面全身镜,就完美了。”夏雨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他有两大爱好:早上一定要照镜子,要确保够帅,晚上一定要洗澡,还是要确保够帅。 不帅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军师,”张玉一听,咋舌道:“全身镜可贵呢,要用上百斤铜,价值数百贯,寻常人家攒一辈子也买不起。” 夏雨愣了愣,这才想起,古代没有玻璃境,只有铜镜。 而铜是什么,那是钱啊! 一面全铜的大境,足够让一户中等人家倾家荡产的,即便是门阀大族,那也是奢侈品! “没事。等打完仗,回了长安,咱也买一面。” 几百贯而矣,他买得起,堂堂穿越者,不可能为钱发愁。 “好了,去备马。” 张玉一愣:“军师,您今日不歇着么?” “啰嗦。”夏雨一板脸:“本官身为朝庭命官,怎能懈怠?快备马吧,咱们去巡营。” 前军营地。 夏雨一身崭新官袍,骑着腾霜白,很是招摇过市。 几天下来,很多人已经认识了这位红得发烫的军师,碰上面,纷纷恭敬的打着招呼。 军中三把手,谁敢怠慢! 张玉这时也回过味来,什么巡营,分明是鲜衣怒马,臭美的炫耀来了,不禁嘴角抽动。 咱这位家主,有些爱得瑟啊! 不过,看着众人恭敬的目光,听着恭维的话语,张玉也不禁挺胸凸肚,很是与有荣焉。 夏雨正炸着街呢,迎头正碰上巡营的罗士信。 “罗将军,巡营呢?”夏雨热情的打着扫呼。 罗士信连忙见礼:“见过军师。是啊,闲着无事,便四下看看,免得有什么不妥。” “呃,军师如何在这里?可是寻末将有事?” “没有。没有。我也是巡营,溜达着瞎转。”夏雨笑咪咪的摆手告辞:“那个,回见。” 夏雨走了,五大三粗的罗士信却有些风中凌乱。 巡营? 文官巡营? 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罗士信不解的挠挠头,虽然说军师有监察军务的职责,但巡营一般不都是武将的事么? 可怜夏雨,一番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中二少年的快乐,罗士信不懂。 第二十七章 新型投石机 夏雨继续晃荡,从前营晃到中军。 此时,已近中午,虽说早已入秋,但太阳依然很烈,热得一身臭汗的夏雨却乐此不疲。 张玉一脸生无可恋。 他是看出来了,军师今天不把整个大营逛一圈,八成不算完! 可怜的他,都快晒死了。 正走着,前方又撞着一将,却是柴绍。 “哟,柴将军,巡营呢?”夏雨又是热情招呼。 “见过军师。您这是?”柴绍身为世家子,大唐首席驸马,那是涵养极好,连忙回礼。 “噢,巡营,巡营。您忙,我溜瞎哒去。” 巡营!? 柴绍也是一脸愕然。 再看夏雨一身崭新官服、捂得严严实实,而自己却是一身凉爽的便衣,便是恍然大悟。 “好,好,军师自便。”柴绍心中暗笑,拱手相送。 看柴绍会意的眼神,夏雨便知道,柴绍懂他,开心的告辞。 帅帐中,李世民正处理着公务,近十万的大营,哪怕只是拍个板,每天的事情也不少。 桌案上,放着一大壶凉茶,一旁,还有亲卫帮忙执扇。 这大热天的打仗,也是遭死了罪。 “殿下。” 这时,帐口一暗,张阿难仿佛幽灵一股,悄无声息的飘了进来。 “有事?” 李世民头也没抬,但他知道,要是没事,张阿难不会吭声,只会恰到好处的猫在一旁。 “呃,奴婢刚看见军师了。” 李世民抬起头,有些莫名其妙,都一个锅里捞马勺的兄弟,这经常看见有啥稀奇的!? 营中撞见郑军,那才是大事! 张阿难脸色古怪道:“军师穿着官服,骑着腾霜白,从前营逛到中军,说是巡营。” 李世民:“……” 做为聪明绝顶的千古一弟,李二立马明白某人得瑟的小心思,神情便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军师高兴就好。” 李世民忍着笑,年轻人吗,可以理解的不是?或许,这样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呃,给军师送点凉茶去。天太热,别中暑。”他补充道。 张阿难闻言,差点笑出声。 张玉猜对了。 夏雨从前营逛到中军,又从中军逛到后营,果然是打着要把整个大营量一遍的心思。 “军师,要吃午饭了。”热得不行的张玉忍不住道。 他是想着:咱得瑟一会就回家行不!? 然而,却不见夏雨回答,张玉一转头,却见夏雨正瞪大眼睛,一脸惊喜的看向前方。 原来,前方一块空地上,正矗着一个巨大的、怪模怪样的木制器械。 一旁,还围着一群人,领头的是宇文士及和李世绩,其他人则是穿着粗布葛衣的工匠。 张玉有些莫名其妙:投石机而已,军中常见,有啥稀奇的么? 古代投石机! 夏雨却是两眼放光,一摧马,就欢快的跑了上去。那模样,有如看见玩具的三岁小孩。 “军师,不吃饭了?”张玉还不死心。 “等等再说。”夏雨头也不回。 他对古代的各种兵器,一向很感兴趣,如今,能够亲眼一睹最真实的古代投石机,吃饭啥的,算个屁! 听见动静,宇文士及和李世绩扭过头。 只见夏雨一阵风似的杀将过来,跳下马,便目光炯炯的绕着投石机上上下下、左看右看。 两人不禁乐了,宇文士及笑着招呼:“军师!军师!” 连喊了两声,夏雨才回过神,歉然道:“宇文大人,李将军,见笑,见笑,看入神了。” “军师也对这投石机感兴趣?”李世绩道。 “当然。”夏雨眉飞色舞:“俗话说得好,好马是男人的情人,武器是男人的浪漫!” 宇文士及、李世绩:“……” 这话,他们却是没听说过,只不过,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简直说到了大伙的心坎里。 “军师妙论。”二人只能竖大拇指。 “对了,”夏雨很感兴趣道:“二位在这里,是在研究这东西么?” “正是。”宇文士及道:“洛阳乃天下雄城,城高且厚,易守难攻,我们琢磨着投石机会有大用场,所以,正想着改进一二。” 他负责着匠作营,改进投石机,正是他的职责。 夏雨点点头,这话没毛病。 在古代,攻城可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进攻洛阳这样天下有数的雄城,更是难上加难。 投石机,做为火炮出现之前,杀伤力最大的远程兵器,自然被寄予厚望。 如果投石机能够迅速摧毁洛阳城墙,那唐军不仅可以少死很多人,战事也能早点结束。 “两位高见。那么,可有所得?” “还没有。”宇文士及一脸遗憾:“老夫召集了营中最好的工匠,琢磨了有一阵子了,但还是没有好的思路。” “今日想着李将军一向足智多谋,便拉了他一同来参谋。” 夏雨毫不奇怪。 据他研究,投石机从战国时就有了,但直到隋唐,花了近千年的时间,才渐渐成熟。 一件重要兵器的重大革新,哪那么容易! “宇文大人,你欠考虑了,要改进投石机,找我啊!”想到这里,夏雨便是一通埋怨。 宇文士及一愣:“军师也懂投石机?” “那是。”夏雨得意洋洋道:“我鬼谷弟子,机关技巧,奇门遁甲,那是无一不精。” 虽然又拿鬼谷一门挡枪,但投石机,他真的懂。 从战国至隋唐,虽然东方的投石机日趋成熟,但一直都是单梢式,利用杠杆原理发射。这玩意结构简单,但高大笨重,而且射程有限,也就一百五十步(230米)。 一直到十三世纪蒙古东征,才引入了西方的配重制投石机,也就是历史中的回回炮。这种新型投石机改进极大,不仅投掷力更强,射程也更远,可达三百五十步(530米)! 但接下来,就没然后了。 火炮的迅速兴起,没有了任何优势的投石机被残忍淘汰。 宇文士及一听大喜:“愿听军师高论!” 李世绩和一旁的工匠们也连忙竖起耳朵,鬼谷一门的绝学,那可是好东西,赶紧偷师。 夏雨瞬间又找到了好为人师的感觉,得瑟的侃侃而谈。 “投石机这东西,不仅我华夏有,万里之外的西方夷国也有。” “我们一直是这种单梢式、杠杆原理发射。西方夷国却不一样,他们用的是扭力式。” “也就是用动物兽筋或扭绞绳索做为发力之源,结构更轻便,但工艺复杂。” “两者谈不上谁高明,更有所长吧。” 天爷! 一群人听得是高山仰止,军师真是学贯中西,连万里之外的夷国兵器都有深厚的造诣。 鬼谷一门,真是太恐怖了! “不过,”夏风话风一转,得意洋洋道:“我鬼谷一门另辟蹊径,却是做出了重要革新。” “这种新型投石机叫配重式投石机,不仅投掷力更强,射程也加倍。” “发射起来,声若霹雳,石弹落处,城塌屋陷、地动山摇,所以,又称为‘霹雳车’!” 我操!众人一听,眼睛瞪得牛大,这么厉害! “军师,”李世绩一听,比宇文士及还激动:“这啥配重式投石机,您可有具体图样?” “有。一切尽在脑海。”夏雨一副智珠在握的得瑟模样:“速取纸笔来。” 宇文士及大喜:“军师愿意将其献出?” “当然。”夏雨很是牛逼哄哄道:“这玩意对我鬼谷一门来说,算不上啥好东西。” 众人暴汗:大佬,您这样说,很打击人的好吧? 宇文士及却不在乎:您看不上,我中意啊!很是急不可耐道:“太好了。快,桌案、笔墨纸砚侍候。” 第二十八章 您是魔鬼吗 马上,桌案摆好,纸墨纸砚端上。 本来就是备着,防止随时有灵感的,速度当然快。 夏雨大刺刺落坐,刚要提笔,却觉得头顶太阳正烈,又穿着一身官服,捂得一头臭汗。 “尼玛,这鬼天气,太热了!” “快,没见军师嫌热吗?赶紧撑伞!扇子也拿来!”宇文士及赶紧殷勤的四下吆喝。 这位老大人为了偷师,也是毫无节操,狗腿得很。 马上,伞拿来了,撑好,扇子也呼啦呼啦卖力的扇起来,夏—装逼—雨终于满意了。 他提起笔,将配重式投石机的大致模样画了出来。 不过片刻,乃成。 一抬头,便见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人人眼珠瞪得溜圆,似乎恨不得将图纸给吃了。 “图样就是如此,原理也很简单。” “就是在杠杆原理上作了改进,在杠杆的一端加上数百斤,甚至上千斤的配重,做为力源。” “发射前,利用绞盘将配重升起,然后用机刮将配重固定。” “在另一端装上石弹后,用锤将机关砸开,巨大的配重猛地下坠,便会将石弹发射出去。” 夏雨心中得意。 这东西,说破了很简单,但是如果没人挑明,嘿,足够世人再琢磨个好几百年的。 但现在,这玩意属于他了。 上帝也抢不走。 “妙啊!” 宇文士及猛一击掌,欣喜若狂道:“原来如此简单,我们这些猪脑子咋就想不起来呢!?” 夏雨呆了呆:现在就用猪脑子形容人笨了吗? “军师真是有神鬼之智,我等不及啊。”李世绩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也是个自负的人,任何事不落人后。 但是,数百年来,让无数人抓头的难题,在夏雨手中,却是轻轻松松、眨眼就解决了。 这智慧上的碾压,让李世绩颇有些挫败感。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而已。”夏雨很谦虚,但这个逼装得,已经可以打满分了。 宇文士及拿起图样,交给工匠们:“马上依图制作。记住,要快。” “诺。” “还有,此乃鬼谷绝学,天下至宝,尔等都是朝庭心腹,一定要严格保密。有敢泄露者,夷三族!”宇文士及声色俱厉。 “诺。”众工匠凛然。 夏雨没吭声,他知道,宇文士及是对的,任何新型武器,能多保密一天,好处都是巨大的。 众工匠刚要散去,夏雨忽然又想起一事:“等等,都别走。” “军师还有吩咐?”宇文士及忙问。 “是的。”夏雨挠挠又变长的头发:“武器固然重要,弹药也不可忽视,你们以前都用何弹?” “军师请看。”有个年轻工匠连忙取过一个圆滚滚的石弹来。 夏雨接在手里,只觉一沉,似乎有个五、六斤,不禁有些诧异道:“只有这一种吗?” “是的。”宇文士及道:“方便时用石弹,紧急时,泥弹亦可。” “你们啊,毫无想像力。”夏雨一脸责备。 “呃,请军师赐教。”宇文士及老脸一红,虽然有些丢脸,但是学问一途,达者为师。 技不如人,不谦虚还能咋的! “我教你们几种。” “第一种,石火弹。给石弹涂上一层桐油,发射前点燃,这样,除了杀人毁城,还能纵火。” “第二种,纵火弹。用窄口陶罐,里面灌上桐油,罐品塞上稻草。” “发射前,将稻草点燃。陶罐落地,瞬间就会炸裂,不仅碎片可伤人,还能将四周变成一片火海,难以扑灭。” “第三种,毒烟球。可以将硫黄、草乌、巴豆、狼毒、砒霜、沥青等一应剧毒、易燃之物捣合成球,外面裹上浸了桐油的麻绳。” “发射前,将其点燃。落地后,其毒烟四起,闻之必剧咳不矣、口鼻流血,战斗力大减。” 看着夏雨说得唾沫横飞,众人眼中的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军师,您是魔鬼吗? 这么毒辣的弹药,您是一个接一个!这心得黑成啥样,才能想得出这么恐怖的东西来? 谁要做了您的敌人,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嗯!?”夏雨也感觉出了不对,为啥大伙看他的眼神,都是一脸见鬼似的惊恐呢? “咋,这就怕了?”他有点莫名其妙,一脸不屑道:“我跟你们说,那些西方夷国的人,还有更狠的。” “他们会把腐烂的尸体,最好还是得了鼠疫、天花这样恐怖疫病的,用投石机射入城中。” “这样一来,城中很快就会疫病四肆。有时候,甚至无须强攻,整城的人就会死得精光。” 狠! 太狠了! 毫无人性的狠! 听到这里,众人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背凉嗖嗖的厉害,甚至有人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夏雨却有些好笑。 这单纯的家伙,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现代,是在单纯的讨论、切磋军事学术问题。 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他的随口之言,将会被无数人一一利用,更会有无数人为之丧命。 “瞧你们吓的,跟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夏雨一脸恶作剧的哈哈大笑:“这种传播疫病的方式有伤人和,当然不能轻用。” “而且一个搞不好,不仅敌人搞死了,自己也完蛋了。” “好了,时辰不早,东西教你们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夏雨起身,伸了个懒腰。 过完了好为人师的瘾,他也该回去吃饭了。 话说,穿着这官服,真他娘的太热了! 宇文士及回过神,这位老大人郑重的躬身一礼:“军师革新投石机,与国有大功。待老夫试制成功,必为军师请功。” “无所谓,老大人看着办。” 夏雨兴趣缺缺的摆摆手,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万千金手指之一罢了。 “好了,诸位,告辞了。张玉,咱们回吧。” 看着夏雨上马,欢快远去的背影,李世绩嘴角抽了抽,感慨道:“都说咱武人狠,可比起军师来,咱简直算得上纯良!” “……”宇文士及呆了呆,失笑道:“茂公,你纯良?” “据老夫所知,你17岁就起兵造反,杀人放火、劫道掳掠,20岁便已是瓦岗大将,雄镇一方。” “你若纯良,那老夫简直是小白兔了。” 李世绩:“……”骂人能不揭短么,某家造反,不也是乱世逼的么? “我说老大人,”李世绩斜着眼,有些想骂娘:“你若再讥讽某家,朋友也没得做了。” “某家不是好人,你宇文家也好不到哪去!嘿嘿,你那哥哥宇文化及——” 宇文士及顿如被蜜蜂蛰了屁股,连忙讨饶道:“茂公,打住,打住,老夫失言!失言还不成吗?” 宇文化及逼死隋炀帝、造反篡位,那可是大大的奸臣! 大家互相伤害的话,明显宇文士及更吃亏一些。 “哼!”李世绩得意的冷哼一声:乱世之中,大伙都是为了活着,谁又比谁白一些。 宇文化及赶紧转移话题:“不过,茂公你说得对。”他压低声音话:“我也感觉军师惹不得。若是与其为敌,老夫恐怕半夜睡觉,都得睁只眼睛。” “同感。同感。”李世绩心有余悸:“军师多智近乎妖,简直深不可测。只能交好,不可交恶。” 当下,两只千年狐狸、惺惺相惜的点了点头。 “军师,”回去路上,张玉忽然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事?” “午饭。”张玉看着日头道:“我觉得,如果咱们不赶快一点,中午就要饿肚子了。” “……”夏雨恍然大悟,一阵汗颜,都是他忙着装逼惹的祸。 “没事,你跑得快些,应该还来得及。”夏雨一脸亲切的关怀,仿佛这锅和他没关系。 “……”张玉心中无语:果然,家主永远没有错,黑锅都是下属背。 “呃,你还不去?” “诺。”张玉抬头看了看毒辣的日头,心中衰叹一声,只好认命,打马就窜了出去。 夏雨满意的点点头,勇于为老板背黑锅的下属,才是好下属。 第二十九章 中秋明月夜 转眼间,中秋到了。 唐军依然囤驻慈溪,保持着对洛阳的威压。 而经过了‘武痴’李道玄半个月的地狱式训练,夏雨黑了一层皮,也壮实了一大圈。 现在的他,气力大涨不说,骑术也很有长进。 如此进步,让李道玄都啧啧称奇,直夸他很有武道天赋,只可惜,就是入行太晚了。 这天上午,夏雨刚被李道玄蹂躏了一轮,正大汗淋漓的坐着休息。 此时,经过这半个月的痛苦适应,他渐渐习惯了这非人的强度,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 “我说,郡王爷,”夏雨一脸生无可恋:“咱啥时候能练练拳脚和兵器?” “天天熬力气、练骑术,人都快搞傻了,就不能换换口味?” “你急啥!?”李道玄一脸的嫌弃:“还没会走,就想跑!?现在给你刀,你耍得动!?” 夏雨:“……”你诽谤,你污辱我! 忽然,有几名锦服文士在远处走过,领头的却是张阿难。 他有些奇怪,转头问李道玄:“殿下,这几人有点眼生啊,是长安新调来帮忙的么?” “不知道。”李道玄毫不关心的耸耸肩,他只喜欢打仗,其它的没兴趣。 “军师,俺知道。”这时,身旁一个大嗓门响起,夏雨一扭头,却见是程咬金这货。 “原来是程将军,快坐。” 程咬金一屁股在夏雨身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低声笑道:“军师,这些人都是信使。” “信使?” “不错。我大唐大兵压境,王世充龟缩不出,伪郑下面很多人便有了异心,你懂的。” 程咬金给了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夏雨乐了:“看来,这王世充不得人心啊。仗还没怎么打呢,就有点树倒猢狲散了。” “可不。要不然,俺老程也不会投奔殿下了。”程咬金也一脸轻蔑。 夏雨猛地想起:“是喽,你和秦将军都在王世充麾下待过,当时为啥就待不下去了?” 程将军一脸愤愤:“此人任人唯亲,只相信王家子弟和一些逢迎拍马者,真正有本事的,都靠边站。而且刻薄寡恩,毫无信义。我和二哥都觉得跟这样的人没前途,便一起跑了。” 夏雨大乐,拍拍程咬金肩膀:“你是对的,秦王殿下才是明主。” “那是,俺老程一双照子毒得很。”程咬金一脸得意,从怀里摸出一物,就是一大口,嘎嘣脆。 “黄瓜!?”夏雨眼睛一亮:“哪来的?” 程咬金啃的,竟然是一根水嫩嫩的大黄瓜,顿让夏雨垂涎欲滴。 要知道,军中清苦,不是肉干,就是咸菜、酱豆子,全是易保存的东西,滋味就更别提了。 想吃点新鲜的肉食和蔬果,只能就近采买。 但问题是,一旦打仗,附近的百姓往往跑得精光,你就算有钱,往往也没地方买去。 “嘿嘿!”程咬金笑得一脸得意:“早上某出去溜达了一圈,遇到一户胆大没跑的百姓,就买了点。” “这黄瓜,嘎嘣脆,军师来一根不?” “还有?”夏雨大喜。 “当然。”程咬金从怀里又摸出一根,一脸的炫耀。 夏雨刚想拿过来解解馋,一旁,却有一人手疾眼快,一把抢过黄瓜,嘎嘣就是一大口。 “唔,美滴狠!”正是李道玄,这货吃得眉开眼笑。 程咬金:“……” 夏雨:“……” 好吧,脸皮厚,吃个够,小郡王深通此理。 “你俩啥表情?一根黄瓜至于吗!”李道玄振振有辞道:“等回了长安,孤送你们一车。” 送你大爷!程咬金和夏雨直翻白眼:回了长安,谁还稀罕这玩意! 但东西进了狗嘴里,抠是抠不出来了。夏雨只好巴巴的看向程咬金:“程将军,还有吗?” “某就买了三根。”程咬金一脸肉痛的拿出了最后一根。 夏雨一把抢过,嘎嘣也是美美的咬了一大口,开心道:“清爽!天天吃肉,腻死了。” 就在这时,有秦王亲卫快马掠过,大声传令: “秦王殿下有命:今日中秋佳节,犒赏三军,晚上酒菜管够。大伙敞开肚皮、可劲造啊。” 四下里,顿时欢声雷动。 军营中,规矩森严,平时很是压抑,只有遇到重要节日和胜利,犒赏三军,大伙才能难得放肆一次。 “哈哈!”程咬金欢喜的一拍大腿:“半个多月没闻到酒味,可馋死老程了,今晚可得喝个过瘾。” “对,对,孤也憋死了。”李道玄也欢天喜地道:“军师,今天中秋佳节,咱就不练了,等着喝酒。” “好,好。”夏雨也开心:尼玛,终于又能休息了。拉磨的驴都没咱这么辛苦的。 …… 午后,浩大的军营便热闹起来。 后勤伙营杀猪宰羊,美酒也一坛坛的搬出来,近十万人的盛宴,需要的物资可是天文数字。 全营都在殷切的期盼着夜晚的到来。 入夜,中秋盛宴开始。 浩大的唐营,无数的唐军士兵围绕着篝火,喝酒吃肉、划拳喧哗,真是好不热闹。 帅帐中,也是挤满了人。 做为主帅,李世民当然要宴请一应文臣武将,以示与民同乐。 夏雨坐在席中,看了看面前的案几。 好家伙,除了大坛的美酒,还有鹿肉、羊肉、鲜鱼、水果、菜蔬,真是丰盛得令人吃惊。 军中后勤为了这次犒赏,估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诸位臣工,”李世民意气风发:“自出兵以来,咱们还没像样的聚过。今日中秋佳节,孤与众卿同乐。来,全都满上,今晚不醉不归。” “好。”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众人纷纷自行斟酒。 夏雨也给自己斟了一碗,酒液倒出,竟然是淡绿色的,上面还浮着一层细密的泡沫。 “殿下,这酒?”夏雨一愣,这绿不拉叽的玩意是啥鬼东西?咋像饮料呢? “军师没喝过?”李世民笑了:“这酒可是天下闻名的新丰绿蚁酒,我大唐的贡酒之一。” 新丰绿蚁酒!? 夏雨当然听过,他只是没料到,古代的酒真实模样竟然是这般,跟现代的白酒完全不同。 忽然,他心绪一动,便是脱口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帐中瞬间哑雀无声。 夏雨感觉不对,一抬头,便见众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禁愕然:“呃,大伙这是咋了?” 莫非,他哪有不妥? “啪!” “好诗!” 猛然,李世民兴奋的一拍桌案:“军师果然才高八斗,脱口而出,胜过曹值七步成诗。” “是啊,美酒与知已,二者俱得,人生足矣。”封德彝也笑着附和:“军师这诗,意境美甚!” 一时间,众人也纷纷附和,赞誉如潮。 夏雨恍然大悟。 他如何能忘,大唐可是诗的时代,诗的王朝,一个杰出的诗人,那是全民崇拜的偶像。 诗仙李白、诗圣杜甫,无不在这个时代得享盛名。 “哪里,哪里,随口胡吹几句而已。”夏雨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可是当了回文抄公。 “军师恁的谦虚!”程咬金大嗓门又嚷嚎起来:“这诗俺一个大老粗都觉得甚妙,那叫啥来着?对,耳目一新。” 房玄龄闻言,忍不住笑道:“程将军竟然会用成语了,真是可喜可贺。” “哈哈哈!”帐中哄然大笑,尤其是一帮文人,笑得最大声。 程咬金这糙货,手指头比萝卜还粗,平时斗大的字写不了一筐,今天竟能扯上成语,的确稀奇。 程咬金老脸一红,愤愤不平道:“俺是武人,要那么多学问干啥?在俺老程看来,学问越多,心眼越多,嘿,这可不是好事。” 好家伙,这话,夹枪带棒的,把一众文人都损进去了。 历朝历代,文臣武将就少有能尿到一个壶里的。 “程咬金,你这匹夫,损谁呢?” “就是,夏虫不可语冰,粗俗!” 这一下,众文臣毛了,纷纷对准程咬金开火。 众武将却没人帮腔,都在乐呵呵看戏,显然不想搀和这破事。 程咬金被喷急了,牛眼一瞪,无赖气勃发:“咋嘀,想咬人不成?来来来,别仗着嘴皮子利索,裤裆里有鸟的,便来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呸,粗俗,哪个跟你一般见识。”众文臣气焰一滞:尼玛,哪个傻了,跟你一个武将殴斗,那不自找晦气么!? 见程咬金独战众文臣,却毫不落下风,夏雨大跌眼镜:尼玛,这嘴皮子,这混不吝,牛逼! 第三十章 诗才惊天下(上) 李世民很头大。 聊得好好的,咋就吵起来了?一帮混帐,没一个省心的。 眼见得再不管管,估计就要真人pk了,李世民只好脸一板:“行了,都给孤闭嘴!” 老板生气了。没人敢再吵吵,却仍是怒目相视。 “中秋佳节的,也不嫌丢人。哪个敢再失礼,孤就让人把他丢出去,看他害不害臊。” “军师新来,尚未接风,今晚大伙多敬几杯,便权当接风了。” “殿下放心,这没说的。”众人纷纷附和,关于这一点,众文武很轻松就达成了共识。 “来,咱们饮甚。”李世民端起酒碗,小半斤酒液,竟是一饮而尽。 酒一下肚,小秦王脸色顿时狰狞起来,一阵吡牙咧嘴后,长出口气,脸色缓和下来。 “饮甚。” 众文武纷纷附和,也是一饮而尽,随即,个个也是一脸狰狞,嘿哈半天,才慢慢恢复。 “好酒!” “美滴很!” 一群人纷纷拍案大赞。 看众人痛苦的表情,夏雨有些发懵:我操,这酒莫非度数很高?那你们这般豪饮,不怕喝死? “军师,你怎么不喝?”看夏雨不动,李世民有点奇怪。 众人诧异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古代可没有啥娱乐节目,喝酒,就是唐人最喜大普奔的全民娱乐。 酒量好的,便是好汉,你若喝不了酒,嘿,简直都不算男人,那鄙视的目光,便能把你臊死。 “噢,马上喝。”夏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酒碗。 有很多场合,男人都不能说自己不行。 但酒液刚一入口,夏雨的脸色就变了:我操,这酒劲,绵柔得跟啤酒、米酒有一比啊! 是的,这新丰绿蚁酒,竟只是十来度的低度酒! 你敢信? 阿西巴,吓死宝宝了!夏雨瞬间心里有底,于是,咣咣咣,便将一碗酒喝个干净。 而且,竟是面不红、气不喘,毫无异状。 众人见状,俱各愕然。 李世民小心翼翼道:“军师,你没事吧?”没道理啊,这么烈的酒,军师喝下去,咋面无表情呢? 夏雨一听,差点乐出声来。 开玩笑,他出生于中国白酒之乡—江苏淮安,世人戏说,淮安的小麻雀都能喝二两,何况他一壮小伙? 夏雨的酒量,斤把高度白酒都妥妥的。 此时,以一个久经高度白酒考验的胃,来喝新丰绿蚁这样的低度酒,不要太轻松噢。 “没事啊。”夏雨一脸意犹未尽,装逼范拉到天际:“这酒——寡淡!” 是的,太寡淡了! 明代以前,中国都没有蒸馏酒技术,酿不出高度酒,很正常。 可就这种酒,眼前这帮人还喝得吡牙咧嘴,一脸痛苦,古人的战斗力,还真是渣渣! 也怪不得李白动辄斗酒诗百篇,武松连喝十八碗还能打虎。 就眼前这新丰绿蚁酒,别说十八碗了,夏雨自信能喝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听着夏雨的狂言,众人大跌眼镜。 寡淡!? 你莫开玩笑噢,这新丰酒的酒劲可是相当猛烈,也就比三勒浆这天下第一烈酒差点。 说它寡淡,只有一个解释,军师海量啊! 只一瞬间,众人肃然起敬。 “看来,军师海量啊!”程咬金大乐,很不服气道:“来,来,俺俩切磋一下,咱老程先干为敬!” 倒满一碗,咣咣咣,程咬金豪迈的一饮而尽,脸色又是一阵狰狞和扭曲。 “程将军爽气!”众人喝彩。 夏雨毫不推辞,也是满上,那是端碗即干,然后气定神闲的冲着众人将空碗亮了一亮。 实力,就是最好的装逼! “好汉子!”众人顿时欢声雷动。 尤其是众文人,更是兴奋,以往拼酒,老是被武将压着一头,现如今,总算有可以扛旗的了。 “军师,某来敬你。” “军师,咱俩也来一碗。” 众文武见夏雨豪气,纷纷起了较量之心,抢着敬酒。 夏雨也拿出了‘酒霸’的气势,来者不拒,那是一碗接一碗,转眼之间,又是连干八碗。 更牛逼的是,夏雨也只是面色微红,依然十足清醒的淡笑风生。 我了个去!李世民等人都看傻了。 程咬金一脸见鬼的表情,喃喃道:“这酒量,俺老程服了。连干十碗,不动如山,这是酒仙附体啊。” 军人素以酒量豪者为尊,夏雨小露一手,威望顿时如日中天。 “哈哈哈!”长孙无忌一脸张狂“程老匹夫,以前你老是仗着酒量好灌人,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以后,敢在咱文臣面前跳一个试试?” “对,对,军师喝不死他。”众文臣纷纷起哄。 显然,以往程咬金的无赖作风可是让不少人深恶痛绝。 “干嘛!干嘛!”程咬金一瞪牛眼,匪气又来了:“有本事你们自己能喝啊,别拿军师来挡枪。你们臊不臊?” “就是。俺服军师,又不是服你们。”尉迟恭、李道玄等人也嚷嚷着帮腔。 眼见得文武又要干起来,李世民一脸的晦气:“都闭嘴。喝上二两马尿又不知道是谁了。” 老板一出场,骚乱立时偃旗息鼓。 李世民没好气道:“行了,先别和军师拼酒。咱们还是老规矩,文人作诗,武将演武,各选优胜,奖以彩头。” “好。”众人顿时又激动起来,纷纷道:“殿下,今天是什么彩头?” 李世民笑道:“今天好日子,礼不可轻。这样,文臣奖御马一匹,武将赏宝刀一口。” 众文武大喜,纷纷磨拳擦掌:彩头是小,面子是大,哪个不想高人一头? 夏雨一听,也是颇感兴趣,古人也是很会找乐子的吗,这的确比干喝酒强多了。 要不,自己也凑凑热闹? 不是他嚣张,论做诗,唐诗三百首倒背如牛的他,一只手都可以吊打全大唐的文人。 就是这么牛逼,不解释。 “那便开始,文臣先来。”李世民转头,笑对夏雨道:“军师,要不,你先起个头?” “不急,不急,大伙先来。”夏雨笑着婉拒。 所谓大将督后阵,着急啥呢,他要是先吟了,恐怕其它人会被打击得再无作诗的勇气。 那还怎么装逼? “好,那老夫便起个头。”封德彝这位老帅哥捋须一笑,琢磨了一番后,便缓缓吟来。 随后,房玄龄、长孙无忌、薛收、杜如晦、宇文士及等也纷纷跟上。 唐人爱诗,爱到了骨子里,无论文武,皆是如此。 一时间,帐中气氛越加热烈,每当有人吟诗一首,众人便是山呼喝彩,然后浮一大白。 夏雨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笑吟吟听着。 老实说,虽然唐人爱诗,但唐初确实没有什么像样的大诗人,唯虞世南能勉强一看。 所以,众人的这几首诗,在夏雨看来,也只能算平庸之作。 慢慢的,自忖有几分诗才的都做完了,余下的也不敢献丑,众人的目光便看向了夏雨。 “到我了?”夏雨放下酒碗,心中高兴:装逼的时候到来了! 帐中十分安静,适才,夏雨小露一手,便是才华横溢,如今郑重其事,想必还有佳作。 夏雨略一思索,便决定拿出一首狠的。 “今日中秋,便以此为题吧。题名: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开头只一句,气魄之雄浑,已是震惊四座!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一诗念完,哑雀无声。 良久,许敬宗才喃喃道:“这诗,意境雄浑,骨力刚健,却又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真真妙不可言,堪称千古绝唱啊!” 一席话打破宁静,众人也纷纷附和: “不错,果然是绝妙好诗,尤其是头两句,更是千古佳句。” “军师大才,某等望尘莫及啊。” “这彩头非军师莫属,其他人,某不服也。” 在张九龄的这首《望月怀远》代表作面前,所有人五体臣伏,没办法,咖位相差太远了。 便是在旁,一直没太吭声的李元吉,那也是一个服气。 这货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夏雨,心中郁闷:娘的,这鬼谷弟子真就这么牛逼,啥啥都会!? 老子想打个脸,咋就那么难!? 第三十一章 诗才惊天下(下) “军师,孤敬你一碗。”李世民一脸喜悦的端起酒碗,由衷道:“军师大才槃槃,孤得军师相助,幸甚!” “殿下过奖。”夏雨端碗相应,心中大乐,他就知道,赢得没悬念。 至于什么文抄公,好不好意思,某人表示,没这概念。 喝完酒,李世民兴冲冲扫视众人:“今日比诗,孤以军师为最佳,诸位臣工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 “军师当为魁首。” 众文臣纷纷表态,实力相差太大,不服你上啊。 “那好,”李世民笑道:“军师,御马便归你了。明日一早,孤让人给你牵过去。” “谢殿下。”夏雨很开心,又挣一匹好马。 “对了,”李世民话风一转:“军师,孤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物。阿难,让他们进来。” “诺。”一旁,张阿难鬼魅般闪现,匆匆出帐。 夏雨和众人顿有些好奇,大家都伸长了脖子。 不多会,张阿难竟领着十名孔武有力、一身悍气的青衣武士走了进来,纷纷见礼。 “臣等见过殿下。” “免礼。”李世民回过头,笑道:“军师新来,乏人听用,孤从长安亲卫中精选了十人,都是忠义勇武之辈,便送与军师。” 众人恍然大悟。 的确,以夏雨如此高位,身边似乎只有一人听用,着实寒碜了一些,遇事也非常危险。 更让人羡慕的是,赐与亲卫,可是代表了李世民的极度重视。 在座众臣,可是无一人有这等礼遇。 夏雨一听,也是十分高兴,如今既是乱世,还在打仗,有这些好手,他可是安全多了。 “殿下有心了,雨十分感激,便不客气了。” “理当如此。”李世民很开心,夏雨越不客气,就越说明对他无条件的效忠。 他又看向十名亲卫,一脸正色道:“尔等追随孤多年,都是孤十分信任之人。今日将尔等赐与军师,当见军师如见孤,誓死效命。若军师有半点差池,孤必定斩不饶。” 说到最后,已近声色俱厉。 “诺。”众亲卫肃然领命。 “阿难,你让人带他们去安顿一下,所需物品,不得短缺。” “诺。” 张阿难带着亲卫们退下。 夏雨此时是真服气了,身为天潢贵胄,堂堂秦王,还能做到这般礼贤下士,活该得天下啊。 “殿下,”这时,程咬金挤眉弄眼道:“其实,军师还差一样东西。” 李世民一愣:“还差什么?” 程咬金嘿嘿一笑:“军师大才,却是孤身一人,自然还缺一名红袖添香的美女佳人啊。” “哈哈哈,是极,是极!”帐中一片暧昧的哄笑。 夏雨顿时慌了,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是军中,可不能有女人。” 李世民笑道:“军师说得对,军中的确不便有女眷。不过,咬金说得也有道理,待班师回了长安,孤替军师安排几名美貌侍女,再充个媒,帮军师寻一头好姻缘。” “哎呀,军师好福气啊。”众人一听,大为羡慕,秦王殿下亲自保媒,这是多大的面子。 夏雨脸嫩,顿时羞红一片,忙道:“殿下客气,这个不用、真不用。” “军师不用推辞,大丈夫岂能无家?就么定了。”李世民却是大手一挥,不容拒绝,忽然笑吟吟道:“今日军师可是大赢家,要不,就再做诗一首?不然,大伙可是不依,对不对?” “对,对,再做一首。”众人赶紧起哄,好诗吗,一百首都不嫌多。 夏雨推辞不过,只好答应道:“那好,某便再来一首。不过,诗做过了,换首词吧。” 词?众人一听,略有些失望,唐人还是更喜欢诗一些。 夏雨见状,傲然补充道:“此词一出,当盖压千年,中秋诗词,将莫有敢与争锋者!” 众人一听,无不愕然。 盖压千年,莫敢争锋! 这话的语气,已经不能用狂来形容了,简直是傲气冲天、睥睨八荒。 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文人敢这般自夸的。这该是什么样的神级佳品?众人一时心痒难耐。 房玄龄肃然拱手:“请军师赐教。” 帐中立静寂静下来,众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停止了。 夏雨微微一笑,便将苏东坡千古流芳的不朽名篇《水调歌头》缓缓吟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清弄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沉默,无边的沉默。 帐中所有人,都陷入了词中绝美的意境,无法自拔:大军远征在外,家中的亲人、妻子,可还好吗? 夏雨没有出声,只是给自己斟了一碗酒,悠然地细品着。 他知道,这些人,估计要陶醉一会呢。 现在可是唐初,中华的文化盛世刚刚开启,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皆末出世,他却一下祭出了《水调歌头》这样的千古绝唱,可想而知,带来的震撼会有多惊人! 这是核弹级别的降维打击!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良久,李世民才从绝境的意境中醒来,喃喃自语之后,猛一拍桌案,奋然道:“真绝妙好词也!军师之才,当为一代文宗!” 一向话语不多的高士廉闻之感叹道:“殿下所言甚是。古人曾说:天下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以老夫看,当今之才共一石,军师独占八斗,当得一代文宗。” “军师出山,当为我文坛盛事。”封德彝也按捺不住,慨然道:“某当立即修书长安,为军师扬名。” “理当如此。” 众文臣纷纷呼应,五体投地之余,却也颇受打击: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军师这文韬武略,样样神鬼莫测,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诸位过誉了。诗词,小道耳,岂能劳诸位如此推崇。”夏雨这时却装起了谦虚,心中却乐开了花。 嗯,弄个千古第一军师,再弄个千古第一文宗,啧啧,人生无憾,美滴很! “军师,”程咬金忽然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那个,您这刚才出山,还没有弟子吧?” 一听这话,夏雨就是一哆嗦,颇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 前些天他才被许敬宗惊吓过,这程咬金莫不是也打这主意吧? 还没等夏雨说话,杜如晦就讥笑道:“咋滴,程将军要拜师?说句不中听的,你学得会吗?” “哈哈哈!”众文臣捧腹大笑,纷纷开炮:“就是,要拜师也轮不到你们武将啊。” 程咬金大为恼火,瞪大了牛眼道:“都他娘的少放屁!俺老程偌大年纪可拉不下这个脸,俺是为我儿处默求的。” “军师,”程咬金陪着笑脸:“我儿处默年方九岁,生得聪明伶俐,您若不弃,回头让他拜个师。” 我操,程咬金,你竟然打这主意,太奸诈了!众文武一听,都是大跌眼镜。 “扑哧!”长孙无忌却是笑喷,连忙道:“军师,你莫听这老匹夫胡扯。他家程处默生得黑傻蠢笨,你若收他,能把你气出病来。” “对,对,”房玄龄连忙附和:“军师不妨考虑下我家遗直,现年十五,勤奋好学,绝对是个读书种子。” “我家冲儿也不错,虽然才七岁,但机敏过人,举一反三,定不会让军师失望。”长孙无忌暗骂房玄龄厚颜无耻,竟然抢先,也赶紧跟上。 “军师,我家儿子也不错,考虑一下。”众文臣一见便宜,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纷纷毛遂自荐。 要说,这帮文臣真没一个傻的,个个猴精。 眼瞅着夏雨有神鬼之才,必是大有前途,若是能让自家子弟拜个师,肯定大占便宜。 众文臣这一抢,本来也想跟风的武将们不敢吭声了。 论嘴皮子,他们可不是文臣的对手,没瞧见程咬金被喷得跟鬼一样吗!? “哇呀呀!”眼见得自己如意算盘被砸得稀烂,程咬金气得暴跳如雷:“你们这帮瓜怂,老夫不提,你们不提,还算个人?来来来,且与老夫大战三百回合。”四处寻摸,便要抄家伙干架。 眼瞅着又要莫名其妙的发生殴斗,李世民勃然大怒:“够了,都给孤安份一些。鬼谷门下,何等尊荣,岂是你们想拜就拜的?”转头安慰夏雨道:“军师莫跟他们一般见识。” 夏雨正被吵得头晕脑涨,闻言如听救星,连忙道:“对,对,我鬼谷收徒,极为严苛,只待有缘。而且,我刚出山,也不到收徒之时,咱们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众人顿时大为泄气:得,白吵了。 李世民却被提醒了,暗自琢磨:军师大才,旷世难寻,要不,改天找机会,让我儿承乾拜个师? 鬼谷一门才俊,收徒肯定极严,军师不会拒绝吧? 嗯,得找个法子,让军师婉拒不了。 第三十二章 颜体出世 小秦王正打着小九九呢,忽然,有个士卒跑进来,拿着一套文房四宝递给了许敬宗。 “……”众文武一愣:啥情况? 只见许敬宗笑呵呵起身:“秦王殿下,诸位同僚,今日军师连做三首绝妙诗词,真乃文坛盛事,必可明载史册。” 所有人眼睛一亮:好像是这个理,那大伙岂非青史留名了?一时间,人人都是喜形于色。 许敬宗话风一转:“此等盛事,岂可不纪念一二?不如请军师将三首诗词写下,千载之后,必为瑰宝。” “对,对,理当如此。”众人一听,纷纷大赞。 李世民也非常开心道:“来人,速给军师重备桌案,请其留下墨宝。” 夏雨有点发懵:我操,这马屁拍得,很许敬宗啊!不过,真泥马拍得舒服啊,奸臣兄,有前途。 很快,有秦王亲卫端来坐垫和桌案,夏雨也不推辞,直接落坐。 许敬宗连忙奉上文房四宝,正要再献一点殷勤,房玄龄、长孙无忌、薛收一涌而上。 “军师,某帮你磨墨。”房玄龄。 “军师,某帮你铺纸。”长孙无忌。 薛收一看急了:咋没我事了呢?连忙给自己强行加戏:“来人,拿扇子来,天太热,某给军师执扇。” 只瞬间,这三个货就把许敬宗挤到了一边去。 许敬宗:“……”心里一句mmp不知道当不当讲! 众人:“……” 房玄龄三人的小心思,谁不明白? 今日中秋晚会,必为文坛一大盛事,千古传涌。 夏雨慷慨执笔,房玄龄磨墨、长孙无忌铺纸、薛收执扇,后人得知,当为何等雅事? 想不青史留芳都不成。 这三个货,摆明是来赠便宜、得名的。 一时间,众人看许敬宗的眼神,便充满了同情:主意这娃想的,便宜却人家占了,可怜啊! 许敬宗泪满流面。 但是,房玄龄这三个货,不仅是秦王心腹,特么的,官还比他大,你说,他能咋办? 夏雨也有点懵,这狗腿的架势,他受宠若惊啊。 一个惊世鬼才执扇,两个贞观贤相磨墨、铺纸,你敢信? “诸位大人,何须如此?某自己来,自己来。”夏雨一个劲的推辞。 “军师安坐。”三个二皮脸却不由分说,一把按住夏雨,然后房玄龄飞快地将狼毫吸满了墨,递到他手中:“军师请。” 好家伙,这架势,真是便宜占定了,谁敢反对就跟谁急。 夏雨:“……”古人太鬼了,他也想骂mmp了。没奈何,只好硬着头皮,执笔开动。 夏雨从小便苦练书法,临摹各大家真迹。 再加上专业需要,经常查找古籍,所以,他对古汉字很熟悉,书写起来没有问题。 而他写的,正是最擅长的颜体。 中秋问知己。 夏雨给新丰酒小诗重新起了个名,谁想刚把诗名写完,四周便响起一片吸气之声: “咝,这字,绝了啊!” “不错,这字形顾之簇新、法度之严峻、气势之磅礴,简直闻所未闻,足可开宗立派。” “没想到军师还是一代书法大家,厉害!” 夏雨一抬头,便是吓了一跳,便见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全是人,个个一脸的狂热。 显然,横空出世的颜体字吓着了大伙。 “见笑!见笑!”夏雨心中得意,嘴上谦虚着,手中运笔如飞,不多一会,便将新丰酒小诗写完。 众人一觑完整作品,一股端庄大气、伟岸饱满之风扑面而来。 “妙极!果然是足可以开宗立派的新字体,军师大才啊。”李世民劈手抢过,看得是如痴如醉,手舞足蹈。 这货可是狂热的书法爱好者,一生收藏了无数的好字帖,比如王羲之的《兰亭序》等,自己也写得一手好飞白。 如今看到大家风范的颜体,那真是黑眼珠见了白银子,哪还拔得出来。 其他人,尤其是一众文臣,顿时急得抓耳挠腮,只可惜,李世民是老板,大家不敢抢啊,只好巴巴的再等下一首。 夏雨心中暗笑,笔下不停,又将《望月怀远》刷刷写完。 结果,刚一落笔,便被迫不及待的众人一把抢去,纷纷传看,眉飞色舞之余,好评如潮。 夏雨无语,古人对书法的狂热爱好,真是让他吃惊不小。 摇摇头,见大伙都挤着看写好的作品,只好自己铺了纸,将最后一首《水调歌头》奋然写来。 这是一首不朽的传世之作,夏雨练习过无数次。 再加上酒劲上涌,气氛哄托,夏雨不禁笔下有神、走如龙蛇,毫不停歇,便一气呵成。 当落笔细看时,不禁点头,这却是他有生以来,写得最好的一部作品。 比不了颜真卿颜大家本人,但也算登堂入室,小有成就了。 正当他自得时,回过神来的众人又是劈手抢去,一看之下,便大呼小叫:“这篇写得更好,遒劲有力,盛世气象!” “我看看。我看看。”人头攒动,你争我夺。 一时间,众人都忙着欣赏作品,竟无人理会夏雨,他心中凌乱,有种被渣男始乱终弃的感觉。 无奈的摇摇头,夏雨回到坐位,悠闲的又自斟自饮起来。 “且住!”现场混乱了一会,忽然,有人大吼一声:“都别乱,都别抢,都给孤回去坐好。” 正是小秦王李世民。 只见这货被挤得盔歪眼斜,一脸臭汗,怒气冲冲的便是破口大骂:“都他娘挤个锤子啊!” 老板发火了,众人一吓,赶紧纷纷作鸟兽散,归位坐好。 李世民松了口气,手中还死死抓着《中秋问知己》,适才混乱中,差点被人混水摸鱼。 他虎视眈眈的扫视众人:“适才军师写了三首诗词,还有两首呢?”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不知道啊。刚房大人拿了一篇。” “胡说,后来封老大人抢去了。” “不在老夫这,老夫看完,就给宇文大人了。” “也不在老夫这,混乱中,不知被谁抢去了。” …… 一时间,众说纷纭,竟是没人承认拿了另两篇诗词。 “……”夏雨大跌眼镜:好家伙,这是在装傻,想把好东西昧了啊。 可惜,你们太不了解李二同志了。 这货对书法的狂热,不是你们能想像的。 史载,李世民临终前,可是一再交待太子李治,要将他最喜欢的书法作品全部带入昭陵陪葬。 这种死了都要霸占的凶狠,你们还想私吞,做梦呢! 果然,见众人无耻,李世民气歪了鼻子,恶狠狠道:“识趣的乖乖拿出来,不然,孤可要命人搜了。” 众文武面面相觑:殿下这是要独吞啊,也太不讲究了吧? 然而,人家是老板,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没奈何,薛收只好一脸晦气的从怀中掏出了《望月怀远》,在众人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交还了李世民。 夏雨嘴角抽了抽:好家伙,不愧是鬼才,乱军之中,竟然还能占得便宜,有一套。 “还有那啥《水调歌头呢》?”李世民目光凶狠,寸步不让。 没人吱声。 “来人,给孤搜。”李世民急了,这可是最好的词、最好的书法,当下也不管吃相了,便要赤膊上阵。 “别,别,二哥,在我这。”一旁,李元吉连忙出声。 只见这货一脸不情愿的从怀中掏出了《水调歌头》,肉痛无比的递给了李世民。 夏雨大跌眼镜。 众人也是愕然。 谁都知道,这位齐王殿下和夏雨一向不对付,平日也不往来,没想到,下手比谁都黑,直接就想昧了最好的。 齐王殿下,没想到你竟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 众人怪异的目光下,堂堂齐王羞臊得差点社死。 “咳!”三副佳作到手,李世民终于满意了,装模作样道:“军师,这三副作品且放在孤这欣赏几天。呃,诸卿若是想看,便来寻孤。” 众人一脸鄙夷:老大,咱能要点脸吗?私吞就私吞,到了你手里,咱还能再见着影吗? 夏雨见果然不如所料,差点乐出声来。 第三十三章 群魔乱舞 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李世民却是视若无睹。 这货充分发挥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若无其事道:“那个,继续喝酒。下面是啥来着?对,对,武将演武,哪位爱卿先来。” 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回到岗位,又不动声色的将三篇作品递与张阿难手中。 (这货什么时候回来的?夏雨诧异。) 张阿难也不动声色的瞬间消失。 一切,都仿佛是那么的自然,众人只好眼馋的暗自叹气。 “殿下,某家先来。”尉迟恭第一个跳了出来,适才都是文人出风头,他一介武夫可憋坏了。 “好,好,且看敬德大展神威。” “来人,取某的钢鞭来。” 有尉迟恭亲卫取来一对竹节钢鞭。 夏雨一看,这鞭约摸七、八十厘米长,三、四厘米粗,通体漆黑,似精钢铸成,估计着有二十来斤。 这么轻?惊愕之余,夏雨有些失望。 在一众演义中,那些盖世猛将,所用的兵器哪个不是动辄七、八十斤,一两百斤的。 尉迟恭这鞭,有点不够看啊。 只见尉迟恭走到帐口,有亲卫把宽大的帐帘都撩起来,让众人的视线可以毫无遮挡的看到外面。 “诸位,献丑了。” 尉迟恭虎吼一声,身随鞭动,沉重的鞭影呼啸着横扫、劈击,凌厉的劲风将衣袍鼓起,烈烈作响。 渐渐的,众人只觉漫天鞭影,雷声滚滚,几乎将尉迟恭身躯吞没。 “好鞭法!”众文武都是懂货的,纷纷喝彩。 夏雨有些忍不住,问李世民道:“殿下,尉迟将军鞭这鞭,好像不太重啊。” “军师嫌轻?”李世民愕然:“你可知,尉迟将军这鞭,单只重达22斤,已是天下鞭王?” 夏雨吃了一惊:“不是吧,鞭王这么轻?我听传说中,什么项羽的霸王枪、关羽的青龙偃月刀,都是动辄百八十斤的。” “扑哧!”李道玄一听,乐出声来:“军师,你又扯啥传说?那都是胡吹的。孤告诉你,一般的重兵器,如长槊、流星锤等,都不超过20斤。” “能用20斤以上重兵器的,无一不是神力惊人、威名传世的猛将。某手中长槊,天下最重,也不过28斤!” “军师,郡王殿下说得对。”秦琼笑着插话道:“便如某的熟铜锏,重24斤,已是天下锏王。虽然比敬德的鞭重了些,但某是单锏,他是双鞭,难度不同。” 演义又骗我!? 夏雨有些发傻,兀自不死心道:“诸位将军都是世之猛将,再重些的兵器也拿得动吧?” “我的傻军师哟。”李道玄一脸无奈:“拿得动和使得动是两回事啊!便如孤吧,双臂一开,五、六百斤力气是有,但是,给你五、六百斤的兵器,你抡得动吗?又能抡几回?” “是哩,军师,打仗不是比力气的一锤子买卖。这两军厮杀,动辄从早杀到晚,咱得考虑长力。若兵器太重,你能抢几回,累也累死了。”程咬金哈哈大笑。 “可怜,某手中槊只有十八斤,丢人啊。”李世绩挤眉弄眼道。 “嘿,某的长刀只有十二斤,那不更丢人?”丘行恭也凑趣。 众武将哄笑起来,难得军师有不懂的,纷纷调侃起来。 众文臣也是莞尔,感觉这时的夏雨才仿佛从神到人。 演义误我啊!夏雨大为尴尬,连忙讨饶道:“得,得,诸位将军,我知错了,嘴下留情。”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就在这时,尉迟恭一套双鞭耍完,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到帐内,得意洋洋道:“诸位,某这套鞭法如何?” “马马虎虎吧。”程咬金一脸不屑:“刚才军师还说——” 夏雨一听不好,连忙道:“我刚才还夸赞敬德鞭法了得。”给了某人一个警告的眼神。 程咬金嘿嘿一笑,不吱声了。 “是吗,多谢军师夸赞。”尉迟恭不明所以,还在大乐。 众人暗自憋笑。 “诸位,轮到俺老程了。”程咬金大呼一声:“来人,取某家槊来。” 一名亲兵扛着一支丈八大槊,雄纠纠的走了进来。 却见此槊,通体漆黑,散发金属光泽,巨大的槊尖寒光逼人,真是好一只杀气腾腾的巨槊。 程咬金端起酒碗,咣咣咣一口气喝光,然后抄起大槊,雄纠纠走向帐外。 夏雨好奇,便问众人:“程将军这槊好生威猛,有多重?” “老程这槊,叫平戎破军槊,重二十四斤,只比某的禹王开山槊轻一斤,也算难得了。” 尉迟恭嘿嘿一笑,表面夸赞程咬金,其实却是在夸自己。 夏雨诧异道:“这槊看起来如此巨大,为何这般轻?” “军师有所不知,”老将军屈突通笑道:“这马槊只有槊尖是精钢,槊杆却是木的。若全是精钢,怕是有百八十斤,神仙也使不动。” “木的?”夏雨一愣,看起来不像啊。 “说是木的,其实是复合杆。”屈突通解释道:“先选用上好的柘木做基材,此木硬而韧,耐刀砍。” “然后将柘木削成众多蔑片,用桐油反复浸泡、晾干,如此一半年后,再用生胶将蔑片粘成长杆。” “接着,便是涂生漆、缠细麻绳,再涂生漆、缠葛布。如此往复至少三次,大约又要一年半,槊杆乃成。” “这时的槊杆,望之有金属光泽,砍之有金属回音,不断、不裂。这才算得上是一只上好的马槊。” “原来如此。”夏雨长见识了,没想到制造一只马槊竟然要三年之久! 不过,这玩意虽然制造繁琐、价格高昂,但破甲的威力也是刚刚的,在快马长槊面前,任何甲胄,哪怕是明光甲,也当不得正面一击。 就在这时,帐口槊风猛烈,却是程咬金已经开始舞槊。 程咬金本就长得人高马大,壮若熊虎,再加上长槊这样的重兵器,一旦施展开来,简直如狂风暴雨,猛烈的槊风呼啸如雷,刮得地面飞沙走石,帐口的秦王亲卫纷纷骇然退却。 “好!”帐中一片喝彩之声。 程咬金这人虽然惫懒无耻,但这一身武艺的确甚是了得,放眼天下,也算是难逢敌手。 夏雨看得心中羡慕,这样的猛男,估计他这辈子是别想了。 就在这时,程咬金槊法忽变,原来还是有板有眼、有章有法,现在却突然飘忽狂乱起来。 那架势,仿佛酒神附体,醉意大发,使起了乱披风槊法。 “不好!”帐中,顿时有人惊呼一声:“老程又要发病。” 此话一出,众文武仿佛被捅了马蜂窝一般,脸色大变,纷纷离座,向两侧帐底逃去。 主位上,便连李元吉也一溜烟逃之夭夭,仿佛狗撵一般。 “……”夏雨不禁莫名其妙:这啥情况? 他想问李世民,谁知一转头,却见小秦王面色凝重、身体紧绷,仿佛如临大敌一般。 两人身后,更不知何时多了几名秦王亲卫,个个手拿盾牌,一脸的紧张。 “殿下这——” 搞什么鬼啊?夏雨有些抓狂,刚开口想发问,便听张阿难猛地断喝一声:“军师小心!” 啊,小心啥? 夏雨正一脸茫然,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舞得兴起的程咬金突然大喝一声,手中大槊呼地脱手飞掷、似天外飞仙一般射入帐中,不偏不倚,直奔夏雨而来。 那架势,仿佛要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我的娘! 夏雨顿时唬得魂飞魄散,他哪见过这阵势? 危急时刻,张阿难手持盾牌,猛地抢上两步,奋力挡在了夏雨面前。 “砰!” 电光火石间,势大力沉的长槊带着恐怖的惯性,重重轰击在盾牌上。 只一瞬间,盾牌炸裂成无数碎片,张阿难倒撞而回,将吓得呆若木鸡的夏雨带翻在地。 “军师!”帐中一片惊呼。 一大群人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便来扶夏雨。 夏雨被撞得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好不容易顺过来,惊魂初定道:“我、我没死!?” “没有。没有。”李世民慌忙安慰:“刚才那槊,被挡下来了。” 夏雨这才看见阿张难瘫坐在一旁,面色煞白,嘴角流血,显然被这天外飞槊伤得不轻。 “张总管,真是谢了。”夏雨感激莫铭,他刚才真是吓尿了。 “军师不用客气,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张阿难笑得有点难看。 猛然,夏雨想起了罪魁祸首,他忽的跳了起来,破口大骂:“程咬金,你个狗日的,你要谋杀不成?给我死过来。” 众人纷纷看向帐口,让人愕然的事情发生了:那程咬金一槊掷出,竟然酒劲上涌,一头栽倒,呼呼大睡起来。 众人:“……”尼玛,老程,你闯那么大祸,还睡得着? 夏雨抓了狂,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这、这,这混帐——” “军师莫恼。”秦琼一见不好,赶紧替老兄弟开脱:“这老程酒一喝多,就容易失控,咱都被他吓过不少回了,倒不是有啥坏心。” “对,对,刚才就瞅见他一碗接一碗,喝得贼畅快。” “这货可是酒鬼,见酒不要命,军师海涵则个。” 众武将也是一阵七嘴八舌,帮着程咬金说情。 夏雨一听,顿时蓝瘦香菇:尼玛,敢情你们都知道情况不对,就欺负我一个新来的。 一腔怒火发泄不出来,差点把他憋得炸了。 就在这时,李世民黑着脸,大吼一声:“来人,还不快把这混帐抬回帐去,丢人现眼!” 几名秦王亲卫抬着死沉的罪魁祸首,飞也似的去了。 “军师受惊了!”李世民转过头,一脸愤愤道:“明日,孤就让这混帐向你赔罪,不狠狠敲他一笔,绝不算完。” 夏雨:“……”他不是傻子,李世民明显是在为程咬金开脱,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一个醉鬼,无心之失,你又能咋办? “谢殿下。”某人咬着牙,恨恨答应。 差点弄出人命,众人哪还有心思再喝下去,只能一哄而散、草草结束。 第三十四章 程咬金的竹杠 八月十六,晨。 夏雨一觉醒来,觉得有些头疼,这不是酒劲,他昨晚并没有喝多,而是被程咬金气的。 谁能想到,喝个酒而已,却差点喝出人命! “军师。”张玉闻声,捧着洗漱用品进来。 夏雨一边洗漱,一边问道:“昨晚,秦王殿下给我新派了十名亲卫,人你都见到了?” “见到了。人就在外面侯着,等您召见。”张玉陪着小心,一脸的忐忑。 这小子是有生存危机了。 夏雨多聪明,一转念就明白了,笑着拍拍张玉肩膀:“放心,以后你还是近身侍候。” “谢军师。”张玉大喜。 昨夜,他可是一夜没睡好,别人组团来的,还是秦王所赐,能不担心被冷落就见鬼了。 不过,夏雨见这小子很机灵,用得顺手,便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了。 洗漱完,夏雨吩咐道:“你去准备早饭,让他们进来。” “诺。”张玉乐呵呵去了。 不一会,十名孔武有力的军汉鱼贯而入,齐刷刷见礼:“军师。” 夏雨点点头:“我姓夏,名雨,暂无表字,现任军师、秦王府咨议参军和狭东道大行台右丞,这个,你们可知道?” “知道。”众亲卫纷纷点头:“张总管跟我们交待过。” “很好。”夏雨一脸和气:“我是鬼谷弟子,行事没那么多规矩,大伙不用担心我难侍候。” 众亲卫一阵轻笑,看出夏雨脾气很好,心中都轻快不少。 “总之,一句话,只要大伙尽忠职守,我以后也不会亏待了各位。”夏雨郑重许诺。 他以后的人身安危,都要交托与这些人,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听了这话,一名脸上有疤,看起来有些狞恶的亲卫恭声道:“军师心善,是兄弟们的福气。小人也只有一句话:只要我等粗汉还有一口气在,别人便伤不了军师分毫!” 家主与亲卫的关系,就是这样硬实:你待我厚赏,我决死效命! “很好。”夏雨满意的笑了:“你是头?” “是的,小人胡三一,见过军师。” 夏雨一愣:“你这名字恁的奇怪,有啥讲究?” 胡三一有些汗颜:“小人出身贫苦,爹娘都没啥学问,俺三月初一生的,便以此命名。” 夏雨大跌眼镜:尼玛,这爹娘真会省事。 众亲卫也一阵哄笑。 “爹娘赐,不敢辞,也好。”夏雨忍住笑:“以后,你还是头,我的安全便托付你了。” “诺。” “对了,你们旧日薪俸如何?” “回军师,小的月俸钱一贯五,粮二石,其他人钱一贯,粮一石五。”胡三一回道。 夏雨刚穿越,对收入与物价还没啥概念,问道:“够用吗?” “够的。一般人做活,钱粮人只有俺们三成。”胡三一显得很满意,秦王亲卫吗,待遇自然差不了。 夏雨想了想,便道:“这样,以后大伙薪俸加一半,算是我的见面礼。”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胡三一忙道:“军师,万万不可,我等初来,毫无寸功——” 夏雨摆摆手:“就这么定了,不许推辞。” 胡三一众人无奈,只好一脸感激的纷纷行礼:“谢军师。”暗自庆幸,跟了个好家主。 刚聊完,便听外面有人出声:“军师可曾起床?孤带程将军给你赔罪来了。” 李世民的声音。 “殿下,起来了。快请。”夏雨一边出声,一边给胡三一递了个眼色。 胡三一很机灵,马上带人退到帐角,手按横刀,挺胸抬头,摆出个杀气腾腾的架势。 此情此景,有若鸿门宴! “快进去。” 帐口处,李世民冷哼一声,抬起一脚便蹦在程咬金的大腚上。 李世民脚力多重,程咬金虽然壮如熊虎,也被踹得一个趔趄,很是狼狈的冲进帐来。 “嘿嘿,军师。”见得夏雨,这粗货腆着个大饼脸,笑得很渗人。 “哼!”一见这货,夏雨就气得咬牙,冷哼一声,两眼望着帐顶,压根就没搭理这厮。 李世民随着进帐,给程咬金使了个眼色。 程咬金连忙低声下气的赔罪:“军师,都是俺老程的错,灌二两马尿就发疯,差点伤着您。说实在的,这酒品,俺自己都看不下去,每次惹祸,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大耳刮子。” “老程这里给您赔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粗货一般计较。” 老实说,程咬金的态度已经放得很低。 也就是夏雨,地位高,本事大,程咬金是真服气,你换了别人试试? 这货可是滚刀肉脾气,犯起浑来,那是谁都敢揍。至于后果吗,打军棍可以,赔钱也行,但让他道歉,那是门都没有。 夏雨脸色稍缓。 程咬金混不吝的脾气,一千年后都知道,他也不想把架子端得太高,把关系弄僵了。 毕竟大家都一个老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昨晚,我可是差点丢了命,程将军不会以为说两句好说,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夏雨板着脸,摆出一副‘你欠我很多钱’的态度。 他可是记得,昨晚李世民让他敲竹杠来着。 “当然不会,程爱卿可是很有态度的,是吧?”李世民一边笑容可掬,一边给程咬金递了个识相点的眼神。 程咬金脸色很苦。 要知道,他是属貔貅的,只吃不拉,一看到今天要出血,恐怕还要大出血,心里便刀割似的难受。 然而,祸是自己闯的,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 “军师,”程咬金一咬牙:“既然错了,俺老程认,要不,俺赔您五百贯钱如何?” 靠,这么点钱,打发要饭花子呢? 老子可差点没了命。 夏雨没吭声,仰头看着帐顶。 李世民也眼神不善。 程咬金继续咬牙:“那一千贯?” 夏雨继续不吭声。 李世民大怒,上前就踹了这货一脚:“你他娘的能爽快点不?这抠门的劲跟谁学的?” 程咬金心中一横:“军师,俺在城南有个庄子,有良田五百亩,房百十间,仆役数十,您若不嫌弃,就送您了。” 夏雨眼睛一亮:我操,豪华庄园啊,这我喜欢!正愁没个家呢,这真是想瞌睡就遇上枕头,美滴很! “那个,别勉强。” “绝对不勉强。”程咬金一脸爽快,心中却在滴血。 这庄子,可是他跟随李世民平灭刘武周、宋金刚后,用战功换来的,这下子亏大了。 这时候,夏雨忽然起身,一脸热情的责备道:“哎呀,程将军,你瞧你这,又是道歉,又是赔东西的,这么客气干嘛?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咬金和李世民:“……”军师,你节操呢! 胡三一等也大跌眼镜:咱这新家主,挺腹黑啊! 程咬金没想到夏雨一介文人,变脸的魔术玩得这么溜,脑子差点宕机,打着哈哈道:“没事,没事,军师消气就好。” 李世民松了口气,程咬金这混帐的屁股,他总算擦干净了。 当老板,他容易吗! “好了,既如此,我们便不打扰军师休息。程将军,我们走吧。” “殿下慢走。” “程将军慢走。” 夏雨热情相送,忽然心中来了恶趣味,高声道:“程将军,别忘了早点把地契、房契送来啊。” 正走着的程咬金身体一颤,差点泪流满面:军师太坏了,临走还要捅俺老程心窝一刀!唔唔,以后俺老程要再贪杯,俺就是猪! 谁想,事情还没完。 “程将军,有空再一起喝酒啊。”夏雨又道。 程咬金脸色大变:娘的,军师这是惦记上俺老程家产咋的?不会指着我老程发家致富吧? 想到这里,程咬金头也没敢回,话也没敢搭,一溜烟似的逃得无影无踪。 那快得,仿佛后面有狗撵似的。 李世民:“……”回头看了看夏雨春风拂面的笑容,对鬼谷弟子的节操瞬间有了新的认识。 咱这麾下,都是什么玩意啊!李世民泪流满面。 第三十五章 吃人魔王朱粲 吃完早饭。 李道玄又找上门来,这货嗓门不小,人没到,声音先到:“军师,该去练武了。咱抓紧时间。” 遇上这么个勤快、负责的小师傅,夏雨真是倒了血霉。 “知道了,走吧。”他无奈的站起身。 二人走到帐口,正好胡三一上来禀报:“军师,快瞧,殿下给您送来一匹御马,说是昨天的彩头。” 夏雨一瞧,这厮拉着一匹雄健的大黑马,油光水滑、彪肥体壮,虽然不如腾霜白神骏,但也是一匹难得的好马。 “知道了,有名字么?” “说是叫绝影。” “名字不错。你拉下去好生照料。” “诺。” 这时,张玉牵着腾霜白过来,夏雨上马,便和李道玄往校场而去,张玉也骑马在后面跟着。 “对了,军师,”李道玄一脸坏笑:“听说您敲了老程一笔?” 好家伙,消息传得这么快!? “嗯,敲了一座庄子。”夏雨一脸解气:“谁让这狗日的酒品太差,差点把我吓死。” “该!”李道玄哈哈大笑,一脸的幸灾乐祸:“这货可是属貔貅的,这下可得心疼死。” “你说,程将军以后还会酗酒不?” “放心,狗改不了吃屎。”夏雨撇嘴。 二人大笑。 “咚咚咚……”就在这时,营中的聚将鼓忽然响起,急促的鼓声瞬间震动了整座军营。 有紧急军情! 夏雨、李道玄心中一惊,连忙相视一眼,匆匆赶往中军大帐。 进得帅帐,便见李世民一脸铁青,端坐帅位。 出大事了! 夏雨心中一凛,连忙悄声走到李世民身侧站好,心中却在疑惑,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不是南、北线战场有变故? 很快,三通聚将鼓罢,众文臣武将俱各到齐。 李世民一脸寒霜,缓缓开口:“诸位,出事了。刚刚探马回报,昨夜,南面三十里外的延安集被屠了!” 屠! 这血淋淋的字眼瞬间惊呆了所有人,背后的意味不言而喻。 杜如晦急忙道:“殿下,臣似乎记得,一周前,这延安集士绅刚向我大唐献上降表。” “不错。”李世民冷冷道:“这便是王世充的报复。” “屠城的,是朱粲!” 朱粲! 所有人脸色瞬间大变。 在隋末唐初,这是一个让人肝胆俱裂、却又恨之入骨的名字! 不是这朱粲有多英勇善战,而是这家伙不仅生性嗜杀、动辄屠城,而且还有吃人的恶习! 朱粲,自号‘迦楼罗王’! 什么是‘迦楼罗’,就是大鹏金翅鸟,此妖物最喜食人,朱粲以此自比,可见其凶残。 史载:朱粲爱吃人,尤爱清蒸婴孩和烧烤妇人,割腹剜心更是常事。 朱粲的部下也有样学样,只要缺粮,这些人就会捕捉百姓,当做两脚羊来烹食,所以之处,村镇绝迹,尸骨如山。 可以说,朱粲和他的兽军,血债累累,天怒人怨!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历史上,李世民攻克洛阳后,二话不说,便将朱粲和他的数千兽军斩杀怠尽,一个不留。 这群人间恶魔,终于血债血偿。 “殿下,那延安集的百姓——”夏雨声音发颤,有些不敢想像。 “全死光了!而且——”李世民一脸的痛苦,泪光隐隐,竟是说不下去。 众人遍体生寒,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傻子都明白,延安集的百姓经历了怎样的恐怖和绝望。 “殿下,”房玄龄咬着牙:“王世充急了,他这是要用朱粲的凶名恐吓伪郑各地不得降唐。咱们要报复,不然——” “殿下,”尉迟恭怒发冲冠:“某去宰了这禽兽!玄甲兵马快,这朱粲还没走远,说不定能追上。” “殿下,某去。” “某去。” 诸将纷纷请战,所有人都被朱粲的兽行激怒了,这混帐简直不是人,应该碎尸万段。 李世民沉默着,似乎有些犹豫。 众将大急:“殿下,还犹豫什么?出兵吧!” “朱粲所率兽兵不多,据探只有千余骑,只是——” 夏雨打断道:“殿下可是担心,这朱粲是王世充放出的诱饵,我们因怒出兵,说不准会吃亏?” “知我者,军师也。”李世民赞赏的点点头,他虽然愤怒至极,但仍然保持着统帅应有的冷静。 “殿下勿虑。可让玄甲兵随我同去,必万无一失。”夏雨竟也主动请缨。 “军师要亲自领兵?”李世民吃了一惊。 “是的,朱粲天怒人怨,禽兽不如,我要亲自宰了这混蛋,告慰那些惨死的百姓。” 夏雨神色狰狞、咬牙切齿。 做为一个现代人,他有道德的底线,而朱粲却打破了这个底线,将他彻底的激怒! 看夏雨一脸吃人的表情,众人很是愕然。 平日的夏雨,虽有些桀傲,但脾气其实很好,对谁都笑呵呵的,很少这样出离的愤怒。 看来,朱粲这个恶魔,彻底惹怒军师了。 “这个——”李世民有些拿不定主意,夏雨的战略谋划能力,他十分的放心,但领兵实战,他还有些不摸底。 万一有个意外,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还不哭死! “殿下,让我去吧。”夏雨极力坚持:“我鬼谷弟子何惧实战?昔日,庞涓、孙膑两位前辈纵横天下,又怕得谁来?” “好吧。”李世民想了想,觉得鬼谷弟子的招牌还是值得信赖的,便同意道:“那军师切须小心,谨防有诈。” 夏雨大喜:“殿下放心,就王世充那点花花肠子,如何瞒得过我?若有伏兵,我为殿下吞之。” “军师豪迈。”李世民大笑,随即脸色一板:“尉迟恭、程咬金、秦琼、翟长孙。” “末将在。”四将纷纷出列。 “你四人率玄甲兵与军师同去。” “诺。”四将奋然答应。 “还有,务必保护好军师。”李世民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 “诺。” “二哥,”这时,李道玄按捺不住,也跳了出来:“让某也去吧。” 李世民一皱眉:“有玄甲兵和军师同去就行了,你去干嘛?” 李道玄眼珠一转:“某去保护军师啊,省得二哥你不放心。”说着,向夏雨拼命的使眼色。 想起对某人的承诺,夏雨只好道:“郡王殿下勇猛盖世,正好助力。” “好吧。”李世民决定还是给夏雨面子,却警告李道玄道:“你为人莽撞,到了外面,却不许蛮干。打仗有敬德他们,你只负责保护军师。若有差池,孤容你,军法容不得你。” “诺。”李道玄喜孜孜的一口答应,但心中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阿难,取我那套黑甲来。”李世民转过头。 “诺。” 张阿难领命,转入后帐,不一会,领着两名亲卫,捧着一身精良的黑色明光甲回转。 “军师,此甲名匠打造,十分精良,自晋阳起兵,便陪伴与孤。你初次上阵,不可无甲,孤便将此甲送与你。” 不得不说,李世民就是李世民,想得真是十分周到。 “谢殿下。”夏雨十分感动,他可是知道,战场之上,一套好的铠甲真是可以救命的。 “阿难,替军师着甲。” “诺。” 当下,众人帮忙,替夏雨着甲。 好家伙,刚一穿上,夏雨便觉得矮了一截。 这一身连盔带甲的,至少有三十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整个一人形坦克、大号铁罐头。 不过,虽然笨重,但有这一身高大上的装备,此时的夏雨看上去,却也英气勃勃,颇有几分霸气侧露的感觉。 “殿下,那我等便告辞了。” “祝军师旗开得胜。”李世民和众文武纷纷送别。 第三十六章 人间地狱 不多时,夏雨点齐兵马,开出大营。 四千名骑兵、七千多匹战马,在大地上铺展开来,便如黑色洪流,铺天盖地漫向南方。 大军行不数里,前方巍峨群山在望。 要知道,洛阳可是盆地,中间是平原,周边全是山。 “军师,”秦琼见状,有些不放心道:“王世充多诈,前方进入山区,咱们是不是小心点,谨防伏兵?” “此去延安集,没有伏兵。”夏雨却笃定的摇摇头。 “为何?”众人一愣。 “我慈涧大营近在咫尺,增援极快,在这附近设伏,只要稍有差池,便是自寻死路。” “你们认为,郑军是傻子吗?”夏雨笑曰。 众将恍然大悟。 当下,唐军放心进兵,沿山路长驱直入,骑兵速度极快,不到中午,延安集已然在望。 这是一个建在山间谷地的小镇,慈涧往宜阳的官道从此而过。 小镇四周建有围墙,约有两、三米高,等于是一座小型的坞堡,拥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但此时的延安集,已经是面目全非。 夏雨定睛打量。 只见小镇上空黑烟袅袅,大火烧了一夜、竟仍然末停。 四面的围墙也有多处破损,不少地方还能见到褐色的血迹,堡门也残破的洞开着,几具似乎是民团的尸体倒伏在门洞处。 显然,延安集拼死抵抗了,但终不敌残暴的朱粲和其兽军。 “大军在堡外休息,诸位将军随我进堡。”夏雨一催腾霜白,胡三一等连忙跟上保护。 李道玄、秦琼等也各带亲卫,紧随其后。 众人一进堡门,一股地狱般的惨景便映入眼帘。 堡中所有房屋几乎都被烧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砖烂瓦。 街道上、水井边、院落里,散落着一具具的百姓尸骸,有男、有女,有青壮,有老幼。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很多年轻女子都是赤/裸着身体,显然,兽军不仅无耻的强暴了她们,又残忍的将其杀害。 “禽兽!”夏雨目中喷火,牙齿咬得咯咯响。 众将也握紧了拳头,虽然乱世人命不如狗,但做得这么绝,这朱粲真不怕下地狱啊! 所有人愤怒的沉默着,继续向前。 不多会,众人来到镇中心。 此处,一般是乡社的所在,这是古代最基层的管理政权,也是乡民们祭祀纳粮的场所。 而为了便于举办各种活动,乡社之前,都会有较大的广场。 但当夏雨等人来到广场时,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目眦欲裂: 上千平的广场上,倒伏着数以百计的尸体。 更恐怖的是,这些尸体有的被残忍的肢解,有的被开膛破肚,死状之惨烈,简直骇人听闻。 “军师!”李道玄神色煞白的一指广场一角。 夏雨一扭头,便见那里,架着几口锅,还支着几个烤架,锅里煮的,竟是皮脱肉烂的人肢,架上烤的,竟是一个个年幼的婴孩。 虽然火已冷,但隐约的,还有一股股奇异的肉香传来。 众人瞬间毛骨悚然,只觉四周阴风阵阵。 虽然他们都是军人,以厮杀为业,见惯了死人,但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也是平生仅见。 这不是人间,这是地狱! 还是最恐怖的十八层地狱! “呕!”夏雨顿觉腹中一阵翻江蹈海,低头便是一阵狂吐。 众人也是一阵做呕,但好歹忍住了,毕竟是职业军人,心理承受力可比夏雨好得多。 “军师。”张玉着慌,连忙拍了拍夏雨的后背。 夏雨抬起头,擦了擦嘴角。 此时的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竟是前所末见的狰狞和暴怒,张玉赶紧取出水囊递过去,想让夏雨漱漱口。 夏雨却看都没看,一把推开。 “诸位将军,这朱粲,灭绝人性,畜牲不如,这样的恶魔,我们绝不能放过他。” “请军师下令。”众将目光中也闪烁着火苗,想杀人的火苗。 “李道玄。” “末将在。” “你派五十轻骑,充作斥堠,向东哨探。贼军肆虐了一夜,必然要休息,他们跑不远。” 朱粲不是傻子,应该想到唐军会报复。 所以,得手后,这恶魔不会蠢到瞎溜达,肯定会向东逃回洛阳。 “诺。”李道玄接令,马上让亲卫去传令。 “另外,抽调一半人进镇,让死难的乡亲们入土为安。”夏雨闭上眼睛,神情潸然。 书本上的乱世,他见多了,却没有切身感受。 现如今,他终于见到了乱世的绝望与恐怖,这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乱世必须尽快结束,谁挡,我就杀谁!夏雨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而凶狠。 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意识到: 一个单纯、青涩的大学生渐渐远去,一个杀伐果断、纵横乱世的铁血军师,正在苏醒。 午后。 镇南半里,一座巨大的坟莹拔地而起,延安集死难的一千多乡民终于能够入土为安。 站在这巨大的坟莹前,一身铁甲的夏雨昂立如山。 此时,天很热,盔甲很重,但他却似毫无知觉,心中复仇的烈焰让他忘记了一切。 他在等。 等斥堠的消息。 他要把朱粲和他的兽军都活剐了、剁碎了,用来祭奠延案集和千千万万无辜惨死的百姓们。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他无法原谅自己。 夏雨身后,秦琼等人手捧头盔,肃立如山。 他们都知道夏雨现在的心情,但无从劝解,只好静静的陪伴在一旁。 稍远的山脚下,唐军们和战马没有解甲、正在树荫下休息,只要一有敌情,便可以立即出动。 忽然,一名斥堠轻骑飞奔而来。 李道玄眼睛一亮,连忙喝问:“可有敌军消息?” 斥堠翻身下马,气都没喘一口,便急急道:“找到了,朱粲和其所部正在东南二十里外山神庙休整。” “有多少人?” “一千多人,都是轻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夏雨,等待他的命令。 乡亲们,等着我! 夏雨长吸口气,霍然转身:“继续哨探,我要知道敌军的一举一动。” “诺。” “传令大军,结束休息,立即上马,直奔山神庙。” “诺。” 霎那间,人喊马嘶,唐军迅速上马、如洪流乍泄,顺着斥堠指引,杀奔山神庙。 延安集的惨烈,人人亲眼所见。 每一个唐军的心中也都被怒火所充满,他们都发誓,要让这些人间恶魔血债血偿。 一路之上,斥堠不停回报。 “军师,敌军休整结束,折向东北。” “军师,敌军距我,已不到十里。” “军师,敌军距我,已不到五里。” “军师,已见郑军旗帜,敌正在溃逃。” 下午四点左右,唐军迫近朱粲后卫,敌军似乎惊慌失措,拼了命的策马奔逃,一路旌旗、杂物扔了一地。 夏雨领军,死咬不放,两军距离越来越近,只有数百步。 眼看着两侧山势越来越险,秦琼有些不安,连忙来找夏雨:“军师,敌军似有诱敌之意。眼下山路狭长,我军一字长蛇,一旦遭遇伏兵,恐怕要吃亏。” 夏雨冷笑:“我早看出来了,这么快就追上敌军,分明是早有所谋、故意等着我们。” “操,还真有埋伏?” “这帮阴险的龟孙!” 紧紧护着夏雨的李道玄一听,破口大骂:“军师,那咱们还追吗?” “为什么不追?”夏雨反问。 秦琼傻眼:知道敌人有伏兵还追?军师,你莫不是被那朱粲气疯了吧?人家就盼你上当呀。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夏雨森冷的目光中透着狡黠:“伏兵不会在这里,一来,这里还不够险,二来,我军士气正盛,此时设伏,最多让我军吃点小亏,敌军胃口不会这么小。” 秦琼一听,松了口气:“军师有数就好。” “放心,继续追。” “诺。” 第三十七章 葫芦谷打葫芦仗(一) 唐军又追击数里,贼军马力渐乏,双方只剩下一箭之地。 翟长孙善射,当下挂槊张弓,一箭射去,七十米外,一名贼军后卫应声而倒,栽落马下。 “翟将军好箭法。”唐军阵上,一阵欢呼。 朱粲贼军大骇,一边拼命催马,一边将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只图能够减轻一点重量。 翟长孙面露冷笑,箭支连发。 眨眼之间,便又有六、七名贼兵中箭落马,唐军铁蹄如雨,不由分说,皆踏为肉泥。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一座山谷,朱粲贼军蜂拥抢入。 夏雨快速打量,只见谷口极狭,只有十数米宽,两侧皆是悬崖峭壁,堪称是一线天! 夏雨心中一动,右手一抬,追击的唐军迅速止步,停在了谷口处。 “斥堠何在?” “军师。”有轻骑上前应命。 夏雨一指此谷:“可知此谷何名?地形如何?” “回军师,尚末探知。” “速去探来。” “诺。”轻骑四出。 这时,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纷纷赶来。 “军师,如何不追了?”远远的,便听见程咬金的大嗓门:“俺老程非要把那朱粲的蛋黄挤出来。” 夏雨没理这货,只是一指眼前:“大伙看这谷口,险乎?” 众将放眼打量,各自变色,秦琼道:“的确极险,若以乱石障碍切断谷口,神仙难出。” “军师是怀疑谷中有伏兵?”程咬金贼精。 “十有八九。”夏雨冷笑,他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古今经典战例,功夫可不是白花的。 民间军事专家的雅号,也不是白叫的。 “那咱们咋办?”尉迟恭问。 “别急,大伙先下马休息,等等斥堠回报。”夏雨似乎天生就适应大场面,非常沉着:“贼军步步下套,所谋不小,咱们莽撞不得。” “行,咱听军师的。”众将纷纷点头。 虽然李道玄、秦琼、尉迟恭等都是猛将,不是啥帅才,但也不至于傻到明知有坑还要往里跳。 不多会,有斥堠回禀:“军师,找到一位当地山民。” “噢,带上来。” “诺。” 斥堠带上来一名山民老汉,老汉抖拌缩缩的,显然是被杀气腾腾的唐军铁骑吓坏了。 夏雨连忙安慰:“老人家莫怕,我们是大唐官军,军纪森严,秋毫无犯。请老人家来,只是想问问附近地形。” “将军请问。”见夏雨和气,老汉惊魂稍定。 “前方这谷叫什么名字?” “葫芦谷。” “葫芦谷?”夏雨一愣,恁的奇怪? “是的,千百年来,俺们当地一直这样叫。因为这谷,两头极小,肚子却大,形似葫芦。” 众人恍然大悟:贴切! “谷中地形可险?” “极险。”山民老汉吡着牙:“全是悬崖峭壁,就是我等山民也爬不上去,若两头一塞,就是个死地。” 夏雨心中冷笑:看来,自己的谨慎是对的,果然有诈! “诸位将军,我说郑军是在给咱下套吧?” “这葫芦谷,只要咱们冒然追进去,他两侧谷口一塞,乱箭加火攻,咱们都得死在里面。” 众将闻言,大夏天的,都唬出一身冷汗。 “他娘的,好毒辣的计策!”程咬金勃然变色:“幸亏军师机灵,不然咱可要吃大亏。” “可不是,这样的绝户计,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货想出来的?”尉迟恭也是骂骂咧咧,后怕不已。 “我了解朱粲,此人残暴却蠢笨,想不出这等主意。此处,还有郑军大将,却不知是哪条大鱼!” 夏雨双眼中精光闪动,有挂的他,很容易就推断出真相。 “有意思。这仗越来越大了。”李道玄兴奋的直搓手:“军师,您就说怎么干吧?” 这位小郡王,那是闻战则喜,仗越大越好,从不知畏惧为何物。 只不过,你让他冲锋陷阵行,出主意,还是算了。 “对,军师,你下令吧。”夏雨的沉着冷静,赢得了众将的信任。 大家都不是啥帅才,自然还得夏雨拿主意。 夏雨没有着急,又看向老山民,和气道:“老人家,我想请教,谷外可有山路通往峰顶?” “有的,外面的山势平缓得多。” 很合理,不然郑军也没办法上山埋伏。 “那可有山路绕过葫芦谷?” “也有,小老儿知道一条小道,可以走马。” “好极了。”夏雨大喜,连忙问清楚具体走法,然后环视左右道:“谁身上带着财物?” 李道玄豪富,笑咪咪摸出两颗金豆子:“军师,孤这有。够不?” “够了。” 夏雨接过金豆子,递给老山民:“老丈,感谢你给的消息,这里一点心意,你且收下。” “将军,这太重贵了,俺不能要。”老山民却有点着慌,不敢要。 可怜他穷苦一生,铜钱都见不着几枚,哪见过这黄澄澄的金子。 “拿着吧。”夏雨硬塞了过去:“老人家,此处马上要打仗,你赶紧带着家人离开,免得碰上乱兵。” 老山民千恩万谢的去了。 “军师,”程咬金鸡贼,听出了一些味道,一脸阴笑道:“您是想抄郑军的后路?” “不错。”夏雨冷笑:“郑军想偷机,那咱们就将计就计,照单全收。” “秦将军,程将军。” “末将在。” “你二人率所部,向北迂回,悄悄摸向葫芦谷北峰。若遇上贼军伏兵,尽灭之。” “诺。” “尉迟将军、翟将军。” “末将在。” “你二人率部,向南迂回,攻击葫芦谷南峰。遇敌,杀无赦。” “诺。” “郡王。” “末将在。”李道玄眼巴巴的看着夏雨,兴奋的磨拳擦掌。 “你和我走小路,绕到葫芦谷后。待敌残部溃逃过来,咱们来个前后夹击,一网打尽。” 夏雨的每一个部署,都是那样的精密和狠辣,毫不留余地。 “军师好主意。”众将闻言大乐,这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郑军措不及防,估计要倒大霉。 “军师,”秦琼却有些犹豫:“您身边只有郡王爷的五百轻骑,是不是薄弱了点?万一贼军困兽犹斗——” 众将一听,也是不放心。 程咬金忙道:“对,对,军师,郑军伏兵还不知道多少,您这只带五百人去堵路,确实不妥。” “应该没事。”夏雨笑着摇摇头:“郑军要设伏,必是精兵偷出,人数不会多。有郡王殿下和五百轻骑,应该足够了。” “就是,有孤在,你们怕啥?”李道玄也大咧咧的拍着胸脯:“贼军便有千万,也休想伤军师一根汗毛。” “拉倒吧,郡王爷,”尉迟恭斜着眼道:“您的脾气谁不知道?只要上了阵,杀得一兴起,估计就把军师扔脑后了。” “对,对,是这样。”众将纷纷附和。 别人保护夏雨,他们或许还放心点。 李道玄吗,这小郡王太容易上头了,之前打刘武周时,好家伙,一上阵,就撒着欢向前冲,拉都拉不回来。 这能靠得住? 李道玄被怼得一脸通红:“……”尼玛,孤在你们心中就那么不靠谱? 众将:对,你就是这样的人。 夏雨一听,也是心中打鼓,不放心的瞅了眼李道玄:嗯,太年轻了,还是悠着点。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觉得苟点好,不会阴沟翻船,便道:“那这样,玄甲兵五百后军与我同去。” “好,好,就这么定了。”秦琼等大喜,这才放心。 否则的话,别他们这边大胜敌军,主将却被敌人偷了塔,那秦王殿下不把他们剁巴了!? “那大伙就点兵出发吧。”夏雨眼眸中寒芒闪现,语气森冷:“记住,此役,我不要活口!” “诺。”众将山呼答应。 第三十八章 葫芦谷打葫芦仗(二) 葫芦谷北峰密林中。 相貌俊朗的郑军大将杨公卿静静的隐匿在一块巨石后,他的身旁,是两千五百名精锐的郑军士卒。 忽然,谷中一阵人喊马嘶,却是朱粲引着千余所部狼狈的逃了进来。 “哼!”杨公卿见状,不禁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他现任郑国左辅大将军,和右辅大将军单雄信同为王世充的左膀右臂,军中地位极高。 而如果单论领兵能力和军中威望,单雄信也无法与他相比。 杨公卿是一个傲气的人。 单雄信后来居上,官职略高于他,他还能勉强服气,毕竟,单雄信成名已久、威震天下,也是真豪杰。 那朱粲是什么东西? 率兽食人、恶贯满盈的魔王!这种人渣、败类,也是义军出身的杨公卿如何看得起? 他都不明白王世充为什么要收纳这种人。 按他的脾气,朱粲这种恶魔就该一刀剁了,以谢天下,然而,他不是王世充,做不了主。 此次出战,他也是有意见的。 给唐军下套,是他的主意,兵不厌诈吗! 但动用朱粲这样的人渣屠城,却是王世充的手笔,他很不赞同,这是他娘人干的事? 但还是那句话,他做不了主。 看到朱粲逃来,再想到延安集百姓的下场,杨公卿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愤恨来。 既是对朱粲的深恶痛绝,也是对王世充的不满。 不过,他是公私分明的人,再恼火,也不会误了公事。 “传令下去,隐蔽待命。待唐军主力进入谷中,便塞断谷口。”杨公卿目露寒光。 为了招待唐军,他可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大量的滚木、巨石,可以塞断谷口。 无数的硫磺、桐油、箭矢、柴薪、火球,只要唐军进了谷中,便能来个火烧藤甲兵。 “诺。”有亲兵飞快传令,敏捷的身影悄然在山林中穿梭。 杨公卿对面,葫芦谷南峰之上,右游击大将军郭善才也在待命。 同是郑军有数大将的他,此次,也率领着二千五百名郑军精锐,与杨公卿一起设伏。 “啪!”猛然,貌如张飞的郭善才一拍左脸,直接掴死了一只大蚊子。 “娘的,这山里的蚊子又大又肥,真是成精了。”郭善才气得破口大骂,烦得不行。 “大将军,朱粲回来了。”忽然,副将薛士安一指谷中。 郭善才探头一瞧,果见朱粲如残兵败将一般急急逃入谷中,向着另一侧谷口抱头鼠窜。 对于朱粲这样的人间恶魔,郭善才也是要多不待见,就有多不待见。 此时,虽在逃命,但不少朱粲部下还舍不得抢掠的私财,个个都装得大包小包的。 “娘**,真是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活脱脱土匪作风!”郭善才破口大骂,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薛士安也很是不满:“真不知道陛下怎么会收这种人——” “行了。”郭善才不耐烦的一瞪眼:“你小子长能耐了,敢说陛下的不是?不怕掉脑袋么?” 薛士安讪讪一笑:“大将军,我这不是私下抱怨两句么。” “少他娘贫嘴。快传令下去,待唐军主力进谷,便塞断谷口。” “诺。”薛士安领命。 山谷中,朱粲一阵抱头鼠窜,转眼间便逃至深处。 眼见得另一侧谷口在望,但身后,却诡异的没了唐军的动静,朱粲不禁诧异的停住马。 果然,唐军一个都没有追来。 “咋回事?”朱粲一脸愕然。 这个历史上凶名卓著的吃人魔王,长得却并不凶神恶煞,反而身材健硕、仪表堂堂,一身金盔金甲,更是威风凛凛。 若是换上一身儒衫,说他是读书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事实上,朱粲也的确喜欢装读书人。 他不仅时常穿着儒衫招摇过市,偶尔抓住了有名望的读书人,也会假装斯文,硬软兼施、聘为幕僚。 只不过,朱粲吃人恶习不改,哪个读书人能看得下去?难免强烈劝谏。 但朱粲这种恶魔,却哪是能听得进劝的主?狗脸一翻,所谓幕僚便纷纷变成了盘中餐。 这一来二去,朱粲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不仅老百姓切齿痛恨,士绅阶层也和他彻底划清界限,走到哪里,都被各方势力拼死反扑、穷追猛打。 不得已,穷途未路的朱粲这才投奔王世充,权且容身。 而朱粲也深知自己不受人待见,一直想着卖力表现,此次诱敌,便是他主动请缨的。 此时,一见唐军没有追来,朱粲有些不安了。 王世充可是个刻薄寡恩的主,如果一条狗对主人没用,王世充翻起脸来可不比他慢。 说不准便会把他剁了,卖恩于天下。 犹豫了片刻,朱粲心中一横:“走,回去瞧瞧,看唐军搞什么把戏。” 一众兽军闻言,面面相觑,皆有惧色。 “大当家的,”有人硬着头皮道:“追来的可是玄甲兵,一旦被缠上,那咱们就死定了。” 人的名,树的影,玄甲兵号称天下第一强军,谁能不惧! “妈的,引不来唐军,陛下也会剁了咱!都听我的,全体回军,违令者,斩!”朱粲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挥舞长槊,一脸狰狞的杀气。 众兽军无奈,只好纷纷回马。 毕竟,谁都知道朱粲的脾气,这发起火来,别说杀人了,那真会挖了你的心肝下酒。 然而,等朱粲重新回到谷口时,却是傻了。 外面,空荡荡别说人影了,连根鸟毛都没有 “……”朱粲瞠目结舌,嘴巴张得能塞进篮球,吃吃道:“娘的,这唐军都死哪去了?” “呃,会不会追得不耐烦,回去了?”有人小心翼翼道。 朱粲一听急了:什么,追一半怎么能不追!?唐唐玄甲兵,怎么可以这么不讲武德!? 一时间,朱粲郁闷的心情,跟后世某些傲娇的小仙女一样一样的。 “大当家的,那咱们现在咋办?” 朱粲一脸茫然,他哪知道咋办? 回洛阳?估计要倒霉。 去追玄甲兵?尼玛,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么。 “妈的,怎么能不追了,你们可是唐唐玄甲兵啊!”朱粲徬徨无计,急得直抓头发,差点哭出声来。 北峰上,杨公卿也是等急了:什么情况,唐军不是到谷口了么,怎么迟迟不进来? 又见朱粲掉转马头,竟是回身去了谷口,便知是出了变故。 莫非唐军发觉有诈? 可是,我军此次设伏非常隐密,所调五千精兵,都是半夜从洛阳潜出,绝对神鬼不觉。 探马回报,唐军中,也未见那李世民的旗号。 难道唐军另有高人统兵? 惊疑之下,杨公卿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越想越不安,急忙喝声道:“张将军!” “大将军。”副将张童仁连忙上前。 “速派人去谷口看看怎么回事。” “诺。” 张童仁领命,便唤过一名机灵的斥堠,细细嘱咐几句。 斥堠领命,转身便轻快的奔向山下。 然而,就在此时,一支锐利的箭矢突然从密林中穿出,不偏不倚,正中这斥堠脑门。 “扑!” 箭矢狠辣,直贯入颅,这斥堠惨呼一声,一头扑倒,骨碌碌滚在一旁。 杨公卿猛的一惊,倏然回头。 便见身后密林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无数影影绰绰的敌军,俱穿黑色明光甲,面色冷厉,杀气腾腾! 第三十九章 葫芦谷打葫芦仗(三) 是唐军! 是玄甲兵! 大骇的杨公卿来不及细想敌人是怎么摸过来的,本能的便怒吼一声:“敌袭!全军应战。” 然而,他话音末落,密林中便是一阵弓弦崩响,无数利箭倾泻而来。 此时,双方间隔不过三十步,箭雨转瞬即至,在夏日的骄阳下,闪烁着冷厉的寒芒。 “保护大将军!”杨公卿身侧,几名亲卫舍命扑上。 山顶棱线处,正埋伏的郑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无数人后背中箭,惨呼着扑倒在地。 而杨公卿,因为铠甲华美、目标明显,更是唐军箭雨的重点照顾对象。 只一瞬间,几名以身相护的亲卫就变成了刺猬、惨死当场,便连杨公卿也是连中数箭。 “杀!”一轮箭雨偷袭后,唐军立即弃弓,挥动兵器掩杀上来。 由于是在山林中做战,长槊转环不便,所以,唐军都换成了短兵器,什么横刀、狼牙棒、铁锏、流星锤,个个如狼似虎,扑击郑军后背。 郑军毫无防备,虽然兵力占优,一时间,却被杀得尸横遍野、阵脚大乱。 玄甲兵天下第一强军的威名,自是名不虚传。 杨公卿见状,奋力推开亲卫尸体,从背后拔出一只水磨金鞭,只一扫,便将胸前箭杆砸断。 虽然中箭,但他并没有受伤。 身为郑国大将军,杨公卿所穿的,自然是最好的明光甲。 寻常箭矢便是射中,也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迸飞、要么挂在上面,压根伤不了他分毫。 “都不要慌!唐军人数不多,把他们打下去。”杨公卿怒发冲冠,挥鞭怒吼。 虽然被敌突袭,但他并不慌乱。 玄甲兵的确是天下强兵,但郑军也不是弱鸡。 杨公卿麾下28府兵,共万余人,都是昔日隋朝的骁果卫中央禁军,可谓一等一的精锐。 所以,他有信心和玄甲兵碰一碰。 就在这时,一名唐军大将挥动手中熟铜锏,奋力杀来。 所过处,若虎入羊群,挡路郑军不是被砸得脑浆迸裂,就是骨断筋折,竟无一合之敌。 转眼间,这唐军大将便连杀十数人,神威凛凛,突至杨公卿面前。 “是你,秦琼秦叔宝!”杨公卿瞬间认出了来人。 “杨将军,久违了。” 秦琼抱拳,也打了个招呼,心中暗自佩服:军师说此处必有郑军大将,果然神机妙算! 要知道,秦琼曾在王世充麾下待过,所以,与杨公卿可谓熟识。 甚至于,因为杨公卿忠正耿直,和秦琼脾气相投,两人还颇有些交情,算得上朋友。 如今,老友相见,却各为其主,一时间,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你我兄弟,终于沙场相见。昔日你出走唐营的那一刻,某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杨公卿语气低沉而伤感。 “杨兄海涵,王世充非是明主,某不得不走。”追忆往事,秦琼脸色复杂。 就在这时,南峰处也传来了喊杀声,杨公卿心中叹息,知道自己的计策输了个彻底。 “罢了,人各有志,往事不足提。某只想问一句,是何人识破我计?是叔宝你,还是另有他人?”杨公卿输得不甘,想问个明白。 “是我家军师。他早料到你们这一石二鸟之计!”秦琼有些得意。 “军师?”杨公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就是那个鬼谷弟子夏雨?唔,将计就计,果然是好手段!” 不愧是王世充麾下顶级的良将,杨公卿略一转念,便已经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小瞧了天下英雄啊!他暗自懊悔。 这时,秦琼却眼神一滞:“杨兄倒是消息灵通,在我唐营有间?” 夏雨刚来,还一直在慈涧屯驻,未与郑军交手,按理说,郑军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 所以,秦琼立刻警觉的怀疑起来。 杨公卿话一出口,便知失言,却只是淡淡一笑,并无遮掩:“两军交战,各自用间,本就是常事。秦王多谋,想必在我郑营也没少下功夫。” 秦琼闻言,也是失笑。 的确,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势一天末定,诸侯间就不乏两头下注、首鼠两端者。 据他所知,郑军中也有不少唐营耳目,杜如晦可不是吃闲饭的。 “杨兄,朱粲兽行已激怒我家军师,下了必杀令。秦琼不敢以私废公,今日便得罪了。” 秦琼又一抱拳,脸色肃杀。 他没有提招降,一是夏雨有令,杀无赦,二来,他也知道,杨公卿对王世充忠心耿耿,不会降。 “理当如此。今日你我兄弟,便各全忠义,生死由天吧。” 杨公卿面有愧色,朱粲的兽行让他没脸,但他也不好解释什么,只是握紧了水磨金鞭,准备厮杀。 都说玄甲兵天下无双,他杨公卿却不信这个邪。 伏击不成,了不起双方做过一场,谁敢说他一定就输了?仗是打出来,不是吹出来的! 一时间,昔日兄弟,只稍一叙旧,便是一触即发。 “杀!” 猛然,秦琼低吼一声,雄壮的身形向前一纵,沉重的熟铜锏便像泰山压顶,砸了下来。 杨公卿也不畏惧,一个举火托天,举鞭硬架。 两人身侧亲卫,见家主动了手,也一窝蜂抢上,战做一团。 “当!” 霎那间,鞭、锏相交,铮鸣处火星四溅。 杨公卿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蹬蹬蹬’连退三步,胸腹中气血翻涌,好险没吐出血来。 秦琼世之猛将,名震千古,自非泛泛! “叔宝好手段,再来!”杨公卿却不服气,怒吼一声,金鞭舞动如龙,竟是要来抢攻。 秦琼也不多言,熟铜锏掀起恶风,针锋相对。 一时间,两人鞭来锏往,便连战十数合。 秦琼毕竟是天下有数的猛将,武力值爆表,杨公卿虽然也不弱,但仍是渐渐处于下风。 此时,山顶棱线处,战况越发惨烈。 杨公卿所部毕竟不凡,这支隋王朝最后的精华,在经历了初期的慌乱后,便迅速调整部署,和玄甲兵杀作一团。 “顶住,都给我顶住!”张童仁挥动手中镔铁重刀,抵前督战。 郑军也拿出了大隋中央禁军的勇猛和凶悍,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竟硬生生稳住阵脚。 山巅之上,密林之中,地形复杂,两军都没有阵形可言,只是杀作一团。 这是标准的乱战,谁能咬住一口气,谁就能笑到最后。 见战事焦灼,程咬金却是恼了。 昨晚闯了祸,被夏雨敲了一座庄园,心里本就躁火,延安集的惨烈又让他血灌瞳仁。 此时,见拿不下敌军,程咬金气冲斗牛。 “都随俺老程来,干死这帮狗日的。”这莽货没有使槊,拿着一根短柄狼牙棒,哇哇怪叫着便直冲张童仁。 沿路数名郑军阻截,都被程咬金一棒一个,连人带甲砸得稀烂,死状凄惨无比。 这样的凶神,压根不是一般的郑军士卒可以抵挡的。 众玄甲兵见状,士气大振,跟随程咬金杀出的缺口,向前疾冲,只瞬间,便迫近张童仁。 两军对阵,直取中军,擒贼先擒王,本就是玄甲兵的拿手好戏。 程咬金此举,也不过是故伎重施罢了。 见程咬金杀来,张童仁有些着慌,别忘了,程咬金也曾是王世充旧将,二人自是熟识。 张童仁可是深知这个莽货的勇猛,如何不惧! 然而,杨公卿已被秦琼缠住,抽身不得,他若是转身逃了,恐怕郑军立马就会崩溃。 将为兵之胆,这可不是虚话。 “呔,程咬金,你个背主之贼,休得猖狂,某来会你。”张童仁壮起胆子,一边喝骂,一边挥刀迎上。 程咬金一听这话,彻底毛了:尼玛,打人不打脸,咱就这点小辫子,你丫还扯着不放是吧? 心里那点旧情,瞬间抛之脑后,直恨不得一棒将这张童仁砸成肉饼。 第四十章 葫芦谷打葫芦仗(四) “来来来,张将军,快过来,让俺老程疼你。”程咬金怪叫一声,神情狞恶至极,当头就是一棒。 张童仁急用刀一格,火星迸射处,却被程咬金的巨力险些砸趴下,脚步便有些踉跄。 程咬金得理不饶人,快步抢上,一连又是三棒。 棒棒势大力沉,恶风呼啸,全是招呼向张童仁的脑袋,似乎不将其脑袋砸烂就不算完。 可怜张童仁,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三棒过后,已是盔歪甲斜,满头热汗,两腿一软,竟是扑通一声被砸翻在地,刀也脱了手。 “将军!” 一名张童仁亲卫见状,奋力冲向程咬金、拼死救主。 “杂鱼滚开!” 程咬金大怒,一记窝心脚便踢在这亲卫胸口,此人惨叫一声,胸骨尽碎,鲜血狂喷,骨碌碌滚下山去。 这略略一缓,张童仁便摸着刀、强要站起。 程咬金哪里肯依,冲上前又是一脚,将张童仁踢了个仰面朝天王八躺,然后狼牙棒抡起来,就是卯足劲砸了下去。 “砰!” 这一棒下去,可怜的张童仁哼都没哼一声,一颗大脑袋连同头盔已被砸得稀烂,仿佛破碎成八瓣的西瓜。 “哈哈哈!”程咬金这莽货顾不得溅得一脸脑浆子,放声狂笑:“死得好!敢跟俺老程叫板,去你娘的怂货!” 郑军一见,军心大乱,本来还能勉强相持的战线立时散乱起来。 “杀!给我杀!”程咬金这莽货是个人来疯,跳着脚大吼:“军师有令,这帮人渣,一个不留!” “杀!”玄甲兵士气大振,奋力冲杀。 玄甲兵的优势是全方面的。 大隋骁果虽然精锐,但比起玄甲兵这样近乎百里挑一的超级强军,还是有些不如的。 装备上面,同样有差距。 玄甲兵装备的,是大唐十三甲之首的明光甲,在唐初,这是只配属军官的优质重铠。 而郑军呢,却是沿用骁果军的山文锁子甲。 虽然此甲也属于重甲,防御性能不错,但比起明光甲,还是差了不少。 之前,借着人数上的优势,郑军还能勉强抵挡,但张童仁这一死,却让脆弱的均衡立刻被打破。 郑军节节败退,慢慢被逼到了悬崖边缘,眼瞅着已是绝境。 郑军大势不妙,杨公卿一样危若累卵。 力敌秦琼二十余合的他,已经接近极限,浑身大汗淋漓,手臂酸麻,随时可能落败。 余光又瞥见战况大大不利,更是心急如焚。 这玄甲兵果非等闲,唐唐骁果禁卫竟也抵挡不住! 莫非今日某要死于此地? 就在杨公卿心慌意乱时,程咬金杀至近前,哇哇怪叫着:“二哥,我来助你!杨大将军,还识得俺老程不?” 杨公卿大骇,一个秦琼他都挡不住,再来个程咬金,焉有命在? 不待程咬金杀近,杨公卿虚晃一招,扭头便走,一边奔逃一边大呼:“撤军,全部撤军。” 眼见输定了,他也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虽然很丢脸,但总好过全军覆没。 见得连杨公卿都溜了,郑军哪还有战意,当下,纷纷撇了玄甲兵,专寻战场的空隙处,向山下溃逃。 这一下,真是兵败如山倒,拉都拉不回来。 秦琼和程咬金大跌眼镜。 这杨公卿好歹是郑军一等一的大将,没想到见势不妙,逃得这般利索,跟王世充有得一比。 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什么样的臣子,大伙一色的转进如风。 “追!别让郑军逃了。” 秦琼如何肯放,一声令下,玄甲兵左队如狼似虎,衔尾疾追,不时的便有郑军被追上,砍杀于地。 谷口。 朱粲不见唐军踪影,正自惊疑不定,猛然间,葫芦谷北峰喊杀声惊天,兵器乱撞。 什么情况?朱粲大吃一惊:莫非唐军没有撤走,而是识破了我军计策,悄悄摸到伏兵身后? 紧接着,葫芦谷南峰也同样响起了喊杀声。 朱粲就是只猪,现在也明白被唐军阴了,可笑他们一帮人还巴巴的等着埋伏人家呢。 “该死!”朱粲脸色酱红,一脸的气急败坏:“唐军早知是计,我们被唐军耍了。” “大掌柜的,那现在咋办?” 众兽兵也是一片慌乱,仿若惊弓之鸟类般四下乱瞧,生怕不知何处便杀出一支凶狠的唐兵来。 “咋办?当然是赶紧逃啊!还等着唐军来收拾咱不成?”朱粲气得破口大骂。 他不是傻子,反而相当狡诈,今天八成是讨不了好了,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紧逃。 吃败仗不怕,只要这败仗不是他的原因,王世充总没话说。 当下,这恶魔竟半点没想着增援友军,只顾带着千余兽军,掉头就往另一侧谷口逃去。 却说杨公卿,且战且退,终于逃至山下。 一回头,却不禁有些悲从中来,两千五百郑军,能够逃下来的,竟只有五、六百人。 其余的,结局自不用多说。 这一仗,他败了! 而且败得很惨! “走,快上马。”杨公卿强忍悲愤,迅疾下令。 郑军此来,都是骑兵。 上山埋伏前,马匹都存放在一座隐蔽的山坳内,此时纷纷奔入山坳,骑上马便自狂奔。 可谁想,没跑多远,玄甲兵蹄声如雷,也上马沿着山路追了上来。 “莫走了郑军!” “活捉杨公卿者,有重赏!” …… 听着身后唐军的喊杀声,杨公卿暗自咬牙,却头也不敢回,领着残军惶惶如漏网之鱼。 刚拐过前方一处山口,迎面却撞着另一伙败军,也有大几百人。 杨公卿定睛一看,不是郭善才又是何人!? 这位郭大将军比他还要凄惨,头盔都丢了,脸颊还青肿着,这败得也着实狼狈了一些。 “老郭,薛将军何在?”杨公卿找不着薛士安。 郭善才一听,顿时悲从中来:“士安为了救我,被那尉迟恭一鞭打死了,某对不住他。” 杨公卿一听,顿时作声不得。 “对了,何不见张将军?”郭善才也问起张童仁。 杨公卿差点飚泪:“他被程咬金那匹夫杀了。” 一时间,二位大将军相顾无言,颇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这次郑军损失太大了。 “杀,莫走了郑军!” 这时,稍一耽搁,唐军已然追上,北面秦琼、程咬金,南面尉迟恭、翟长孙,各自引兵杀来。 郑军尾巴顿被揪住,被玄甲兵一阵痛杀,尸横滚滚。 “郭将军,事急矣,咱们快走!” 杨公卿不敢耽搁,二人连忙合兵一处,沿山路向东北狼狈逃窜。 没逃得几步,杨公卿忽然想起一事,急急问道:“老郭,此番大战,你可见到那朱粲?” “未曾。” 杨公卿顿时破口大骂:“这狗贼,必是气势不妙,先自逃了。他若引兵来援,我二人未必会败!” 郭善才一听,顿时会意:逃得好,逃得妙啊,这次大败,总要有人背黑锅。你朱粲一个外来的破落户,你不背谁背? “对,对,这等害群之马,死不足惜。我等回去,便禀明陛下。” 只一瞬间,二人便达成了默契,反正那朱粲恶名昭著,想必多些罪名,他也不在乎。 第四十一章 谈笑灭樯橹(一) 夕阳微斜。 夏雨和李道玄,领着五百玄甲兵和五百轻骑,悄然绕过了葫芦谷,来到一处险峻隘口。 按老山民所说,这是葫芦谷敌军东逃的必经之地。 “军师,”李道玄磨拳擦掌道:“郑军很快就会败逃过来,咱们赶紧列阵迎敌吧?” 夏雨没理这跃跃欲试、仿佛打了鸡血的家伙,只是打量了一下附近地形,思索了片刻才道:“郡王准备如何列阵?” 李道玄闻言,一脸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塞住隘口,当路摆开,让那郑军插翅难飞!” “蠢!”夏雨一听,却只回了一个字。 “……”李道玄一听,好不委屈,他这样布置,很合兵法的好不好。不服气道:“那军师说说,俺蠢在哪里?” 夏雨冷哼道:“你这般列阵,郑军前后无路,必然死战求生。你能不能尽数拦下咱不说,就算拦下了,可想过会死伤多少?合不合算?” 李道玄一听,有些作声不得,半天才嘟囔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俺这般布置,兵法上又没错。” “兵法?”见这家伙仍然头铁,夏雨恨铁不成钢道:“兵法是让你活学活用,不是让你生搬硬套的。你这般用兵,秦王殿下不敢放心用你,那是再正常不过。” “那您说该怎么列阵?”李道玄苦着脸,他咋老是挨训。 以前是二哥骂,现在是军师骂,他招谁惹谁了。 “若我来列阵,”夏雨一指北面一处高坡:“必先以五百兵玄甲兵列于坡上,蓄势待发,然后令五百轻骑向前诱敌,佯装败退,将敌兵勾至坡下。” “待敌就位,玄甲兵居高临下,猛烈冲击敌军侧翼,五百轻骑再回身夹击。如此,敌军首尾难顾,任谁也难逃一败,而且我军伤亡也会很少。” “军师妙计!”侯君集一听,直竖大拇指:“您这用兵,真是老练、狠辣,若秦王殿下在此,也当拍案叫绝!” 侯君集是谁? 那是贞观朝一流名将,灭国级高手,眼光自是没得说,一听说夏雨布置,就知靠谱。 另一名玄甲兵将领杜君绰也佩服道:“是呢,秦王殿下用兵,也是这般有正有奇,绝不拘泥。郡王爷,您可真的要好好学学。” 夏雨暗自得意。 他虽然只是资深军迷、民间土专家,但却站在了是古今中外、无数军事大家的肩膀上。 开挂的人生,不牛逼都不成! 李道玄却头大如斗,觉得这兵法神马的鬼东西,比他娘冲锋陷阵、斩将杀敌麻烦多了。 这货苦着脸,指着自己道:“也就是说,孤便是那诱敌之人?” “是啊。”夏雨一脸理所应当道:“玄甲兵冲击力强悍,列阵埋伏、一锤定音,非他们莫属。轻骑又是郡王的部队,你不去谁去?” “呃,郡王爷不会指望我吧?”夏雨笑着调侃道。 闻言,侯君集和杜君绰都乐了,谁都知道,夏雨可是弱鸡一只,冲锋陷阵?别逗了! 李道玄哭丧着脸:“自是不敢让军师去。只是,俺打仗,一向勇猛无畏,装败,俺不会啊。” 众人:“……” 夏雨一脸无奈:“殿下莫闹,装败还要人教?你十成本事,拿出个两三成来,打上几回合,便装作大败亏输,扭头便逃好了。” “对,对。”侯君集和杜君绰笑呵呵的连连点头,颇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想打赢,或许不容易,想打输,那连只猪都会,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但很显然,一向好胜的李道玄李小郡王十分不乐意,当下磨磨蹭蹭的还要找理由。 夏雨却不耐烦了:“军令如山,殿下不会想违令吧?” “若是如此,我也不打你军棍,只是以后,再有领兵出战的机会,殿下就只能看着了。” 李道玄:“……” 夏雨这话,污侮性不大,杀伤力极强,让李道玄这样好斗的人干看别人打仗,比死都难受。 这真是妥妥的击中了某人的命门! “好吧,俺去还不成吗?”郡王殿下屈服了,一脸崩溃的领兵而去。 看着其斗败公鸡似的背影,夏雨就知道这货满腹的怨气,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不是吗? 却说朱粲,引兵如丧家之犬、惶惶然逃窜而来,出谷没有多远,正撞着了李道玄。 “大当家的,前面有唐军!”有兽军骇然一指前方。 朱粲大惊,急抬头张望,果然看见了唐军的旗号,不禁吓得麻爪:“直娘贼,这唐军恁的奸诈,一早就跑到前头堵咱们了。苦也!” “大当家的,现在咋办?” “咋办?当然是冲过去了,不然等死吗?”朱粲差点破口大骂,问这蠢话,没脑子吗? “可是,您看旗号!”有兽军怯怯道。 朱粲一愣神,仔细一看旗号:淮阳郡王,李!顿时也是变色:“日,是那小魔王!” 李道玄虽然年轻,但在征刘武周一战时,已经崭露头角。 小郡王但凡临阵,必所向无前、斩将夺旗,年轻虽轻,但已经是威名赫赫、天下咸闻。 据说,连秦琼、尉迟恭这等猛将都不是其对手。 莫非,今日某家要交于此? 朱粲暗暗叫苦。 他虽然凶残暴虐,却没傻到认为自己是项羽复生、冉闵再世,能打赢这李道玄。 两军阵前,心中憋屈的李道玄板着脸,恶狠狠出阵:“呔,前面可是朱粲狗贼?快快伸出脖子,来小爷面前受死。” 看着杀气腾腾李道玄,朱粲顿感脖子发凉。 一向狡诈的他,哪敢自己上去送死,眼珠转了转,一指身旁副将韩让:“你去冲阵。” 韩让大骇,只觉腿肚子转筋:“某、某去?” 对方可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猛将,就问你怕不怕? “难不成是某?”朱粲脸色不善。 “可、可是——”韩让都快哭了,他是真的害怕啊,害怕自己都挡不了李道玄一合。 “少他娘废话,你若不去,某现在就宰了你。”朱粲目露凶光。 韩让知道,这朱粲不是开玩笑。 别看自己跟了朱粲多年,但在这朱粲心里,除了爹娘,就没啥人不能卖,没啥人不能吃的。 他若再磨蹭,朱粲必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一槊。 “末将领命。” 没奈何,韩让只好硬头皮,壮起胆子,大喊一声:“兄弟们,想活命的就跟某冲啊。” 所部数百兽兵也发起凶性,随着韩让冲阵。 毕竟,以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延安集的血债,若不拼命,唐军不把他们剁碎了才怪。 眼见得敌军杀来,李道玄瞬间只觉得热血沸腾,便想冲上去杀他个天翻地覆、畅快淋漓。 但忽想夏雨诱敌的任务,李道玄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这糟糕的感觉,就仿佛兴冲冲上了床,却突然发现女方来了大姨妈,别提多泪奔了。 “呔,来者可是朱粲?” “某家韩让,李家小儿,给某受死!”韩让拍马舞槊,哇哇怪叫着给自己打气助威。 韩让? 什么无名小辈,没听过! 李道玄那个郁闷啊,朱粲虽然声名狼籍,但好歹也曾是一方军阀,他诈败勉强不寒碜。 可这韩让是什么鬼? 他也要败? 这不臊死人? 李道玄瞬间纠结无比,脸色阴晴不定,仿佛变脸。 但战事可容不得他多想,韩让已然冲近,卯足劲一槊刺将过来。 李道玄无奈,只好抬槊格挡。 想及夏雨嘱咐,他十成力便只用了三成,真是温柔无比,想着对方总该能挡住了吧? “当!” 瞬间,两槊相交,金铁铮鸣。 韩让只觉得对方兵器上传来一股巨力,震得他手臂发麻,手中长槊都差点飞将出去。 “小贼好大力,再接某一槊!”但就算再惊恐,韩让也只能玩命。 李道玄一听,差点泪奔:尼玛,老子只用了三成力,你还嫌劲大,弱鸡都他妈该死啊! 但更憋屈的是,就这样的弱鸡,他还得输! 罢罢,气力不能改了,只能在武艺上再放水了。 李道玄于是恨不得绑上自己双手,拿出初学乍练、七八岁时候的本事,扭扭捏捏的和韩让厮打在一起。 对,李道玄觉得,这不是沙场厮杀,最多是两只菜鸡在厮打、在互啄! 第四十二章 谈笑灭樯橹(二) 李道玄这一放水,韩让却是又惊又喜。 什么天下第一猛将,除了有一股子傻力气,武艺却是稀松平常,老子努努力,嗯,能赢! 于是,找到感觉的韩让哇哇怪叫,槊风狞恶,一招接着一招,招招不离李道玄要害。 一时间,威风八面的韩让都有了一种错觉: 自己才是天下第一猛将! 天下人不识真英雄,竟让小儿成名! 看着嚣张不已的敌将,李道玄气得差点吐血:好贼将,等着瞧,等会小爷不捅你七八十来个窟窿,就不算完! 虽然抓狂至极,但想起夏雨的威胁,该败还得败! 李道玄战不七、八合,觉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他怕忍不住会一槊捅死这不知死的货! “敌将厉害,快撤!” 李道玄虚晃一招,佯作不敌,拔马就败退下去。 五百唐军轻骑当然知道是诈败,一见小郡王发出了信号,也顾不得再与敌军厮杀,纷纷败逃下去。 “哇哈哈,兄弟们,唐军无能,给我杀!” 韩让哈哈狂笑,发出了追击命令,数百兽军士气大振,这帮人渣滓最擅打顺风仗,顿时嚣张的衔尾狂追。 正败逃的李道玄听见这话,臊得俊脸通红,差点把头埋进裤裆里。 娘的,真是羞耻啊! 以后,再有这诱降的破事,说死了老子都不干! 后军阵上,朱粲正自提心吊胆,可没想到,只眨眼功夫,韩让便轻松杀败了李道玄。 这局势逆转之快,让朱粲大跌眼镜。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他还在迷糊,韩让和数百兽军已经追击而去。 “大当家的,唐军已被杀败,咱们也快追吧。”有高兴的兽兵提醒朱粲。 朱粲来不及多想,他之前一直在湖广肆虐,没有和唐军交过手,只以为是这李道玄名不符实。 不过,想想也对,天潢贵胄吗,大伙自然是捧着、抬着,战绩注水,也很好理解的不是? 他之前打仗,经常也是斩首五百,就号称杀敌一万! 当然,有时候也会杀些百姓充数,以壮声势。 “娘的,吓老子一跳,原来是只草鸡!”朱粲骂骂咧咧,胆气立壮:“走,追上去。”心中却在盘算:如果杨公卿和郭善才大败,自己却打溃了唐军第一猛将,岂不大大露脸!? 高坡上。 五百名玄甲兵正严阵以待,似一群凶狠的猛虎准备出笼。 远远的,夏雨瞧见李道玄‘溃败’而来,身后打着朱粲旗号的郑军正咬着屁股猛追,不禁乐了:“瞧瞧,咱这位郡王爷,还是会打败仗的吗!” “哈哈哈!”侯君集与杜君绰捧腹大笑,可以想像,一向傲娇的李道玄现在一定憋屈得很。 夏雨冷笑:“我就知道,战事一开,这朱粲必会第一个逃窜。越是这等人面兽心之人,往往越是色厉内茬。” “两位将军,全军上马,准备冲阵吧。记住:尽快解决战斗,一个不留。后面还有郑军溃兵。” “诺。” “对了,军师,”侯君集问道:“那朱粲也要死的吗?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对,不能便宜了这恶魔!”夏雨神情少见的狰狞起来:“传令下去:朱粲我要活的。我要将其千刀万剐,以谢天下!” “诺。” 侯君集、杜君绰领命,五百名玄甲兵纷纷上马。 趁着大战来临的最后一点空隙,有的兵士忙里偷闲给战马喂上一把豆子或燕麦,有的甚至还剥开煮熟的鸡蛋,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现在却毫不吝啬的塞到了马嘴里。 别以为战马只吃草就行,那样的马,根本上不得阵。 想要战马彪肥体壮,耐力绵长,除了新鲜草料,细粮也缺不得。 很快,李道玄败退回隘口,朱粲和千余兽兵也蜂拥而来。 趁着敌军仓促而至,还没有发现坡上埋伏的玄甲兵,夏雨及时的发出了出击命令。 “玄甲兵,击出!” “军师安坐,等俺们的好消息。”侯君集大笑一声:“儿郎们,随某杀了这帮狗日的!” “杀,一个不留!” 众玄甲兵恨极了这帮兽军,一摧战马,四蹄翻腾,庞大的军阵渐渐加速,似黑色的洪流般奔腾而下。 “哪里打雷?” 正追得兴起的朱粲听见动静,猛的一愣。 “大当家的,北、北面——”有兽兵声音颤抖,指向北方。 朱粲一扭头,便看见了高坡上席卷而下、杀气腾腾的玄甲兵,不禁唬得魂飞魄散。 苦也,又中计了! 唐军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领兵,太他娘坑了!诡计是一个接一个,还有完没完!? “快,往前冲,不然大伙全得死!”朱粲急得声嘶力竭,拼命下令。 刚刚还欢天喜地的众兽兵也是吓得肝胆俱裂,便要玩命向前突围。 然而,玄甲兵转瞬即至,兜头便是一波狠辣的箭雨覆盖。 要知道,玄甲兵所用骑弓,都是特制的一石二斗角弓,而一般步兵所用的长弓也仅为一石。 如此强弓,非玄甲兵这样一水的军官级劲旅根本拉不开。 但这也就意味着,玄甲兵的箭,那是又准又狠! 朱粲所部,在王世充的麾下,就是充数的杂兵,好盔甲根本没份,只是普通的皮甲。 而皮甲在玄甲兵的强弓面前,无异于纸糊。 霎那间,箭雨落下,众兽兵但凡中箭,无不是透体而入,有的甚至直接被射了个对穿。 这样的重伤,真是非死即残。 于是,只是一哆嗦的功夫,朱粲军阵外围,就有一百多名兽兵惨叫着、横尸马下。 好狠的箭雨! 朱粲看得瞠目结舌,唬得魂飞魄散,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明白玄甲兵究竟有多恐怖! 一波箭雨放出,两军相距止剩三十步。 侯君集一声唿哨,众玄甲兵纷纷收起角弓,从得胜钩上摘下长槊,平端在胸,放马猛冲。 数秒之后,两军相撞。 玄甲兵快马重甲,产生的冲击力是极其可怕的—— 锐利的长槊轻松的洞穿皮甲和人体,将一个个试图反抗的朱粲兽兵无情的穿在槊上,然后像甩破娃娃似的将残尸掷于地面。 鲜血当空挥洒,阳光下,有一种血腥而绚丽的美! 在玄甲兵这样的劲旅面前,朱粲的兽兵们完全不堪一击,毫无半点戮害百姓时的威风! 甚至是他们越反抗,玄甲兵越兴奋,杀戮得越狠。 “哈哈哈,兄弟们,援兵来了!给我往回杀,宰了这帮畜牲。”而一见侯君集等杀出,李道玄喜得是手舞足蹈。 这货再也按捺不住一颗杀神附体的心,一扭头便自杀回,手中巨槊早已是饥渴难耐。 乱军之中,也许是冤家路窄,李道玄兜头便撞着追得正欢的韩让。 “哇哈哈,狗贼,给孤死来!”李道玄大喜,拍马舞槊,直取敌将。 可怜韩让,正被突然杀出的玄甲兵吓得惊魂失措,又被李道玄回身夹击,不由红了眼。 “可恶,老子跟你们拼了。” 困兽犹斗的韩让也是挺起长槊,准备强行突围,反正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若是能宰了唐军这小郡王,那他更是血赚。 可怜韩让,至今仍是活在梦里。 结果,双骑相交,李道玄怒目圆睁、用足十成的力气,一槊刺击而出,竟有如雷霆炸裂,带起恐怖的星爆之声。 “扑!” 这一槊堪称是人类武艺的巅峰,韩让如何难挡?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被暴烈的一槊捅穿。 韩让好歹也是一员战将,所穿也是将领的标配明光甲。 但在李道玄快马、重槊,还有无上勇力面前,这明光甲也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死亡来临的是如此突兀,让韩让脸上的惊愕都凝固了。 估计这货到死才明白,他让人给耍了。 他拿的也不是啥主角剧本,而是标准的路人甲杂鱼。 第四十三章 谈笑灭樯橹(三) 一槊扑杀了韩让,李道玄兴奋的举着尸体,在半空中耀武扬威的炫耀了两圈,这才狠狠的甩落地面。 “呸,真以为你是项羽吗!?弱鸡!” 李道玄兀自不忘恶狠狠的吐口唾沫,只觉胸口一口恶气去了小半,爽快多了。 一抬头,却见前方玄甲兵正疯狂蹂躏着朱粲兽兵,那架势,有若风卷残云,大口吞噬。 “喂,喂,给孤留几个。”李道玄大急,赶紧率军抢上。 乱军之中,朱粲急得双眼血红,拼命的咆哮督战:“顶住,不想死的,都给我顶住!” 绝境之下,众兽兵也爆发战意,拼命顽抗。 但是,然并卵。 玄甲兵个个都是百人长级别的身手,朱粲兽兵拼尽全力,死上好几个才能砍上玄甲兵一刀、或者刺上一槊。 但让他们绝望的是,玄甲兵的明光甲几乎免疫了任何的攻击,刀砍上去一个白印、槊刺上去一个白点。 这还怎么打?众兽兵脸绿了。 玄甲兵却不管这些,虐菜的感觉好极了,尤其是这些菜还罪大恶极,只恨人数太少,不够杀啊。 “投降!” “投降!” 有机灵的兽兵连忙大叫,慌忙举起兵器便待投降,一帮禽兽之徒,自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 然而,他们想错了。 唐军对投降的回应,却是冷漠的目光和凶狠的杀戮,仿佛没看见他们高举着兵器一般。 兽兵们很崩溃,没头苍蝇般疯狂乱窜,预图夺路而逃。 李道玄白马银甲,似一道闪电突入敌阵。 所过之处,槊如狂龙,碰着的就死、擦着的就亡,直若破浪而行,敌军纷纷惨死落马。 没有了束缚的李道玄,终于爆发出了李元霸级的恐怖战力。 就朱粲这些弱鸡兵,别说只有千余,就是上万,李道玄自信也能匹马单槊、来去自如。 高坡之上。 见战况大好,正自开心的夏雨一眼就瞥见了李道玄,脸色就是一黑。 没办法,这货白马银甲,目标明显,再加上一骑绝尘,在敌军中横冲直撞,简直风骚无比。 “这混蛋!”夏雨气得打跌。 这李道玄是威风了,乱军之中,根本无人能挡,但问题是,这货只顾自己一个人杀得痛快,把部下完全抛在了脑后。 可怜五百唐军轻骑,在乱军中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寻找自家主将。 但李道玄冲突得太快,这些可怜人都快累出了翔来,也追不上这位小郡王的屁股烟。 这样一来,负责兜截正面的唐军轻骑就完全乱了阵形。 有机灵的朱粲部兽军赶紧突围,逃过隘口,溜之大吉。 这打的什么鸟仗! 夏雨气得简直要抓狂了,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咬着牙骂道:“这狗日的李道玄,你是大将,大将啊!” 的确,哪有这样的大将,只顾自己杀得痛快,将指挥完全抛在脑后。 太任性了! 太莽了! 怪不得历史上最终把自己给莽死! 一旁的胡三一见状,连忙宽解:“军师莫恼,小郡王就是这样的脾气,不然的话,秦王殿下也不会管着他了。” 一听这话,夏雨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都怪他遇人不淑,信了这李道玄的鬼话,这次要放跑了朱粲,或者坏了事,他一定—— 呃,好像也不能咋样! 这位可是天潢贵胄,李世民舍得杀,还是李渊舍得杀? 想到这里,夏雨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他咋就带了这货出来呢。 难受! 想哭! 但现在已经杀做一团,他想调整也来不及了,只能听天由命。 乱军中,朱粲彻底慌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千余部下便只剩下三四百人,这损失的速度,比窜稀还夸张。 而且,唐军竟似完全不接受投降,这是要斩尽杀绝的架势啊。 妈的,还是赶紧逃吧。 朱粲顾不得许多,连忙带着十数名亲卫,撇下被杀得乱窜、已毫无战意的军队,就向东面亡命奔逃。 这狡猾的家伙,也看出堵路的唐军轻骑有些混乱。 或许,这是他唯一逃生的机会。 然而,许是朱粲恶贯满盈、天意该绝,乱军中,迎面正撞上匹马纵横、所向无敌的李道玄。 一看朱粲华丽的盔甲,还有身后的旗号,李道玄眼睛就是一亮:尼玛,功劳送上门了! “朱粲,哪里走!?给小爷死来。” 李道玄兴奋至极,拍马舞槊,直取朱粲。 几名朱粲亲卫还想上前阻挡,但在李道玄这样的盖世猛将面前,完全不是对手,一槊一个,瞬间全部解决。 我操,这小郡王原来这么猛的吗! 朱粲差点吓尿,哪还敢正面硬突,一拔马,便要向侧方逃去。 李道玄杀得兴起,如何肯放,一催战马,似一道银色闪电,槊风狞恶,夺刺朱粲前胸。 朱粲最后几名亲卫见状,呐一声喊,竟一哄而散。 混蛋,你们忘恩负义啊! 朱粲欲哭无泪,凭良心讲,他对身边亲卫还是不错的,钱财、女人,平时喂得饱饱。 万没想到,危机关头,这些混蛋竟然弃他如履,毫无武德。 没奈何,眼见得李道玄这个杀神迫近,朱粲只好咬着牙、红着眼,挺槊和李道玄玩命。 要说,朱粲也曾为一方霸主,最多时,统兵二十万(挟裹百姓),横行湖广。 这样的人,残暴归残暴,本事也必然是有的,至少朱粲对自己的武艺很有几分信心。 当下,双骑迫近,两只长槊在半空中相撞。 “当!” 只一合,朱粲便觉对方长槊传来一股洪荒巨力,双手虎口瞬间炸裂,兵器更是差点脱手。 这厮是项羽附体吗!?朱粲骇然。 瞬间,二马相错处,李道玄槊交左手,从背后拔出钢鞭,照着朱粲的后背就是闪电一击。 “砰!” 感觉到背后恶风不善的朱粲魂飞魄散,他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被一鞭打个正着。 朱粲只觉得仿佛被巨雷劈中,一口热血喷涌而出,惨叫声处,栽落马下。 哈哈! 什么狗屁迦楼罗王,在小爷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李道玄得意非常,挂好钢鞭,瞬间扭转马头,拍马舞槊,便要结果了朱粲这个恶魔。 就在这时,侯君集杀奔而来,大呼道:“郡王爷槊下留人!” 切,想抢功,门都没有! 李道玄却想多了,不但不停,反而快马如电,一槊便向重伤不起的朱粲咽喉处捅去。 我命休矣!朱粲心生绝望。 李道玄咋想的,猴精的侯君集一清二楚,只好大呼道:“军师有令,朱粲要活的。” “呼!” 李道玄听得真切,手中巨槊森寒的锋刃堪堪停在了朱粲咽喉近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 侯君集再晚个半秒,朱粲便要凉了。 “哼,算你这家伙走运。”李道玄一脸悻悻,抓活的神马,哪有一槊宰了快活,麻烦。 朱粲瞬间死里逃生,只觉裆下一片潮湿,竟是吓尿了。 越是无视他人生死的人,自己有时候越怕死。 “多谢郡王爷槊下留人。”侯君集带着一队玄甲兵冲上来,一见朱粲还活着,松了口气。 “朱粲交待你了。孤再去冲杀一阵。”李道玄将槊一收,便待离去。 “等一等。”侯君集一边示意部下将朱粲五花大绑,一边连忙叫住李道玄,苦笑道:“郡王爷,别再冲了,瞅瞅您部下都在哪呢?” 李道玄一愣,回头一看。 好家伙,自己这五百轻骑东一摊、西一堆,有的在追杀朱粲兽兵,有的则正撵着自己屁股,乱得是一塌糊涂。 靠,丢人了! 李道玄脸色一红,就有些尴尬。 “郡王爷,”侯君集一脸无奈:“军师给您的将令,是堵住正路,与我玄甲兵一起,剿灭贼军。您倒好,只顾一个人杀得痛快,放跑了不少贼兵,想想军师的脸色吧!” 李道玄立马人间清醒,想起了自己的责任。 “哎呀,又杀得兴起。”这莽货懊恼的一拍脑门,有些心虚道:“老侯,待会军师要是发火,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说实在的,这货也是个混世魔王类型,平生天不怕、地不怕。 但对夏雨,他还是有些发怵的。 运筹帷幄、有神鬼之智不说,临战指挥,葫芦谷反伏击、隘口诱敌,也是毒辣而老练。 这样有真本事的人,李道玄服气。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怕夏雨发了火,以后不让他出战,那简直就要了他的老命了。 侯君集叹了口气,好意指点道:“您啊,还是赶紧收拢部下,尽快剿杀贼兵,将功补过吧。这样,军师面前,也好说一些。” “对,对。”李道玄恍然大悟,这货也不敢再莽了,赶紧转身收拢部队。 第四十四章 谈笑灭樯橹(四) 夕阳渐重。 隘口处的战斗终于结束,除了少数幸运儿,朱粲所部千余兽兵尽皆伏诛,尸横枕籍。 这些恶贯满盈、丧心病狂的兽兵,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其实也就一刻钟。 双方战斗力本就相差甚远,再加上夏雨出色的临场指挥,朱粲输得干脆利落十分正常。 很快,李道玄、侯君集、杜君绰三人押着朱粲快马上坡。 其余唐军则留在坡下打扫战场,遇到没死透的贼兵,二话不说,便直接补上一槊。 这些魔鬼,早死早下地狱! “军师,”侯君集策马上前,抱拳行礼,一脸高兴道:“朱粲在此。我等特来缴令。” “嗯。”夏雨点点头,却是面无表情:“谁抓到的?” 侯君集和杜君绰目视李道玄,夏雨在坡上当然也看见谁抓的,却是故意装做不知道。 李道玄心中打鼓,小心道:“呃,孤抓到的。” “是吗?”夏雨一脸惊讶道:“殿下匹马纵横,活捉敌酋,真是可喜可贺,厉害啊!” 这话味不对,军师很生气! 李道玄不傻,他只是莽,连忙赔笑道:“军师莫恼,是孤,不,是俺错了。俺不该撇下部队,一个人杀得痛快。” 侯君集和李道玄私交不错,也连忙说情道:“军师,郡王爷毕竟年轻,您原谅则个。” 夏雨心中无奈,他也只能发发火,别的又能咋办? 便是军神李靖在此,他敢斩朝庭郡王? 懒得理这混球,夏雨冷哼一声:“我军伤亡如何?” 侯君集一脸得意:“军师妙计,玄甲兵没有阵亡,只有几人负伤。这仗打得漂亮!” 李道玄则缩了缩脖子,一脸讪讪:“我部伤亡约五十人。” 夏雨那个气啊,若是李道玄靠谱点,这些伤亡可以少很多,真真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罢了,罢了,被这混球气死不值当! 夏雨气鼓鼓的扭过头,看向绑着的吃人魔王朱粲,脸色瞬间冷厉无比:“你就是朱粲?” 朱粲冷哼一声,在马背上昂着头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夏雨一呆:我擦,你很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俘虏! 正庆幸躲过一劫的李道玄大怒,跳下马,一把将朱粲扯将下来,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直娘贼!还敢嚣张,小爷我揍不死你!” “明明都吓尿了裤子,还装硬汉!” 小郡王劈头盖脸就是一阵王八拳、风神腿招待。 李道玄神力无比,这下手有多黑可想而知,朱粲被打得嗷嗷惨叫,那是一个满地乱滚。 神马狗屁硬汉,还装个毛线。 再说了,有尿裤子的硬汉!? 夏雨:“……”郡王爷,您这样,很狗腿知道不? “行了,别打死了。”夏雨没好气的摆摆手。 李道玄这才一脸气哼哼的停了手,还不忘嫌弃的吐了口唾沫,真是好不忠心耿耿。 朱粲气息奄奄,头盔也被打落了,满脸是血,那叫一个惨。 “朱粲,迦楼罗王!” 夏雨缓缓走上前,一脚踩在朱粲的脸颊上,狠狠的发力,将其半边脸都踩进了土里。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迦楼罗,神话中的金翅大鹏鸟,好食人。你以此为号,看来对吃人很自豪!?” “你他妈的还是个人!?” 看着夏雨憎恶至极的目光,朱粲知道,自己死定了。就他做的那些恶事,全天下都没几个人能容得下他。 “你便是唐军主帅?” 朱粲咬着牙,憋出了一句话。 “是又如何?”夏雨略略松脚,想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 朱粲喘了两口粗气:“可否告知姓名?某想知道,是输在谁的手里?不想做个冤死鬼。” 知道必死,这货心一横,干脆硬气到底,反正这辈子也够本了。 “我叫夏雨,大唐军师,是鬼谷弟子。”夏雨决定满足他的愿望。 朱粲恍然:“某知道你!”竟还面有得色:“嘿,输在鬼谷弟子手里,老子也不算丢人。” 夏雨有些意外:“消息挺灵通啊,在我营中有细作?” “这我不知,细作之事,都是陛下首席谋士、谏议大夫桓法嗣负责,其他人不得过问。” 桓法嗣! 夏雨知道此人,是王世充的首席智囊,狡诈多谋,很不好对付,原来用间也是他手笔。 夏雨没再追问,只是道:“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吃人?” 朱粲有些沉默,不管平时他装得有多不在乎,但其实也清楚,吃人是一件极丑恶之事。 “初时,只是大军缺粮,不得已而为之。但后来,就吃上了瘾,一日不吃人,就仿佛臊火上升,寝食难安。” 略一沉默后,朱粲说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看来,你真是天生的恶魔!”夏雨咬着牙,吃人都能吃上瘾,这他妈得有多禽兽:“你就没想过,会有什么报应?” “不敢想,也不愿想。”朱粲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好,我告诉你。”夏雨脸色凶狠无比:“我会在万千百姓面前,把你千刀万剐,以谢世人!” “你会死得很痛苦!很痛苦!为后者戒!” 朱粲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这般死法,配得上我朱粲吃人魔王的名头。” 反正已经豁出去了,他也无所谓了,一早他就料到,自己不会有好下场。 懒得再跟这人渣废话,夏雨厌恶的一摆手:“来人,押下去绑好,改日明正典型。” “诺。” 胡三一带着亲卫上前,捏着鼻子,把臊气哄哄的朱粲提溜起来,绑到一旁的树上。 这时,有斥堠飞马回报:“军师,三里之外,有郑军溃兵到来,秦将军等正在追击。” “有多少数量?” “不足千人。” “很好。”夏雨当即下令:“立刻停止打扫战场,所有人上坡列队,玄甲兵在前,轻骑在后,待郑军逃至,前后夹击。” “军师,”李道玄一听大为高兴:“这回不用诱敌了?” 这货是‘缺心眼子’吧? 夏雨一脸古怪,指着坡下道:“郑军又不是眼瞎,这么多尸体来不及打扫,他们会看不见?” “此次便以堂堂之阵,和秦将军他们两面夹击就完了。” 李道玄一脸讪讪,却开心得不行,被骂几句咋了,只要别让他装败诱敌,啥都好说。 日暮,晚霞浓重,天边一片绚丽的火烧云。 杨公卿、郭善才领着不少一千残兵,狼狈的逃至隘口。 他们身后,秦琼等正紧追不舍,不时的小刀子割肉,吃掉部分郑军后卫,仿佛狗撵兔子。 忽然,郭善才一脸骇然:“杨兄,你看那里?” 杨公卿一抬头,便见前方不远,仿佛刚刚发生了一场大战,满地都是死去的人和战马。 “是朱粲的人!” “有埋伏!” 杨公卿一眼便认出了尸体的着装和散落的旗号,心中一沉,满脸骇然的四下张望起来。 高坡上,唐军一前一后两个军阵杀气凛然,似一张巨弓,蓄势待发。 “该死!快冲过去。”杨公卿神情扭曲,大败之下,若还被唐军前后夹击,九死一生。 用兵如此毒辣,不留余地,想必又是那鬼谷弟子的手笔! 好狠的心! 好毒的计! “快冲过去。”郭善才也知道大势不妙,若不拼命,他和杨公卿今日难逃全军覆灭。 眼前的朱粲,不就是榜样么? 郑军也急了,毫不吝啬马力,用马刺拼命的刺击马腹,希望快点通过坡下这死亡之地。 夏雨见状,心中冷笑。 不管是任何人,只要参与了这次延安集屠杀,哪怕只是配合,他也不会留半点情面。 今天,都死在这吧! “全军出击,杀无赦!”夏雨脸色一厉,狠狠下令,心中冷酷的,没有泛起半点波澜。 现在的他,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这方天地,学会了冷酷和无情。 但不变的,是心中那份正直和做人的底线。 第四十五章 谈笑灭樯橹(五) “轰隆!” 高坡上,侯君集、杜君绰领兵开始加速。 他们刚刚才换了战马,马力十分充沛,此时居高临下,势若山洪崩泻,声势惊人。 杨公卿、郭善才见状,面色如土。 这等强军,只要一次突击,至少带走他们一半人。 要更命的是,身后,还追着更多的玄甲兵,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等,哪个又是善碴!? 容不得他们多想,刚冲下坡的玄甲兵兜头便是一波箭雨。 强弓重箭,郑军的山文锁子甲也抵挡不住,箭矢破甲而入,无数人惨叫着栽落马下。 郑军本就仓惶的阵形,一时越加混乱。 随即,侯君集等换上长槊。 因为此次没有安排当路堵截,所以,侯君集等没有侧击敌腰腹,而是直接兜截其前队。 郑军后队,自然是交给秦琼等人。 这是标准的斩头去尾,想要一个不留的打法。 电光火石间,两军相撞。 玄甲兵居高临下,马速得以充分发挥,正加上战力和装备上的优势,冲击力异常恐怖。 只一个照面,惨叫声,马嘶声,上百名郑军便被玄甲兵的长槊无情洞穿。 而玄甲兵的死伤却是寥寥。 郑军苍白无力的反击,几乎没给对手造成一丝的延误。 鲜血淋漓的现实,让杨公卿神色惨白,他知道,这仗完全打不得了,他已输得底掉。 “走,不要恋战!” 杨公卿心中一横,冲郭善才低吼一声。 郭善才明白,这是要扔下残军,两人独自逃命,虽然这很丢人,但也是别无他法了。 “走!” 郭善才一咬牙,便与杨公卿弃了仍在拼命的一众部下,只带着少数亲卫便向前方逃去。 乱世之中,兵,有的是。 自己能活下来,才是第一要务。 然而,杨公卿、郭善才想得太美了。 一支唐军轻骑没有选择跟在侯君集身后进行二轮突击,反而一拔马,兜向郑军前方。 巧巧的,正好截住了杨、郭二人。 “哈哈哈!”一见杨、郭二人的华丽甲胄和旗号,李道玄美得没点没冒出鼻涕泡来。 “杨公卿,郭善才,原来是你们二人!” “我家军师叫我一打起来,就向前兜截,说一定会有大鱼,这也太灵了!” “你二人好歹也是郑军名将,却这般弃军而逃,还要不要脸!” “来来来,某是大唐淮阳郡王李道玄,今日送尔等上路。” 李道玄深深觉得,夏雨对他太好了,这是摆明了给他立大功的机会啊,嗯,要抓住喽。 杨公卿、郭善才面面相觑,臊得满脸通红。 弃军而逃,本就够丢脸了,没想到,还一早就被人家料到了,真是最后一点颜面扫地。 “别跟他废话,冲过去。”杨公卿一咬牙。 郭善才心中打鼓。 李道玄的威名,他当然早就听过,那是号称唐军第一的猛将,但现在不拼命又能咋办? “冲!” 当下,两员郑军大将怒吼一声,拍马舞槊,夹击李道玄。 “来得好!” 李道玄大喜,光欺负一些杂鱼有啥意思,阵斩或活捉杨、郭这样的郑军大将才够爽快。 当下,小郡王一摧座下白龙驹,就要一挑二。 大将开打了,两边部下当然也不会闲着,纷纷一涌而上,准备你死我活的做过一场。 瞬间,两军相交。 杨公卿抢先发难,一槊捅向白龙驹的脑袋,郭善才也不示弱,一槊捅向李道玄咽喉。 多年袍泽,二人很是默契。 李道玄冷笑,一槊格开杨公卿兵刃,间不容发之际,身形一侧,又避过郭善才一击。 格挡之利落,躲闪之从容,完全是游刃有余。 随即,小郡王反击,大槊猛烈突击,奇快无比,挑刺郭善才胸腹。 郭善才慌忙用槊一格,却被李道玄巨力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栽下马去。 就在他心惊胆颤,指着杨公卿赶紧帮忙、分担一二时,让其三观尽毁的事情发生了: 杨公卿竟然虚晃一招,趁着李道玄被绊住,一拍马便溜之大吉。 而且走得十分潇洒,不带走一丝云彩。 郭善才:“……”杨公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李道玄更是一脸懵:我操,杨公卿,你底限呢?卖队友卖得这么利落,你良心不会痛吗? 一时间,李道玄和郭善才竟忘了再战,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三观尽毁的李道玄回过神,长槊一指郭善才,一脸同情道:“郭将军,人家都把你卖了,还要再打吗?” 说真的,他都不忍心杀这个倒霉鬼了。 郭善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才怒吼一声:“杨公卿,我操你八辈祖宗!”言罢,垂头丧气的弃械投降。 众唐军见状,一涌而上,将郭善才扯下马,来了个五花大绑。 李道玄回过头,再想寻找杨公卿,却见人家早已杀透重围,单人独骑,溜之大吉了。 妈的,追不上了! 李道玄心中懊恼至极,狠狠一拍大腿,他可不敢又弃了部队,一个人跑去追杀杨公卿。 再莽一次的话,他估计夏雨能把他生吃了。 看着某人潇洒远去的背影,李道玄忍不住鄙夷的心情,狠狠的口吐芬芳:“呸,小人!” 此时,玄甲兵主力也尽数追了上来。 所有唐军齐心协心,开始对残存的数百郑军进行了围剿。 郑军残兵崩溃了,虽然是骁果禁军出身,勇悍非常,但仗打到这份上,也再无士气可言。 更何况,主帅都一逃一被俘,他们还打个什么劲? “投降!” “投降!” 当下,仅存的残军纷纷一脸惶急的大叫起来,举起了兵器,能坚持到现在,他们觉得已经很对得住王世充了。 小小的包围圈外,秦琼等人互相看了看,有点拿不定主意。 夏雨说过,杀无赦。 但是,如今郑军主动投降,要杀俘吗? “呃,且末动手,某去问下军师吧。”秦琼忠厚,一拔马,便自驰上高坡,来见夏雨。 “军师。”秦琼抱拳参见。 “为何不打了?”夏雨皱眉。 “军师,郑军残兵主动投降,末将等拿不定主意,想——” 夏雨打断道:“我说过,杀无赦!” 秦琼愣了愣:“军师,郑军已降,杀俘不祥啊。” 夏雨语气很冷:“不接受,就不算俘虏。延安集的惨祸不能重演,我要让后世者戒。” 夏雨的话,极其冷酷,对这些郑军或许也不太公平。 但是,如果能让后人引以为戒,不再发生屠城、吃人这样恐怖的人祸,那一切便值得。 秦琼沉默了数秒,点了点头:“小郡王刚抓了郑军大将郭善才,是否也?” 夏雨想了想:“他留下,带回给秦王殿下发落。” 秦琼拱了拱手,策马而去。 很快,高坡下,众玄甲兵举起了手中角弓,在郑军残兵惊恐而绝望的咒骂中放箭抛射。 “嗖嗖嗖……” 箭雨如瀑,咒骂声渐渐停歇,一切的罪恶,就此划上了句号。 “嗒嗒!” 这时,唐军阵后,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众玄甲兵纷纷勒马,让开一条宽敞的通路。 夏雨控马,缓缓走过。 周遭的目光,恭敬而仰慕。 军中只佩服强者,能带给军人们辉煌胜利的统帅,无疑将获得所有人发自内心的追随。 战阵中心,尸横枕籍,堆如积山。 鲜肉流满了地面。 残旗覆盖了悲凉。 浓重的血气,令人作呕,不经过真实战阵的人,很难想像,这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场面。 夏雨心中作呕,但他忍住了。 他不敢想像,这样残酷的结果,竟是他一手导演。 但是,他不后悔。 这场战事,在他的印象中,原来历史上是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他这只蝴蝶,已经在开始扇动翅膀,改变着这个时代,但他希望是更好,而非更坏。 “传我将令!” 夏雨忽然出声,声音高亢而凌厉。 “所有郑军尽皆枭首,筑京观!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残民害民者,下场皆如是!” “尔等身为大唐军人,当牢记军人保家卫国的使命!如此,大唐当有天下!” “大唐万岁!” “大唐万岁!”山谷中,山呼万岁,震耳欲聋。 第四十六章 军中的规矩 入夜。 唐军们在处理完战场之后,便开始扎营。 由是轻军出击,只带了水和干粮、没有辎重,所以,扎营也很简单,只是寻了个开阔地,草草建了圈栅栏便算了事。 营帐也是没有的,唐军们卸了甲,铺了块毛毡,就席地而睡。 行军打仗,吃苦是常事,大伙也没啥好抱怨的。 好在现在是秋老虎,除了蚊虫多点,倒也不怕冻着。 而做为高级将领,夏雨就舒服多了,张玉贴心的带了个迷你帅帐,让他不用喂山中的毒蚊子。 帐中,辛苦了一天的夏雨就着清水,啃了两块胡饼,又吃了一块鹿肉干,算是填饱了肚子。 刚吃完,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四人一撩帐,就进来了。 “军师。” 打了大胜仗,几人眉开眼笑,得意洋洋。 “几位将军来了,快坐。” “找我有事?” 几人坐下,嘿嘿贱笑,互相瞅着,却是不说话,气氛一时有点怪异。 “……” 夏雨有些莫名其妙,笑骂道:“大伙这是咋了?笑得跟吃了蜜蜂屎似的,神经兮兮!” “你说。” “你说。” 秦琼四人推来推去,结果,还是脸皮最厚的程咬金被架了出来。 “嘿嘿,军师,”程咬金贱兮兮的陪笑着:“兄弟们想问问,这缴获该按啥章程办?” “怎么,一应战马、兵器、甲胄等,不应该统一上缴么?” 夏雨不解。 “这是应当。只是,不还有些缴获的金银细软么?”程咬金挤眉弄眼的提醒着夏雨。 夏雨恍然大悟。 朱粲这狗贼破了延安集,屠了数百户上千百姓,可是劫了不少钱财,如今都归了唐军。 夏雨沉吟着,延安集百姓都死光了,想还都没得还。 他本想说,一切缴获归公,人民军队不就如此么?但一瞧四人的德性,估计也没这觉悟。 “唔,我刚出山,很多事情不太清楚,如今军中规矩如何?” “军中规矩,向来就是主将说了算。” “不过,一般来说,战场上的散碎财物,都是分给将士们,不用上缴,算是激励下士气。” 程咬金连忙搓着手道,瞧这迫不及的德性,就知道这趟油水不小。 “这样啊。” 夏雨终于明白了,为啥这帮家伙这般积极了。 的确,指望古人有多大觉悟,那也不现实。 冻死不掳掠,饿死不拆屋,有这样钢铁般军纪的,纵观历史,也只有岳家军和那支人民军队。 既然现在的规矩就是这样,那他不想得罪人。 于是,夏雨点头道:“那就还按规矩办吧。将士们出生入死,也不容易,这是卖命钱。” “军师敞亮。”程咬金高兴的一拍大腿:“哥几个,都拿出来吧。” 嗯? 夏雨正一愣间,程咬金四人齐刷刷从身后解开一个布袋,殷勤地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军师,这是您的一份。” “我也有?”夏雨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家伙,这是早有准备啊。 “当然。”程咬金咧着大嘴:“您是主将吗,就该拿最大的份额。兄弟们规矩都懂。” 夏雨哭笑不得,这架势,好像他是分脏的大土匪头子一般。 他扒拉开四个袋子,往袋中瞅了瞅,好家伙,借着烛光,里面金的、白的,闪得晃眼。 夏雨吓了一跳:“这么多!?”怕不要值几千贯,这是要小发一笔? 尉迟恭却不以为然道:“军师,这不多了。要是打破了雄城大邑,缴获更是海了去。” “对,对,”程咬金附和道:“那一笔搂的,就够吃多少年。” 夏雨嘴角又抽了抽,这帮家伙,匪性十足啊。有些难以置信道:“这打破了城池,也能这般私分?” 古代的军纪,这么差么? “军师,这却要看情况的。”秦琼这个老实人接口道。 “噢,愿闻其详。”夏雨很感兴趣,要知道,有很多东西,史书上是不会记载的。 “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主动归降的。一般主将都禁止劫掠,府库也不准擅动,但大多会拿些钱财来犒军。” “第二种,抵抗了,但并不激烈的。破城后,除了府库,主将一般都会默许将士们洗掠城中富户、官吏,以作惩罚。” “但这也是有规矩的。当先锋、功大的先抢,其他人随后,各分一块地盘,慢慢洗过来。” “不过,只要不反抗,一般不杀人,更不准奸淫。” “第三种,拼死抵抗,激怒我军的。主将一般都会承诺,城破之日,数日不封刀,以激励全军奋力攻城。” “也就是说,一旦破城,除了府库,将士们可随便洗掠,没有任何规矩。” “这便是世人常说的屠城。” “而屠城,也是有流程的。一般会把城池划分为若干块,一支军队负责一块,再逐层分包下去。” “最开始,并不杀人,只是先挨家搜刮,一般百姓都会破财免灾。” “当然,谁都知道,百姓们不会傻到一下就交出所有的钱财,所以,还会有第二搜刮。” “这次搜刮,就不好说话了,拿不出钱财的,就是一刀砍死。” “百姓们怕死,只能乖乖将藏起来的余财再交出去。” “等榨干了钱财,就是第三轮搜刮。” “这一轮搜刮,却是以抢人为主,所有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及有手艺的工匠都会被挑出来带走。” “女子自然是分配给有功将士,而工匠则充实军中。” “等三轮搜刮结束,百姓们基本上就没剩油水了,军队会将剩余百姓用绳绑好、驱赶至一起。” “然后便是大屠杀,杀光方休。” “如果上面还不解恨,各军还会轮换区域,继续搜捕漏网之鱼,再将城池洗上一遍。” “如此一来,基本也就鸡犬不留了。” “最后,为了防止泄露风声,军队会撤出城池、放火焚城,如此才算一遍完整的屠城。” 看着秦琼侃侃而谈,夏雨一脸的震恐。 他万没想到,古时,竟然连屠城都整出一套严密的程序,军队隐藏的兽性令人不寒而栗。 可以想像,屠城令下,一个城池将会遭受怎样的绝望! “屠城之事,有伤天和,我大唐不会做得这么绝吧?”夏雨心情沉重,万一唐军也要这么干,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军师放心,一般不会。”秦琼见夏雨脸色难看,连忙安慰道:“我大唐军纪严明,志在天下,这种大失民心的恶事很少发生。” “很少?”夏雨抓住了话头,追问道:“也就是说,有过?” 秦琼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不是啥光彩的事,叹气道:“是的。有时候局势所迫,只能屠城。” 被迫屠城? 夏雨很不解,一脸的问号。 “二哥说得对。”程咬金苦笑解释道:“不瞒军师,屠城的事,大伙或多或少,都干过。” “不同的是,咱不是朱粲那屠夫,大多是没有办法,甚至不得不为之。” “有的城池,上下一心,拼死顽抗,我军攻城,死伤惨重,将士们厌战情绪十分严重。” “此时,若再强逼将士攻城,恐怕就会发生营啸,自相残杀。” “但若放弃,又会前功尽弃,全局崩坏。这种情况下,攻城不封刀,便是最后、也是唯一的办法。” “否则,凭啥让将士们无视生死、拼命攻城?” 原来,这便是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真相! 夏雨有些怔怔。 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触碰到历史中隐藏的恐怖血腥,乱世之中,人命当真不如狗。 “这也太残忍了!” “城破之后,就不能中止屠城,以其他条件,比如土地、钱财、爵位之位做为交换吗?” 不管什么理由,这种灭绝人性之事,夏雨实在无法接受。 “一旦许诺,就绝不能撤回。”尉迟恭忽然斩钉截铁道。 “为何?”夏雨不解。 “军师不知,彼时的将士,历经多场血战,早已杀红了眼,屠城既是一种激励,也是一种宣泄。” “如果冒然阻止,那些杀得兴起的大头兵会干出什么,可谁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尉迟恭不禁面色微变,显然是曾经的记忆让其心有余悸。 “是的。”翟长孙也告诫道:“昔日,西秦军暴虐,屠城乃是常事。” “虽然薛举号称西秦霸王,有万夫不当之勇,三军畏服,可一旦屠城开始,也是不敢轻易中止。” “军士们一旦杀红了眼,那可不管你是谁。谁敢阻止他们,就敢背后捅你一刀,甚至视你为仇寇!” 夏雨色变。 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军队是野兽! 没有强力的手腕,没有冷酷的心志,没有卓越的兵略,根本控制这了这头可怕的野兽! 自古以来,慈不掌兵! 夏雨终于意识到,真正的行军打仗,不是玩兵棋,那是真正的血与火,一将功成万骨枯! “我知道了。时候不早,各位将军请回吧,早点歇息。“ “诺。” 话题聊得有些沉重,众将也没有乐呵的心态了,纷纷告辞。 夏雨打开袋子,翻看了一下里面的财物,不少金器和玉器上鲜血犹存,分外刺眼。 一时间,小发一笔横财的兴奋荡然无存,有的只有深深的叹息。 这该死的乱世啊! 第四十七章 杀杀杀 八月十七。 中午。 唐军慈涧大营外,李世民率全体文臣武将,齐聚于道口,兴冲冲的向远方张望着。 忽然,南方铁蹄震动、烟尘如龙,显有大股骑兵奔腾而来。 “殿下,军师他们回来了。”柴绍笑呵呵道。 “军师夜里送来短信,说斩获大胜,还俘虏了朱粲和郭善才,孤这一听,几乎一夜无眠。” 李世民笑得合不拢嘴。 “哈哈,殿下这是高兴狠了。”众人哄笑起来。 李元吉却是一脸晦气,众人之中,就他独树一帜。 这位齐王殿下,可一向看不惯夏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傲气,巴不得其吃上一场败仗。 要是被王世充宰了或抓了,那就更美好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夏雨胜了,而且是大获,齐王殿下的心情自然很不美丽。 但官职一带副,狗屁都不如,众文武也权当没看见这货不爽的嘴脸。 不多时,夏雨率军来到营前,一见李世民率众亲自出迎,赶紧纷纷下马,上前参见。 “有劳殿下出迎,臣等愧不敢当。” “军师辛苦!” “诸位将军辛苦!” 李世民笑得合不合拢嘴,抬头扫视了一下得胜之师,却有些诧异:“如何不见俘虏?” 不是说打了大胜仗吗? 可怜李二,只收到夏雨一个简单的报捷短信,并无详细战报,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琼众将一齐瞅向夏雨:老大,你解释吧,人是你下令剁的! 夏雨脸皮却厚,指着马上被绑着的郭善才和朱粲,一本正经道:“俘虏?有啊。这两个不就是?” “郑军大将郭善才。” “人间恶魔朱粲。” 李世民扫了一眼二人,哭笑不得道:“军师,你莫不是想说,郑军俘虏就这两人吧?” “殿下英明。”夏雨一脸仰慕的样子,但表演很浮夸。 “……”李世民一脸无奈:“军师,你莫糊弄孤!一场大战,总不成就这两个俘虏啊?” “确实就这两个。” “那其他郑军呢,都跑了?” “也不是。” “那人呢?” “呃,都剁了。”夏雨索性也不遮掩了。 所有人:“……” 李世民吃惊道:“都剁了?军师,你、你杀俘了?”自古杀俘虏不祥,那可不是小事。 “谁杀俘了?”夏雨却理直气壮道:“我不接受郑军投降,又哪来的俘虏?” 众人再次:“……”很好,很强大的理由! 李世民一脸崩溃:“军师,朱粲所部死有无辜,孤能理解,何至于其他郑军也一个不留?” “一丘之貉,焉有无辜!”夏雨却是斩钉截铁。 “殿下,”这时,程咬金轻咳一声:“军师还下令,把所有郑军枭首,脑袋铸成京观!” 我操!李世民和众文武大跌镜。 京观啊,这可是很恐怖的东西,虽能震慑不臣,但争议也是极大,自古以来,也没出现过多少次。 军师看起来多么文雅、和气的一个人,杀气这么重的么!? “军师,这、这——”李世民瞠目结舌,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你多嘴!夏雨狠狠地瞪了一眼程咬金。 老程吓得一缩脖子,连忙两眼看天,装作神游天外,暗自后悔咋鬼迷心窍、插啥嘴呢。 “殿下莫怪我心狠!” “率兽食人,不可重现!我要让后世者戒!” “便是再让我选择十回,我依然还会这么干!” 夏雨神色俱厉,杀气之重,让一众刀山里打滚的悍将们也悚然而惊:一个书生,竟比咱武将还狠,牛逼! 李世民大感头痛,苦笑道:“罢了,杀便杀了吧,也算罪有应得。走吧,将士们辛苦,且先回营,今日犒赏三军!” 一时间,营门外欢声雷动。 一边进营,李世民一边在马上低声道:“军师,以后这杀俘和铸京观可不能再干。自古人言可畏,朝庭里那般遭瘟的儒生可不好惹。” “殿下,若有弹劾,臣一力担之。”夏雨既然敢干,就不后悔。 “军师何出此言!?”李世民似有些生气:“明明是孤下令杀无赦,与军师何干?” 夏雨:“……”大佬,你这样担事,想感动死我吗? “殿下——” “军师不必多说。你为孤出生入死,孤岂能没有担当?”李世民神情坚毅,不容拒绝。 夏雨世之奇才,他必须保护。 有些事,他李世民担得起,夏雨却担不起。 “殿下高义!”夏雨不再多说,只是在马上微一抱拳,心中感慨:这样的明主,当有天下! 午时。 帅帐中,觥筹交错,李世民正为夏雨庆功。 夏雨和秦琼等你一言、我一语,便将昨日的战事基本说得清楚,众人听得是眉飞色舞。 这仗打得,太利落、太漂亮了! 歼灭数千郑军,其实不算什么。 但斩阵张童仁、薛士安,俘虏郭善才、朱粲,杀得杨公卿匹马遁逃,却十分了不起。 这可全是郑军有数的大将,天下咸知! 只此一役,夏雨当名震天下! 而郑军,则威风扫地! “军师用兵,果然甚妙!既出其不意,又环环相扣、老练狠辣,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小秦王很高兴,夏雨表现出了独挡一面的才能,在他心中份量越发重了。 李世绩也忽然出声,笑语吟吟道:“军师用兵,让某想起了南北朝时的一位名将。” 众人纷纷发问:“何人?” “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李世绩悠然一笑,说出了一句众人耳俗能祥的童谣。 陈庆之! 众人恍然大悟:这可是南北朝时战神级的名将! “确实很像。”封德彝笑曰:“一样的书生意气,一样的用兵如神,诸位,当为军师贺。” “敬军师。”众人纷纷呼应,气氛热烈。 群情如此,李元吉便是心中十分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举杯。 夏雨连忙谦虚,回敬众人。 饮罢,夏雨想起一事:“对了,殿下,俘虏的郭善才、朱粲如何处理,还请示下。” 李世民笑了,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夏雨的意思。 “军师何意?” “郭善才,斩!此人身为伪郑右游击大将军,仅高权重,斩之可震慑敌寇,挫敌锐气。” “至于那朱粲,恶贯满盈,虽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臣请将其押赴新安,于城中设刑台,将其千刀万剐,以谢天下。如此,也可为后者戒。” 夏雨一开口,便是一连声的杀、杀、杀! 大热天的,又是唬得众人一身冷汗。 “军师,”宇文士及忍不住道:“朱粲罪有应得,也便罢了。那郭善才在郑军中颇有名望,何不劝降?” “是啊,或许能分化郑军。”众文臣也纷纷道。 众武将却撇撇嘴,没有吭声,显然,大伙对郭善才这位同行不太瞧得上。 李世民却笑了:“便依军师之言。郭善才立斩,将首级传送军师。至于那朱粲,便由军师亲自监斩如何?” 夏雨一听大喜,连忙道:“谢殿下。” 这样善解人意的老板,真是要赞一个。 “殿下——”一听说还是要杀郭善才,众文臣急了,还待再劝。 李世民却摆摆手,傲气道:“不用说了,这郭善才志大才疏,孤看不上,还是斩了吧。” 他李二虽然患有重度‘人才饥渴症’,但也不是啥破烂都收的。 王世充麾下,他真没几个瞧得上,哪怕是单雄信,在其眼中,也不过是三姓家奴罢了。 众文臣素知李世民脾气,一旦决断,便不更改,只好作罢。 “我说诸位,别光动嘴啊?这酒喝的恁不过瘾。”程咬金这粗货,酒虫又往上冒了,大声嚎嚎着要拼酒。 一听这话,夏雨马上条件反射:“程咬金,我警告你,不许再耍酒疯!更不许碰兵器!” 众人呆了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八章 暴怒的王世充 与此同时,洛阳城。 伪郑皇宫。 务本堂中,王世充端坐正中。 这位郑国皇帝,身形高大魁梧,虬须猛恶,而且黄发绿眸,显示出标准的胡人血统。 是的,王世充不是汉人,而是西域胡人。 只因其母改嫁了霸城王氏,所以,才从支姓改王姓,也才借着后爹有了出仕的机会。 随后,借着长袖善舞、阴险狠辣,终于走到了今日。 两侧下首,还端坐着数人。 太子王玄应。 王世充兄长之子、唐王王仁则。 女婿、右辅大将军单雄信。 左游击大将军跋野纲。 谏议大夫桓法嗣。 司徒段达。 这几人,正是王世充最心腹的班底。 早上内朝,商议得较晚,王世充便留了饭,此时,每个人的桌案上都摆满了美酒佳肴。 不过,王世充似有心思,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单雄信看见,忍不住道:“陛下!陛下!” 连叫了两声,王世充才听见,转头笑道:“噢,朕走神了。贤婿唤朕,可是有事?” “陛下似有心思,可是在担心设伏一事?” “正是。”都是心腹,王世充也不隐瞒,手指轻击桌案,皱眉道:“按说也该有消息了。” “也不知那唐军会不会上当?” “陛下,”桓法嗣宽慰道:“唐军若是忍了,咱也不亏,正好可以震慑各地、不敢背反。” “不过,某料那小秦王年轻气盛,必然忍不了。” “可那李世民骁勇善战,年纪虽轻,却极不好惹,自晋阳起兵,不知败尽多少英雄!” “咱这计策,能瞒得过他吗?” 王世充虽然自负,但面对李世民这样的战神级对手,也是没多大信心。 “陛下,李世民乃唐军主帅,不会轻动。朱粲小股兵马,依臣看,李世民必不屑亲出。” “只要是他人领兵,我等计策必成,让那唐军吃个大亏。” 桓法嗣一脸信誓旦旦。 这货除了阴险狡诈外,察颜观色、溜须拍马也是拿手好戏,所以,深得王世充欢心。 “桓先生所言有理,父皇宽心。”王玄应也道。 “好,好。大家吃饭。”王世充果然受用,乐呵呵的招呼着众人。 就在这时,忽然有禁卫来报:“陛下,杨公卿大将军单人独骑,在定鼎门外叫城。” 嗯?王世充等皆是一愣。 唐军近在咫尺,为免意外,洛阳已经封城,任何人进出,都需要王世充的亲笔昭令。 所以,哪怕是杨公卿想入城,也得乖乖等回报。 不过,单人独骑是什么鬼? 其他人呢? 一时间,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竟是半晌都没有人说上一句话。 “陛下?”禁卫忍不住又问。 王世充回过神,黑着脸吩咐道:“去,持朕金牌令箭,让杨公卿马上入城,来此见朕。” “诺。”禁卫马上去取令。 “呃,父皇无须担心,或许,杨公卿只是单身先来报捷。”还是儿子心疼爹,见王世充脸色很不好,王玄应赶紧安慰。 王世充却是没吱声,只是闷头吃东西。 见气氛不佳,单雄信等也不敢再说话了,堂中一时很是压抑。 不多时,一身铁衣,也是一身血污的杨公卿匆匆而至,还没进门,便扑通跪倒在门口。 “陛下!”杨公卿神色悲怆,语气悲凉。 一见这德性,王世充就是只猪,也看出来这根本不像打了胜仗的模样,八成是败了。 说不定,还是惨败。 “滚进来!”王世充脸色铁青,咬着牙道:“快说,到底是怎么了?朕的大军呢?” 杨公卿心惊胆颤,只好硬着头皮进殿,跪着将战况一一细表。 当然,以杨公卿的狡猾,春秋笔法是难免的,反正不是我方不努力,而是敌方太狡猾。 当然,朱粲做为猪队友,也背了不少黑锅。 “陛下,”战况说完,杨公卿更咽痛哭:“可怜数千大军,皆丧于敌手,惟臣一人舍命杀出重围。” “臣丧师辱国,有负皇恩,自请军法,以谢天下。” 杨公卿很熟悉王世充的脾气。 打败仗不要紧,毕竟,连身为老板的王世充也经常打败仗,你好意思死揪着部下不放? 以往诸将打了败仗,大多也只是稍稍责罚了事。 但是,你一定要有态度!也就是说,你要敢于认错,输是自己无能,不能是陛下的锅。 当然,如果要有猪队友垫背,那是更好。 王世充听完,却铁青着脸不吭声。 杨公卿心中忐忑,便将哀求的目光投向王玄应、单雄信等人:老铁们,帮忙求求情吧! 这谁都有马高蹬低的时候,咱以前也帮过你们啊。 没办法,欠的人情得还。 段达和杨公卿交情最好,当即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说来,也是那夏雨太狡诈,非杨将军做战不力。” 单雄信也道:“陛下,这鬼谷弟子果然厉害!可恨儿臣当日不识此人,否则,杀不得那李世民,还杀不得他!?” 想起崤函古道那一战,单雄信便悔得捶足顿足。 李世民、尉迟恭,还有这夏雨,竟是一个都没留下。老天爷给了他机会,但他不中用啊! 接着,跋野纲、王仁则也是纷纷开口,为杨公卿说请。 王世充却是不置可否,看了看王玄应:“太子以为如何?” 王玄应略一犹豫,想想杨公卿平常对自己还算恭敬,便也道:“父皇,杨将军平日一向勤勉忠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说,此次虽败,也非他一人之过。若不是那朱粲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谅不会如此惨败。” 王玄应甩得也是一手好锅。 “罢了。”太子说话,还是有份量的,王世充冷哼一声:“杨公卿,念你往日勤勉,便罚俸一年,记过一次。”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果然还是老味道! 杨公卿心中庆幸,脸上却感谢涕零,伏地而拜:“谢陛下不杀之恩,臣必铭感五内。” “且退在一旁。” 处理完了杨公卿,王世充看向桓法嗣,脸色很是不善:“桓先生,此次诱敌,是你的主意,如今,不仅陪了数千精锐,还折了郭、薛、张三大将和朱粲,你有何话说?” 桓法嗣心中暗叫苦。 他刚才没敢吭声,就是怕火烧到自己头上,万没想到,还是没逃掉。 不过,想想也对。 这次输得这么惨,单处理一个杨公卿,肯定是不够的,压根没办法对朝庭上下交待。 说不得,他也得陪绑。 “陛下,”他硬着头皮出列,拜伏于地:“臣料敌不明,低估了鬼谷弟子的谋略,自请处分。” 这货当然也清楚王世充的脾气,认错一样光棍。 不过,他也甩了个暗锅。 的确,他是低估了夏雨,但是,当日听说唐营来了个鬼谷弟子,包括王世充在内,谁都没当回事。 所有人都认为鬼谷一门早没了,必然是个骗子。 所以,如今吃了亏、挨了捶,锅当然也不能他一个人背。 在座的没有蠢人,听了这话,也是一阵尴尬。 段达轻咳一声:“陛下,此次失败,吃亏在料敌不明。不过,通过此败,却也摸清了这鬼谷弟子的底细,说来也不是没有所得。” 段达老奸巨滑,便将话往好了圆。 王仁则和桓法嗣交好,也道:“陛下,桓先生一向劳苦功高,虽有小过,不妨让他戴罪立功。” 王世充想了想,这桓法嗣毕竟是他的头号智囊,还缺不得! “罢了,你也罚俸一年,戴罪立功吧。” “谢陛下隆恩。”桓法嗣也是长出口气。 “你且说说,这次咱吃了这么大的亏,如何报复回来?”王世充一脸的恨恨,不服输道:“朕可不想看那李世民小儿得意!” 桓法嗣知道,王世充报复心极强,他若想不出主意,恐怕又要倒霉。 心念急转之下,这位在历史中被称为‘毒士’的家伙,竟瞬间又想出了一条毒计来。 “陛下,有了。” “计将安出?”王世充大喜。 桓法嗣一脸阴狠:“臣和唐将寻相、张万岁联络多时,这二人是刘武周降将,在李唐十分不得意,心怀怨怼。” “若陛下舍得高官厚禄,臣必可以说动二人叛唐归郑。” “届时,可让二人在唐营放火,烧毁辎重,然后我等精骑突袭,内外夹攻。” “如此这般,就算杀不得李世民,也要让唐军大败亏输,短期内,无力再进犯洛阳。” 妙哉!众人俱各眼睛一亮:这一招,够毒够狠!李世民绝计想不到。 “好。”王世充当即拍板:“全听军师安排,这二人要什么,朕无有不允。这一次,朕要让李世民小儿和那李密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其人凶光毕露,赌徒之性暴露无遗! 第四十九章 红衣少女 八月十八。 一早,夏雨便押着朱粲准备前往新安行刑,随行的,自然还有裴玄和杜秋两名属官。 负责护送的,则是李道玄和一百轻骑。 夏雨瞅了瞅兴高采烈的这货,有些诧异:“我说郡王爷,这是去行刑,你高兴个啥?” 这货不是好战如命么,这等杂事,怎么也抢着来? 李道玄嘿嘿一笑:“图热闹啊!剐这朱粲时,新安城必定人山人海,不比呆在营里强?” 夏雨恍然大悟,一脸鄙视道:“你是想在人前出风头吧?” 年轻人吗,可以理解。 “怎么会?”李道玄目光闪烁,忙顾左右而言道:“对了,军师,一早二哥就下令斩了郭善才。” “人头也让我带着了,说是先在新安示众,再然再传令周边。” “那个,你要不要看一眼?用石灰腌的。” 说着,这货便要解开马旁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方方正正,似乎有个大盒子。 夏雨一听,脸色顿时大变,连忙摆手:“不看!不看!你收好就行。” “都听着,即刻出发,去新安城。” 仿佛躲瘟神似的,夏雨连忙驱动腾霜白,离这个促狭鬼远远的。 李道玄暗自偷笑,他就知道夏雨胆小,不敢看这血不拉糊的东西,瞧,不唠叨了吧? 一旁,裴玄和杜秋相视一眼,差点笑出声。 这位郡王爷噢,真让人头大。 “见过两位大人。”队伍出发了,李道玄却忽然凑到裴玄二人身旁,笑吟吟拱了拱手。 “郡王爷。”裴玄和杜秋连忙见礼。 李道玄鬼鬼崇崇的低声道:“孤听说,昨天军师连夜写了战报,已经递交了二哥?” “是的,正是我二人协理的。” “那个,孤评了什么功劳?”李道玄目光炯炯,显得心痒难耐。 原来在这等着呢!裴玄和杜秋相视一眼。 不过,明白归明白,二人可不敢瞎说。要知道,随意泄露上司心思,可是官场大忌! 他们没理由为李道玄赌上自己的前程不是。 “郡王爷见谅,没有军师允许,我二人可不敢乱说。”裴玄、杜秋很客气的便拒绝了。 李道玄有些失望,嘟囔道:“孤活捉了朱粲和郭善才,怎么也能评个跳荡(特等功)吧?” “不过,当时孤莽了点,军师要是记恨了,评个一等功就亏了。” 李道玄苦着脸盘算着,这货是一心想着攒功劳升官,好带更多的兵,然后打更多的仗。 裴玄二人大跌眼镜:咋这位郡王爷比他们还官迷? 心中有些不爽的李道玄一抬头,正瞅见站在囚车中,满脸血污、一脸颓丧的朱粲。 死期将至,这位吃人魔王也嚣张不起来了。 “娘的,”李道玄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大热的天,还要小爷陪着你挨晒,欠揍!” 抽出马鞭,照着朱—倒霉—粲露出的脑袋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猛抽。 朱粲顿时被抽得一阵鬼哭狼嚎,完全不知道锅从何来。 裴玄二人瀑布汗,深刻理解了啥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走在前面的夏雨听见动静,一回头,很是无语:“我说郡王爷,你又发什么疯?想把他抽死、便宜他么?” 李道玄连忙收起鞭子,嘿嘿一笑:“怎么会!就是觉得这厮罪恶太多,趁剐了之前,再过过手瘾。” 朱粲欲哭无泪:这真是落魄凤凰不如鸡啊! 渐近中午。 队伍进抵新安城下,城门大开处,有一将一马当先,迎出城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官员。 “前面可是夏军师?” “老夫殷峤殷开山,这厢有礼。” 来者年约四旬,威武强壮,相貌堂堂,却是唐军大将、狭东道大行台吏部尚书殷开山。 此人负责坐镇新安,勾通后方,为东征大军输送辎重,责任重大。 “夏雨见过殷将军。” “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夏雨也客气的见礼,这位殷开山可是唐初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不是小人物。 西游记中,这位大将军更成了唐僧的外公,可见其历史地位。 “不敢当。某可是听说了,军师葫芦谷一役,杀得杨公卿匹马遁逃,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豪迈的殷开山满脸钦佩,别看他戎马半生,却没打过这样漂亮的仗。 这真是不服不行! 夏雨乐得合不拢嘴,这消息传得,也忒快了点。 “对了,昨日某接到秦王令旨,一早便开始搭建刑台,约摸傍晚能好,没耽误事吧?”殷开山又道。 “没有。”夏雨有些遗憾的瞥了眼朱粲:“且让这恶魔多活一日。” “对了,还请殷将军贴出告示,告诉全城民众,明日一早,我要活剐吃人魔王朱粲。” “没问题。某马上安排。” “殷叔。”见得夏雨和殷开山寒喧得差不多了,李道玄才笑呵呵的凑上前,招呼一声。 “哟,殿下也来了。” 殷开山亲热的捶了李道玄胸口一拳:“听说,这朱粲还有那郭善才,都是你捉住的?” “哈哈,小侄运气好。”李道玄眉开眼笑,嘴上还谦虚着。 夏雨有些讶然:这两人,关系这么近? 殷开山见夏雨一脸奇怪,笑着解释道:“军师不知,某很早就在陛下身前效力,郡王爷可以说是某看着长大的,只当自家子侄一般。” 夏雨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殷开山可是李渊晋阳起兵的元从老臣。 有这资历,想混得差都不行。 “好了,殷叔,”李道玄抹了抹额头的热汗,叫苦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咱还是进城吧。” “对,对,军师请。”殷开山连忙招呼。 “老夫在城中,已经为军师和郡王安排了住处。中午且稍作歇息,晚上再为你们接风。” “有劳殷将军。” 午休后。 离晚宴还早,夏雨便在下榻的宅院中溜达。 这是一处水岸豪宅,据说以前是某位伪郑官员的底邸,环境清幽,绿树成荫,十分雅致。 夏雨信步闲逛,张玉屁颠屁颠跟在后头。 “军师,这宅子真不错。”张玉一脸羡慕:“以后,咱家要是也有这样,就美滴很了。” “小了。格局小了。” 夏雨却不屑的撇撇嘴:“以后咱家,绝对比这更雅致,更舒适,必须是大唐独一份!” 张玉有些瞠目结舌,不敢想像大唐独一份的宅院是什么模样。 夏雨却兴致勃勃的打起了腹稿: 游泳池,整上。 桑拿,整上。 江南园林,整上。 湖泊画舫,整上。 嗯,再弄个篮球场,就马马虎虎了。 至于这些搭不搭,夏雨没有考虑,只要符合他的审美观就行,别人的看法,关他屁事! 不一会,溜达到一处水榭旁。 夏雨走进水榭,眼前是一处不小的池塘,无数五颜六色的美丽锦鲤正悠闲的游动着。 嗯,雅,这玩艺也得有。 没事在家还能钓钓鱼。 正胡思乱想着,池塘对面,却有两个侍女嬉笑着走过,约摸着十七八岁年纪,风华正茂。 夏雨顿有些目不转睛。 要说,这两个侍女也没多漂亮,但是,如果你在军营呆久了,看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一直到两个侍女走远,夏雨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年轻无丑女啊!”这货遗憾的咂咂嘴,不知不觉,他已经到了少年慕艾、春心萌动的季节。 “哼,原来是个好色之徒!”就在这时,夏雨身后,忽然传来声冷笑。 夏雨一皱眉,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分寸的下人,便想呵斥几句,但一回头,却是愣住了。 水榭边的栏杆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红衣少女。 少女约摸十五、六岁年纪,娇俏嫣然,目光灵动,而且,小小年纪,身材便十分健美。 那个,颇有些童啥巨啥的惊艳! 然而,夏雨却没有被美色所迷惑,反而瞬间警惕起来,因为紧跟着他的张玉,不见了! 第五十章 真正的鬼谷门(上) 夏雨没有慌乱,反而微微一笑,试探道:“姑娘是府中下人?” “哼,你这人什么眼神?” “本姑娘这么漂亮伶俐,人见人爱,哪里像下人了?”红衣少女撅起了嘴,显得很不满。 夏雨:“……”姑娘,这么自夸,真的好么? “恕在下眼拙,那姑娘是?” 红衣少女没有回答,反而上下打量着夏雨,侥有兴趣道:“听说,你是啥鬼谷弟子?” “如假包换。”谎言说了一千遍,夏雨早已经不感到脸红了。 “是吗?”红衣少女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却不知人家鬼谷门认不认你?” 啥意思?夏雨一愣,却猛的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劲! “姑娘不会告诉在下,你也是鬼谷门人吧?” “怎么,不像吗?”红衣少女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眼神中却透露着狡黠戏谑的味道。 糟糕,不会真是正主寻上门了吧? 这好几百年了,难道鬼谷一门仍然还在、没有断绝? 若真是如此,这红衣少女什么来意? 问罪,还是别的? 夏雨脑袋里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手心里出了汗,但神情却依旧镇定,一脸若无其事。 尸山血海都经历了,此时的他,早不是昔日那青涩少年。 “呵呵,”夏雨笑了:“姑娘真会开玩笑,你说你是鬼谷弟子,红口白牙,有何证明?” “早知你会这么说。”红衣少女撇撇嘴,抛过来一个黄澄澄的东西。 夏雨一把接住。 他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黄铜令牌:正面是‘鬼谷’二字,背后却是复杂的云纹密押! 操,真是正主找上门了!? 夏雨有点懵。 但现如今,人设已立,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反正天王老子来说,他也是鬼谷弟子。 有人不承认他是,这不要紧! 只要没人能证明他不是,那就ok! “呵呵,”夏雨依然淡定,将令牌扔回,不屑道:“这能说明什么?只要我乐意,这玩意,随时能做个百、八十块的。” “我说美女,想忽悠人,起码下点成本,做个金的吧?” “……”红衣少女很无语,他是真被某人的无耻打败了。 “你这人要点脸吧。鬼谷的云纹密押,外人根本不识,只有少数几个隐世门派能看懂。” “你就是做出一千块,在明眼人看来,也是假的。” 夏雨细细品味话中含义:看来,鬼谷一门真的还在!而且,似乎还有其它隐世门派! 若真的如此,这些门派蛰伏数百年,又为何故? “随姑娘怎么说!” “只是,凭个人才学,若在下不配当鬼谷弟子,那么放眼天下,也没任何人有资格!” 夏雨毫不谦虚。 既然鬼谷门一直隐世不出,那必不可能为了揭他老底,就四下嚷嚷把自己暴露出来。 所以,他怕个屁! 红衣少女一脸黑线,算是对某人的毫无节操、无耻至极有了新的认识,气得银牙紧咬。 “你真的很无耻!” “不过,葫芦谷一役,你打得十分漂亮!听说,你还发明了沙盘以及新型的投石机!” “甚至诗词、书法也极好,连我师傅看了,都说你配得上一代文宗!” “似乎,你比真正的鬼谷弟子干得还要好!” “也怪不得你自称鬼谷弟子,竟是没人怀疑!” 小嘴巴巴的说到这里,红少衣女似乎有些郁闷,李鬼比李逵还要优秀,这还有天理吗!? 夏雨心中得意。 你鬼谷一门再牛逼,但我是穿越者,比你们还能开挂! 不过,这小丫头消息挺灵通啊!看来,鬼谷门这些隐世门派暗中的势力不可小觑啊! “姑娘,咱捞干的吧。” “你此来究竟何意?不会就是想陪在下唠嗑吧?” “美得你!”红衣少女嗔了他一眼,俏脸微微一寒:“你倒是胆大,不怕我杀了你?” 夏雨心中一突,如果解决不了麻烦,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这种套路,他可是熟得很。 姑娘,没必要这么狠吧? 但转头一想,他又不害怕了。 “呵呵,姑娘不会。”夏雨微微一笑。 “为何?”红衣少女很好奇。 “若姑娘要杀在下,早就动手了,哪有闲功夫陪着我在这东拉西扯?不冒风险的么?” 要知道,这府中,可是有李道玄及上百唐军士卒的! 一旦被发现,很难说没危险。 红衣少女一脸崩溃,玉手撑着额头,很是无语道:“你这人,还真是聪明得让人讨厌!” “罢了,我直说吧。” “门中的意思,既然你已经自称鬼谷弟子,那便随你。” “虽然不知道你师承何人,但从你目下显露出来的才能,倒也不辱没了我鬼谷一门。” “另外,你这人本性不坏,诛杀朱粲,于天下有功。” “所以,本门决定,且收你做个记名弟子。这样你再自称鬼谷门人,便不用再心虚了。” 红衣少女笑得一脸促侠,接着,又扔过来一块令牌。 夏雨有些愕然的接住,瞅了瞅近乎一致、只是云纹密押有些不同的令牌,一脸的懵圈。 李逵和李鬼成一家了? 这样也行!? “不过,本姑娘警告你,以后你若是为非作歹,有辱门风,鬼谷一门必杀你而后快!” 说着,红衣少女起身,便要离去。 “等等。”夏雨急忙出声。 “还有何事?”小丫头还有些不耐烦。 “那个,你们要收我,我好像还没答应啊?万一你们要我做奸犯科,那我不是很吃亏?” 夏雨一脸理直气壮的调戏某人。 红衣少女一个趄趔,差点摔倒,气得俏脸通红,几欲抓狂:“你放屁!本门门风甚严,你当是邪门歪道呢?” “你若看不上,令牌还我。” “只是,以后你再自称鬼谷弟子,休怪本门不客气!” 夏雨一听,连忙将令牌塞进怀中,打着哈哈:“开个玩笑!送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呢?” “对了,师妹如何称呼?一家人总要认识一下。” 这人,着实厚脸皮! 红衣少女气得又想咬人,脸颊鼓鼓道:“我叫韩妮。还有,我比你入门早,要叫师姐。” “那不可能!”夏雨断然拒绝:“我比你大,你只能是师妹。” “师门规矩,入门早者为大。” “知道了。师妹。”某人死不悔改。 红衣少女差点气哭,握紧了粉拳,忍了又忍,才憋下要暴打某人的冲动,转头又要走。 “哎,等等,我那随从呢?他没事吧?”夏雨心中偷笑,叫你吓我,气死你。 “旁边竹林里,只是昏睡。” “师妹别急着走吗。师门的事情,你给我多讲讲呗?” “还有,咱们啥时候能再见啊?” “有事的话,我们又怎么联系?” “你闭嘴!”韩妮实在忍无可忍,觉得夏雨这货比老和尚还要啰嗦,一脸凶相道:“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本姑娘揍你!” 夏雨连忙闭嘴,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 “有需要,本门自会跟你联络。其它的,你顾好自己就行。” 韩妮扔下句话,仿佛狗撵屁股一般,身形急闪,只三五个纵跃,便利落的翻上高耸的墙头,消失在园中。 我操!轻功?跑酷? 夏雨看得目瞪口呆:看起来这位小师姐、不,小师妹的功夫不弱啊!以后开玩笑得小心点了,免得被打成猪头! 想想适才一幕,却还犹如梦中。 他这个冒牌的鬼谷弟子,竟然得到了真正鬼谷门的盖章确认。 这鬼谷一门凭啥这么好说话?真的就是看中了他的才能,还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信息太少,夏雨琢磨了一会,却也不得头绪。 算了,见招拆招吧。 要是合作愉快,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若是有什么坏心思,夏雨心中冷笑: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老子还有金手指,怕得谁来! 第五十一章 真正鬼谷门(下) 想到这里,夏雨扔下担忧,走向竹林。 刚进去没几步,便看见烂泥般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张玉,这货竟然还美的打起呼来。 夏雨:“……”无奈的一拍额头。 看来,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张玉这样的级别压根保护不了他,估计胡三一等人也够呛。 要不要提前网罗几个狠人,来个高手养成? 比如席君买、薛仁贵之类的! 夏雨暗自琢磨起来。 不然的话,有了今日的前车之鉴,他深深的觉得,这总有刁民想害朕,睡不安稳呀! 一边思绪乱飞,一边伸脚踢了踢某只死猪。 “谁踢我?”张玉一脸不耐烦的悠悠醒来。 “是我。”夏雨板着脸:“怎么样,您老人家睡得还好啊?” 张玉慌了,一骨碌爬起来,连连认错:“军师,小人知罪!某也不知咋的,就睡着了。” “您处罚某吧。” 手段高明啊! 夏雨暗暗感叹鬼谷一门的厉害,却也没打算告知张玉实情,免得吓着了这个可怜的娃。 “罢了,你跟本军师说,昨晚你干吗了?精力如此不济!”夏雨故意吓唬他。 “没、没干嘛。”张玉眼睛却有些闪烁,还有些脸红。 还真有事!夏雨惊讶的眨眨眼,随即面色古怪的微笑起来,一脸善意的拍拍张玉肩膀。 “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啊。” “等回长安,我给你找个媳妇。” 随即,刚转过身的夏雨忍不住偷笑起来。 张玉呆立原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五姑娘,臊得差点原地升天:这军师咋猜到的? 完了,完了,丢死人了! 新安城。 一座隐密的小院中。 一名四十余岁,相貌儒雅的青衣男子长身而立,静静的站在一株桂花树下,思绪飘飞。 忽然,一个火红的身影跃过墙头,落入院中。 正是韩妮。 “师傅,我回来了。” 韩妮一见青衣男子,便亲热的上前挽住对方胳膊:“天这么热,您怎么不在屋里等?” “心静自然凉。”青衣男子微微一笑:“再说,你没回来,为师如何放心?” “还是师傅疼我。”韩妮一脸的开心。 “呃,可曾见到了那夏雨?” “见到了。” “甚好!甚好!”青衣男子很高兴:“此人一直在唐营,本以为见面不易,没想到正好来了新安。” “那个,其人如何?” “嗯,”韩妮可爱的歪着头:“长相马马虎虎吧,还算顺眼,就是没有头发,有点怪!” 青衣男子一呆:“秃头?” “也不是。”韩妮想了想,形容道:“头发很短,但跟没有也差不多,跟一般人不一样。” 青衣男子松了口气。 自古鬼谷弟子,不是羽扇纶巾、风度翩翩的文士,就是仪表堂堂、威猛霸气的将军。 若是出了个油腻的光头男,简直有辱门风! “至于人品和才能吗——”韩妮仔细回想着。 “这家伙看起来并不凶恶,笑咪咪很和气,没想像中那般杀神模样,有些出人意料。” “其它吗,他很聪明,也处变不惊,就是有些无耻。” “无耻?”青衣男子眉头皱起。 鬼谷一门对门徒的品行是有要求的,不可虐民,不可同门相残,否则,必受门规处置。 昔日,庞涓妒忌孙膑之才,剐去其膑骨,令其终生残疾。 鬼谷一门因此震怒。 随后,孙膑出逃齐国,以围魏救赵之计终复大仇,一直都有鬼谷一门在暗中相助。 如今,一听说夏雨无耻,青衣男子便有些不安。 难道,自己收下这夏雨做记名弟子草率了? “你且细细说来。” “是,师傅。”韩妮于是愤愤不平的将经过细说了一遍。 青衣男子一听,不禁失笑:“你啊,还是太嫩了。人家这是故意激怒你,试探你的底限,套你的话。” “是这样吗?”韩妮讶然的瞪大了眼睛,小丫头有些愤怒的鼓起脸颊,挥动粉拳道:“可恶,下次见到他,一定先揍他一顿。” “不许胡闹。”青衣男子轻笑摇头:“他这般表现,可见机智,若应对失措,为师反而看不上他。” “对了,师傅,”韩妮听了,灵动的眼眸转了转:“这家伙冒充咱鬼谷门,您为何不生气,反而要将他收录门墙?这简单太便宜他了!” “你觉得呢?”青衣男子宠溺的刮了刮韩妮的琼鼻。 “您又不告诉我,我哪知道。”韩妮撒娇似的嘟着嘴,有些小埋怨。 青衣男子微微叹气,在树下踱了几步,忽道:“妮儿,咱们鬼谷门下,现在还有几人?” “还有几人?” “内门之中,就师父、我、两位师兄,还有师伯,一共五个人。”韩妮扳着指头数着。 “是啊,就五个人!” “昔日极盛时,我鬼谷一门号称‘七十二门徒’,个个人中龙凤,苏秦、张仪、庞涓、孙膑,不过是其中翘楚!” “现如今,你不觉得人才凋零、后继无人么?” 青衣男子脸色复杂,显然是对鬼谷一门的没落现状,痛心疾首。 韩妮却不以为然道:“师傅,那我们为何不公开收徒?以我鬼谷一门的金字招牌,还怕收不到好弟子?” “非不想,实不能耳。” “你可知,本门为何转入地下,隐世不出?” 韩妮懵懂的摇摇头,这些,师傅以前从没有对她说过。 “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该知道了。”青衣男子面色凝重,幽幽说起了深埋历史中的一段秘辛。 “春秋战国,百家争鸣。我鬼谷一门,融通诸学,人才辈出,在各门之中,隐为魁首。” “然而,秦国异军突起,横扫六合,独尊法家。” “儒家那帮蠢货却不知进退、触怒了始皇帝。始皇帝一怒之下,即下令焚书坑儒。” “丞相李斯,法家门徒耳,趁机兴风作浪,将打击范围扩大至诸子百家。” “面对秦兵围捕,各家损失惨重,我鬼谷一门也元气大伤,被迫潜逃各地,隐世不出。” 韩妮听得一脸骇然,原来,鬼谷一门突然消失的真相竟是这般! “师傅,”小妮子一脸不解道:“可是秦国很快亡了啊,我鬼谷一门何不复出?” “倒是想来着。”青衣男子一脸苦笑:“西汉初年,黄老得势,却相对平和,本门暗中布局,也想分一羹。” “可谁想,末及出手,武帝刘彻便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门得势,虽不像李斯那般刀兵相见,却也对各家百般打压,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本门见不可为,忧心昔日惨剧重演,便继续隐匿,保存火种。” “此后数百年,要么儒门独大,要么胡虏肆虐,我门想复出,不得其时,也不得其主!” “只能潜伏爪牙,暗自忍耐。” 说来也巧,夏雨本是信口胡说,却竟然巧巧的说中了鬼谷一门隐匿至今的真正秘密。 韩妮眨眨眼,所谓知师莫如徒,小妮子似乎明白了师傅的想法。 “师傅,我明白了。” “天下战乱数百年,儒门衰弱,民风开放,大唐又兴于关中,有席卷天下之相,您不甘心本门衰败,便想复出了么?” “正好,这夏雨突然冒了出来。” “此人不仅惊才绝艳,更秒的是,还自称鬼谷弟子。” “所以,您就想让这夏雨做马前卒,拱一拱探路,若是天命在我,本门便顺势复出。” “若是不顺利,倒霉的也是那夏雨,本门不损分毫。” “哇,师傅,您好阴险!” 韩妮一脸的兴奋,似乎能坑那可恶的夏雨一把,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青衣男子一脸黑线。 虽然这的确就是他的‘险恶用心’,但是,这个孽徒,有这么说自己恩师的么!? 某这是阴险吗,分明是深谋远虑好吧! 眼见得青衣男子似要黑化,韩妮连忙陪着笑脸,使劲摇着对方手臂撒娇:“师傅,你莫生气,是徒儿说错话了。” “唉,真是把你宠坏了。”青衣男子一脸无可奈何:“好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离开新安。” “现在,还不是咱们出山的时候。” “且如你所说,就先让那马前卒往前拱一拱。” “是,师傅。” 第五十二章 善解人意殷开山 傍晚,殷开山请了夏雨、李道玄过府,大摆宴席,为二人接风。 城中主要官员、驻军将领、地方士绅名流,一共二、三十人出席,真是济济一堂。 “诸位,前两日尔等还念叨军师,如今,说曹操,曹操就到。” “军师可是海量,尔等可要好好表现,务必陪好。” 殷开山脾性豪爽,没等开席,便定了调子。 夏雨一愣:喝酒,一帮战五渣,他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念叨他?这是个什么鬼? “军师不知,”殷开山适时解释道:“前两日,您的几首诗词传到新安,那可是全城轰动啊。” “现如今,不仅文人之间广为传涌、洛阳纸贵。” “便是青楼妓馆,也都以传唱军师诗词为荣,尤其是那首《水调歌头》,简直蔚然成风。” “大伙都说,军师之才,堪为一代文宗!” 夏雨一听,差点乐飘了。 在古代,文人和青楼,本就是诗词传颂最为便捷的两个圈子,现在,他却是通吃了。 这是要成为全民偶像的节奏吗? “哪里,哪里,一时信口而作。” 他还在假谦虚,一旁却有人凑趣: “军师不知,现在城中青楼的几位头牌,纷纷放出话来,愿与军师春风一度,不取一文。” “若军师不以其低贱,甚至愿自赎其身,嫁与军师为妾。” “对,对,是有这说法。” “军师文采风流,佳人垂青,真是羡煞旁人啊。” 一时间,竟是附和者众。 夏雨瀑布汗,什么时候他也有柳永的待遇了? 遥想大学四年,有点晚熟的他,也曾谈过一个女朋友,但没过多久,两人便分手了。 原因是夏雨既不够舔,也不会花言巧语。 他花在历史和军事研究上的时间,远超过陪女朋友,现代的女孩多傲娇、果断踹了他。 可没想到,穿越一回,竟然成美女们愿意疯狂倒贴的风流成子了! 人生际遇之奇妙,莫过如此! 见夏雨一脸尴红,李道玄挤眉弄眼道:“诸位,军师刚出山,你们懂的。咱别口惠而实不至,有美女佳人,赶紧替军师安排啊。” “哈哈哈!”殷开山大笑:“是老夫之过也。军师喜欢什么样的?清纯?婉约?还是妩媚?” “只要军师开口,老夫马上安排。” 其实,哪是殷开山没想到,只是他没见过夏雨,不知对方脾气,不敢自作聪明罢了。 否则,一番好意,若是还得罪人,岂不是冤? “不、不、不!” “殷将军盛情,我心领了。这、这,不习惯!不习惯!”夏雨臊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这时候,众人也约摸看出夏雨的性格了。 女色上,那真是雏。 待人上,虽有些文人特有的矜持,但其实很好相处。当然,前提是,你莫要惹毛这位。 众人可是听说了: 葫芦谷一役,这位可是杀光了所有俘虏! 甚至于,还铸了京观的! 这样的人,狠不是浮于表面,而是藏于骨子里。你若惹了他,恐怕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好,好,那便以后再说。” “来,诸位,咱们一起,先敬军师和郡王。” 殷开山笑着举起青铜酒爵,毕竟是新安城,这里的条件,可又比军中好得多了。 “敬军师。” “敬郡王。” 一轮饮罢,殷开山当即大叫:“痛快!来人,上歌舞。” …… 这一晚,又是宾主尽欢。 夏雨虽是海量,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被灌得是七晕八素,最后连马也骑不得,直挺挺被马车送回府。 而与他一同躺尸的,还有李道玄。 这位小郡王更是早早的就遭了敌人‘毒手’,英勇阵亡。 到家后。 胡三一、张玉架着喝得迷迷糊糊的夏雨,刚推开卧室之门,屋内情况便让二人一愣。 床榻之上,竟然端坐一人—— 一名十六、七岁,身穿白色襦裙的绝色少女,起身处,飘飘然若花仙临凡、艳压群芳。 “姑娘是?” 胡三一、张玉略一惊艳,便很快回过神。 二人没以为这是敌人,谁会派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来行刺?更何况,还这般明目张胆。 “奴家姓殷,是殷将军的义女。” “义父吩咐,今晚让奴家来侍候军师。你二人辛苦,便各自安歇,军师便交由奴家吧。” 绝色少女微一行礼,略显羞涩之下越加娇艳迷人。 胡三一二人恍然大悟。 要知道,这种以义女为名的侍寝勾当,在当今权贵间颇为流行,可是拉拢人的好手段。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吗,男人都懂。 军师好福气啊! 胡三一、张玉心中羡慕,手下却不停,麻利的将夏雨安放在榻上。 “那军师就麻烦姑娘了。” 这二个货暖昧的互相挤挤眼,赶紧一拱手,很识趣地滚蛋了。 “张玉,备水,我要洗澡。”躺在床上,夏雨虽然神智不清,却还是没有忘了要洗澡。 没办法,这货有洁癖,哪怕是军中,都要简单的冲一把。 绝色少女听见,马上拍了拍手。 很快,有仆役抬进来一个大浴桶,里面热气蒸腾,还隐隐传出一股清新扑鼻的药香。 随即,仆役退走,又进来两个小丫环。 二人帮夏雨宽去衣服,架进了浴桶,泡在了浴汤中,这才微一躬身,掩门退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浴汤的热气和药性所激,夏雨的酒劲慢慢褪去,沉重的眼帘也终于打开。 第一眼所见,就是墙角那绣着仕女图的屏风。 而屏风之后,隐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还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夏雨只以为是张玉,揉了揉胀痛的脑门:“张玉,过来帮我搓洗个背,今天爷没劲。” 然后,仰面朝天,舒适的靠在浴桶壁上。 屏风后,有人走出,发出轻轻的脚步声。 “磨磨蹭蹭的,你能快点不?”夏雨有些不耐烦地低下头,便想斥责一下这惫懒的家伙。 然而,等看清了来人,夏雨却瞬间亚麻呆了。 来者,竟然是一个清水出芙蓉般的绝色少女!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少女上身只穿着一件银色小肚兜,下身也只有一条短亵裤,几乎是**的。 大片细腻如凝脂、洁白如玉石的肌肤,放肆的暴露着,似乎吹弹可破。 更有性感的锁骨,迷人的香肩,修长的玉腿,纤细的腰肢,高耸的前胸,无一不让人神魂颠倒。 真是好一个绝世尤物! 我在做梦!? 惊艳无比的夏雨大感怀疑,随即,脑袋有些短路的他竟然抬起右手,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 “叭!” “嗷呜!痛!痛!” 这个二货惨叫一声,捂着腮帮子一下从浴桶中跳了起来。 我操,这不是梦! 夏雨疼得吡牙咧嘴,所剩一点酒意,早飞到了爪哇国外。 绝色少女先被夏雨的突兀举动吓了一跳,随即,便被某人臊得玉面通红,视线垂地。 无它,有人春光大泄耳! 夏雨猛然醒悟。 这货顿时脸若熟虾,慌忙又坐了回去,急急解释:“姑娘恕罪,在下不是有意冒犯。” “那个,我这是在哪?” 一时间,夏雨竟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穿越到人家姑娘的闺房里? 这姑娘若是一个尖叫,不会有一群壮汉冲进来,将自己乱棍打死吧? “军师自然还在下榻的馆舍里。” 军师!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夏雨眨眨眼:没穿越吗?一脸疑惑道:“那姑娘是谁?又如何在我房中?” 绝色少女终于敢抬起头,忍着羞涩道:“小女子殷芷兮,乃是殷将军的义女,今晚奉义父之命,特来服侍军师。” 啊! 夏雨瞠目结舌:殷开山,我瞧你浓眉大眼的,还以为丫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来这套! 那个,我纯洁无瑕、正义凛然小郎君,岂能被你用美色诱惑! 对,坚决抵制! 第五十三章 少郡公殷元 (改得一塌糊涂,上传了n次,稍微涉点边的都不能写,要命了。) 次日,晨。 夏雨从睡梦中醒来。 第一眼,他便看见了怀中正熟睡的绝色少女。 他呆愣了片刻,才想起昨夜说好只是擦擦背、捏捏肩膀,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滚了床单。 到底还是禽兽了。夏雨心中苦笑。 都说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结果,他还是没志气的上套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一点不假。 老殷啊老殷,你说,我是该感激你,还是该骂你呢? 看着怀中,把自己从一个男孩变成男人的少女,夏雨心中复杂,有柔情,也有惶恐。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对待这位殷开山的义女。 就在这时,他敏锐的发觉,殷芷兮的眉毛动了动,看来,对方已经醒了,却只是装睡。 害羞了?夏雨失笑。 他可是记得,这位昨晚可是生生逆推了他,这真是无奈之中又带有一点小小的刺激。 “睡了就别装睡了。”夏雨微微一笑。 无奈何,殷芷兮只好睁开眼,但一对上夏雨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情,却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昨晚第一次?”夏雨问,他见到了落红。 “嗯。”小猫般的声音。 “巧了,我也是第一次。”夏雨一本正经道。 殷芷兮呆了呆,这无厘头的语风,她一个唐代人好不适应,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而这一笑,两人的尴尬也化解了不少。 “最难消受美人恩。姑娘,你付出这么大代价,是你有所求,还是殷将军有所求?” 夏雨是聪明人,他是情商有点欠费,但智商绝对在线。 殷芷兮略有些紧张:“公子,义父想要什么,奴家不知道,他也没有跟我提起过。” “嗯?”夏雨略有些诧异:这老殷莫非要做活**? “那你呢,也无所求?” 殷芷兮神情有些复杂,咬了咬嘴唇道:“义父跟晚跟我说,他给我找了个好归宿,就看你有没有缘份了。” “我吗?” “嗯。” 夏雨一呆:好家伙,自己是唐僧肉吗,这就开始惦记了?不解道:“这一说,你就同意了?” “咱们可没见过,你不怕所托非人?” 古时,一个女人,最大的财富就是贞洁,这位殷姑娘这么敢赌?不怕他提起裤子不认账? “不瞒公子,奴家既是别无选择,也是在赌。” “怎么说?” “奴家本姓范,父亲是前朝大将军阴世师的部将,大唐起兵后,父亲随阴将军死守长安。” “不久,长安城破,父亲和阴将军一起被杀,奴家也被充入教坊司。” “后来,是殷将军把我赎了出来,认为义女,养在府中。” 教坊司,那可是官方的青楼,老殷这么好心?夏雨心中微动,有些玩味的摸了摸下巴。 “殷将军和你父亲有故?” “非亲非故。” 我明白了。夏雨会意一笑。 “公子一定猜到了。” “所谓的义女,只是一个幌子。奴家其实是一个工具,一个殷家用来交好权贵的工具。” “这一点,义父没有瞒我,我也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奴家盼的,只是能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谁愿意像个礼物一般,被人送来送去?” 殷芷兮神情苦涩而自怜。 夏雨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秀发,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可怜人,在乱世中宛若浮萍。 “那姑娘觉得我怎么样?”夏雨微微一笑。 殷芷兮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道:“公子出身不凡,文采风流,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可以说,这是无数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良缘。” “所以,昨日义父一说,奴家便同意了。” “你想赌一把?想跟我?” “嗯。”殷芷兮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顾不得羞涩,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心中小鹿乱撞。 她是个极聪慧之人。 天下间,夏雨这样好的条件,真是独一份!她只要不傻,就该死死抓住。 殷开山这位义父,算是对得起她。 所以,她也只能希望夏雨不是那种提裤子就不认账的渣男,能够给她一个稳定的归宿。 她不敢奢望正妻的位置,能当个小妾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夏雨忽然笑了:“恭喜姑娘,你赌赢了!” “等打完仗,我带你回长安。正妻的位置,我给不了你,不过,小妾还是没问题的。” “还有,你会得到幸福。” “我这人,重感情,也很霸道。我的女人,我会照顾一辈子,绝不会把她送给别人。” 殷芷兮瞬间泪如泉涌,竟是喜极而泣。 “哎,哎,你别哭啊,我可不会哄人。”夏雨有些慌了手脚。 就在这时,殷芷兮竟然梨花带雨、主动吻了过来。 好家伙,热情如火啊!夏雨瞬间不淡定了。 那就再来一场晨练? 日上三竿。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初当新郎的夏雨差点扶墙而出,腰腿酸软之余,却是满满的幸福。 “人呢?”外面空无一人,夏雨有些诧异。 “军师。” 听见声音,院门外,胡三一和张玉连忙窜进来,这两货笑得一脸暧昧,挤眉弄眼的。 屋里动静太大,二人听得心浮气躁,只能远远躲开。 夏雨顿时有些尴尬,他这老脸毕竟还是不够厚,赶紧扯开话题:“那个,都准备一下,马上去刑场。” “军师,”胡三一偷笑道:“大伙早都准备好,就等您了。要不,您先吃个早饭?” “对,对,我给您留了。”张玉也连忙道。 “呃,算了,这便走吧。”夏雨又落一个脸红,一群人等他一个,他还哪好意思在这耽搁。 “等等,军师,”张玉连忙拦住,低声道:“外面有人等。” “嗯?是谁?”夏雨一愣,这一大早的,谁就找上门来? “少郡公殷元。” “殷开山将军之子?”此时的殷开山,获封陈郡公,乃是军方有数的重臣。 “正是。” 夏雨眼中精光一闪: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老殷这是不好意思亲出自马,派儿子来吗? 也好,探探底再说。 若不是什么难事,看在半个岳丈份上,帮帮也无妨。 想到这里,他点头道:“有请。” “诺。” 不多会,张玉领着一个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走了进来。 小伙子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憨厚老实的那种,而且年纪虽小,却已然颇为健壮。 “殷元见过军师。”不愧是世家子,殷元很有礼貌,当即见礼。 “少郡公有礼。”夏雨点点头,笑吟吟道:“找我有事?” “呃——”殷元挠挠头,小伙子脸嫩,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似乎很不好意思说。 “少郡公,大家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吗!”夏雨一脸如沐春风,心中却在打鼓:娘的,莫非是啥难题? 殷元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竟‘扑通’一声跪下了。 夏雨措不及防,吓了好大一跳:“少郡公这是——” “军师学究天人,乃世之俊杰,小子想拜您为师!”小伙子鼓足勇气、涨红着脸,说出了来意。 夏雨顿时惊了:我操,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啊。 可是,我这前脚刚拒绝了许敬宗、程咬金等,后脚若收了你,自己打脸不说,还得罪人啊! 老殷啊老殷,大家都是男人,你又何必‘强人锁男’! “少郡公快请起。”夏雨一脸难色,赶紧上前搀扶:“殷将军应该知道,我这不收徒啊!” “军师若不答应,我便不起来。”殷元却很固执,咬死了不放。 他当然知道,夏雨拒绝了不少人,想拜师,很难。 但是,若非如此,殷开山哪会打殷芷兮这张牌!这样的绝色美女,到哪都是奇货可居。 既然你夏雨吃干抹静了,那便不能不认帐。 苦也! 夏雨果然坐蜡了:男人啊,一旦管不住裤腰带,还真就很麻烦。现在这可如何是好? “少郡公,你看,我这年纪也大不了你几岁,你拜我为师,不合适。” 夏雨开始苦口婆心的讲道理。 “父亲说了,达者为师。”殷元却认了死理:“您文采风流,谋略过人,天下谁敢不服?” 夏雨头大如斗,疯狂diss殷开山:老殷啊老殷,你可真是坏透了,这、这真是把我架火上烤啊。 隐约间,联系历史,夏雨似乎也明白了殷开山的难处。 其实,殷开山戎马一生,却无子无女,眼前这殷元,还是不久前,从其兄长处过继来的。 目下看来,这殷元憨直有余、智慧不足,并不是能支撑家业的好人选。 但是,殷开山别无选择。 更重要的是,两年后,仍在盛年的殷开山突然暴卒,是去世最早的唐初名将、凌烟阁功臣。 据一些史学家考证,其很可能是死于长期征战带来的伤病累积。 也就是说,此时的殷开山,很可能看着精壮、但其实身体早出了问题,只是在强撑着。 所以,殷开山急着替殷元铺路,硬赖上他,便可以理解。 毕竟,此时的夏雨,年轻,有才华,有手段,还深得李世民的宠信,标准的前途无限。 若殷元能拜入其门下,无疑可以照拂殷家数十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夏雨心中感叹,忽道:“少郡公,殷将军的身体,是不是最近出了问题?” 殷元大惊,失声道:“军师如何得知?” 这事,父亲可一直瞒着世人啊!这军师,莫非真如传闻中那般,有神鬼莫测之智!? 夏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回顾历史,殷开山的忧虑也并非多余。 殷开山死后,殷元的确只继承了一个郧国公的空头爵位,然后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殷家,只富贵了一代,便走向了没落。 那么,帮还是不帮?夏雨面临了两难的选择。 踌躇了半天,他到底不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渣男,太伤人品的事情,还是不能干的。 只不过,收徒还是不合适的,得另想办法。 “少郡公,”夏雨略一琢磨,这聪明的家伙便有了绝妙的办法:“芷兮这义女,只是个名义,未入殷家家谱吧?” 殷元一愣,不明白为何说到这了,老实道:“是的,军师。” 殷芷兮在殷家,说到底,只是一个用来结交权贵的工具,谁会真把一个工具当做家人? 一个犯官之女,教坊司出身,又有谁家愿意纳入家谱? 义女? 只是一个粉饰颜面的称谓罢了。 事实上,只要殷元能顺利拜入夏雨门下,夏雨处何对待殷芷兮,殷家不会有半点过问。 这很冷酷,但这就是现实。 “这样,”夏雨微微一笑:“你回去告诉殷将军,将芷兮正式纳为义女,加入族谱之中。” “等洛阳之战结束,我会向殷府提亲,娶芷兮为媵。” “这样的话,咱们两家就算是真正的亲戚了。你就以妻弟的身份,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媵者,平妻也,低于正妻,但高于妾。 不过,媵妻也必须是清白出身,所以,殷芷兮要漂白一下,成为殷开山的真正义女。 如此一来,殷芷兮便能摆脱罪女的身份,正大光明嫁入夏府。 注意,是地位更高的‘嫁’,而不是纳妾的‘纳’。 而殷元虽然拜不成师,但双方成了亲戚,一个小舅子的身份也并不比弟子来得差了。 而夏雨,却也不亏。 得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不说,还获得了殷开山强大的政治资源,这可是极大的助力。 标准的一箭三雕,溜得飞起。 殷元虽然憨厚,但并不蠢笨,略一琢磨,便回过味来,大喜道:“军师高明,我这便向父亲回禀。” “还叫军师吗?”夏雨乐呵呵道。 他这个提议,只要殷开山智商有半点在线,就不会拒绝。 “姐夫。”殷元马上改口。 “去吧。” “哎。”殷元欢天喜地,一溜烟去了。 胡三一和张玉相视一眼,也是服了,差点给夏雨的骚操作竖起大拇指,大呼:老铁666! “好了,咱们走吧。”又耽误了一点时间,夏雨便要赶紧出发。 “公子。” 就在这时,夏雨身后的房门开了,一声深情的娇呼唤住了他。 夏雨回过头。 却见殷芷兮秀发披散,显然是未及梳妆,但神情激动,美目含泪,对着他便是深深一福。 “公子对奴家情深义重,奴家无以为报,此生必生死相随。” 夏雨的话,她在屋内都听见了。 塍妻的身份,那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望的,可如今,夏雨轻而易举的就帮她办成了。 这份心意,这份手腕,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夏雨笑了,只是道:“我的女人,我来宠!好好休息,以后的好日子,还长得很。” 看着夏雨昂然远去的背影,殷芷兮有些痴了。 我的女人,我来宠。 这话,很霸道,也很深情,让这位花季少女的内心满满的都是幸福,只觉苍天待她,真是不薄! 第五十四章 民怨滔天 前院,李道玄率一百军士押着囚车,正在等待。 这是个没耐心的,不停的踱来踱去、抓耳挠腮,那焦急的模样,让裴玄二人一脸无奈。 “我说郡王爷,稍安勿躁!您这走来走去的,让人眼晕。” “是啊,您再急,军师没来,咱也走不了。” “啰嗦!”李道玄一脸的没好气。 他最烦等人了。 也是这货对夏雨颇为敬畏,若是换了别人,敢磨蹭了这么久,他早就杀上门硬提溜人了。 就在这时,殷元兴冲冲而来。 “元子,”李道玄连忙招呼,二人极熟,便直接唤了小名:“怎么样,军师起来了?” “起来了。玄哥儿,我有事,先走。”殷元一抱拳,一溜烟走了。 李道玄刚想再问两句,殷元却已经没影了,不禁诧异的嘟囔着:“干吗像狗撵似的!?” “诸位,不好意思,久等了。” 终于,夏雨姗姗而至,由于迟到的原因太过不可描述,这货脸上有些发烧,很是尴尬。 “我的大军师,您可舍得起来了。”李道玄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夏雨为什么起床晚,他当然知道。 事实上,昨夜,殷开山也给这货安排了一个美貌侍女暖床,夏雨那边,料想也是如此。 但这也着实让人久等了吧!? 夏雨不动声色,错身而过处,轻轻扔下一句话:“你若再唧歪,以后再啥都不带你。” “……”李道玄立马闭嘴,神情幽怨无比。 这军师也太不厚道,一直用这话威胁人,可、可他真的就怕这招啊! 当即,一群人大开府门,有人引领着,直奔城中刑场。 囚车辘辘,刚一上街,夏雨便吓了一跳,只见沿路密密麻麻全是人,全是愤怒的百姓。 “那个就是吃人魔王朱粲!” “禽兽不如的东西,打他!” 一声呐喊处,什么臭鸡蛋、烂菜叶,顿如雨点般飞来,只一瞬间,便将朱粲淹没了。 这恶魔被砸得哇哇大叫,满头满脸都是污秽。 夏雨大惊失色。 朱粲民愤滔天,他一点也不奇怪,但是,你们扔东西看准点啊,咱连他也一起砸呢! 好家伙,若不是他躲得快,一个臭鸡蛋险些就闷他脸上。 受了池鱼之殃的夏雨抱头鼠窜,连忙远得远远。 裴玄和杜秋很机灵,连忙‘忠心耿耿’的跟上夏雨。 “大伙都看紧了,百姓们扔东西随便,但别让人把这狗贼打死了。”李道玄见势不妙,扔下句话,也是逃之夭夭。 众唐军无奈,领导们可以溜,他们却不能,只好在‘枪林弹雨’中苦苦支撑。 不多一会,每个人身上都不可避免的多了些臭哄哄的烂菜叶和臭鸡蛋,脸色直比窦娥还冤。 夏雨下塌之处,离刑场不过两、三里地,实在算不上远。 但就这么点距离,囚车却走得如同龟爬,快半个时辰了,还在半路上慢悠悠的爬呢。 没办法,新安城的百姓实在太‘热情’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漫骂和雨点般的攻击,囚车能走得快,才是见鬼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当囚车到走一处酒楼旁,楼上竟有一名书生大喝一声:“朱粲狗贼,还我父命来!”一抬手,竟洒出一大罐臭哄哄、连汁带水的不明物体来。 “哗啦!” 朱粲顿时被淋了个满头满脸,一脸奇臭无比的味道顿时飞散开来。 我操,是大粪! 夏雨差点吐了,惊悚之下,忙不迭又逃得远了点,这要不小心糟了殃,还能吃得下饭? “呕——”朱粲吐了,吐得稀里哗啦。 他是禽兽,是恶魔不假,但不代表他喜欢大粪,一样顶不住。 “哈哈哈!”那书生放声大笑,竟是笑得泪流满面,状似疯狂:“朱粲恶贼,你也有今天!” “你千刀万剐之时,某必生食汝肉,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对,千万万剐!” “不能便宜了他!” 百姓们似被书生引发共鸣,满城都是愤怒的咆哮,直入云宵,天地变色。 “民不可欺啊!” “否则,这便是下场!” 夏雨心中感慨,幽幽说了一句。 这朱粲横行湖广,先后屠杀、吃掉了数十万人,犯下滔天血债,号称天下第一人魔。 可想而知,这货的名声有多臭,又被多少人恨之入骨! 李道玄、裴玄、杜秋,三人相视一眼,俱各心有余悸。 终于,快近中午时,被‘夹道欢迎’,历经千难万险的囚车终于抵达了位于城中心的刑场。 此时,一个巨大的刑台已然就位,只等正主。 刑台下,殷开山早就侯着,一见夏雨,连忙笑呵呵上前相迎:“军师辛苦,这一路很难走吧?” 夏雨苦笑着一指囚车:“可不!一路上,把这恶魔从垃圾中扒出来三回!” “殷叔,何止难走啊。”李道玄也叫苦不迭:“这一路,泼粪的有,扔石头的也有,还有拿着刀,非要割朱粲一块肉祭奠亲人的!” “这狗贼,恁的招人恨!弄得咱一路连哄带劝,差点累出个屁!” 殷开山瞅了瞅浑身上下已经没个人样,脏得跟在厕所里泡了十天才捞出来的朱粲,心中大快,冷声道:“此等恶魔,却是活该,也该让百姓们稍泄心中愤怒。来人!” “将军。”几名殷开山亲卫上前。 “将这恶贼拖出来,用水冲干净。这模样,可没法剐了他。”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不是吧,这等腌臜的活计!他们宁愿上战场去拼命,也不想干这个。 “还不快去!”殷开山脸色一沉。 众亲卫心中叫苦,只好一脸菜色的去了。 “军师,郡王,请上坐。”殷开山转过脸,又笑着招呼夏雨和李道玄。 “殷将军请。” 几人走向刑台。 殷开山抢步走在夏雨身旁,低声笑道:“适才,小儿已经把军师的意思告诉了老夫。” “那殷将军之意如何?” “老夫当然欢喜。”殷开山可不是傻子,这样好的女婿,全天下打着打笼也难找啊。 “某这便安排芷兮回长安,让夫人召集族中长老,做个见证。” “从此之后,芷兮便是老夫货真价实的女儿。” “等东征结束,军师随时可来提亲。” “老夫为官多年,家底颇厚,届时,一定给芷兮一份丰厚的嫁妆。” 好家伙,不愧是大唐的开国元勋,这决断,干脆利落,甚至言下还颇有倒贴的意思——少年,只管大胆娶,别怕没钱,咱娘家有的是! 这做人,敞亮!夏雨暗竖大拇指。 不过,他当然知道,殷开山想要什么,略一沉吟便道:“元弟是这两日便跟我去,还是等回长安再说?” 殷开山大喜,他要的就是这话:“这小子蠢笨,若是能早点聆听军师教诲,那是最好。” 没办法,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殷开山等不及了啊。 夜深人静时,他已经咳过几次血,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殷元早点安排好,他才能安心。 这么急! 看来,老殷的身体不容乐观啊! 夏雨心中忧虑,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只是,他年纪尚小,这军中可是要吃苦的。” “军师放心,这孩子虽然憨厚,却不是娇惯之人。” “若是有不懂事之处,你只管打骂。” 殷开山说得如此敞亮,夏雨还有什么说的? 就这样,短短几句话,双方便已达成协议,各取所需。 走上刑台。 夏雨、殷开山、李道玄在主位落坐,裴玄、杜秋侍立两旁。 只见高大的刑台之下,是一大片的空旷广场,城中军士严密的封锁线外,已是人山人海。 保守估计,起码有好几千人! 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向这里汇集。 夏雨有些吃惊:“殷将军,这是全城出动了么?” “何止于此。”殷开山笑道:“老夫接城门处凑报,今天一早,四里八乡都有很多人赶来。” “朱粲这狗贼,实在是百年罕见之恶魔!” “太多人想看着他被千刀万剐!” “军师生擒朱粲,并将之处以极刑,其功当可铭记史册,被万民传诵。” 夏雨笑了笑,看来,这件事,他做对了。 不过,他所求的,并不是名声,只是捍卫自己做人的底限罢了。 第五十五章 千刀万剐(上) 须臾,脱得赤条条、被刷洗干净的朱粲被几名殷开山亲兵架上刑台,绑在了刑柱上。 只等午时一到,便会开始千刀万剐! 此时的朱粲面无表情,呆望苍天,不知道这个千古罕见之恶魔,此时是否有忏悔之意。 “殷将军,刽子手可否备好?”夏雨问。 “军师放心,是城中最好的刽子手,必能剐足一千刀,不会让这恶贼死得痛快了!” 殷开山冷笑着,拍了拍手。 马上,一旁转过来一名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穿着刽子手的服饰,冲殷开山一施礼。 “将军!” “活干得漂亮些。本将军有赏。” “将军放心。”刽子手阴冷的三角眼泛出寒光:“此等恶贼,小人必会好好的招待他。” “小人家族一支,定居沔阳,皆被朱粲所屠。” “今日,小人要为家中父老报此血仇。这一千刀,必会剐足,绝不会让他死得痛快了。” 夏雨和殷开山相视愕然:好家伙,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很好,汝速去准备。” “诺。”刽子手一脸恨意的抱拳而去。 夏雨抬头看了看天又向了看计时的巨大日晷,离午时,也就只剩半小时不到了。 所谓剐刑,即凌迟。 有一百二十刀、二百四十刀、三百六十刀等多个级别,对应犯人不同的罪行和地位。 朱粲这种人间恶魔,自然要享受顶级的千刀剐刑。 只有剐足千刀之后,刽子手才会给犯人一个痛快,如果犯人早死一刀,刽子手都有罪。 而行刑时间,也足足有一天之久。 所以,刽子手每剐上一百刀,都会休息一番,执行这等残酷至极的刑法,也是极累人的。 夏雨当然不会看完这一千刀。 他来监斩,只是走个形式,又不是来折磨自己的,等剐了一百刀,他便可以走人了。 再说了,那血腥而残忍的场面,他一个现代人也接受不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街道上,忽然有上百名身穿白衣孝服、手捧灵位之人齐步走向刑台。 观刑的百姓们见状,很是惊讶,纷纷不约而同的让开了道路。 这是?夏雨顿有些疑惑。 “来者何人?” “前方刑台重地,闲人止步。” 一名唐军军官神情冷厉,手按横刀,见这些身穿白衣孝服之人走近,立即发出了警告。 便见一名白发老者昂然出列,施礼道:“启禀将军,小人有要事求见夏军师,烦请回禀。” “原地等着。擅动着,杀无赦!”军官火速上台,向夏雨禀报。 “要见我?” 夏雨一愣,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他也想看看,这些穿着孝服的人到底搞什么名堂。 这阵仗,可是不小! 很快,白发老者上台,只见此人,虽然年老,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显然也非常人。 “老朽宋哲,见过夏军师、殷大将军。” 夏雨还没反应,殷开山却眉头一皱,低声凑了过来:“此人似乎是荆湖一带的大儒。” 夏雨愣了愣,客气道:“宋先生要见本官,所谓何事?” 大儒啊,有意思。 “扑通!” 这时,宋哲却忽然双腿跪倒,愤声大呼道:“朱粲恶贼横行湖广,残我乡民、毁我家园,其罪罄竹难书。” “我等百余人背井逃难,都有无数亲友,或死于此贼刀下、或成为此贼口中粮,思及种种,无不痛彻心肺。” “今老朽代民请命,一则,谢夏军师擒此恶獠,以正国法,二则,望讨此贼血肉,生啖之,以泄心头之恨!” 我操!夏雨被吓了一跳:老人家,要不要如此生猛啊!但这事,合适吗? 夏雨还在犹豫,殷开山却满不在乎道:“军师,朱粲此贼恶贯满盈,便是老夫也恨不得生啖其肉。不如便允了宋先生所请,也算让后世者戒。” 自古以来,罪大恶极者被处以极刑后,受害者生啖其肉的场面,屡见不鲜。 殷开山是一点也没觉得有啥不妥。 夏雨想了想,这朱粲确实是罪有应得,食人兽行,天理不容,百姓们要对等报复,也能理解。 “罢了,老先生所请,本官同意了。快起来吧。” 宋哲大喜,拜谢之后,便要离去。 “等等,”殷开山却唤住道:“规矩懂吗?刽子手出红差,向他讨东西,必须要有赏钱。” “你若没有准备,本将军也帮不了你。” “殷大将军放心,老夫早就备了。”宋哲又是一施,匆匆下台。 马上,一群白衣孝服之人纷纷欢呼起来,有人潸然泪下,有人咬牙切齿。 此时,时间已至午时。 刽子手已经就位,殷开山见状,看向夏雨,只要夏雨扔下行刑令箭,便可立即开剐。 夏雨却没急着动手,只是走到了朱粲身旁。 “朱粲,”夏雨冷笑着,一指台下上万民众:“你罪孽滔天,无数人想生啖汝肉,如今,大限已至,你还有何话说?” 朱粲神情惨白,越是凶残之人,往往越是怕死。 但他也知道,以他的满手血腥,就算求饶一千次,那也逃难一死,所以,他认命了。 “没啥好说的。反正老子这辈子值了!” “就算到了阴曹地府,老子也是迦楼罗王!” 朱粲狠狠一咬牙,竟是神情狰狞的狂笑起来。 “好个恶贼!” “剐了他!” 台下,顿时民怨沸腾,铺天漫天地的谩骂声潮水般涌来。 “死不悔改!”夏雨神情铁青,愤恨不已:“这千刀万剐之刑,你就好好享受吧。” “行刑!” 夏雨回到坐位,拿起令箭,掷于地面。 当即,有掌刑官员上前,一一宣读朱粲罪状,并验明正身。 然后,行刑正式正始。 刽子手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立马拿起一张细密的渔网,把朱粲全身上下捆了个结实。 渔网的一个个小格中,朱粲白花花的肉皮挤将出来。 “朱粲,”刽子手双目血红,闪烁着冷酷的寒光:“今日,某家会好好炮制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粲轻蔑的瞥了一眼刽子手,张口便吐了口唾沫:“呸!” 这等狗一般的小人物,往日他随手便杀上几百、几千,什么时候,轮到这等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 刽子手被激怒了,也不多话,拿起锋利至极的小刀,便在朱粲的胸前片下了第一刀。 术业有专攻,刽子手很清楚,怎么割犯人会最疼,却又不会流血而死! 瞬间,刀锋刺入血肉,缓缓旋动,一股巨大的疼痛直入骨髓、让朱粲忍不住惨叫起来。 刽子手心中得意,却依然狞笑着割得不紧不慢,故意折磨着朱粲。 结果,一两秒就能片完得一刀,最后却足足用了半分钟,痛得朱粲浑身颤抖,通体是汗。 看着刀尖上,指甲片大的一块血肉,刽子手满意的笑了。 他面向台下,展示了一下血肉:“此贼之肉,谁要?” 古代中国,有一个极不好的恶俗。 那就是认为犯人的血肉是一种良药,可以包治百病,犯人罪行越重,受刑越惨,疗效反而越好。 所以,有很多病人家属,都会花钱向出红差的刽子手求购犯人血肉,以求救治家人。 这等外块,可是让不少刽子手狠狠的发家致富。 所以,剐了朱粲第一刀后,刽子手便按千百年来的老规矩,向观刑的百姓们兜售起来。 而这等事,官府却是向来不管的。 因为刽子手一行,古人认为极损阴德,所以,出红差捞好处,一向是官府默认的行规。 不然的话,恐怕这一行都找不到人干。 第五十六章 千刀万剐(下) “官差大人,我要。” “我出二十文。” “我出三十文。” 马上,台下就有不少人哄抢起来。 看来,朱粲血债累累、天地不容,又受了千刀剐刑,其肉疗效如何,很多人是深信不疑的好。 “官差大人,”老头宋哲一见急了,连忙道:“适才,老夫已向夏军师请讨此贼血肉,还请给个方便。” 刽子手的确听见了,却不置可否,只是道:“可备了赏钱?” “有,有。”宋哲竟是抛上台一小块金锭,咬牙道:“此金可抵十贯钱,请赐朱粲血肉一百五十块。” “成交。”刽子手大喜,这价格,爽快。 其他百姓见状,懊恼不矣。 但不要紧,此贼要受一千刀,后面还有的是,且等着就是。 马上,有刽子手的小徒弟上前,收起金锭,又将刽子手片下的血肉血淋淋递下台去。 宋哲一见,一把接过,仰天狂笑一声:“朱粲狗贼,你戮我乡党,食我亲族,今日,老夫亦食汝肉!”说着,竟将血肉塞入口中,大口咀嚼,只嚼得鲜血淋漓、满脸狰狞。 “好,老大人壮哉!”百姓们却毫不以恐怖,反而纷纷喝彩、以壮声色。 夏雨在台上,看得是触目惊心、反胃不已,古代中国人的大复仇观念,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但民风如此,朱粲又是罪有应得,他微微摇头,却也不想过问。 刽子手回过身,残忍的舔了舔嘴血角溅上的血水,狞笑道:“姓朱的,咱们继续。” 他拿起秘制药粉,洒在朱粲的伤口上。 马上,朱粲流血的伤口便止住了。 看来,行行出状元,刽子手一行,也是颇有讲究,朱粲哪怕想死得早一秒,都是奢望。 随即,刽子手开始割第二刀。 这一刀,却是越加慢了,刀尖还故意停顿、在伤口中搅动。 朱粲痛得鬼哭狼嚎,汗如雨下,拼命大叫:“痛杀我也!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 所谓的迦罗楼王,在这人间至惨至烈的酷刑面前,竟没撑过两个回合。 “呵呵!”夏雨见状,冷笑不已:“这便怂了?真让人失望。什么狗屁迦楼罗王,不过是欺软怕硬的怂货罢了。” “就是。”李道玄也一脸的失望:“荆湖无英雄乎?竟让此贼张狂!早遇上本王,此贼已死多时了。” “这就是个变态的疯子罢了。”殷开山一脸轻蔑:“若非天下大乱,此贼三、五捕快,即可让其授首。” 这时,第二刀片完,朱粲已是痛得几乎虚脱。 然而,其地狱般的死亡历程,却才刚刚开始,一想到如此,朱粲便有些追悔莫及。 既后悔当初的残暴不仁,又后悔没早早的自我了断。 很快,第二块血肉又递下台去,一名穿着孝服的少妇竟是冲上前,拼命的一块抢过,塞进嘴里,一边疯魔似的大嚼,一边哭嚎不已:“相公,妾身替你和孩儿报仇了!” 夏雨有些看不下去了。 乱世之中,百姓们太惨了,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且,即便是复仇,食贼之肉,也让夏雨这个现代人有些接受不了。 “殷将军,郡王爷,这等事,我是看不下去了。要不,你们二位继续看,我这便回去了。” “行啊,我再看一会。” 李道玄却还看得津津有味,这位中二少的神经仿佛是铁打的,动辄百人斩的家伙,的确没理由怕血。 “军师请自便。” 殷开山也知道夏雨是文人,这血不拉糊的残忍场面的确渗人了点,便也笑着点点头。 当即,夏雨起身,招呼了一下张玉、胡三一等亲卫,便即走下台去。 见得夏雨下台,宋哲当即拜倒:“大人除此恶贼,解万民之恨,老朽等拜谢大人。” 上百白衣孝服之人,也是纷纷拜倒,痛哭失声。 无数观刑百姓见状,竟也同拜。 一时间,刑台之下,竟无一起身,场面之壮观,气氛之热血,令夏雨颇有些措不及防。 “诸位父老快请起!” “雨杀朱粲,非为名利,只为胸中一口热血、一腔正气。今朱贼伏法,正义得以昭彰,万千死难者也可瞑目。” “雨还有要事,便与诸位父老作别。” 夏雨心中感慨,竟也郑重的还施一礼,然后转身上马,与民众辞别。 “诸位父老,”身后,竟然传来宋哲大呼:“今朱粲伏法,当为天下一大喜事,理应铭记史册。老朽不才,请为军师立碑!” “诸位新安父老,可愿相助一二乎?” “愿意。此等义举,我新安岂无人乎!?”宋哲呼声一出,竟是万众响应,古人仗义,可见一般。 “军师,”胡三一这粗汉一听大乐:“您要出名了!这叫啥来着——” “青史留芳。”张玉马上接口。 “对,对,”胡三一一拍大腿:“你小子行啊,学问比某强。” “那是。”张玉得意洋洋:“俺先前跟的李世绩将军,那也是个好读书的,咱虽不才,也沾了点文气。” “嘘!”见张玉臭屁,胡三一等不禁嘘声一片。 夏雨听得失笑,回身看了一眼沸腾的万千民众,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百姓心头有杆称,是非功过有定论! 须臾,回到府邸,这去时艰难,回来却易。 刚进后院,殷芷兮闻声出迎,一脸惊喜:“公子回来了!奴家以为公子中午回不来呢。” “呵呵,”夏雨笑道:“杀人有啥好看的,自是赶紧回来。” “有那闲功夫,不如多陪陪芷兮了。” “花容月貌,多养眼。” 殷芷兮闻言,俏脸不由有些羞红,古人脸嫩,这等小情话便有些吃不住劲。 身后,胡三一和张玉见状,赶紧招呼众亲卫退出小院,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的,咱还是别杵在那煞风景了。 “对了,”夏雨摸了摸肚子:“折腾了半天,却是饿了,可否错过了饭点?” 可怜他,今日出力不少,却连早餐都没顾得上。 “没有,没有。”殷芷兮马上道:“奴家马上亲去厨下,给公子做几道可口的小菜。” “你还会下厨?”夏雨有些意外。 殷芷兮娇嗔道:“奴家虽然出身官宦,却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且安坐就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吩咐厨下,给我亲卫也备上,他们也没吃饭呢。” “公子放心。春儿,快出来,咱们去厨下。”殷芷兮唤出一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匆匆离去。 夏雨回到屋内,心中隐隐竟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 就在夏雨饥肠辘辘时,殷芷兮回来了,提着一个食盒,在案几上麻利的摆上四盘小菜。 “公子快尝尝,看奴家手艺如何?” 夏雨坐下一看,便是嘴角一阵抽搐。 秋葵,煮的。 芹菜,加酣煮的。 鱼片,生的,配有加了姜沫的酱料。 羊肉片,烤的,撒了花椒和椒盐、姜葱。 说真的,他这穿越大半个月了,对唐堂的饮食是相当绝望,不是蒸,就是煮,亦或是烤,除此之外,别无花样。 后世风靡天下的炒菜,现在压根没发明出来。 而且,唐代菜式的搭配,也严重缺乏创意,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简直乏善可陈。 本来,他还希望殷芷兮能给他一个惊喜,现在看来,却是想多了。 时代的桎梏,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不过,殷芷兮显是用了心的,菜式刀工精妙、摆盘美观,单看外表,颇有些专业大厨的架势。 “不错。味道很好。” 虽然心中很不以为然,尝起来也是不出所料,但夏雨嘴上还是笑吟吟的大加赞赏。 不管怎样,这没功劳也有苦劳吗。 他要还是傻乎乎的挑刺,那情商也真该充值了。 “那公子快吃吧。对了,奴家还给您做了搏托。”殷芷兮从食盒中又端出一碗东西。 博托? 夏雨一瞅,好家伙,听起来很文气、很诗意,但其实就是面片汤。 当然,你叫面鱼也行。 还能咋样? 吃吧。 虽然菜式不合胃口,也没后世美味,但至少可以填饱肚子,乱世之中,这就很好了。 “军师。”正吃得差不多时,张玉匆匆而来,在门口探了探脑。 “何事?” “那个,秦琼将军有急信至。” 夏雨一愣:新安城离大营也就二十里,他明天也就回去了,这秦琼巴巴让人送信干吗? “拿来我看。” 接过信,快速一扫,夏雨脸色便微微一变。 “公子,怎么了?”殷芷兮有些担心道。 “大营有点事,我要马上赶回去。”夏雨轻轻握了握殷芷兮滑腻的玉手,柔声道:“你的事,我已经和殷将军说过了。放心,没有问题。” “他马上送你回长安,认亲落籍。你且在长安耐心等我,等打完仗,我去娶你。” “还有,我急着回去,不及通知少郡公,你让他可去唐营找我。” 殷芷兮闻言,又是喜悦,又是不舍:“那奴家送送公子。沙场凶险,君一路珍重。” “放心。我自天佑,百无禁忌!”夏雨哈哈一笑,起身道:“张玉,立即出发,咱们回营。还有,派人去唤郡王爷,城门处集合。” “诺。” 第五十七章 唐营谍影(上) 傍晚,夏雨一行百余人风尘仆仆,赶回大营。 刚进营门,夏雨便向李道玄抱了抱拳:“郡王爷,一路辛苦,早点回去休息吧。” “裴玄,杜秋。” “军师。” “你二人也回吧。” “诺。” 安排完毕,夏雨带人便匆匆离去。 这是有事啊! 李道玄颇有些小机灵,抬手唤了名亲兵过来:“你跟着军师,看看去干嘛了。机灵点!” “诺。”亲兵麻利的去了。 裴玄、杜秋一脸黑线:郡王爷,你这派人跟踪咱家上司,能不能背人一点?咱们很难做啊! 李道玄这才想起,边上还有这两位,干笑一声:“那个,孤这不是怕军师有麻烦,想帮帮忙嘛。” 信你个鬼噢!裴、杜二人一脸无语。 “你们什么表情?”李道玄一脸讪讪,叫屈道:“孤乃天潢贵胄,还能是间细不成?” 他就是单纯的看看,是不是有仗打而已。 裴、杜二人相视一眼,李道玄打什么小九九,他们如何不知?无奈的摇摇头,赶紧溜乎。 人家是天潢贵胄,犯点忌讳没啥,他们可不敢瞎搀和。 玄甲兵驻地。 夏雨匆匆而至,寻到秦琼营帐,帐外,正有两名亲兵守着,一见夏雨,慌忙见礼:“卑职见过军师。” “秦将军可在?” “在的。程将军也在。” 夏雨掀帘而入,果见秦琼、程咬金二人凑在帐角,正悄声说着什么 “军师。”见夏雨进来,二人连忙起身。 “不用多礼。”夏雨一屁股坐下,直接了当道:“秦将军,你说怀疑营中有郑军细作,可有证据?” “确凿证据倒是没有,只是怀疑。” “那日对战杨公卿,此人一时说漏了嘴,显得对军师非常熟悉。但军师新至,彼等如何得知?” “回来之后,某心中难安。想汇报秦王,又怕是自己多疑,惹得军中不和。” “所以,思及再三,寻了咬金商议。” “咬金想着,军师足智多谋,或有主意。所以,某不敢怠慢,赶紧修书给您送去。” 秦琼是老实人,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干净。 夏雨听完,手指轻轻叩击案面,缓缓道:“秦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我也认为,唐营必有间。” “那日,我曾简单审讯过朱粲,此人的确对我很熟悉。” “而且,他还透露了一个重要讯息,郑军有人专门负责用间,便是王世充的首席谋士桓法嗣。” “此人阴险狡诈,素有毒士之称,在我营有埋有暗子,并不足奇。” 秦琼闻言,精神一振:“太好了,原来军师也有同感,某还担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只是,若真有间细,可要尽早拔除,否则后患无穷。” “是啊,军师,”程咬金也担心道:“若我军动向,皆被郑军探知,那可大大不利。” “但现在毫无线索啊。”夏雨有些头疼:“你二人觉得,谁最有嫌疑?” 秦琼二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回答。 这问题可是要命,猜对了还好,若是猜错了,搞不好要害死无辜,或者凭空树下强敌。 “罢了,不好回答是吧?”夏雨叹了口气,闭目沉吟,手指又自叩击桌面。 此时,他的脑海中,开始疯狂检索起来。 为了写好毕业论文,他可是查阅了上百万字的史料,这其中,或许就有宝贵的线索。 不过,双方如何用兵,史料十分详细,而谍战,却是用笔寥寥。 当然,这并不奇怪。 谍战吗,本来就是发生在黑暗中,涉及的阴暗勾当更是不可计数,这些都不适合记录在册。 忽然,夏雨眼睛一亮,他想起了一件事。 东征之战中,尉迟恭曾经被李元吉抓了起来,罪名好像就是间谍罪,差点就被杀掉。 只是李世民深信尉迟恭忠勇,力排众议,将其释放,并待之一如既往。 那么,尉迟恭被抓的导火索是啥来着? 是寻相! 夏雨闭合的眼帘突然打开,双目精光闪动:对,东征之战中,寻相突然叛唐,投奔王世充! 而寻相与尉迟恭同为刘武周降将,甚至私交还不错,这才导致了尉迟恭差点被冤杀。 找到你了! 夏雨笑了,笑得十分得意,没办法,有金手指就是牛逼,愣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了正主。 更重要的是,他清楚记得,寻相的叛逃,似乎并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所以,史料一笔带过,他竟也忽略了。 程咬金多鸡贼,一见夏雨笑得跟捡到一万贯似的,连忙试探道:“军师这般高兴,可是有主意了?” “不错。”夏雨胸有成竹道:“你二人觉得,一个阵营中,什么样的人,心最不稳,最容易被外人所惑?” 秦琼二人相视一眼,还在琢磨,夏雨却主动公布了答案:“是降将!” 秦琼:“……” 程咬金:“……” 二人俱各一脸古怪和尴尬:军师,咱也是降将啊,你这是不是有点指着和尚骂秃子呢! 见二人神情不对,夏雨也反应过来。 “抱歉!抱歉!”这货一脸干笑:“我可不是说二位将军,事实上,应该加个条件,那就是,降将、却又不得意的。” 秦琼二人松了口气,他们是降将不假,但在唐营,还是很受重用的。 这要忙活一通,却把自己装了进去,那不是妥妥的冤大头! “若是这样讲,”程咬金侥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范围可就小多了。咱营中虽有大隋降将、义军降将、薛举降将、刘武周降将等等,但不得意的,也就是那几人。” “说说看。”夏雨精神一振。 虽然从史料中拎出了寻相,但是,记载太模糊,寻相有哪些同党,却是一个也不知道。 甚至就是寻相,他也没证据,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吧。 所以,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第一个,就是寻相。” “此人原是刘武周麾下,仅次于宋金刚、尉迟恭的大将,归降后,却一直郁郁不得志。” “秦王殿下觉得此人有些首鼠两端,过于油滑,所以不太看得上。” “目下,其在后军中担任偏将,统兵两千,比起尉迟老黑的春风得意,可是差远了。” “所以,私下里,听说此人颇有些怨言。” 夏雨一听笑了:两相佐证,这寻相没跑了。又问道:“还有其它人可疑吗?” “那有那张万岁。” “此人也是刘武周麾下大将,与尉迟老黑、寻相一起降唐,此人残暴嗜杀,唯利是图,秦王殿下也不太看不得上。” “目下,也在后军中担任偏将,统兵两千,混得很不如意。” 夏雨心中一动。 虽然他不确定这张万岁是不是间细,但他如果是寻相,这样的天然盟友,可不会错过。 “还有吗?” 程咬金挠挠头:“薛举降将马均,是西北马氏望族,和老翟一起降唐,也混得不行,只在前军老罗麾下任一偏将,统一千轻骑。” “其它的——”程咬金还要再说,秦琼却给他递了个眼色,这货马上醒悟:“呃,好像也就这几人了。” 秦琼的眼色,夏雨如何看不见。 什么意思,他也明白。 混得不如意,却也并不代表人家就一定会叛唐,你老程扯太多人出来,很容易得罪人。 说几个嫌疑大的,也就够了。 夏雨没再追问。 其实,能确认寻相这个领头的,也就够了,后面可以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也跑不了。 “这三人在军中有多少旧部?”琢磨了一下,夏雨又问。 “总有万把人吧。”程咬金挠了挠头。 “差不多。”秦琼也表示赞同。 “这么多!?”夏雨大吃一惊,这可是超过唐营六分之一的兵力啊! “是的,军师,”秦琼解释道:“昔日,尉迟恭、寻相投唐,可是有一万多人,薛举降兵,也有数千。” “这些人可是百战精兵,所以都留用了。此次东征,声势浩大,所以大多数都从征了。” 第五十八章 唐营谍影(中) 夏雨感到了压力。 这一万多人,他不知道寻相可以策动多少,哪怕只是一半,那也是一股相当强的力量! 这股力量,便只是像历史中那样叛逃,那也无异于一场大败! 另外,他的穿越,会不会引起什么蝴蝶效应? 葫芦谷一战,他已经改变了历史。 若是郑军改变主意,冒险和寻相来个里应外合,唐军不是没可能,直接被一战打崩! 想到这里,夏雨打了个寒颤。 他真的恐惧了。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豪雄,前一秒还风光无限,后一秒就输得一败涂地、身死名裂。 项羽于垓下。 袁绍于官渡。 又或者,窦建德于虎牢。 皆是如此。 若是李世民有他的辅佐,却反被王世充翻盘,那他还有啥脸当第一军师?臊死算了! 历史中,充满了无数的意外和运气,夏雨可不敢太过心大。 “不行,太危险了!” “走,咱们去找殿下。还有,派人去寻杜如晦,他负责用间,让他一起去殿下处会合。” 夏雨实在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秦琼、程咬金也知事关重大,连忙相随。 帅帐中,李世民正在用膳。 虽是天潢贵胄,但他在军中相当俭朴,并没有搞什么特殊化,晚餐也就是胡饼、酱豆,加一条羊腿。 刚刚传来的消息,史万宝已经攻取了龙门,截断了洛阳南线。 这让李世民的心情越发愉悦。 “殿下,”就在这时,张阿难匆匆入内:“军师、秦将军、程咬军三人紧急求见。” 李世民一愣:“军师回来了?这么快!有请。” “诺。” “殿下。”夏雨三人入帐,纷纷见礼。 李世民放下羊腿,微笑着招呼:“快坐。正好是饭点,都没吃饭吧?阿难,赶紧备餐。” “有劳张总管,给我亲卫也安排一下,他们也没用餐。” “军师放心。”张阿难微笑着点点头,麻利的让人去准备。 夏雨三人落坐。 李世民一边用小刀割着羊腿,一边诧异地问夏雨:“军师去监斩,怎地回来这么快?” 他又瞅了瞅秦琼和程咬金:“你俩也咋凑一起了,有事?” “殿下,的确有事!有大事!”夏雨一脸凝重。 李世民一惊,本能的感觉,这事不小!也没心情片羊腿了,急忙放下刀:“到底出了何事?” “且等杜如晦来了再说了吧。”夏雨道。 还唤了杜如晦? 李世民越发有点不放心了,琢磨着形势一片大好,还能有什么麻烦,让夏雨这般郑重其事。 须臾,杜如晦匆匆而至。 “殿下。军师。秦将军。程将军。” 杜如晦一一见礼,嘴角竟还泛着油光,显然是吃了一半,嘴都没来得及擦就赶过来了。 李世民点点头,示意杜如晦落坐。 屁股还没坐稳,杜如晦就问夏雨:“军师派人唤我,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是何因由?” “营中恐怕有间!若不铲除,我军有倾覆之忧!”夏雨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李世民、杜如晦大吃一惊。 如今群雄逐鹿、大势未明,各阵营都不乏首鼠两端的骑墙者,但大多只是暗通消息、两头下注而已。 如今,危害如此严重,竟致倾覆全局?这让二人颇有些难以置信。 “军师这话从何说起?” 杜如晦急道,他是负责用间的,若夏雨所言是真,而他却毫无察觉,那便是严重的失职。 夏雨便将事情来由,一一细说。 杜如晦和李世民相视一眼,都觉得,是不是夏雨、秦琼想多了? “军师,”杜如晦忍不住道:“郑军消息灵通一点,其实并不奇怪。大伙原来都是隋臣,各阵营中都有不少旧部、好友,一些不算太机密的事情,想打听到并不难。” 言下之意:就是大家的筛子都不密,您别神经过敏! “是啊,军师,”李世民也笑吟吟的片起羊腿:“郑军的很多动向,咱们也一清二楚。如晦负责用间,洛阳城里,可有不少咱们的好朋友。” 看着小秦王得意的表情,夏雨有些头疼,他总不能大喊,我是穿越者吧? “殿下就这么自信?” “当然。”李世民一脸自信而骄傲:“孤用人,一向待之以诚、用之不疑,相信他人也必不负我。” “军师勿要多虑。个别人暗通消息,或许会有,但不至于背叛大唐和孤。” “如今营中,过半都是降将,若是传扬出去,难免弄得人心浮动,反而自乱阵脚。” 唉哟,我操!夏雨头大如斗,李世民这迷之自信,让他相当无语。 虽然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极其的骄傲而自信,这是优点,但有时候,也会是缺点。 因为骄傲、自信过头了,就难免要吃亏。 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 夏雨心思转动。 李世民虽然坚定而自信,但他能成为千古一帝,还有一个重要优点:极强的纠错能力。 只要你说得有道理,哪怕是指着他鼻子骂,李世民也会改。 最好的例子,便是嘴炮无敌魏征! 魏征可是不怼人不舒服斯基,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次,怼得李世民暴跳如雷、颜面无光。 但最终,李世民都纳谏了。 甚至于还捏着鼻子,给魏征加官晋爵,以示自己的宽容大度。 历史上,靠怼君主成为一国丞相、一朝国公的,估计也就魏征这个幸运儿了,堪称奇迹! 但这的确也体现了,李世民极强的自我纠错能力。 那么,现在说不得,他也只能学学魏征、开怼了! 对不起,李二同学,准备受死,不,挨喷吧! 当下,夏雨脸色一板,怒气冲冲道:“殿下何其自信,是忘了昔日浅水原惨败了吗?” 李世民脸一黑。 昔日,他西征薛举,因为小视了对手,在浅水原被薛举大败,损兵过半、折将无数。 然而,位面之子气运满满。 就在薛举准备趁胜追击时,却突然暴病而卒,李世民这才稳住阵脚、实现了逆风翻盘。 即便如此,浅水原之战,也成了李世民心中永远的痛。 “军师有点过份了吧?” 李世民有点不太高兴,此时的小秦王年轻气盛,被人当众打脸,能不暴发,就已经是好脾气了。 “一点都不过份。”夏雨毫不退让:“殿下如今骄傲自满,更胜以往,若不改正,浅水原之败必会重演。” “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王世充还会不会暴病身亡!也不知道殿下还有没有机会再翻盘!” “你——”李世民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杜如晦、秦琼、程咬金也是目瞪口呆:好家伙,连秦王也敢怼!军师今天的脾气这么炸裂? “军师且住,我等臣子,不可犯上。” 秦琼忠厚,一边劝夏雨,一边拼命使眼色,这是劝夏雨别硬刚,咱再想别的办法成不? 夏雨却只当没听见,继续狂飚演技。 “殿下自恃骁勇,无视天下群雄,但不知可勇过那项羽?” “项羽之勇,千古无二。最终,却毁在刚愎自用、不纳忠言,虽百战百胜,却毁于垓下一败!” “若殿下还是无视雨之言,便自请辞官,还归山里。” 说罢,夏雨便长身而起,一甩袖子,就要撂挑子走人。 这下,杜如晦三人顿时慌了,怎地吵成这样子,竟是要决裂? “军师且住。”杜如晦连忙跳起,一把扯住夏雨衣袖:“何至于此,咱有话好商量吗?” “对,对,咱再商量,再商量!” 秦琼和程咬金也醒悟过来,两人窜到帐口,似两尊门神、魁梧的身躯当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都闪开,让我走。”夏雨板着脸,演技飚到高潮,欲罢不能。 杜如晦三人死活不让,纷纷给李世民使眼色。 老板,咱来句话啊! 你再不吭声,军师这样的世之奇才,就要拍屁股走人了。它日再后悔,可就晚了啊。 第五十九章 唐营谍影(下) 李世民那个憋屈啊。 明明他觉得自己没错,却被骂得狗血淋头,然而,不但不能生气,竟似还要赔礼道歉。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罢了,谁叫咱爱才若渴呢,忍了吧! 堂堂鬼谷弟子,若是一个月没到,就被自己气跑,传扬出去,孤岂不成了天下笑柄? 各方贤士,又有谁再敢来投奔孤? 思及后果,小秦王也只好压下火气,瞬间来了个变脸绝技,笑呵呵起身:“军师何必动气?咱就事论事,辞什么官吗?” “可殿下不纳忠言!”夏雨还是板着脸,拽得跟二五八万相似,仿佛他才是老板。 李世民那个气啊,硬捏着鼻子道:“孤听还不成吗?军师且坐,咱再商量。” 一时间,李二觉得,自己特么一定是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老板,好得都有些窝囊了。 “对,对,快坐。” 杜如晦三人赶紧硬拉着‘怒气冲冲’的夏雨,又坐了回来。 夏雨心中得意:他就知道,李二这个瓜娃,不狠狠骂一顿,就不会收敛自己的傲气。 被怼冷静的李二,才是真正完全体的千古一帝。 不过,不被怼就不听话,李二这性格,貌似有点小受的基因啊?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殿下可知王世充麾下,有个桓法嗣?”夏雨板着脸,依然没有给李二半点好脸色。 “自是知道。” “那殿下可知道,此人是王世充首席谋士,阴险狡诈、素有毒士之称。其重要性,有如贾诩之于曹操。” “此人在郑营,又是负责用间,雨实在不能不多想一二。” “昔日,李密与王世充争锋。李密一朝战败,瓦岗诸将皆降,真是好一个兵败如山倒。” “殿下可知,瓦岗诸将为何不愿为李密效死?” 李世民点头道:“孤知道。李密火并翟让,十分不义,让瓦岗诸将心中不满,生了异心。” “另外,此人刚愎自用,不纳忠言,又让不少人更加失望。” “恐怕不止于此。”夏雨淡淡一笑:“若我是恒法嗣,知道瓦岗军死穴,决不会视若无睹。” “秦将军、程将军,你二人是瓦岗旧将,旧年,可曾接待过郑军密使?” “军师神机妙算!”程咬金佩服得一竖大拇指:“当时,某与二哥的确见过郑军密使。” “此人历数蒲山公(李密)不义,对我等归降,并许以高官厚禄。” “但是,我与二哥不是那背反小人,所以,都直接拒绝了。” 这些事,都是隐私,秦琼、程咬金可从没对外说过。 “只是拒绝,没有将其擒下?”夏雨一脸的玩味。 “没有。”秦琼二人摇摇头。 “如果我所料不错,瓦岗诸将也没一个擒下密使吧?” “是的。” 秦琼和程咬金意识不到了不对,脸色渐渐有些尴尬起来。 “殿下,您听明白了吗?”夏雨冷笑着:“虽然拒绝,但隐瞒不报,便说明瓦岗诸将已生异心。” “他们担心的,可能只是不想背一个背叛的不义之名。” “这样的军队,哪还有战斗力?王世充突然倾巢出动,与李密决战,必是看到这一战机。” “结果也不出所料,瓦岗诸将没一个死战的,纷纷投降。” “桓法嗣的用间,虽然没有直接效果,却也间接瓦解了瓦岗军心,其心不可谓不毒辣!” “面对这样一个用间高手,殿下就这么自信,我唐军毫无破绽?” “殿下就这么自信,一众降将中,没有心怀不满,敢于铤而走险者?” 面对夏雨合情合理,抽丝剥茧的分析,李世民脸色难看,原本的绝对自信,动摇了! “军师所虑,的确不无道理。” “只是,我军降将众多,孤相信,大部分都是可信之人,便有害群之马,也只是少数。” “便如叔宝、咬金等,孤便是从无怀疑。” “对,对,我等对大唐,对殿下,绝对是忠心耿耿。”刚无辜躺枪的秦琼、程咬金连忙附和。 夏雨给了李世民一个‘我懂’的眼神,二人会意一笑。 “军师怀疑那寻相、张万岁、马均等,孤可以让如晦配合你,但是,只能密查,不能大动干戈,以免乱了军心。” 李世民妥协了,被夏雨说得怕怕的他,还是决定以防万一。 “殿下放心。”夏雨大喜,冷笑道:“何必大动干戈?是狐狸,终归是要露出尾巴的。” “寻相等人若是间细,必会秘密联络,我等只需守株待兔,抓个正着便是。” “杜大人。” “军师。”杜如晦连忙听令。 “你负责用间之事,手里想必有不少合用之人。这事便交由你来办,必务不露痕迹、却又滴水不漏!” “请军师放心。” 杜如晦一脸自信,有‘房谋杜断’美誉的他,若是连这点小事办不好,也就别混了。 眼见得见氛缓和,帐门口,张阿难很合时宜的冒了出来,笑吟吟道:“诸位大人,晚膳到了。快送进来!” 几名秦王亲卫连忙将一些羊腿、博托送了进来。 “来,来,诸卿一定饿了,赶紧用些吧。”李世民赶紧招呼。 “正好饿了。” 夏雨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仿佛刚才要走的,是某个不相干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被夏雨给耍了。 这军师,太狡猾了啊! 尤其是李世民,恍惚间,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夏雨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 每每的对策,都能恰好的打在他的死穴上,让他不得不就范。 不可能,这一定是错觉! 对,肯定是错觉! 李世民安慰着自己,他堂堂秦王,不败战神,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这不合理! 吃完晚饭,密议散场。 夏雨刚出帅帐,正要招呼众亲卫回返,却被秦琼、程咬金唤住了。 “军师,”程咬金一脸委屈:“您这可不厚道啊,刚才拿我们兄弟作筏,可坑死人!” 秦琼也一脸幽怨,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可被揭了个底掉。 但他们也没办法,乱世之中,没点心眼,不机灵点,别说建功立业了,不被坑死就算运气。 “哈哈!”夏雨干笑一声,为了说服李世民,他这不是没办法吗:“放心吧,你们的忠心,殿下不会怀疑,我也不会怀疑。” “有秦王殿下在,我等得其主,天下也得其主。有异心才是傻子,不是吗?” “另外,”夏雨压低了声音:“若确认了寻相等是内贼,将来平叛时,我还能忘了二位?” 秦琼、程咬金一听,眼睛放光:军功啥的,真香! “哈哈,二哥,你瞧,我就知道军师最讲义气!”程咬金瞬间变脸,那是一顿马屁狂拍。 这厮一向就是属狗脸的。 “既如此,那军师且回去休息,我等告辞。”秦琼也十分高兴,觉得没白忙。 当即,三人分别。 夏雨刚迈开步子,一个银盔银甲的骚包身影突然就拦住了去路,差点让他撞了个满怀。 “军师!”这人一脸贼兮兮的陪笑,还能是谁,李道玄也! “郡王爷?”夏雨一脸疑惑,很是不解道:“你不是回去歇息了吗?在这堵我干嘛?” “嘿嘿!”李道玄搓着手,凑近低声道:“是不是又有仗打了?” 这家伙咋知道!? 狗鼻子这么灵!? 夏雨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别瞎想,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 “军师休要瞒我。二哥、你、杜大人、秦将军、程将军,可在帅帐中密议了许久。” “我想在帐门口偷听两句,都被那张阿难撵走了。肯定有大事!” 李道玄一脸‘我很机灵,你别想诓我’的得意。 靠,跟踪我!? 夏雨无语了,堂堂郡王爷,一点下限都没有,也是没谁了。 他知道李道玄是属狗皮膏药的,粘上没好处就揭不下来,只好苦笑道:“别问!别打听!到时候,自然不会忘了你,这总行了吧?” “一言既出——” 李道玄大喜,一脸奸计得逞的快感,没办法,天潢贵胄加没脸没皮,自是无往而不利。 “驷马难追!”夏雨捏着鼻子,任他有百般计,也对这厮无可奈何。 第六十章 一定要帅(上) 八月二十,晨。 过了中秋,天气迅速清凉下来,一早,夏雨便穿了劲装,带着胡三一、张玉等前往校场。 按李道玄的说法,马马虎虎,他可以练拳脚和刀法了。 到了校场,已见李道玄一身白衣劲装,很是骚包的在等着了:“军师,孤等侯多时了。” “你好像很开心?”夏雨觉得这货笑得似乎有点不怀好意,不禁有些警惕。 “有吗?”李道玄一脸无辜、矢口否认:“你别多想。那个,时间宝贵,咱就开始吧。” “这几日先练拳脚。我教你一套‘唐手’。这是我师门秘技——” “帅吗?”夏雨心急的打断道。 “嗯?”李道玄一愣,没听明白。 “就是动作是不是干脆利落、潇洒飘逸,总之一句话:姿势要酷,动作要帅,这才是好功夫!” 夏雨一脸兴奋的憧憬,在他眼中,好功夫就要像李连杰那般打得超帅。 李道玄:“……” 军师,你是不是对拳脚这等杀人技有什么误解?好看有个屁用啊,能杀人才是王道好吧! 见李道玄目瞪狗呆,夏雨皱眉:“不帅?那就换一种吧。” 他可是惜命得很,没打算亲上战场,学功夫只是为了自保,所以,帅气才是第一位的。 杀伤力,重要吗!? “帅!绝对很帅!” “咱这唐手,脆快刚劲,手脚齐攻,绝对的潇洒飘逸。” “同时,还揉和了军中角抵、擒拿等杀人技,可拖拉抱摔、擒断关节,杀伤力也极大。” “孤相信,一定适应军师。” 李道玄终于回过神来,这位小郡王眼珠子转了转,笑容可掬道。 “太好了!”夏雨一听,跃跃又试,不过,又觉得这小郡王笑得有点假,这没啥鬼吧? “呃,要不,郡王爷打一套,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李道玄一口答应:“只是,打空拳多没意思,还是实战来得具体点。” “胡三一、张玉,你们几个,一起上吧。”这货嚣张的发起了挑战。 “郡王爷,俺们可有十一个人!”胡三一眨眨眼,似乎很好心的提醒这位郡王爷。 若是沙场厮杀,李道玄堪称以一敌百的超级猛将。 武艺超群不说,其配备的战马、甲胄、兵器,都是世间顶级,这些都对战斗力有巨大加成! 但拳脚对战,大伙都是肉体凡胎,能有多少区别? 他们十一人,也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放到军中,怎么也是十人长,甚至百人长级别。 李道玄再勇猛,恐怕也未必打得过他们十一人。 徒手肉搏,数量优势非常重要。 “少他娘啰嗦,赶紧放马过来。”李道玄却是一脸轻蔑,似乎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胡三一几人看了看夏雨。 夏雨点点头,笑嘻嘻道:“点到为止。” 他也想瞧瞧,这位李元霸兄到底有多勇猛,看着胡三一等似乎挺有信心的,那便瞧个热闹。 “嘿嘿,郡王爷,那咱就得罪了。” 胡三一众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位小郡王太嚣张了,今天就让他涨个记性。 若是能打败这位军中第一武猛将哪怕是以众凌寡,那也相当有面! 当下,十一人活动了一下手脚,从四面八方缓缓围了上去。 都是军中老卒,自然懂得要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数量! 李道玄就是有力拔山兮之勇,如果被他们十一人同时按住,也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李道玄有这么傻? 当然不会。 这货在用兵上或许莽得不行,但在武道一途,其天赋绝对是史持级的,不容半点置疑。 所以,根本不等对手发起合击,李道玄暴喝一声,身形如电,竟直奔胡三一而来。 嗯,主动出击,擒贼先擒王,有头脑!夏雨微一扬眉,颇为赞赏。 “受死吧。”电光火石间,李道玄一拳当胸直入,竟轰出音爆之声,可见拳速之猛恶。 胡三一大惊,别说躲闪了,就连格挡都来不及。 “砰!” 可怜的胡三一惨叫一声,直接就被一拳打飞,利落的飞出去三四米处,扑倒在尘埃中。 夏雨大跌眼镜:尼玛,这真是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老胡,你脸呢? 一击得手,当了回一拳超人的李道玄正得意,一名膀大腰圆的亲卫已扑了上来,双爪如钩,牢牢擒住李道玄双肩。 就在对方大喜过望,准备侧步上腿、以角抵技法别倒李道玄时,阴险的小郡王却抢先使出一记撩阴腿,正中敌方要害。 “嗷唔!” 这亲卫瞬间撒手,眼球暴突,脸色酱红,像一只蜷缩的大虾般拼命乱蹦了几下后,痛苦的软倒在地。 我操,不讲武德啊! 感同身受的夏雨只觉裆下一凉,忍不住夹紧了双腿,这真尼玛蛋蛋的忧伤! 这时,张玉偷袭杀到,从侧面成功抱住李道玄之腰,心中大喜,便要将李道玄抱摔撂倒。 到时,众人一涌而上,叠罗汉,翔都给你压出来。 然而,李道玄下盘稳如老树盘根,张玉一发力,我操,竟如蜉蝣撼树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 张玉正骇然间,反被李道玄双手抱腰,来了个利落的过肩摔,人瞬间就成了飞天风筝。 张玉刚被解决,李道玄却又被二名亲卫娴熟的擒住手臂,便待反拧。 这是标准团队配合、锁拿人犯的动作。 李道玄毫不慌乱,双臂猛的一振,一股恐怖巨力瞬间弹开锁缚,随即腕如灵蛇、手如鹰爪,反拿二人手腕。 “喀嚓!” 骨骼脱臼的惨叫声传来,李道玄就势一拉,二人一头扑倒尘埃,跌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李道玄身如灵蛇,快速游动,确保每一次交锋,对手只有一到两人,不被围殴。 而这等小规模团战,个人武艺的高低便成了胜负的决定性因数。 远攻,用腿,中距,或用拳或擒拿,近距,角抵抱摔,李道玄几乎是一招一个、毫不拖泥带水。 只瞬眼的功夫,胡三一、张玉十一人便尽数躺倒、只有哼哼的份了。 一时间,李道玄那白衣飘飘,潇洒无敌的姿态,直若赵云复生,帅得掉渣,酷得飞起! “好!” “郡王爷好功夫。” 四周,喝彩声如雷。 今日虽不是大操,但校场上,也有很多军卒在练武或打熬力气,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 夏雨那个臊啊:太丢人了!十一人打一个,一分钟都没撑住啊!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项羽、冉闵、刘裕级别的超级猛将究竟有多恐怖! 哪怕是赤手空拳,也不是等闲十数人可以挑战的。 “军师,怎么样?”李道玄一脸得瑟,很轻松的拍了拍手:“咱这功夫,是不是够帅?” “牛逼不拉斯!”夏雨服气的竖起大拇指。 “啊!?”李道玄一脸懵逼,后世的网络用语,这位小郡王如何能懂? “噢,我的意思是帅极了!” “这门功夫,我学了。”夏雨觉得,自己只要学得李道玄三成本事,保管又帅又能打! 什么李连杰、吴京,那都是小弟弟。 这可是李元霸兄的真功夫,不是啥表演用的花拳秀腿! 第六十一章 一定要帅(下) 两人正闲扯着,胡三一等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 一帮人鼻青脸肿都是轻的,脱了关节的,脸色都痛得扭曲着。 最惨的,当然是挨了一记撩阴腿的那位,走路都拐着腿、捂着裆,那是一脸的幽怨。 “郡王爷神勇,咱服了。” “那个,有几个脱了关节,您看——” 胡三一一脸讪讪,真尼玛丢人,十一打一,都被人虐菜,还有啥好说的?脸都想塞裤裆里。 “等着。孤下手又不重,别娘们唧唧的。” 李道玄臭屁的摆足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威风,上前只一推一拿,几个手腕或关节脱臼的纷纷复位。 几个倒霉鬼疼痛骤减,扭曲的神情终于轻松下来。 “好了,把人驱散,咱这功夫,等闲人可学不得。”李道玄瞅了瞅四周围的人群,眉头皱起。 “诺。” 挨了顿暴捶的胡三一等也不敢嚣张了,乖乖的驱散了众人,然后吡牙咧嘴的在一旁缓缓气。 顺便,机会难得,偷个师! “军师,那咱就开始?”李道玄笑咪咪道。 “好,好,”夏雨跃跃欲试:“怎么练?” “这套唐手,共分二十四式,其中,拳脚、擒拿、角抵,各八式,都是极精炼的杀人技。” “为了让军师对其威力更直观一些,咱俩先来过过手。” “啊?”夏雨一脸懵逼:“可我不会武。” “没关系,不是有句话说吗,练功先挨打。”李道玄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某昔日,也是这么过来的。” 军队中,为什么老兵总爱欺负新兵? 原因很简单:昔日,我怎么受的折磨,如今,你新兵也得一个不拉,甚至变本加厉。 不然的话,某这个老兵岂不是很吃亏? 李道玄这货,大抵也是这种‘邪恶’的心态! 夏雨顿时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强笑道:“那个,我还有事,咱改天再练。”脚下后撤,便想逃之夭夭。 想走?晚了。 李道玄身形一闪,一脸狞笑的扑了上来:“军师,来来,咱把二十四式唐手都体验一下。” “嗷唔——” “啊,好痛!” “李道玄,你个狗日的是魔鬼吗!” “救命啊!” 校场上,顿时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 某人怎一个欲仙欲死了得,这么粗暴的教育方式,他这颗现代小白菜着实吃不消啊。 不远处,正巡营的李世民瞅了个真切,不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压根没打算救人。 昨天,可是有人把他骂得跟孙子似的,现在终于遭了报应。 这个玄弟,能处! 一时间,李二同志只觉得念头通达,一股爽气从头顶直达脚底,怎一个舒爽了得。 “阿难。” “奴婢在。” “你去告诉淮阳郡王,务必要对军师严加督导,名师才能出高徒吗!” 李二一脸严肃和关切道,仿佛‘借刀杀人、落井下石’这种恶事,与其没一毛钱关系。 “诺。” 张阿难嘴角不为人知的抽动了一下,心中为夏雨默衰三秒。 自古以来,敢怼老板的,就要有被秋后算帐的准备,夏雨这货,到底还是年轻了一点。 “殿下。” 张阿难匆匆而去、替李二同志‘关怀’某人,杜如晦却飘忽而至。 “有事?” 杜如晦低声道:“长安传来消息,军师的爵位定了。” “何爵?” “临潼县子,食邑一百五十户。” “还不错。”李世民很满意:“军师献沙盘之功,给一临潼县子,还是很公道的。” “不是。是献沙盘与鬼谷秘术二合一。” 李世民猛然变色,惊怒道:“什么?二功合一,才给个子爵,这给个伯爵也不过份吧?” “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唐初年,爵位授予比较宽松。 李渊建立大唐后,为了安抚人心、酬谢功臣,可是封了一堆的公侯伯子男,极是慷慨。 一些从龙旧臣,哪怕只是会溜须拍马,都能混个不错的爵位。 直到李世民即位后,才削了一大堆爵位,保证了朝庭封爵的含金量。 但在眼下这种宽松的情况下,夏雨两个大功,才封了个不起眼的伯爵,就明显不正常了。 杜如晦面露苦笑:“听说,是太子殿下出了手。” “太子暗中指使一些朝臣和世家,口口声声说军师年轻,不易封赏过重,以免将来赏无可赏。” 李世民面露黑气,咬着牙道:“孤的这位好哥哥,倒是时刻不忘给孤下绊子。” 他明白,夏雨这是受他连累了。 谁让夏雨一开始就摆明了车马,是投奔他李世民而来。 这鬼谷弟子的金字招牌,难免让李建成心生恐惧,担心他李世民羽翼丰满、尾大不掉。 “还有,似乎齐王也出了手。”杜如晦犹豫了一下,又低声道。 “什么?怎么回事?”李世民愕然,不明白李元吉怎么也搀和进来了。 “齐王殿下派人,在长安秘密散发谣言,说军师来历不明,鬼谷弟子一说并不可信。” “又或者,便是鬼谷弟子,这蛰伏数百年,今突然出世,恐有不轨之图。” 李世民脸色铁青。 自小,因为他性格刚厉,动辄呵斥顽劣的李元吉,便让其怀恨在心,与李建成亲厚。 大唐建立后,李世民和李建成因太子之位,争斗渐起。 李元吉自是毫不犹豫的站在李建成一方。 但夏雨刚来,李元吉便迫不及待的往死里整夏雨,恐怕不只是为了助拳李建成那么简单。 八成还是之前与夏雨爆发过几次冲突,被狠狠落了面子,这便挟私报复。 李世民心中悲凉。 遥想昔年起兵时,兄弟齐心,浴血拼杀,这才创建了大唐。 可谁想,这才几年啊,兄弟之间,便只剩了尔虞我诈和明争暗斗,这天下还没定呢! “殿下,册封的天使应该很快就到。军师那边——” 杜如晦知道李世民不好受,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何向夏雨解释,才是当务之急。 毕竟,别人跟你李世民混,反而备受打压,很容易人心浮动。 “军师那边,孤会解释。” “且等天使来了,确认了此事,孤自有安排。” 李世民长吸口气,瞬间又变成了那位意志如铁、从不气馁的千古一帝。这一点小小的困难,根本打不倒他! “诺。” “长安的消息,如晦也多关注着。咱如今领兵远征,三人成虎的故事,不得不防。” “臣明白。” “臣会和王德总管保持联系,暗卫有消息,第一时间报知殿下。” “殿下,”这时,独孤彦云快马而至,甩鞍下马:“有朝庭天使至营门,求见殿下。” 来得好快!李世民扬了扬眉:“走,去迎接。” “要通知军师么?”杜如晦怜悯的看了看正‘惨遭蹂躏’的夏雨,真是祸不单行啊。 “先让军师练着吧,咱们去探探风。” “对了,殿下,”独孤彦云又想起一事:“好像殷开山将军之子殷元也跟着来了,一并求见殿下。” 李世民有些愕然。 他还不知道夏雨和殷开山口头已经结了亲家,不知道殷元一半大小子、跑来前线干嘛。 不过,殷开山和他一向亲近,是标准的秦王党,却是怠慢不得。 “走,一并去见。” “诺。” 一行人上马,直奔营门而去。 第六十二章 临潼县子 午时。 凄惨无比的夏雨四仰八叉的被亲卫们抬回了营帐,只觉得全身哪都疼,关节疼,腰疼,腿疼,胸口疼。 那种感觉,仿佛全身被人粗暴的拆散了,然后又毫不负责任的将零件随意拼凑在一起。 这学武如此痛苦,他当初真该死活不答应啊! 好在这李道玄虽然作风粗暴,但每天一桶药浴从来不缺,不然的话,夏雨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 胡三一等架着几乎不能动弹的夏雨进了浴桶,滚烫的药汤浸润着全身,终于让他慢慢回过魂来。 一想到这种苦日子还要持续很久,夏雨便有些生无可恋。 别人穿越,荣华富贵当闲鱼,凭啥他就要这么苦逼,没道理不是! 一刻钟后,浴汤渐冷,夏雨又被架了出来。 李道玄堂堂郡王,自然不能每天来帮夏雨按摩,便将手法教给了张玉,当下,便由张玉来帮夏雨舒筋活血。 营帐内,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某人从来就不是啥铮铮铁汉! 外面,柴绍领着一人来到帐口,听见里面杀猪一般热闹,另一人满脸愕然、不明所以。 柴绍心中暗笑,也没解释,只是出声道:“军师可在?柴绍拜访。” “快请进。” 柴绍领着人入内,放眼一瞧。 好家伙,夏雨就穿一条犊鼻短裤,光着全身,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别提有多凄惨。 营帐内,还有一股浓浓的中药味。 这可怜的娃! 郡王爷也太残暴了! 柴绍瀑布汗,也不知道说啥安慰,只是干笑道:“军师这辛苦啊!” “驸马爷见笑。” “那个,且先坐,某去更衣。”夏雨连忙挣扎着坐起,这半光着身子,可不是待客之道。 “不急。军师且看,是谁来了?”柴绍笑着让出身后之人。 一名健壮的半大少年上前,憨厚的拱手作礼:“姐夫。” “殷元?”夏雨一愣,没想到这位小妻弟来得挺快,嗯,态度不错。 “姐夫,”殷元脸色难看,愤愤地握紧了拳头:“是不是谁欺负您了?我去帮您报仇!” 夏雨很欣慰:自家人,就是不一样。 看着殷元小牛犊一样健壮的身躯,就知道,别人虽然年纪小,但武力值肯定很可观。 至少比他这个弱鸡强得多。 “没有。没有。谁敢欺负我啊!”夏雨老脸通红,干笑着摆摆手:“这是秦王殿下有命,让我跟着李郡王学武。” “这位郡王爷真不是东西,非要让我切身体验下招式威力,那下手真是又黑又损,缺德再冒烟。” 看着夏雨一脸的幽怨和愤慨,柴绍心中偷笑,难得见平时一向臭屁的军师这么狼狈。 殷元恍然大悟,一脸同情道:“原来是玄哥儿!” “姐夫,您不知道,这货自小就武力超群,我们这帮小兄弟,老挨他揍,个个敢怒不敢言!” 这仇,呃,他真是有心无力! 夏雨:“……”好家伙,这等蛮横作风,原来是自小养成的! “对了,军师,”柴绍忍住笑:“长安有天使来了,殿下让你速速更衣,去帅帐相见。” “天使?找我的?”夏雨一愣,隐约有种预感。 “是的,恭喜军师,您封爵了。”柴绍抱拳祝贺。 虽然唐初爵位有点泛滥,但仍然是很值钱的。 便说尉迟恭吧,投奔大唐已经一年了,别看李世民对其很重用,但因为尚无军功,现在连个爵位的毛都没摸到呢。 而秦琼、程咬金,因为投奔得早,打刘武周时狠刷了一波功劳,现在个个都是侯爵。 “恭喜军师。” 胡三一、张玉等一听,也是乐坏了。自家家主那么年轻,就已经是个爵爷了,前途无量。 “哈哈,同喜,同喜。快,给我更衣。” 夏雨也很高兴,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浑身的酸痛,似乎瞬间消失大半。 须臾,更衣完毕,几人骑马,便直奔帅帐。 眼瞅着快到帅帐时,柴绍忽然侧过头,低声招呼道:“军师。” “嗯?” “殿下让某跟你说一声,待会宣旨时,无论有何意见,切须忍耐。”柴绍的神情有些复杂以及担心。 夏雨心中一动,便知不对劲,恐怕这封爵一事,别有玄机。 而且,多半不是啥好事,否则的话,李世民也不至于让柴绍暗中先来和自己打个招呼。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他夏雨可不是个受气的性子。 “我知道了。” 夏雨面色平静,他倒要见只一下,中间有何猫腻。 说话间,帅帐已到。 几人下马,张阿难正守在帐口,见状先和柴绍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才将几人引入帐内。 帅帐之中,人头攒动。 除了主位的李世民、李元吉,很多文臣武将也闻风而至。 毕竟,封爵可是一件大事,同僚之间,怎么也得到场祝贺一下。 “军师来了。” 见得夏雨进来,李世民起身相迎,热情地拉住夏雨之手,不动声色的用力握了握。 夏雨会意,也悄悄回应了一下。 见夏雨似乎非常冷静,李世民心中一松,笑呵呵道:“军师,孤来替你介绍一下两位天使。” “这位是内侍省少监韦笑韦公公,父皇身边的红人。” 这是一个年约四旬,面白无须,有些微胖,看起来笑容可掬的中年宦官,似乎毫无架子。 “这位是户部郎中崔昊,清河崔氏之英杰。” 这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相貌俊逸,风度翩翩,眼神中带有世家子弟独有孤傲的年轻官员。 “见过韦公公、崔大人。”夏雨见礼。 “军师客气。”韦笑赶紧回礼,热情道:“您之大名,近日在长安可是如雷贯耳。几首佳作,几乎是一夜之间风靡全城。” “现如今,已是人人传唱,便连陛下都亲笔誊写,每读到痒处,便是击掌叫好,举杯痛饮。” “临行前,陛下还吩咐老奴,让老奴看看我大唐的一代文宗是何等俊杰。”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羡慕。 夏雨诗才绝世,惊动长安,大伙都早有所料,却没想到,连李渊也如此看重,这是已经简在帝心了啊。 但是,咖位相差太远,实在学不来啊,只有眼馋的份了。 崔昊也笑吟吟道:“可不,崔某平日也素好舞文弄墨,但和军师一比,真正羞杀人也。” “韦公公,要不,咱们先办正事?等有空,咱们再跟军师请教一二。” “好,好。”韦笑连口答应,拿过圣旨,客气提醒道:“军师,一般的旨意无须下跪,但这是正式的册封圣旨,烦请跪迎。” 夏雨一愣,他原以为隋、唐时是没有跪拜礼的,没想到,还要跪。 没奈何,他也只好双膝跪倒,准备接旨。 韦笑展开圣旨,开始宣读,内容不出所料的骈四俪六,词藻极尽华丽,但却晦涩无比。 夏雨古文功底算不错的,也只能勉强听懂。 但当临潼县子、食邑一百五十户等封赏揭示时,帐中本来热烈的气氛却迅速冷却下来。 能当官的,没几个蠢人。 什么样的功劳,对应何种封赏,这帮人可谓一清二楚,但夏雨这爵位,明显有点低啊。 一时间,帐中气氛有点诡异,人人都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李世民微微侧目,一旁的李元吉,脸上正自冷笑,充满了幸灾乐祸。 小秦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夏雨虽然对唐代的政治生态,只有书面的了解,很不全面,但此时此刻也闻出味来了。 这是有人在整自己? 是谁? 夏雨脑筋急速转动,他才穿越没多久,为什么有人会针对他?隐约间,有了一些猜测。 就在夏雨发愣间,圣旨已经宣读完毕。 见帐中气氛冰冷,夏雨也沉默不语,韦笑有些尴尬。 能在宫中混成大太监的,哪个不是机灵过人、耳聪目明,其中内情,自然一清二楚。 但是,他只是个太监,皇帝的家奴,能说什么? 又敢说什么? “军师?军师?”韦笑轻声呼唤:“接旨吧。” “臣接旨,谢陛下天恩。” 夏雨醒过神,不动声色的接下圣旨,眼神不自觉的对上李元吉,对方回以一个得意洋洋的下巴。 夏雨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真的好想打人噢! 这时,李世民轻咳一声,笑得若无其事:“诸位,今日军师大喜,晚上孤设宴,大伙同乐。现在便散了吧。” “两位天使远来辛苦,也请下去休息,晚上孤再敬二位几杯。” “诺。” 此是非之地也,众文武答应一声,赶紧热情地恭贺夏雨几句,纷纷溜之大吉。 第六十三章 李建成的收买(上) 人流纷纷散去,须臾,便只剩下李世民和夏雨二人,便连殷元,也被柴绍拉了出去。 夏雨没有走。 他知道,李世民一定有话对他说,这是二人之间的默契。 李世民看了看帐口,机灵的张阿难已经悄无声息的守在那里,留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军师,”李世民一脸的自责:“是孤连累你了!” 夏雨一听,便即问道:“可是太子?” 军师神算啊! 李世民心中赞叹,苦笑道:“还有四弟!” 夏雨勃然大怒。 他就隐约猜到,李元吉可能有份!这位齐王,似乎天生就看他不顺眼,老是跟他做对。 “孤知道,军师心中一定非常愤怒。” “这是孤亏欠你的。” “但是,孤还要请求军师,以大局为重,务必忍耐。这次事发突然,已是无可挽回。” “但孤可以向军师保证,以后的战功,必会得到公平对待。” 李世民一脸愧疚的拉起夏雨之手,双手紧握。 除了道歉之外,也是一种表态,他这个老板,还是有信心、有实力,维护下属利益的。 “呵呵!”夏雨忽然笑了。 “?”李世民愣住:军师不会气傻了吧? “殿下以为我会生气?”夏雨一脸轻松:“不,不,我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因为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太子,根本不配为君。” “这也证明了,我没有看错殿下。” “再说了,我鬼谷门人,并不恋栈权位,在意的只是一展心中抱负,搏个青史留芳。” “所以,亏欠什么的,殿下勿须再提。” “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殿下以为然否?” 夏雨不是说假话。 他本来就打算,成就千秋之名后,便激流勇退,学那孙膑、张良,悠游林下,教书育人。 所以,权位这东西,既然迟早要扔,又怎会看不开? 再说了,暂时的吃亏算毛线,只要抱紧了李世民的大腿,玄武门之后,什么补不回来? 一些秋后蚂蚱的蹦达,就先让他们得意着好了。 李世民非常感动,他还担心夏雨年轻气盛,会想不开,没想到,对方反倒劝起了自己。 这样毫不为已、一心为主的臣子,上哪去找? “板荡识忠臣、疾风知劲草,孤得军师,幸也。此生,必不相负。”李世民十分感慨。 夏雨愣了愣:这句诗,好像历史上是李二同志写给萧瑀的,我这是截胡了!? “殿下过奖了。” “那个,我这可是饿了,要不,再赠殿下一顿午饭?” 夏雨一脸乐呵,有了这句极高的评价,他流芳千古的目标,可谓又前进了一大步。 赚大了! 当然,李世民安排张阿难备饭,又把侯在外面的殷元和柴绍也叫了进来,一起做陪。 这时,众人才知道,悄没声的,夏雨竟然和殷开山结了亲家。 大伙都是聪明人,殷开山啥心思谁不清楚?无不暗赞老殷一声:老奸巨滑,下手真快! 恭喜之余,李世民当即拍板,同意殷元留下。 但因为殷元年纪太小,不便授予官职,便给了一个亲卫的身份,让他常随夏雨左右。 殷元憨笑一声,很高兴的就答应了。 反正殷开山交待了,他在军中,一切听秦王和夏雨安排就是了。 午后,听说殷元过来了,李道玄难得的给夏雨放了半天假,让他把殷元好好安顿一下。 这可把夏雨高兴坏了,赶紧在自己紧隔壁给殷元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帐。 毕竟是少郡公,优待一二,也没人会说闲话。 胡三一等就可怜了,十一人挤一个大帐,但比起普通士卒二十人一帐,却又幸福多了。 随后,夏雨又领着殷元,把屯驻了近十万人的大营好好逛了一圈,熟悉下环境。 一个时辰后,夏雨刚回返,张玉便匆匆相迎:“军师,有客来访。” “是谁?” “户部郎中崔昊。说是军师封爵之后,有宅邸和封地事宜,需要和军师当面确认一下。” 张玉脸色不爽。 夏雨受了打压,他和胡三一等心中不愤,连带着看前来宣旨的崔昊都十分的不顺眼。 可怜崔昊在帐中等了半天,愣是连杯茶都没人上。 “知道了。”夏雨下马,将缰绳交给张玉:“我这就去见。对了,给人家上茶了吗?” “没有。”张玉撇撇嘴,阴笑道:“咱都忙得很。” 殷元一听乐了:“对,渴着他。爹在新安还招待他们一顿晚饭呢,早知如此,就该饿着他们。” 这娃,倒真是没心眼,情感朴实得很。 夏雨哭笑不得:“幼稚!人家只是奉命行事,你迁怒个屁啊。快去倒茶。”转身便向营帐中走去。 “姐夫,我陪你。”殷元连忙跟上。 进了营帐,果见崔昊正等着。 “崔大人,不好意思,我这带着少郡公去溜达了一趟,有劳久等了。”夏雨连忙抱拳歉意,做足了礼数。 “没事,没事,是崔某来得不巧。”崔昊却是满面春风,似乎并不介意。 同行路上,他早就知道夏雨和殷开山结了亲家,这陪小舅子到处逛逛,合情合理不是。 这时,张玉端了茶进来,给每人都奉上一杯。 崔昊心中苦笑:这喝杯茶,容易吗! “崔大人请。”夏雨抬手示意。 “好,好。”崔昊答应着,刚端起杯,便发觉夏雨面前的,并不是茶,而是一杯清水。 “呃,军师怎不喝茶?”他大奇。 在中国古代,喝茶可是一件雅事,更是文人、官员之间社交的重要手段,蔚为风尚。 所以,夏雨只饮清水,这让崔昊很是愕然。 夏雨很无奈。 凉茶的话,他挺喜欢,避暑解渴,夏日必备。 但古人正常喝的茶,他却着实无福消受,因为古代的茶,压根和现代的茶不是一回事。 现代的茶,都是清茶,沸水浸泡,自然清香,入口回甘。 但古代的茶,可都是煮的,而且还要添加花椒、葱沫、姜、蒜、羊油等十八般作料。 这你敢信? 最后煮出来的茶,会是什么神仙味道,那便可想而知。 (相信我,你不会有勇气尝试的。) “呃,崔大人,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夏雨眨眨眼。 “……”崔昊愕然,干笑道:“军师,还莫非还有何说法?某等君子,当然直来直往。” “真话就是,太难喝!”夏雨一脸的嫌弃道。 反正他之前第一口尝试时,那是神色剧变、面容扭曲,差点就当场失态、一口喷出。 自此以后,对于‘茶’这玩意,他便敬谢不敏,宁可喝清水。 啊!? 崔昊一愣,还以为夏雨这的下人泡茶手艺不行,所以,才导致夏雨对茶如此厌恶。 他端起茶杯,试探的轻抿一口,顿觉滋味复杂、回味无穷。 “好茶!” 崔昊拍案叫好,不解道:“军师这茶,除了水质稍差,茶叶和配料都上佳,如何难喝?” 废话,夏雨这的茶叶和配料,都是李世民送的,当然不差。 水质不行,那倒是大实话,现在可是行军打仗,上好的山泉水,真是没地方寻去。 夏雨闻言,一脸淡淡的忧伤:“崔大人不知,我鬼谷从这喝这样的浊茶,只喝清茶。” “清茶?” “军师,这是何说法?” 崔昊一脸懵逼,这所谓的‘清茶’,他便是世家子,也是闻所未闻。 夏雨想了想,神情追忆道:“清茶者,以秘法炒制而成,不加任何作料,只以沸水冲泡,如此可提取茶叶之本味,清新自然,回甘无穷,便如君子一般、坦坦荡荡,毫无遮掩,所以,又称‘清茶’!” 好家伙,夏雨这套理论,听得崔昊和殷元瞠目结舌。 半晌,崔昊才回过神,钦服道:“鬼谷果然不凡,便连品茶也是这般讲究,讲究君子之风!” “军师这可有清茶,让崔某一饱口福?” “崔大人见谅,出山仓促,却是不及携带。”夏雨一脸遗憾:“带到回了长安,得空炒制一二,再请崔大人过府品尝。” “看来崔某无福啊。” 崔昊失望之余,顿觉眼前的茶不香了,浊茶,浊茶,一听就有损自己君子的身份啊。 第六十四章 李建成的收买(中) “对了,崔大人前来拜访,可是有事?”闲扯了半天,夏雨聊起了正事。 崔昊连忙道:“怠慢!怠慢!是这样的,军师封爵,朝庭按制,都要赐予府邸和封地。” “所以,某特来问问军师的意见。” “有何讲究?”夏雨不懂就问。 “当然有。”殷元忙道:“姐夫,你不知道,宅邸的位置可大有讲究,必须离皇宫要近。” “咱大唐的早朝是五更五点,如果你住得离皇宫远,那得起多早?” 夏雨色变。 是了,他记起来了,唐代上班时间(早朝)可是五更五点,也就是凌晨五点不到!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如果住得再远一点,那他得几点起床? 三点吗? 一想起,寒冬腊月,别人还在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却要早早的爬起上班,便是不寒而栗。 相比起来,啥洛矶基凌晨四点的太阳,算个屁啊! “对,对,”夏雨连忙道:“崔大人,最好离皇宫近一点,不知道能否行此方便?” “当然可以。” “我长安城布局,一向是北贵南贱,就是因为皇宫在北面,才形成了这般的风俗。” “崔某这,可以给军师两种选择。” 崔昊似乎很好说话,笑吟吟道。 “愿闻其详。”夏雨很高兴。 “一、朝庭籍没的宅邸,符合子爵规制的有两座,一座在通义坊,一座在安兴坊,离皇宫都只有一坊之地,极近。” “二、若军师都看不上,朝庭也可以新建一座,只是位置就要偏远一点,暂定在崇贤坊,离皇宫大概有三坊远。” “军师可以考虑一下,如何选择。” 夏雨沉吟起来。 从心理上讲,谁都想住新房,不想捡别人的二手货,尤其还是籍没罪官的房子,胳应! 但住得远了点,这早上又得遭罪! 着实让人两难啊。 夏雨瞅了瞅殷元,这时候,你这小舅子就得当好参谋,给个建议了。 殷元连忙出主意道:“姐夫,这长安城就是旧隋的大兴城,建好也就三十多年,没有老宅子,都很新。” “而且,长安的宅子,离皇宫越近就越贵,边上的一圈,简直是寸土寸金、非富即贵。” “所以,我建议你别新建了,不合算。” 夏雨一琢磨:看来,古代也是地段为王。便点头道:“那通义坊和安兴坊你觉得选哪个?” “安兴坊吧。” 殷元一口道出,兴冲冲道:“那里不仅离皇宫近,离平康坊和东市也近,想宴饮聚会,或者做生意,都极是方便。” “所以,周围的房价,比通义坊附近要高些。” “另外,姐夫不知,我家住在永兴坊,就在隔壁,它日走动起来也方便。” 夏雨一听,有这么多好处,马上拍板道:“崔大人,那就永兴坊这座吧,劳烦安排一下。” “可以。”崔昊一口答应:“某回去之后,便即安排清理、粉刷,还有安排仆役。” “只是,军师远征在外,归期难定,届时,这宅院由何人接收?” 夏雨为难了。 这移交宅院,估计很快,但这次东征,却还要近一年,那么大所宅子,不能没人问啊。 但他孤身穿越,身边连个族人、亲信都没有,该交给谁呢? “姐夫,”还是小舅子贴心,殷元马上拍胸脯道:“交给我吧。” “我马上写信回去,让娘亲挑个可靠的管家。两家正好离得近,我姐也能帮忙照管。” 好主意!夏雨大喜:交给自己老婆什么的,当然是放心不过。 “崔大人,如此可否?” “当然没问题。”崔昊笑道:“那崔某安排好了,便去殷府寻殷小姐,由她来接任。” “好,好,有劳崔大人。” “封地吗,”崔昊又道:“军师封为临潼县子,封地自然是在临潼县。临潼县最好的地方,则是骊山附近,山清水秀,颐养之地。” “朝庭在骊山北面的芷阳村给军师按制划了八百亩水田,都是膏腴之地,有水渠、溪流直通附近的芷阳湖和渭水,灌溉极为便利。” “另外,军师一百五十户是虚封,实封是五十户,就近的瓦窑屯有四十余户人家,正好全划给军师。不足的,朝庭会以流民来补充。” “如此安排甚好。”夏雨很满意,肩上却也有了一点压力。 从此之后,将有五十户人家、数百人与他荣辱与共,过得是好是坏,全看他这个家主的了。 “瓦窑屯中,朝庭也会按制给军师造一座别院,大概两个月能完工。” “但不知这一应杂务,又与何人对接?” 夏雨汗颜,只能又瞅着殷元,这叫一客不烦二主。 殷元也很爽快:“姐夫放心,我让娘亲再安排一个管家。保证不会有一点的疏漏。” 很好,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夏雨很得意,什么叫主角,那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对了,”崔昊忽然看了看殷元,笑道:“崔某想与军师私聊几句,少郡公可否回避一二?” 夏雨愣了愣,他与这崔昊素不相识,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么聊的。 殷元看了看夏雨。 夏雨点点头,殷元只好一脸不情不愿意的出去了。 夏雨抬手示意,让崔昊尽说无妨,他倒想看看,这位崔大人神秘兮兮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崔昊略一沉吟,缓缓道:“当今太子殿下,军师可否了解?” 李建成!? 夏雨很意外的扬了扬眉,想了想,他又不是傻子,当然捡好的说,这叫做政治正确。 “素闻太子殿下,英明果敢,军政皆长,待下也极为宽厚,深得朝野之心。” “纵古观今,太子殿下皆可称得上‘贤’字。” 虽然这是场面话,但基本也算得上实话。 纵观历史,李建成绝非庸才。 无论是用兵,还是施政,亦或是招揽人心,李建成都足可称道,坐上太子之位也是凭真本事,并非只靠生得早。 但奈何,他的对手是李世民这样的千古一帝、位面之子。 所以,虽然李建成登上皇位,也会是个不错的皇帝,但却不可能达到李世民的高度。 生不逢时的李建成,注定只能是个悲剧。 崔昊闻言,面露微笑,他没想到,夏雨被李建成的评价这么高。 “军师鬼谷高徒,才华横溢,能得军师如此评价,太子殿下有闻,想必一定十分高兴。” “说实在的,太子殿下也对军师十分仰慕。” “有意想奏请圣上,调军师回长安,拜为太子少傅、门下侍郎,以便于日夜请教,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夏雨瞳孔猛地一张。 他终于明白,这位崔昊的真实来意了。 表面上,这位崔大人是朝庭的天使,与他对接封爵事宜,但暗地里,却是李建成的说客! 这是忌惮他鬼谷弟子的金字招牌以及强悍实力,准备挖李世民的墙角。 而且,开出的价码极其诱人! 太子少傅,那可是太子的老师、太子党的头把交椅。 门下侍郎,更是门下省的二把手,有隐相之称。 也就是说,一旦夏雨答应,它日李建成登基,夏雨便能以帝师之尊,执掌大唐相柄! 可以说,李建成超级有诚意,拿出了最大的筹码! 就从这点看,这位太子殿下,也称得上政治手腕了得,该下血本的时候,毫不犹豫。 这样的条件,世上几乎没人能不心动。 但夏雨例外。 一则,李建成真的不如李世民,那个历史上,令人魂牵梦绕的盛世大唐,只有李世民才能缔造。 夏雨不想为自己的私利,去毁了这个美好! 另外,李建成性格有弱点。 此人面对李世民的强力挑战,应对失当。 他做不了朱标,以宽容大度赢得天下臣民之心,更以无私无畏,让所有弟弟心甘臣伏。 他想杀李世民,却又狠不下心,顾虑重重,一再观望,最终错失良机。 所以,这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悲情英雄。 第六十五章 李建成的收买(下) 夏雨很同情李建成,但没兴趣为其陪葬。 想到这里,他淡淡一笑,婉言谢绝了:“请崔大人回禀太子,就说夏某谢过太子好意,只是如今东征为重,不可轻离,只能让太子失望了。” 崔昊一愣,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李建成拿出如此诚意,夏雨竟然还会拒绝、还敢拒绝? “军师可曾想过,拒绝了太子殿下,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崔昊‘好心’的提醒道。 夏雨当然知道。 李建成先是打压示威,然后再以重利相诱,不就是让夏雨放聪明点,明白现在谁才是优势方么? 不过,他会怕吗? “呵呵!”夏雨从容一笑:“谢崔大人提醒。我这人啊,也没多大追求,只求仿那孙膑、张良,功名成就后,便做赤松子游。” “所以,很多事,实在没啥兴趣。” 崔昊哑然:心无功利,奈何以利诱之!太子殿下这一招,落空了啊。 眼见得游说失败,崔昊也不厚颜纠缠,拿出世家子的飘然风度,微微一笑:“军师既执意如此,某也不强劝,这便告辞了。” “不送。”既然撕破了脸,夏雨也没装客套,直接送客。 崔昊刚出门,殷元便溜了进来,好奇道:“姐夫,我看那崔昊脸色不豫,你们聊些啥了?” “少打听。你且歇息一下,我去寻一下秦王。” “噢,知道了。” 帅帐中。 李世民正在闲坐看书,张阿难忽然飘了起来,低声道:“殿下,崔昊刚去了军师处。” “唔。”李世民波澜不惊,只微微应了声。 张阿难一愣,提醒道:“殿下,这崔昊可是太子的人。” 李世民闻言,微微侧目道:“也许,人家只是聊些公事。怎么,你对军师不放心?” “奴婢不敢。”张阿难忙道。 他可是知道,李世民对夏雨十分的倚重,这挑拔离间的罪名,他一个太监可担不起。 说来,他也只是尽一个耳目的责任而已。 “别瞎操心,去吧。”李世民摆摆手,便又看起书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李二同学的自信还有大度,千古一帝的名号不是捡来的。 “诺。” 张阿难刚退出去,却马上又走了进来。 李世民有些不快,以为对方还是拎不清,正要发火时,张阿难却道:“殿下,军师求见。” 李世民一愣,忙道:“快请。” “殿下。”夏雨入帐见礼。 “军师来了。”李世民微笑起来,执手拉着夏雨入坐,神情自若,却是毫无半分芥蒂。 “怎么,殷元那小子安顿好了?” “是的。” “军师寻孤有事?” 夏雨点点头,单刀直入:“刚才,崔昊去找了我。” “噢?”李世民神情不变。 “先聊了些封爵后的宅邸和封地,然后便图穷匕现,代表太子招揽我,开的价码可不低。” 李世民依旧微笑,似乎漠不关心。 “殿下不担心?”夏雨忍不住道:这位秦王殿下的心理素质这么好?人家来挖你的墙角哎! 这搞得,好像他小题大作似的。 “孤十分相信军师。” “太子殿下的筹码是,太子少傅,还有门下侍郎。”夏雨很不服气,不信李二同学真这么淡定。 李世民终于变色。 这样的价码,的确是他拿不出来的,万没想到,李建成为了打击他,竟如此下血本。 这两个位置,恐怕李建成要发动所有政治资源,付出重大代价,才能拿下。 这天下,毕竟还是李渊的。 设身处地,面对这样巨大的诱惑,李世民觉得,就是自己也会心动。 “那军师之意是?”虽然心中有些担心,李二同学却依然面带微笑,风度不减。 夏雨暗笑:还装,毕竟还是年轻人吗,有点崩不住了吧? “我拒绝了。”他直接了当道。 “噢,军师不后悔?”李世民心中长出一口气,却忍不住道:“这可是未来的帝师和宰相!” “以军师的神鬼之智,配得上这两个位置。” “那又如何?” 这回,轮到夏雨装逼了:“在雨心中,只有殿下,才能缔造大唐的千古盛世、赫赫武功!” “太子的筹码虽然诱人,但却不是我想要的。” 李世民笑了,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军师对孤这么有信心?” “怎么,殿下觉得自己不行?”夏雨反问。 李世民一愣,随即目露精光、霸气侧露:“天下大任,舍我其谁!军师想要的,孤一定可以做到。” 寥寥数语,一代雄主的勃勃野心和远大志向,已经喷溢而出,毫无遮掩。 而这,却是李世民以往,很少对外表露的。 这代表着,二人之间,已经彻底的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这份君臣相得,便连高士廉、长孙无忌这样的亲族都不曾有过。 因为李世民觉得,夏雨懂他。 “殿下豪气!”夏雨竖起大拇指,这样的李世民,才是他心目中那位雄才伟略的贞观大帝。 “不过,太子手腕十分老辣,挖殿下墙角也是毫不手软,您可要留神啊。” “呵呵!”李世民笑了,有些挪愉道:“军师不知,孤这位哥哥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除了舅舅,还有无忌,玄龄、如晦、伯褒、叔宝、咬金、敬德他们,哪个没被太子拉拢过?” “但可惜的是,孤以国士待人,众卿皆以忠诚待我。” “太子忙活半天,终是一无所获。” 夏雨也乐了。 论拉拢人心,千古帝王之中,李世民若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刘邦、刘秀、赵匡胤这样的重量级选手也不行。 面对这样强悍的对手,李建成恐怕也很绝望啊。 历史中,虽然在表面上,李建成一直占有优势,但在暗子上,李世民却甩对方几条街。 李建成心腹王晊,早就是李世民的卧底。 李渊的禁军,也暗中变换大王旗,大将常何、敬君弘、吕世衡等全是李世民的铁杆。 便连朝中大臣,裴寂、宇文士及、封德彝等也大多心向李世民。 有如此深谋远虑,才有玄武门的一击即中,李建成输得那是一点都不冤。 至于李渊,开国之后便迅速沉湎于酒色之中,哪里知道,下面早被渗透得跟筛子一样。 最终,这位开国雄主,也只能无奈的乖乖提前退休。 “殿下还是不要大意,”夏雨提醒道:“有时候,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决定大局。” 便如那王晊,在李建成身边并不起眼。 但就是此人及时送出消息,才决定了玄武门之变的结局,真正的改变了华夏的历史。 “孤知道的。”李世民点了点头,虚心纳谏。 “既如此,那我就便告辞了。”夏雨便要回转。 “军师且住。”李世民笑道:“孤在骊山秀岭有一座别院,山清水秀,还有温泉一口,军师若不嫌弃,便送与你如何?” 夏雨眨眨眼:这是对自己忠诚的奖励吗,李二同学还真是讲究人啊!山庄别墅,好诱人!好想要! 不过,矜持还是要的,吃相太难看,不符合世外高人的人设啊。 “殿下无须如此,无功不受禄啊。” 夏雨假假的推托,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大佬,你不找个合适的理由,我不好意思要啊。 “军师不要误会。”李世民也是妙人,一本正经道:“军师与殷将军结亲,这是孤送给你的贺礼。军师若是不收,莫非以为孤是外人?” 好家伙,论送礼,李世民绝对是祖师级的高人。 你若是不收,都不好意思见人。 夏雨顺水推舟:“那臣就不客气了。”心中美滴狠,骊山温泉啊,想想就上档次,以后可以和老婆美美的泡温泉了。 一时间,二人相视一笑,都很开心。 …… 第六十六章 苦肉计 以后数日,夏雨苦练唐手,殷元没事就在一旁部着,就这样一晃便到了八月二十四日。 这天下午,小雨淋漓,夏雨难得的又歇了下来。 渐近傍晚时,李世民突然派人传唤夏雨,夏雨不敢怠慢,打着油纸伞,便匆匆赶去。 刚进帅帐,便见除李世民外,杜如晦竟然也在。 “杜大人?” 夏雨心中一动,马上迫不及待道:“可是那事有消息了?” “军师先坐。”李世民笑呵呵的招呼。 等夏雨落坐,杜如晦这才道:“不出军师所料,那寻相等人果然走动频繁,十分可疑!” “前日,寻相更是密派信使,偷偷离营。” “密谍一路暗中尾随,确认其进了洛阳城。” “若非军师提醒,孤几乎误了大事!”李世民一脸的感激和羞愧。 从种种迹像看,寻相等图谋叛乱,已是十之八九,他这次,真真的是过于自信和大意了。 “殿下无需如此。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夏雨不动声色的揭过。 他又不是傻子,死揪着老板的小辫子,想穿小鞋吗?转头问杜如晦道:“反迹可否确认?” 杜如晦摇摇头,头疼道:“没有。贼党以寻相为首,十分谨慎,串联的都是刘武周的旧部,很难打进去。” “为免打草惊蛇,其信使某也末敢拦截。” 夏雨一听,连忙确认道:“全是刘武周旧部?那马均不在内?” “不在。”杜如晦很肯定道。 “看来,不是所有不得意者,都会谋反。这天下,还是有忠义之士的。”夏雨很高兴道。 “军师莫要高兴得太早。某所虑的,是尉迟将军!”杜如晦脸色凝重。 尉迟恭? 夏雨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既然准备叛乱的全是刘武周旧部,那么,身为刘武周首席降将的尉迟恭难免惹人怀疑。 而尉迟恭身为唐营重将,若是背叛,破坏性更大。 “不可能。尉迟将军我了解,忠心不二。” “更何况,秦王殿下对他信任有加,统领玄甲军精锐,他没理由造反。” 夏雨摆摆手,表示不信。 身为穿越党的他,自然知道,尉迟恭是李世民的死忠,打死都不会叛乱的那一种。 但杜如晦不知道啊,干情报的,天生就怀疑一切。 “军师,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尉迟恭和寻相等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可不防啊。” “万一王世充开得价码,十分诱人呢?” “万一尉迟恭却不过旧情,已经动摇呢?” “密报中,这尉迟恭和寻相等可是经常往来。谁又能知道,他们私下聊的是什么呢?” 杜如晦苦口婆心道。 听杜如晦这么一说,李世民也微微沉吟起来。 夏雨皱皱眉。 大敌当前,他可没兴趣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在这浪费时间,当然,估计也扯不清楚。 “殿下,我愿替尉迟将军作保。” “若其反叛,可斩我头!” 夏雨斩钉截铁道,这确定的事情,他有什么好怕的。 听夏雨这么一说,李世民也放心了。 他本来也不相信尉迟恭会造反,若是自己多疑,冤杀了一位盖世猛将,岂非十分可惜! “军师说得没错,孤也相信敬德。” “如侮,此事不得再提。” 见两位巨头都替尉迟恭做保,杜如晦无奈,只好不再多说。 他扯开话题道:“寻相等反迹初显,某想问问殿下和军师,是就此收网,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夏雨和李世民相视一笑,已是不言而喻。 小富即安有啥大意,要捞就捞一票大的! 杜如侮也笑了:“看来,英雄所见略同啊。只是,若想将计就计,却还需要准确的情报。” “所以,得安排人打进去才行。” “但这人选——” “尉迟将军如何?”李世民马上道:“以其和寻相等人的关系,必会一拍即合、毫不怀疑!” “不妥!”夏雨摇摇头。 “尉迟将军是个直肠子,殿下让他做这样九曲回肠的勾当,恐怕着实是难为了这粗汉。” “搞不好,反而打草惊蛇。” 李世民一听,不禁失笑:“是了,孤忘了敬德是个实诚人。” “杜大人,”夏雨心中一动:“你说,那马均如何?” 杜如晦眼睛一亮:“是个好人选!此人颇为稳重、精细,应该做得来。更妙的是,马均不得意,众所皆知,寻相等也不会怀疑。” “好极。”李世民也是大喜:“既然这马均未参与谋反,说明忠心可用,便是此人了。” “如侮,是你找他谈,还是孤来办?” “此等大事,当然还是殿下来办,方显重视。”杜如晦笑呵呵道:“只要殿下酬以大功,不愁马将军不会动心。” “那好。”李世民当即拍板:“孤这便派人,去唤马均将军。” “且慢。”夏雨连忙阻止。 李世民正一愣间,夏雨笑道:“殿下,人多眼杂,却是不好这般大张旗鼓,还请密之。” 李世民恍然大悟,当即唤过张阿难,替三人换上普通军士的戎装。 帐中,马均正用着晚膳,忽然有亲兵一脸怪异的来报:“将军,秦王殿下来访!” 啊!? 膀大腰圆、相貌粗豪的马均一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骂道:“你狗日的好胆,敢拿本将军寻开心!” 他一个不得意的降将,堂堂秦王殿下会屈尊降贵,主动来见他? 这不是涮着他玩,是什么? 亲兵被骂得一脸委屈:“将军,真是秦王殿下来了,还奇怪的只穿着普通军卒的服装。” 啊!? 马均越发懵逼,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 就在这时,李世民却等不及了,大步流星闯了进来:“马将军,孤不请自来,请勿见怪。” 真是秦王! 马均慌得一时手无足无措,赶紧起身,正要迎接时,夏雨、杜如晦却紧接着鱼贯而入。 “军师?” “杜大人?” 马均越发愕然,头脑几乎空白,这军中巨头纷至沓来,莫非是他家的祖坟冒了青烟? 看马均傻了,夏雨笑道:“马将军不请我等坐坐?” 马均职低较低,帅帐议事是压根没资格的,所以,他认得夏雨,夏雨却不认得他。 但观貌识人,这位马将军就不是奸滑之相。 马均如梦初醒,赶紧诚惶诚恐的央着三人上坐。 忽然,他心中一动,便低声吩咐亲兵道:“帐外守着,任何人不得进来。还有,嘴给老子闭紧了,不得乱说。” “诺。”亲卫也知事关重大,连忙紧张的退了出去,死死守着帐口。 夏雨三人相视一眼:不错,是个精细人! “呃,殿下屈尊来见末将,可是有何吩咐?”马均坐到下首,神情紧张,本能的感觉到,可能是他翻身的机会到了。 “马将军,孤能信任你吗?”李世民先来了一句激将。 马均瞬间热血上头,拍着胸脯,慷慨激昂道:“殿下放心,但有所命,某誓死报效!” “痛快!”李世民很高兴,冲杜如晦使了个眼色。 杜如晦这才笑吟吟的说明了来意,然后意味深长道:“此事,非智勇双全之将不可为之!” “马将军愿立此奇功否?” 马均一听,差点仰天大笑。 他也是堂堂男子汉,看别人沙场立功、封侯拜将,自己却蹉跎不前,那是何等焦虑。 现如今,机会终会来了! 只要他立此奇功,还愁秦王殿下不高看一眼? 都是薛举降将,凭啥老翟能混个侯爷,他马均就不行? “殿下放心。”马均当即表态:“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某这便去找寻相,佯装二心,探听其虚实。” “好!”夏雨大喜:“不过,将军却不能这般就去,稍显突兀。” “呃,军师之意是?”马均不解。 夏雨笑吟吟道:“马将军听说过苦肉计吗?” 马均也是个灵醒人,瞬间通透,爽快的一拍大腿:“军师放心!马某皮糙肉厚,只要能取信那寻相,只管打来。” “好,那咱们明日便这般——” 几人秘密商量片刻,计议停当后,夏雨三人才悄然离去。 …… 次日,三军大操。 李世民巡视各军,见马均部操练不力、阵形散乱,遂勃然大怒,重责马均三十军棍! 一时间,三军肃然,无敢懈怠。 第六十七章 翼骑兵再现 八月二十六。 一早,见殷元已经熟悉了环境,夏雨便给这位小舅子布置了家庭作业—背珠算口决。 这两天,夏雨已经看出来了。 他这位小舅子,憨厚有余,机变不足,当个小军官或许还凑合,但领兵打仗根本不行。 既然从不了军,夏雨便准备往文的方向陪养。 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个人,总归会有擅长的领域,夏雨准备耐心找一找,然后因材施教。 而前期吗,也不能没事干,正好,学学珠算。 若是学得好,说不定能在户部、工部混出点局面来,这两个部门,需要大量的核算。 等安排妥当,他这才带着张玉等前往校杨。 没想到,刚到地方,李道玄便狂喜的冲上来,一把将夏雨抱住:“军师,好消息!” “有好消息啊!” “你、你先松手。”这厮力大无穷,夏雨差点被勒死,脸色都涨红了。 李道玄醒悟过来,赶紧一脸讪讪的松了手。 “你想勒死我吗?”夏雨气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这才道:“有什么好消息?” “陛下拔给孤的明光甲、良马、兵器等昨晚到了。” “还有一百名补充兵,都是精锐。” “你之前答应孤,要帮孤训练一支不亚于玄甲兵的精锐,可不能不认账!” 李道玄一脸迫不及待的期盼。 “挺快啊!”夏雨有点意外,这前后也就大半个月,一应装备、马匹和兵员就送来了。 “那是。”李道玄一脸得意:“陛下最疼孤了。” 这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 如果这人还是皇帝,那就更牛逼了! 夏雨心中感慨,但这投胎是靠天吃饭,一般人还真是只有羡慕妒忌恨的份,比不了。 “行啊,那今天先不练武了,你把人都叫来,我教你几手。” “好。”李道玄高兴的连忙派亲卫去传唤。 不多会,一支500余人的重型甲骑开了过来,铁蹄隆隆,威风凛凛,沿途无不侧目。 须臾,便在夏雨面前列好阵势,静穆处,杀气腾腾,铁甲光寒。 夏雨上下打量了一番。 除了兵员不像玄甲兵那样,优中选优,稍逊一筹外,其余一应装备均与玄甲兵无二。 起码看起来,外表先不虚了。 “军师,该怎么干?”李道玄心急道。 “复刻玄甲兵的战法没意思。咱兵员比不过人家,在后面东施效颦那永远也追不上。” “所以,想对标玄甲兵,咱们必须另辟蹊径。” “这种新式骑兵,咱们可以叫它‘翼骑兵’,取‘上帝之翼’、无往不胜的喻意。” 夏雨蹲下身,在地上比划道。 “首先是远程攻击。玄甲兵用的角弓是一石二斗,咱比不了,想要超过他们,就要改用弩。” “用弩?”李道玄一愣。 唐军骑兵骑射、冲击并重,用弓的话,虽然射程和威力都要比弩小,但发射更快捷。 短时间内,弓可以射出更多的箭矢,杀伤效率大大超过弩。 所以,唐军骑兵爱用弓,对弩基本无爱。 “对,用弩。”夏雨解释道:“翼骑兵最大的杀手锏是冲锋,骑射只是起一个压制、削弱的作用,所以,用不着太追求杀伤效率。” “强弩在手,就是玄甲兵想要接近你,也得先吃上几波箭雨。” “明光甲虽然强悍,防得住弓,但防不住强弩。” “这就意味着,远程攻击方面,你能伤害玄甲兵,但玄甲兵却伤害不了你,大赚。” 李道玄眼睛亮了:妙啊! “近战方面。玄甲兵单兵战力,天下无双,要想超过他们,咱们就必须用团队来弥补。” “玄甲兵冲阵,都是散兵,咱们就改用墙式冲锋。” “所谓墙式冲锋,就是所有骑兵排成整齐的横列,每名士兵之间,几乎不留任何缝隙。” “前后横列之间,也距离极近。” “如此,大军冲锋起来,齐头并进,不允许任何人单独突前或后退,宛若一堵堵巨墙。” “所过之处,如泰山压顶、洪流奔泻,威力极大。” “试想,一名玄甲兵在战线上,要面对两到三名我军的攻击,再英勇也是必输无疑。” “太好了!”李道玄狂喜:“军师果真有神鬼之智,玄甲兵这般厉害,在军师面前,也是举手可破。” “这翼骑兵,孤练了。” “殿下莫急。”夏雨泼冷水道:“翼骑兵之妙,无论远攻,还是近战,都可压制天下任何对手,但并非没有弱点。” “首先,墙式冲锋,对士卒素养要求极高。” “第一,骑术要足够精良,配合要足够娴熟,不然的话,做不到大军宛若一人、如墙而进。” “阵形一乱,威力便大打折扣,所以训练不易。” “其次,军纪要严。墙式冲锋,最关键的就是阵形,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一往无前。” “如果有人贪生怕死,扰乱阵形,那可大大不妙。” “最后,墙林冲锋,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阵形转换不够灵活。要小心敌人侧击,打乱阵形。” 李道玄一听,发热的脑子迅速清醒下来,咧嘴道:“看来,要练此强军,并不容易啊。” “废话!”夏雨没好气道:“要容易练的话,就算不上天下强军了。” “要容易练的话,也早就被别人想出来了。还轮得到你?” “那倒是。”李道玄乐了。 “不过,其它还好说,第一点最麻烦。” “骑术和配合要达标的话,训练量必然极大,耗费的钱粮倒还好说,马却是个难题。” “军师不知,天下战乱多年,马政基本荒废,各家都很缺马。” “我大唐和突厥交好,每年都能用重金换来三千匹良马,再走私一些,才勉强够用。” “孤训练量一大,马匹折损必须不小,老向陛下开口,会惹嫌话。” “就这些马匹、兵甲,估计营里已经有不少人眼红了。” 李道玄苦着脸,有些挠头。 夏雨却乐了,一甩手道:“殿下,那是你的事。我只负责教你战法,困难你得自己解决。” 李道玄:“……”叹气道:“是呢,谁也凭空变不出马来。” 看这位小郡王喜极又愁,夏雨口风一转:“马呢,我是变不出来,不过,我却有办法,大大减少马匹的训练和做战损耗。” 李道玄一听,眼珠瞪得溜圆:不能开源,节源一样能解决问题啊! 这货马上陪上笑脸,贼腻兮兮道:“军师,俺的好军师,俺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那个,教俺一下成不?” 也不自称孤了,态度立马就和蔼可亲起来。 “也不是不行。”夏雨慢条斯理道:“只是,郡王爷的人情,我可是加倍还了,你不亏吧?” 李道玄讪讪的挠了挠头。 翼骑兵的练法,可是价值巨大,相比起来,他教夏雨练武那点人情,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已经大赚了,再得寸进尺,似乎的确不太好意思。 这莽货眨眨眼,很光棍的嘿嘿笑道:“军师,您想要啥?只要俺有的,绝不决糊!” 很好,肥羊主动求宰! 平日练武,这货可是‘心狠手辣’,这回,可得好好出口恶气! 夏雨扳着指头,笑吟吟道:“我吗,现在宅子有四处,不缺;地呢,也有一千来亩,似乎也不缺。” “军师,地太少了。”李道玄马上表态道:“咱大唐说得上的家族,哪家没有个几千上万亩。” “您的法子,俺拿五百亩地跟你换如何?” “没兴趣。”夏雨淡定的摇摇头,地主什么的,他完全无爱。 “那美女要不?”李道玄眼珠转了转,嘿嘿淫笑:“俺府里有对双生子,年方十六,花容月貌、身段可人,堪称绝色。” “俺正想纳作小妾,不如送给军师如何?” 夏雨:“……”一脸义正辞严道:“你觉得,我是那等好色之徒吗?此事休提!” 第六十八章 马蹄铁和投石机(一) 李道玄心中腹诽:装啥正经,殷叔那位义女又怎么说?苦着脸道:“军师,那您想要啥?” “我吗,现在也算有老婆的人了。” “这以后家大业大的,光靠那点俸禄和地租,可过不好日子。私下里,还得做点生意才行。” “这长安城,好的铺面可不容易找啊。” 夏雨一脸的长嘘短叹,很为生活犯愁的模样。 “军师,没说的。”李道玄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拍胸脯道:“我在东市有个铺面,朱雀门大街也有个铺面,都是宽敞的大铺,起码值个三、四千贯,都归您了。” “只要您点头,我马上写字据。” 夏雨一听大喜:这可都是黄金铺位啊,等过几年,贞观盛世时,恐怕还要涨好几倍。 这位小郡王,倒是着实阔绰! 不过,想想也对,这天下都是他们家的,穷谁也不会谁皇家啊! “成交!且过来看。” “这东西叫马蹄铁,就是一个椭圆形的小铁片。” “顾名思议,这东西是钉在马蹄上的,等于给易损的马蹄穿上了铁鞋。” “别看它不起眼,但有了它,马蹄就不易磨损了,战马的服役年限便能大大延长。” “更妙的是,有了此物,战马可无惧任何地形,冲锋速度也会更快,将骑兵威力发挥到极致。” 夏雨在纸上画出马蹄铁的形状,并将其妙用一一讲明。 “太好了,此神物也!” 李道玄震惊之余,不禁欣喜若狂:“有了翼骑兵,还有了马蹄铁,这天下,孤还怕谁!” “谢过军师,俺这就去弄弩弓和马蹄铁去。” 看着李道玄心急火獠的上马,一溜烟领着五百铁骑隆隆远去,夏雨却‘阴阴’一笑。 大唐的战马,竟然都没有装备马蹄铁。 这个bug,他前些天,领兵追杀朱粲时就发现了,却一直没有吭声,为的就是准备宰人。 李道玄这货还是太‘单纯’了,这样可巨大提升骑兵战力的神器,怎么可能瞒得住人? 要不了多久,李世民就会知道,然后推广全军。 届时,功劳还是他夏雨的。 李道玄唯一的便宜,就是先一步装备马蹄铁而矣,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两处黄金商铺! 届时,这位小郡王估计脸色会很精彩。 哈哈哈! 某个‘邪恶的坏人’心情美滴狠。 “张玉。” “军师。” “中午你去找郡王爷,让他写了字据,他欠咱家两处铺子,咱们亲兄弟也得明算帐。” “诺。”张玉高兴的点了点头。 当下,没了李道玄监督,夏雨自觉自愿的练起‘唐手’。 别说,名师出高徒,或是夏雨本就很聪明,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夏雨正忙着,忽听有人唤他:“军师!军师!”一转头,却见宇文士及急火火的骑马而来,在近前甩鞍下马。 “哟,是宇文大人,寻我有事?” “军师,大喜啊!你说的新型投石机,咱已经琢磨出来了,快随某去瞧瞧,指点一番。” “可我还在练武——” “改天再练,正事要紧。” 宇文士及二话不说,拉着夏雨就走。 无奈何,他也只好骑上‘腾霜白’,带着张玉、胡三一等,跟着宇文士及前往后营。 到了后营校场,远远便瞧见了一个庞然大物。 旁边,还有一大群工匠正侯着。 夏雨近前下马,绕着投石机便连转了三、四圈,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来。 好家伙,这架新型的配重式投石机,长有十三、四米、高也有八、九米,仿佛小山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其架构,也基本复刻了他的图样,似乎没什么不妥。 宇文士及赶紧献宝,一脸得意道:“军师你瞧,配重料斗某用了木箱、配以铁箍,十分坚固。” “料斗里,某用碎石填充,重达三千余斤。” “如此巨力,抵得上数十个壮汉一齐拉动,抛射威力之大,想必一定有天崩地裂之威!” 三千多斤! 夏雨有点咋舌:这位老大人心挺野啊,一上来就弄了个大号的,就不考虑循序渐进? 真牛逼! 真自信! “宇文大人,听你意思,还没试射过?” “没有。这是军师发明的神物,要试射,你如何能缺席?”宇文士及笑呵呵道,这位老大人倒是知情识趣。 “那试射瞧瞧?”夏雨也不禁跃跃欲试。 真正的投石机射击,他可还没见识过,正好涨涨眼。 “中。”宇文士及一回头,吆喝起来:“大伙别傻站着了,赶紧忙起来,来一发试试。” “诺。” 工匠们一声答应,迅速忙碌起来。 一众工匠,先是抬了一个标重‘八十斤’的大号石弹,安放在杆臂一头吊着的皮兜里。 然后,足足有十几个最健壮的工匠开始转动投石机两侧的双绞盘,将杠臂另一头挂着的巨大配重一点一点缓慢升起。 看着一众工匠拼命发力、满脸通红、汗水奔流,夏雨就本能的预感到,这玩意的威力绝对很恐怖! “军师看着没,这大家伙可不好侍候。” “一架这玩意,部件就要装十二辆牛车,早上安装时,三十个工匠,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 “想要操作起来,至少也要十几人一起发力。” 宇文士及啧啧感慨道。 夏雨笑道:“这玩意威力比老式投石机大多了,自然也更吃人力,不过,绝对值得。” “希望如此。且看待会试射效果如何?”宇文士及一脸期盼。 这时,夏雨抬起头,打量了一下校场大小,看着远处的大营寨栅道:“宇文大人,可曾量过,此处离寨栅多远?” “四百步(600米),应该够了吧?” “老投石机射程不过一百五十步(230米),这都加倍还拐弯了,总不会有问题了。” 宇文士及很是想当然道,只要射程能达三百步,他就非常满意了。 夏雨挠挠头,他也没实践过,完全不清楚,这新型投石机到底能射多远。 只是看一些资料上说,可以达到三百多步,个别超巨型的甚至可以达到恐怖的五百步! 所以,这四百步,到底保险还是不保险呢? 他不太托底。 本想再往后移移,但看这大家伙怕不是有上万斤,这要拆下来再装一次,也太麻烦了。 算了,别太疑神疑鬼了,先看看再说。 终于,足足花了两分钟,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工匠才把配重料斗升起,用机刮固定在高处。 此时,一帮人已经显得满头大汗,衣衫湿透。 “唔,看来,若是上阵时,至少得安排两波人轮替,不然的话,保证不了连续发射。”宇文士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两波也够呛,搞不好需要三波。”夏雨摇头道:“不然,最多三、四轮,就都累趴了。” 两人正闲聊着,有工匠上前,兴奋道:“军师,宇文大人,准备好了。” “那发射吧。” “诺。” 当即,有个壮实的年轻工匠拿着一把大锤上前,暴喝一声,双臂肌肉虬结,一锤砸在固定料斗的机刮上。 “砰!” 一声重响处,机刮松开,重达三千多斤的沉重料斗猛地坠落,将恐怖的势能传导给了杆臂另一头的石制弹勺。 “呼!” 只见弹勺急速冲起,轻而易举的便将八十斤的大号石弹射入半空,呼啸着奔向远方。 众人的视线迅速跟随而去,只见石弹飞越了至少三百八十步的惊人距离,重重轰击在地面上。 “轰隆!” 巨响声处,尘土飞扬,声若霹雳,落地后的石弹余势不竭,竟瞬间又弹了起来,继续猛冲向前方。 不好! 宇文士及和夏雨脸色大变,眼睁睁的看着石弹像凶猛的滚地龙一样撞击在不远处的寨栅上。 “哗啦!” 霎那间,一大片的寨栅被轻松击倒,木屑纷飞。 更倒霉的是,近处一座哨卫用的高大箭楼也被波及,在箭楼上士兵慌乱的惨叫处,轰然倒塌。 “当当当!” 一时间,警钟长鸣,守卫寨栅的唐军士卒不知何事,还以为遭遇了敌袭,立即示警。 眼瞅着整个后营都被惊动起来,夏雨和宇文士及面面相觑,一脸菜色。 得,捅篓子了! 夏雨无奈的一拍脑门,这理论和实际果然有很大差距,等着挨李二同学的骂吧! 第六十九章 马蹄铁和投石机(二) 须臾。 李世民板着脸,站在后营寨栅的豁口处,看着一地的狼籍,还有两名被抬走的箭楼哨卒,心中哭笑不得。 一旁,是匆匆来援的玄甲兵众将尉迟恭等,还有后营的主将李世绩、王君廓、公孙武达。 这些人一脸的幸灾乐祸、挤眉弄眼。 当然,更少不了罪魁祸首夏雨和宇文士及,此时,二位的心情就不太美丽了,十分忐忑。 军法森严,捅篓子要挨罚的,天知道李二同学会如何发落他们。 李世民瞅了瞅极远的投石机,估计了一下大概距离,走到了夏雨和宇文士及身前:“投石机试射砸的?” “是的。”二人很老实道。 “哼,你二人糊弄孤呢!?”李世民一脸不信道:“这么远,要有四百步了吧,什么投石机能射这么远?” 军中事务,他样样了如指掌,可从未听过如此犀利的投石机。 “回殿下,这是军师发明的新型投石机,又叫‘霹雳车’,射程和威力都倍于旧物。”宇文士及赔着小心。 众将大吃一惊:这么牛逼!? 李世民也是眼睛一亮,急切道:“当真?!” “比真的还真。”夏雨讪讪一笑。 “呃,殿下,某做证。”李世绩插嘴道:“前些日子,军师和确和宇文大人研究新型投石机来着。” “噢!”李世民信了,按捺不住道:“如此犀利吗?走,去瞧瞧此等神物。” 一群人忽啦啦涌到投石机旁,左三圈右三圈便打量起来,果然,和以往的旧物结构差异很大。 就连个头,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娘嘞,好大的个!”程咬金摸着机身,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一看就知道,威力绝对够劲!” “快,试射给孤看一看。”李世民也迫不及待了。 夏雨和宇文士及面面相觑。 “你二人磨蹭个啥?”小秦王有些恼火。 “殿下,”夏雨提醒道:“已经打碎一片营栅了,再射,又得坏更多。”话得说清楚,别锅又让他们背。 李世民不耐烦的摆摆手:“一点营栅算啥,坏了再修,赶紧射。” “诺。” 宇文士及只好招呼众工匠,重新装上沉重的石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配重再次升起。 李世民等人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 都是军中的宿将了,原理那是一瞅便懂,看着恐怖的配重料斗,对新型投石机的威力不禁非常期待。 终于,发射准备完成,一名工匠抡起大捶,又重重砸在了机括上。 “砰!” 沉重的料斗再次坠落,被赋予了巨大势能的石弹呼啸着窜入天空,急速奔射向远方。 这一次,射程似乎比之前更远了一些,石弹直接坠落在390步开外。 “轰隆——” 落地处,地动山摇,尘土四起,随即,余势依然可观的石弹再次弹起,疯狂冲向营栅。 “喀嚓——” 毫不意外,一大片营栅又被砸了个粉碎,不仅于此,连营栅前十余步外摆放的一座鹿角也一并被砸得稀烂。 这时,石弹才仿佛心不甘、情不愿的停留在了尘埃中。 瞠目结舌! 目瞪狗呆! 李世民和众将虽然早有预期,但还是被这恐怖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太好了!” 半晌,李世民才回过神,乐得一拍大腿:“果然是神物!叫啥来着?霹雳车?贴切!” “偶滴娘!”尉迟恭也是咋舌:“这玩意要是用来攻城拔寨,还不所向披靡?” “是呢,别说营寨了,再坚固的城池,也禁不住这玩意轰多久的。” “有此神物,这下打洛阳就有底了。” 众将也纷纷赞同,都是兴高采烈。 李世民心情大好。 面对号称‘天下雄关’的洛阳城,他也很有压力,如今有了这威力巨大的新型投石机,不禁底气大增。 “说说吧,这玩意是谁的手笔?” 看李世民笑开了花的模样,夏雨和宇文士及松了口气:估计这关算过了,嘿,逃过一劫! “是军师发明的。”宇文士及可不敢昧了夏雨的功劳。 “我只是提个设想,画个图样,弄成实物可是宇文大人的功劳。”夏雨也花花轿子抬人。 “别谦让,都有赏。”李世民大手一挥,很是慷慨。 “对了,有如此神物,你俩为何不早说?”李二同学有些不满:“早点说了,也让孤高兴高兴。” “呃,”夏雨一脸风清轻淡,装逼范十足:“没多大事,随手涂鸦之作,怎敢惊动殿下。” 众人愕然,啥叫高人风范?这就是啊! 瞅着众人一脸仰慕的表情,夏雨就知道,他又装了个好逼。 “军师还真是——”李世民想了想词,赞赏道:“真是智比武侯,却又淡泊名利啊。” “不过,立功了应该受赏,不然无以服众。” “孤待会就写奏折,向父皇为二位请功。” “谢殿下。” 夏雨和宇文士及很高兴,受嘉奖了谁不开心? 李世民一扭头,不禁眼睛一亮:放弹药处,除了石弹外,似乎还有其它几种弹药。 就连装弹药的箱子,颜色都不一样。 “弹药也有多种?” “是的,殿下,”宇文士及忙道:“也是军师的主意,除了石弹外,还有石火弹、纵火弹、毒烟弹三种。” “臣和众工匠忙活了半个多月,才终于配比出来。” “为了便于区分,四种弹的箱子分别是黑色、蓝色、红色和绿色,今天也正想一并试射。” “走,去看看。” 李世民一听,大感兴趣,和众将忽啦围将上去,围着另三种弹药上下打量起来。 人群后,见众人一顿乱瞅,夏雨转头问宇文士及:“毒烟弹也配出来了?” 别的不难,就这玩意有技术含量。 “配出来了。”宇文士及苦笑道:“相当不容易,各种毒药很难找不说,如何配比也很伤脑。” “老夫把军中大夫都调了不少去帮忙,研制时,先后毒倒了好几个。” “……”夏雨瞠目结舌半晌,忙问道:“人没事吧?” “没事。知道这东西厉害,大伙都用湿布捂住口鼻,就这试燃时,都顶不住毒气侵袭。” “好有早有准备,赶紧拖走抢救,并无大碍。” 夏雨松了口气,幸好,他只是负责动嘴,不负责动手。 “军师,宇文大人,”这时,李世民招手,让二人上前:“另三种弹也试射下,让孤瞧瞧。” 夏雨一听,吓了一跳:“殿下,有两种弹是纵火用的,哪有放火烧自己寨子的?” 李二同学,你莫非疯了? “有啥问题?” “孤让水龙队在一旁侯命就是。正好用营栅测试下弹药威力。” 李世民却毫不在意,摆手只管让干起来。 得,您开心就行。夏雨耸耸肩,不说话了。 马上,水龙队奉命赶来,严阵以待,石火弹也被点燃、装上了投石车,一声令下,再次发射。 “呼!” 石火弹像一颗美丽的流星划过天际,形成一道绚丽的尾迹,重重落地。 “轰隆——” 地动山摇、尘土飞扬处,射程依然保持了三百八十步左右,只是准确度依然一般,这回又击中另一段寨栅。 寨栅破碎处,石火弹上的桐油还将其引燃,火苗由小到大,开始燃烧起来。 早就侯命的水龙队上前,迅速将其扑灭。 紧接着便是纵火弹,刚一落地,陶罐便炸碎开来,数十斤的桐油溅得满地都是,只一瞬间,烈焰便冲天而起,引燃了一大片寨栅。 这纵火效果,可比石火弹强得太多了! 水龙队迅速出击,忙活了足有一刻钟,这才将熊熊的火焰扑灭下去,个个满脸黑灰。 最后是毒烟弹,这东西没有啥物理杀伤力,就是靠熏人。 刚一落地,便炸裂成好几块,在烈焰灼烧下,那是黑的、红的、绿的,各种毒雾滚滚释放,仿若一条条毒龙在翻滚肆虐。 远远的,便能滚到那辛辣、刺鼻的气息。 众人一起变色,这要被毒雾罩中,那不被熏死、也要被呛死,估计救起来都十分困难。 军师不愧是鬼谷弟子,连被等狠辣之物都想得出来。 “很好。”李世民十分满意,看着宇文士及道:“孤只有两个要求:一、立即大量制造,以备攻城。” “二、严格保密,所有工序,敢泄露或探听者,斩!” “诺。” 宇文士及赶紧领命。 李世民又唤过李世绩,在一旁秘密嘱咐起来。 夏雨大概知道何事,后军负责保护辎重,但寻相等叛党近半也在后军,自然要谨慎一二。 估计着,这李世绩应该也知道内情了。 当然,这些事轮不到他烦神,他只需要等着领功就是了。 第七十章 飞虎雄兵 八月二十八。 秋高气爽,但王世充的心情却是不太美丽。 洛阳的南大门——龙门已经失陷,和襄樊等地的联系被切断了,援兵和粮草都过不来。 北面,唐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了河内。 郑军措不及防,各县城俱已失陷,甚至连郡城外围也被攻破,只剩部分残兵死守内城。 麻烦还不止如此。 唐将黄君汉驻防柏崖,今天骚扰洛阳北面门户孟津三关,明天又突袭重要的河阳浮桥。 虽然都没成功,却也牵制了郑军很大精力,无法强力增援河内。 他已经向窦建德紧急求援了,但若河内失陷,夏军想从河北南援,就要从汴州绕路了。 但问题是,徐圆朗、孟海公盘踞山东,已受唐国册封。 这两个好斗的家伙,正好威胁夏军侧背,夏军不解决这两个家伙,想南援纯属做梦。 徐圆朗、孟海公,绝逼敢对夏军粮道下手。 若形势真的恶化到这般,那郑军能不能撑到夏军来援,王世充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 就在王世充头大如此时,有禁卫入殿来报:“陛下,太子、桓大夫、单将军、杨将军求见。” “快让他们进来。”王世充精神一振,正要寻他们呢。 “陛下。”几人进殿见礼。 “诸卿快坐。”王世充摆摆手,笑着环顾众人:“诸卿今日齐至,可是有什么大事?” 王玄应等看向桓法嗣。 桓法嗣忙道:“回陛下,确有大事,唐营那边已经谈妥了!” 王世充大喜:“是何说法?” “寻相、张万岁已经下定决定投诚,臣许了二人一个大将军职位及独领一军的待遇。” “但前提是,他们必须里应外合,助我大破唐营。” 桓法嗣一脸得意。 “太好了!两个大将军而矣,给他们。” “只是,他们如今有多少实力,能不能办到咱的要求?” 王世充喜上眉梢,虽然他这人对外吝啬、对内慷慨,但如今火烧眉毛,却也小气不得。 “陛下放心。” “此二人已联络了八千刘武周旧部,遍布唐营上下,皆已暗中商定,只待陛下召唤。” “更妙的是,前两日,薛举旧将马均犯错被李世民责打,心生怨言。” “寻相见其也不得意,趁机拉拢了他,此人麾下也有一千西秦铁骑,更添一份助力。” 桓法嗣笑容满面,只觉得真是天助我也。 “妙极!”王世充狂喜:“唐军不过六万上下,却有近万人背反,李世民小儿死期至矣!” “诸位爱卿,河内危急,当事不宜迟,速破唐军。” “父皇所言甚是。只是,如何出兵?出兵多少?却还需要商议一下。”王玄应也很高兴。 “诸卿以为呢?”王世充问道。 “陛下,”杨公卿抢声道:“臣以为欲破唐军,必用夜袭,以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除此之外,必须兵贵神速,让唐军不及反应,所以,应用骑兵出战。” 骑兵? 夜袭?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杨公卿毕竟是郑军有数的大将,经验丰富,这一想法很靠谱。 “可是,”单雄信忽有些皱眉:“我军只剩五千骑兵,够吗?” 这话一出,场面有些尴尬。 本来,郑军还有一万多骑兵的,但前些日葫芦谷一役,便折损了六千旧隋骁果卫精骑。 这还不算朱粲的千余杂兵。 这样一来,法子再好,兵力不足,也是白搭! “呃——”杨公卿略一犹豫,小心翼翼道:“陛下不是还有五千飞虎军吗?可否用下?” 飞虎军! 这是王世充的御林军,编制有五千人,都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的悍卒,装备也是一流。 要说起来,这飞虎军和玄甲兵还有着相近的血缘。 昔日,翟让、李密统帅瓦岗,威震天下,麾下有一支八千人的王牌精锐铁骑,号称内马军。 这支内马军,还有四员统兵大将——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无一不是有万夫不当之勇的超级猛将,可见其恐怖! 当年,隋末名将张须陀征瓦岗,就是败死在了内马军的手上,让这支雄兵一举成名。 只可惜,李密脑子短路,火并了翟让,使得瓦岗上下离心。 最终,瓦岗军被王世充击败,内马军也烟消云散,但其练兵方式却被各家诸侯所青睐。 于是,大唐有了玄甲兵,而郑国有了飞虎军。 这样一支雄兵,王世充自然倍加珍惜,不仅倚为御林军、亲自统领,而且轻易不肯动用。 但事到如今,不动用飞虎军显然是不行了。 王世充不愧为当枭雄,咬了咬牙道:“可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朕也豁出去了。” 众人一听大喜:有飞虎军相助,大事成矣! “陛下,那不知以何人统军?”这时,桓法嗣追问一句。 “自然是朕亲自出马。”王世充斗志昂场。 这位当世枭雄,别看其已是帝王之尊,但依然不惧矢石,常常亲临战阵、勇猛无比。 “万万不可!”桓法嗣一听急了:“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涉险,还请三思!” “是啊,父皇,”王玄应也是力劝:“夜袭意外极多,您还是坐镇洛阳、以策万全得好。” 单雄信、杨公卿也是出声附和。 谁都怕万一要有个意外,郑国就完了。 见众人坚决反对,王世充无奈,只好道:“罢!罢!朕不去便是。那你们谁来领兵?” 杨公卿一听,马上主动请缨:“陛下,臣愿戴罪立功,誓死报效!” 单雄信也不甘示弱:“陛下,臣也愿领军,解国家之危。” “父皇,”王玄应年轻气盛,同样不甘落后:“让儿臣去吧。那李世民气焰嚣张,不可一世,儿臣早就想会会他了。” 王世充沉吟起来,目光在杨公卿、单雄信、王玄应三人转来转去,似乎难以决断。 但最终,只信亲族的老毛病又占了上风。 “这样吧,飞虎军乃是御林军,若用其他人,恐怕不服,所以,朕意还是太子来统兵,单雄信、跋野纲二将为副。” “杨爱卿老成持重,便坐镇洛阳、有备无患。” “诺。” 王玄应大喜,若这次能大破唐军,甚至击杀李世民,他必名扬天下。 单雄信虽有些遗憾,但好歹捞个副手,也还能接受。 杨公卿就郁闷了,自打上次惨败,王世充对他就生份了许多,现在想表现都没有机会。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诸卿这便回去,各自准备。” “桓爱卿,”王世充又不放心的叮嘱一句:“你与寻相等抓紧联络,早日发动,记住:行事谨慎,千万别漏了风声!” “请陛下放心。”桓法嗣拍着胸脯保证。 之前,他就能暗中瓦解了瓦岗,现在,如法炮制,没理由不成功的。 第七十一章 将计就计 八月三十。 夜。 帅帐中,李世民、夏雨、杜如侮三人秘密汇聚。 “殿下,”杜如侮脸色凝重:“马均已探明寻相和郑军一切勾连事宜,刚密信与某。” “很好,仔细说说。”李世民大喜。 “我军之中,参与叛乱者,共有校尉十一人,将领四人,全部都是刘武周的旧部。” “这些人都是一线统兵者,共辖兵八千人。” 八千人! 听到这准确的数字,李世民和夏雨都不禁色变。 唐军总兵力不过六万,叛军就有八千,这比例着实惊人! 这也是唐军崛起太快,大量招降纳叛,给自己埋下了不小的隐患,有点消化不良了。 如果没有防备,这八千叛军爆发的破坏力,估计不下数万敌军! 若郑军再以精锐突袭配合,唐营仓促之下,是真有可能被一战打崩,犹如李密一般。 “知道了。郑军情况如何?”李世民心中庆幸,感激的看了眼夏雨。 “殿下。据马均密报,郑军此次以伪太子王玄应统兵,单雄信、跋野纲为副,统五千精骑和五千飞虎军,准备以夜袭配合寻相,一战歼灭我军。” 飞虎军! 夏雨还没什么感觉,李世民却是色变,失声道:“什么,王世充连飞虎军都派出来了?” 看李世民一脸紧张,夏雨有些愕然:“殿下,这飞虎军很厉害吗?” “非常厉害!”李世民神情凝重:“军师可知道瓦岗的内马军?” “知道。”夏雨在史料中关注过:“据说是翟让、李密的王牌,统兵大将是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兵精甲利,凶悍非常。” “隋末名将张须陀征瓦岗,最终战败而死,就是输在了内马军手上。” “军师所言不错。”李世民点头道:“正因为内马军十分能打,所以,我军的玄甲兵和伪郑的飞虎军都是仿其而建。” “这飞虎军,大部是从旧隋的骁果禁军中精挑细选而来,甚至还有一部分就是收编的内马军。” “所以,其士卒精锐,并不下于我玄甲兵。” “此外,杨广定都洛阳多年,府库之丰,甚至超过长安,所以,飞虎军兵甲之利也不弱于我军。” 夏雨脸色也变了,这飞虎军,似乎在历史上籍籍无名,没想到竟如此厉害! “殿下,那为何这飞虎军名声不显?“ 李世民解释道:“因为这飞虎军是伪郑的御林军,由王世充亲自统领,轻易不会动用,所以才少有人知。” 夏雨恍然大悟:“那不知,玄甲兵和飞虎军比起来,孰弱孰强?” “难说。” “论规模,飞虎军要强过玄甲兵。” “论兵员质量和兵甲精良,双方旗鼓相当。” “但玄甲兵有几个优点,都是飞虎军不具备的。” “第一个就是战马。天下大乱多年,郑军缺马,飞虎军只有一人一马,做不到一人双骑。” “此外,其战马品质也稍弱,没有我大唐的突厥良马高大雄壮。” “所以,其冲击力和耐久力要逊于我军。” “第二就是将领不行。原本,内马军四将秦琼、程咬金、罗士信、裴行俨都投降了伪郑。” “这四人都是万人敌,若王世充知人善任,那飞虎军将如虎添翼、勇不可挡。” “可问题是,王世充并不信任四将,反而处处提防、打压,弄得四人心寒,各生异志。” “最终,裴行俨被杀,秦琼、程咬金、罗士信投了我大唐。” “这样一来,飞虎军就只剩了空架子,一支世所罕见的精锐,却没有一个良将来统领。” “这样的军队,打起恶仗、大仗来,是差了火侯的。” “第三,就是经验了。我玄甲兵自组建以来,逢战无数,不断进步,早已超过了内马军。” “而王世充鄙帚自珍,飞虎军得不到磨练,战力、战法,必不如我玄甲兵。” “所以,总的来说,别看飞虎军人数更多一些,但比起玄甲兵来,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不过,若是仓促无备,被飞虎军突袭,就是玄甲兵也后果难料。” 看着李世民一脸庆幸,夏雨冷笑着摸了摸下巴:“看来,这王世充真是拿出了血本啊!” “很好,若是这次将计就计,灭了这飞虎军,我看这厮还能再蹦跶不?” 历史上,王世充和李世民曾在洛阳城下的谷水河畔进行过一次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这一战打得十分惨烈。 不仅翟长孙战死,就连李世民都身陷重围、负伤落马,险些丧命。 若非悍将丘长恭手持长刀,步行为李世民开路、浴血厮杀,恐怕历史真的就要改写了。 之前,夏雨一直疑惑,为啥缺少良将的王世充差点就翻了盘。 现在看来,谷水这一战,王世充必然是动用了飞虎军进行殊死一搏,只可惜遇上了李世民这样的天选之子,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若是能提前就灭了飞虎军,那王世充后面就再无翻盘的本钱,只能乖乖死守洛阳、等着窦建德来增援。 “不错。”李世民也赞同道:“此役若能歼灭飞虎军,王世充便是秋后的蚂蚱,不足为惧了。” “殿下,”杜如晦接口:“伪郑与寻相等约定发动的时间是九月初一四更三刻,届时,叛军在各营放火烧杀,乱我阵脚,而伪郑则突袭我中军,直取殿下。” “其意图已明,我军该如何应对,还请殿下示下。” 李世民沉吟起来:“叛军数量太多,绝不能等对方先发动,否则的话,仓促难以平灭。” “届时,若郑军再突袭于外,我军必败。” “所以,在郑军突袭之前,必须先解决叛军,然后诈做放火、诱郑军入伏,起而灭之。” “但这有个难题。” “叛军数量众多,如果才能悄无声息的将其解决,否则,想引郑军入瓮可就没戏了。” “这也不难。”夏雨笑道:“叛乱如此大事,事前必然只有少数将领知晓,人多嘴杂,谁敢乱说?” “底层士兵肯定是不知情的,当然,他们也不需要知情。” “届时,只须叛军将领找个理由、振臂一挥,便会盲从。古往今来,这已经司空见惯。” “所以,咱们只须在前夜抢先下手,来个擒贼先擒王便好。” “一旦寻相等束手就擒,叛军数量再多,也是群龙无首,翻不出什么大的浪花来。” “军师此计甚妙。”李世民非常满意。 “可行。”杜如晦也点点头:“不过,叛军数量众多,突然群龙无首,一旦郑军突袭,恐怕会炸营。” “为免其自乱,届时,还须派大将及时接手,杀伐决断,镇住场面。” “有必要。”李世民表示赞同,小秦王摸了摸下巴,目光深遂而狡诈:“不过,寻相等人,最好还是诱杀,免得动静太大。” “这也不难。”杜如侮笑道:“入夜后,可让各营主将随便找个理由,召见叛军诸将,就地擒之。” “妙极!” 李世民和夏雨都笑了,这突然发难,寻相等人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三人一番讨论,将一应准备计议停当,堪称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小秦王雄心勃勃:“届时,孤将亲率玄甲兵坐镇中军,等那飞虎军上钩。孤倒要看看,究竟孰弱孰强!” 第七十二章 拉风的发型 八月三十一。 表面平静的唐营,却是暗流涌动,各军主将都接到了动手的消息,震惊之余,迅速暗中布置起来。 今天,夏雨也没心思练武了,一大早,便拿出了自己的‘盖虎’宝刀,仔细擦拭起来。 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光也亮吗。 盖虎是典型的唐横刀,刀身狭长笔直,既可劈砍又能突刺,杀伤力极强。 “好刀!” 夏雨扯下一根发丝,放在刀锋之上,竟是吹毛立断,不禁眼前一亮,由衷赞叹起来。 “姐夫,”殷元无卿的坐在一旁,央求道:“今天还要背口诀么?这几天我背得头晕脑涨,能不能让我休息一天?” 夏雨想了想:“可以。对了,你去把胡三一、张玉他们都唤进来。” “好。” 殷元一听,可以偷懒一天,兴冲冲去了。 一会,胡三一等十一人鱼贯而入,纷纷见礼:“军师。” 夏雨放下横刀,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全员暗中戒备,刀不离身,但不要露出痕迹。” “入夜后,全员披甲待命,不得入睡。” “战马也要喝饱喂足,系在帐前,随时侯用。” 胡三一等大吃一惊:这是要打仗的节奏么?可是,半夜三更的,打什么仗?郑军会来夜袭? “军师——” 胡三一刚要开口,夏雨便打断道:“不要多问。今夜是多事之秋,大家切须谨慎就是。” “诺。”众亲卫不是傻子,心中肃然,躬身领命。 殷元听得精神一振:“姐夫,要打仗了吗?太好了,我也带了兵器、甲胄,到时候我保护你。” “停!”夏雨没好气的瞪了这莽娃一眼:“你一十四岁的娃娃凑啥热闹?营中数万强军,轮得到你上阵?” “从现在开始,你就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哪都不准去。” 殷元还有些不服气:“姐夫,十四岁又咋了?自古以来,十来岁便上阵杀敌的人多了。” 年轻人都是热血的,他们还不知道战场的凶险。 “还咋了?”夏雨强力镇压:“你可能会死!你爹可就你一个儿子,他会同意你蛮干?” “我可警告你,你若不听话,我马上便把你送回去。” “到时候,可别怪你爹打断你的腿。” 殷元苦了脸,若真被夏雨赶回去,殷开山可真能把他的腿打折。 要知道,将门之家,教育孩子可不搞文绉绉的那一套,他们用的就是鞭子和拳头。 喝酒、练武、揍娃,是殷开山们日常的家常乐事。 “知道了,姐夫。”殷元屈服了,他可不想又被他老爹吊在树上,用鞭子抽得哇哇惨叫。 “对了,军中有理发匠吗?”见搞定了殷元,夏雨忽然想起一事,转头问着胡三一等。 众亲卫面面相觑,张玉问道:“军师想理发?” “是啊,头发太长了。” 夏雨摸了摸自己发型,穿越了一个多月,头发疯涨,原本精神的短寸头已经毫无造型。 洗起头来,都觉得麻烦、费皂荚,却是不理不行了。 “却是没有。”张玉一脸难色的摇头道。 “那你们唐人,呃,现在的人都不翦发么?就任这头发一直长下去?”夏雨无语了。 “也不是。”张玉解释道:“我们不翦发,只是修发。” “每隔一两年,或者结婚、成人这样的大事,我们都会选个皇道吉日,把头发修短一些,方便包幞头。” “修下的碎发,我们也不会乱扔,都会收藏起来,或者烧掉。” “烧掉?”夏雨不解。 “是的,这是为了防止碎发落入妖人之手,用来干坏事,比如巫蛊之类的去害人。” “……”夏雨瞠目结舌。 好家伙,都知道古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也没必要弄得跟人生大事似的吧? 还巫蛊,你们咋不上天呢? 太迷信了! 他只好苦着脸道:“所以,你们没啥理发需求,军中也就没必要让理发匠随军是吧?” “是的。”众人人纷纷点头,军师,你终于悟了。 夏雨有些抓狂,他就想理个发啊,咋这么难?新安城中肯定有,但不至于费劲巴啦跑一趟吧。 为这点破事告假,咋向李二开口? 不被人笑死才怪。 实在不行,自己剃吧,可也没工具啊? 忽然,夏雨脑中灵光一闪:“呃,理发匠没有,刮胡刀总有吧?我看大伙常修胡子的。” 众人面面相觑,胡三一小心翼翼道:“军师,刮胡刀是有,可那玩意只适合刮,不适合修翦啊?” “没事。”夏雨面不改色道:“只要锋利就行,有么?” “有。” “去拿。” “诺。我去吧。” 胡三一主动请缨,不一会,拿了一把刮胡刀来,虽然小巧,只有一指多长,但足够锋利。 “好极,够用了。” 夏雨让张玉拿过毛巾,给自己脖子围上,便对胡三一道:“来,给我把头发全剃光,这个会吧?” 众人瞠目结舌:剃光!?唐人就没这么干的,除非和尚! “姐夫,剃光了就成和尚了呀?”殷元一脸古怪的提醒道。 “放屁!”夏雨嗤之以鼻:“谁说光头就是和尚了?我觉得方便、凉快,难道不行吗?” 这理由太强大了!众人神情抽搐,只觉无法理解。 “少啰嗦,快递吧。”夏雨催促道。 拗不过脾气古怪的家主,胡三一拿起刮胡刀,便待硬着头皮、让夏雨头上寸草不生。 “小心点,别把头皮割破了。”夏雨不放心道,这年头,一个破伤风都可能要人命。 “军师放心,俺这手拿刀的,稳滴很。”胡三一很有信心。 当下,刮刀开动,夏雨的三千烦恼丝一根根的齐根而断,碎发扑刷刷的一蓬蓬掉落。 殷元等人看得心惊胆颤。 这场景,却是只有在和尚剃度时才有,平时从未见过,一时间,帐中气氛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古怪。 片刻之后,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诞生了,众人看得那个别扭啊。 “军师,成了。”胡三一赔着笑。 “拿镜子来瞅瞅。” 众人赶紧帮忙,有的去拿镜子,有的帮夏雨掸去身上的碎发。 看着镜中那颗明晃晃的大灯泡,夏雨很满意,清爽、利落,也不是很丑啊,感觉跟光头的彭于晏有几分神似。 “手艺不错。”夏雨乐了,从钱袋里摸出一颗金豆子扔给胡三一:“赏你的。” “谢军师。” 胡三一差点乐疯了,这一颗金豆子,顶得上他一月的薪俸,家主真是太大方了,他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玉等一见,也是羡慕得差点眼睛充血,只恨自己刚才没抢先。 “好了,其他人在帐中呆着,胡三一、张玉,你们俩个陪我去中军一趟,我找殿下有事。” “诺。” 夏雨骑着腾霜白,一路招摇过市。 腾霜白一身雪白、神骏异常,本来是非常吸引眼球的,但是,在夏雨一颗明晃晃的大光头下,也是黯然失色。 一路之上,但凡看见夏雨拉风发型的,无不是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甚至还有撞个满怀,以及崴了脚的。 夏雨脸皮厚,却是不以为意,弄啥发型,是他的自由,不是吗? 等到了帅帐前,正撞着张阿难从帐中出来,夏雨连忙下马上前:“张总管,殿下可在?” “啊,军师?”张阿难顿时被眼前的大光头晃得差点惊掉下巴,半响才回过神,一脸古怪道:“您这发型?” “不要在乎这些细节。殿下在不?” “呃,在的。” 夏雨入帐,便见李世民正站在沙盘前沉吟,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拿中还端着一杯热腾腾、滋味万千的茶汤。 “殿下。”夏雨见礼。 “军师来了。” 李世民笑着抬头,一见夏雨拉风到极致的发型,瞬间眼便直了,手中的茶杯‘砰’一声摔得粉碎。 夏雨:“……”心中叹息:古人太不淡定了! 第七十三章 请君入瓮(一) 八月三十一。 夜。 帅帐中,李世民、夏雨正在对弈。 一旁,杜如晦、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五人做陪,个个全副武装、随时待命。 便连杜如晦一介文人,也是铠甲在身,腰系横刀。 又落下一粒黑子后,李世民不禁得意洋洋的笑道:“军师已至绝境,何不认输!?” 夏雨挠挠头,看了看自己的白棋,苦笑着一摊手:“殿下又赢了。” 杜如侮挪愉道:“军师可是鬼谷高徒,却连输殿下两盘,莫不是故意谦让,拍殿下马屁?”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 夏雨哭笑不得:“冤枉啊!我倒是想赢来着,可实在是棋艺不允许,天生的臭棋篓子。” 这真不怪他水平臭,主要是围棋太枯燥了,现代人感兴趣的着实不多。 夏雨的水平,仅仅只是会下而矣。 众人哈哈大笑。 大伙看了半天,当然知道,夏雨的棋艺是真的臭,除非是围棋圣手,否则瞒不过众人。 要知道,围棋在古代可是十分流行的全民娱乐活动。 别说文人都喜欢了,就连很多武将也造诣颇深,比如李靖、李世绩,那可是棋圣级别。 当然,尉迟恭、程咬金这样的粗货就别指望了,可能还不如夏雨。 “算了,不下了,光是挨揍,太虐心了。” 夏雨自嘲的摇摇头,看了看帐外漆黑的夜色,沉吟道:“快二更了,事情该解决了吧?” “应该快了。军师勿忧,不会有意外的。”杜如侮自信一笑。 话音刚落,张阿难匆匆入帐,一脸喜色的禀报道:“殿下,都解决了,叛军头目共十五人全被诱杀,现已枭首!” “各军主将已暗中调兵,包围了叛军营地,确保不会有任何差错。” 漂亮! 众人心中喝彩,可怜寻相等人,鬼迷心窍,如今美梦不成、反而落了个身首异处的可悲下场。 “如何收尾,可安排好?”夏雨很高兴。 “军师放心。”张阿难恭声道:“齐王殿下亲自坐镇,马上会召集叛军所有中下层军官议事。” “届时,会宣告寻相等人罪状并出示其首级。” “叛军群龙无首,又大部皆不知情,必会乖乖听命。便有一二死党,也会被当场斩杀,不会有半点动静。” “那就妥了。” 众人心情大松,只有解决了内部隐患,才能放心与郑军一战。 “杜先生,离四更还早,要不,你来和殿下再下两盘?”夏雨实在不想找虐了,赶紧让座。 杜如梅也不客气,便待接手。 就在这时,尉迟恭突然起身,‘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帐中,然后以头触地,语气哽咽:“殿下——” 众人吓了一跳,李世民连忙起身相扶:“敬德这是做甚?快请起。” 尉迟恭却不起身,只是一脸愧疚道:“某与寻相,既是好友,更为旧日同僚,如今其谋反,殿下却对其毫不见疑,实在让某羞愧无地。” 夏雨和众人相视而笑。 这尉迟恭果然是实诚人,刘武周旧部这次几乎皆反,说不慌是假的,肯定是如坐针毡。 毕竟,瓜田李下,有嘴说不清啊。 不主动请罪、表明心迹,恐怕尉迟恭以后在唐营,会被很多人怀疑和排挤。 李世民也笑了,拍了拍尉迟恭的肩膀,安慰道:“敬德多虑了,寻相等谋反,干卿何事?孤对敬德,可从未见疑过。” “孤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敬德的人品。” “另外,敬德可能不知,”李世民指指夏雨,打趣道:“军师可是说了,他也相信敬德的人品,愿意拿人头担保你绝对忠诚。所以,你真的多虑了。” 秦琼、程咬金、翟长孙一听,都对夏雨暗竖大拇指。 要知道,这种担保,搞不好是要命的,军师够仗义,能处! 尉迟恭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这莽货也是个实诚人,对着李世民咣咣就是两头:“殿下待某以国士,某必誓死相报。” 又转过身,对夏雨也是咣咣两头:“军师够义气,没说的,俺大老黑欠军师一个人情。” 夏雨吓了一跳,赶紧扶起尉迟恭:“过了,过了,将军请起。不瞒将军,我这也是有私心的。” “万一哪天被贼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我这点武艺,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时候,还指望将军施展万夫不当之勇、把我捞出来呢。” 众人一听,不禁哄堂大笑,都知道夏雨是在开玩笑,缓解气氛。 大唐勇将万千,啥时候,也轮不到夏雨一个菜鸡文人去冲锋陷阵啊。 尉迟恭也乐了,拍着胸脯道:“军师放心,真有那一天,便有千军万马,某也保军师无恙。” “好了,好了,那个,继续下棋。”夏雨赶紧转移话题:“杜先生,这回可看你的本事了,你可别比我还臭。” 杜如晦哈哈一笑:“军师放心,某的棋艺,放眼军中,那是难逢敌手。” 小秦王一听,不服气了:“如侮休得猖狂!来,来,你先赢孤一局再说。” “来就来。好像我也常赢殿下来着。” “不可能。明明是输赢各半。”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便开始猜棋,帐中的气氛,顿时欢乐、轻松起来,一点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凝重。 夜渐深。 巨大的唐营仿佛一只沉默的巨兽,躺卧在黑暗之中,只有哨楼隐隐绰绰有些许的灯火。 月色之下,一只郑军骑兵人衔枚、马咬嚼,悄然摸到了唐营边上。 见得唐军果然无备,领军的王玄应长出口气。 夜袭最怕撞见对方的夜不收,所以,他特意绕了个圈,从唐军戒备薄弱的北面摸过来。 运气不错,他成功了。 夜幕中,上万郑军精锐牵着战马,蹲伏于地,个个静默如山,等待着唐营出现约定的信号。 很快,隐约听见唐营中传来四更三刻的梆子声。 时间到了! 然而,唐营中却依然一片寂静,王玄应一颗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很是七上八下。 李世民不败战神的威名,可是相当有威慑力的。 一旁,单雄信也等得有些焦躁,忍不住低声道:“太子殿下,不会出问题了吧?” “是啊,此处离唐营太近了,可久侯不得。”跋野纲同样提醒道。 “孤知道,再等等。” 王玄应也害怕,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唐军夜不收摸过来,一切就都完了,但现在也只能等着。 就在这时,突然,唐军后营之中火起,从一处火点迅速漫延开来,变成了数十处。 紧接着,唐军中军主营和前营也纷纷火起。 一时间,偌大的唐营,烈焰冲天,人喊马嘶,似乎在这突然的巨变下已经乱作一团。 “殿下,寻相他们得手了!”单雄信欣喜若狂。 “殿下,干吧。”跋野纲也是跃跃欲试。 王玄应更不迟疑,一举手中长槊:“全体上马。” 霎那间,五千飞虎军、五千普通骑兵,共一万郑军精锐齐刷刷上马,除了甲胄的一点铮响,竟仍是鸦雀无声。 旧隋骁果卫禁军的老底子,确是不俗。 马上,王玄应抬头远眺,借着冲天的火光,迅速锁定了李世民中军所在的准确方位。 别忘了,唐军慈涧大营,本就是占的郑军旧营,王玄应路熟得很。 “诸军,大破唐军,就在今夜!陛下有令,斩杀李世民者,封王!”王玄应大呼一声:“随我杀!”一马当先,挥槊冲出。 “杀!” 一万郑军精锐听得惊天重赏,也是红了眼,热了血,纷纷扔下口中衔枚,怒吼杀出。 霎那间,旷野中火把四起,杀声震天,数万铁蹄震天动地、席卷而来。 第七十四章 请君入翁(二) 唐军营前,铁蹄轰鸣,大地震颤。 上万精骑一起冲锋的阵势,是相当骇人而震撼的。 渐近唐营时,有数十飞虎军精锐抢先冲出,准确的掷出套索,有的套住了鹿角,有的则套住了寨栅木栏。 随着这些人斜向冲出,人马合力,挡路的鹿角瞬间被巨大的拖拽力扯到一旁,坚固的寨栅也被一片片拔起、跌落在尘埃中。 前进的道路,打开了! “杀——” 万余郑军精骑潮水般而入,杀入唐营。 放眼望去,不少被惊醒的唐军衣甲不整的慌忙逃窜,仓促之间,王玄应竟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王玄应也不恋战,兵锋直指中军大帐。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 所过之处,郑军骑兵四下放火,烧毁营帐无数,给本就火光冲天的敌营再添了一把火。 唐营再大,也经不住骑兵的快速突击。 只半杯茶的功夫,李世民的中军大帅便已然在望,王应玄大喜:“弟兄们,冲啊,敌军帅帐就在眼前。” “杀李世民者,封王!” 郑军又被刺激了一下,嗷嗷叫着疯狂冲锋,恨不得肋生双翅,撞入帅帐,将那威名赫赫的小秦王一刀砍倒。 单雄信却嗅到了杀机! 郑军杀入唐营足有二、三里远,却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敌军纷纷望风溃逃。 单雄信不知道,这一路冲杀至此,杀掉的唐军有没有十个! 都说唐军纪律严明、战力强悍,难道水到这个程度? 莫非有诈!? 这位绿林豪雄,半生战阵,经验丰富,本能的心中一个咯噔,立刻快马冲近王玄应。 “殿下,唐军毫无抵抗,谨慎有诈!” 王玄应快马不停,眼见得李世民的帅帐只有百余步之遥,激动之余,哪里听得进劝。 “单将军休要多虑,帅帐已在眼前,快快冲杀。” “我的好殿下,”单雄信急得跳脚:“你再想想,说好寻相等人会来接应的,他们人呢?” 王玄应一愣:是哦,寻相等不是说有近万旧部响应吗,怎么自己冲了半天,一个也没瞅见? 莫非是请君入瓮!? 想到这里,王玄应顿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当即一挥手中长槊,大喊:“停住,停住!” 然而,混乱之中,他一个人叫破喉咙谁又能听得见? 整个庞大的军阵,仍然在巨大的惯性下胁裹着王玄应冲向李世民的帅帐。 这可把单雄信急坏了,连忙急中生智、招呼二人的一众亲卫帮忙:“快,大家一起喊。” “太子殿下有令:停下来!停下来!”霎那间,百十人一起叫嚷,这才将疯牛般的军阵将将刹了下来。 而这时,郑军的前锋离李世民的帅帐已不到三十步! 就在众郑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王玄应为何突然停止冲锋时,唐营中号炮鸣响: “砰、砰!” 陡然间,一连十余响号炮惊天动地。 随之而起的,则是无数全副武装的唐军突然冲出,喊杀声震天处,结成严密的军阵、从四面八方迅速压来。 只眨眼的功夫,上万郑军骑兵便已被重重包围。 更恐怖的是,为了对抗飞虎军这样强悍的重甲骑兵,唐军还推出了上百具的重型弩机。 在这样恐怖的大杀器面前,任何甲胄都是纸糊的! 不好,果然中计了! 王玄应、单雄信大惊失色,完全搞不明白,他们的计划如此周密,是哪里出了问题? “哈哈哈!” 就在这时,帅帐中响起一阵爽快的大笑,全身甲胄的李世民撩帐而出,身后,是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四大将。 “王玄应,单雄信,孤等侯多时了!” “如今,尔等已入重围,插翅难飞,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李世民意气风发、得意至极:现在才发觉不对,是不是太迟了!? “可恶!”王玄应气得双目冲血,恨不得立马冲上前,便和李世民拼个你死我活。 “殿下不要冲动。”单雄信连忙拉住王玄应,苦劝道:“事不宜迟,殿下速速先走,臣来断后。” 现在,单雄信已经不指望赢了,今夜能逃得生天,那便是万幸! “想走?迟了!”李世民大笑,大手一挥:“留下郑军。” 霎那间,弓弦崩响如雷,数以千计的步弓、蹶张弩,还有恐怖的弩机纷纷吐出了致命的箭矢。 一时间,箭如飞蝗,尖啸刺耳。 “保护殿下!”单雄信目眦欲裂,疯狂大吼。 一众亲卫纷纷举起骑盾,用身体护住了王玄应和单雄信,舍命直面那可怕的死亡之雨。 瞬息间,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郑军被箭雨射杀,纷乱倒地。 由于是万众瞩目的集火目标,只一瞬间,王玄应和单雄信的百余名亲卫便伤亡近半。 尤其是唐军弩机射出的重箭,几乎跟短矛相似,杀伤力极为恐怖,所过之处,人、马皆被洞穿,血肉横飞,不少王、单二人的亲卫甚至被串成了糖葫芦,真真惨不忍睹。 “殿下快走!” 单雄信吓得亡魂大冒,趁着唐军再次放箭前的间隙,护着王玄应便掉转马头、疯狂逃窜。 统率后队的跋野纲一见不妙,也赶紧溜之大吉,跑得一点也不慢。 “追!” “有击杀王玄应和单雄信者,重赏!” 如此天赐良机,李世民如何肯放,大手一挥,便和秦琼等纷纷上马,撵着屁股追击。 浩大的唐营,一时杀声震天,四面围堵。 不远处,夏雨和杜如晦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好整以瑕的看戏。 两人都是文人,自然不会傻到冲在一线,这刀剑无情、箭矢无眼,若有个意外,不是傻了? 大伙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这冲锋陷阵的活,还是留给武将来干吧。 “杜大人,”夏雨笑吟吟道:“郑军已入彀中,你说,今夜咱能留下这王玄应和单雄信吗?” “难说啊。”杜如晦不确定的摸了摸下巴:“这单雄信乃当世猛将,伪太子王玄应也颇为骁锐,郑军今晚大败亏输是难免的,但想留下这二人,还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杜大人,咱俩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我赌,王玄应、单雄信,还有那啥跋野纲,至少能留下一个。” 杜如晦失笑:“那某就只能赌一个也抓不着了?也罢,便来陪军师耍上一遭。只是彩头如何?” “唔,十贯怎么样?”夏雨挪愉道:“再贵的话,便不值了。” “哈哈哈!”笑点不高、一向比较严肃的杜如晦笑惨了,忍俊不禁道:“军师说得是,就王世充麾下这些酒囊饭袋,的确值不得许多钱。咱赌了。” 当下,两人当空击掌,大笑约定。 第七十五章 请君入瓮(三) 唐营中,王玄应、单雄信急急而逃。 两翼,箭雨纷飞,不时的便有郑军骑兵被射落马下,只剩下一匹匹空马慌乱的逃窜。 二人越加心慌,更加不敢恋战。 但事与愿违,郑军没逃多远,前方竟有数千唐军步卒结成军阵、死死的拦住了去路。 阵前,一位老将放声大笑:“王玄应、单雄信,你二人哪里走?” “老夫屈突通在此!” 王玄应变色,屈突通和王世充同为旧隋重臣,他当然认识,也深知这位老将军的厉害。 如今,此人拦住去路,这如何是好? 单雄信当然也知道屈突通的威名,咬牙道:“太子殿下,事急矣,只能舍命硬冲了。” 王玄应心中一横,厉声下令:“飞虎军,打开敌阵。避战者,杀无赦!” 飞虎军不愧是郑军第一王牌,军令一下,数千人毫不迟疑的便向敌军发动了凶悍的突击,为大军开路。 霎那间,万马奔腾,重甲明亮,一支支锋利的马槊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关键时间,被王世充厚恩重赏养着的这支军队,还是愿战、敢战的! 见敌军威势如此,毫不弱于玄甲兵,屈突通面色凝重,一边退入军阵,一边大呼:“放箭!” 霎那间,唐军箭如飞蝗,飞虎军纷纷中箭。 然而,普通步弓的杀伤力太弱了,根本奈何不得飞虎军的明光甲,不是被弹飞、就是只能憋屈的挂在甲页上。 有些冲在最前的飞虎军,身上都挂了好几支箭矢,仿佛刺猬一般,却依然若无其事的继续冲锋。 好在唐军还装备了一部分蹶张弩。 这些需要借助双手双脚才能上弦的弩机威力远超步弓,对明光甲可以达到半穿透效果。 于是,在短暂的一瞬间,便有数十名飞虎军被弩箭射中要害,跌落马下。 然而,也只是如此了。 蹶张弩威力虽大,但上弦太慢,根本来不及发射第二轮,大批飞虎军已冲至唐军阵前。 屈突通毫不惊慌,飞虎军要是好对付,就不是可以和玄甲兵齐名的劲旅了。 老将军一挥手:“陌刀军,上!” 霎那间,唐军弓弩手迅速后撤,露出了身后两排全身重甲、人高马大,宛若巨灵神将的陌刀军。 这支在历史上威名远扬、书写了不朽传奇的强军,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虽然只是草创,虽然只有一千人,但屈突通有信心,哪怕飞虎军再强,他也能挡住对方。 “陌刀军!”屈突寿见敌人迫近咫尺,遂暴喝一声:“誓死不退,杀!” “杀!” 众唐军眼神凌厉、声若惊雷,一柄柄两米多长的恐怖巨刃挥起,辉映着漫天火光,重劈而下。 一时间,飞虎军了前仿佛凭空竖起一座巍峨刀墙,杀气冲天! “小心!” 冲在最前的数十名飞虎军吓得魂飞魄散,刚一声惊呼,便已然被密密麻麻的刀墙劈中。 “喀嚓!” 陌刀锋利无比的巨刃轻松的劈开重甲,将一众飞虎军、甚至连同战马无情的斩为两断。 半空中,腥血飞溅、残肢如雨,场面之惨烈、恐怖,令两军俱各骇然。 单雄信目光一滞,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军队,竟然杀飞虎军如宰鸡鸭!? 王玄应也差点惊掉下巴,却迅速回过神,愤怒咆哮:“继续冲!不准退!” “哪个敢后退一步,孤杀他全家。” 一众飞虎军也没畏惧,区区数十人的伤亡还吓不倒这群能征惯战的猛士,潮水般涌上。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飞虎军早有提防。 这些人纷纷挺起二米多长的巨槊,借着强劲的马力,便向一众陌刀军的前胸凶狠突刺。 他们就不信,对方不怕死。 只要有人怕了,乱了军阵,那么,任何步卒在骑兵的面前,都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飞虎军再次失算了。 面对敌人的巨槊,陌刀军竟毫不闪避,仿佛一群漠视生死的冷酷刺客,只是再次呼喝一声,挥动裂天巨刃、劈砍而下。 怎么可能!? 飞虎军大骇,本能的收回长槊、挡向陌刀,如果不是没得选,谁又愿意跟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这正中了陌刀军下怀。 沉重的陌刀凌厉无比,带着仿佛能撕裂天空的恐怖势能,瞬间劈砍在飞虎军的马槊杆上。 “喀嚓!” 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一向坚韧无比的槊杆在陌刀面前,仿佛脆弱的稻草,瞬间被劈为两断。 而陌刀的巨刃余势末竭,竟再次将数十名飞虎军连人带马斩杀当场。 那无敌之威,真真是衣甲平过,当者皆死! 怎么可能!? 王玄应、单雄信、跋野纲脸都绿了,陌刀军的强悍,完全超出了三人一贯的认知。 “杀!” “活捉王玄应者,封官进爵,赏万金!” “活捉单雄信者,赏五千金!” …… 被陌刀军这么稍稍一阻,死咬着郑军屁股的李世民率玄甲兵已然追了上来,和郑军后卫激烈交战。 郑军殿后的,只是普通骑兵,如何当得玄甲兵的全力猛攻?被杀得是节节败退、死伤惨重。 两翼,丘行恭、柴绍也指挥轻骑不停袭扰。 他们对付不了强悍的飞虎军,便专挑普通的郑军骑军下手,或远远放箭,或突然偷袭,像剥洋葱一般不停的消耗敌军。 被玄甲兵蹂躏过的二将,已然被锻炼得十分狡诈,毫不讲武德。 一时间,郑军们只觉得四面无路,到处都是攻杀不止的唐军,心中那是越发的慌乱。 就在这时,屈突寿杀得性起,竟是大呼一声:“众将士听令,前突!” 于是,令郑军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一千陌刀军大呼:“万胜!万胜!”一边齐步向前,将军阵前推,一边再次挥动陌刀。 霎那间,恐怖的刀光再次连天接地般闪过,又有数十名飞虎军被血腥的斩为碎片。 紧接着,再次挥刀、再次斩落…… 陌刀军阵前,瞬间残尸满地、血流成河,景象惨不忍睹。 自古以来,步兵面对骑兵,基本上都只能被动的防守反击。 但是,凶悍的陌刀军竟然与飞虎军这样的劲旅展开对攻,而且占尽上风,这真是惊掉了无数的下巴。 远远的,观战的夏雨见状,脑海中不禁闪过一句史载名言:陌刀军者,如墙而进,当者皆碎! 当然,他也知道,表现得如此拙劣,这不是飞虎军的正常水平。 一来,陌刀军横空出世,飞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来,眼前是唐军的预设战场,陌刀军占足了天时、地利、人和,表现自然极为亮眼。 若是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恐怕就没这么便宜了。 第七十六章 请君入瓮(四) 王玄应这时却想不了这么多,他已经要疯了。 唐军都是不可战胜的魔鬼吗,竟然打得飞虎军这样的雄兵劲旅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得玄甲兵渐渐杀近,郑军后卫已然抵挡不住,单雄信急中生智:“殿下,前敌太强,咱们恐怕冲不过去。不如咱们向东突击,绕道而行。” “向东?”王玄应一愣:“东面可是唐军前营,能行吗?”这样冲法,挡路唐军不是越来越多吗? “殿下,再难也比被堵死在这强!”单雄信急得跳墙。 这位太子殿下,勇则勇矣,就是太缺战阵经验,现在只有这条路了,竟还在瞻前顾后。 王玄应迅速看了看前、后。 前面,飞虎军在陌刀军不可逾越的刀墙面前被杀得伤亡惨重、步步后退,根本突不出去。 后面,普通的郑军骑兵也根本不是玄甲兵的对手,看看便要崩溃。 王玄应知道不能犹豫了。 唐军一旦合围,这慈涧,便将是所有郑军的埋骨之所。 他心中一横,厉声道:“全军听令:放弃冲阵,大军向东走。单将军,你为前锋,跋将军,你殿后。” 单雄信和跋野纲一愣,心中直骂mmp,这脏活、累活,果然还是他们的! 但无奈何,人家是太子,二人也只得听令。 当即,飞虎军毕竟是百战精锐,慌而不乱,全军立即脱离战线,掉转马头、向东突击。 陌刀军虽勇冠三军,但毕竟是重甲步兵,机动性不足,虽然心中不甘,却也只能望而兴叹。 只见单雄信,一马当先,奋起勇力,金顶枣阳槊左突右刺、竟硬生生率飞虎军杀出条血路! 单雄信毕竟是当世猛将,飞虎军又精锐无比,挡路的丘行恭实着是招架不住。 王玄应见状狂喜,赶紧随后,向东奔逃。 但普通的郑军骑兵就惨了,被玄甲兵咬着屁股猛打的他们,根本脱不开身跟着飞虎军逃窜。 他们眼睁睁的飞虎军亡命突了出去,又眼睁睁的看着大批唐军轻骑再度封死了缺口。 完了! 普通郑军骑兵心若死灰,率军殿后的跋野纲也心中冰凉。 李世民见状,也是大急,他要的是王玄应和单雄信这两只肥硕的大鱼,而不是跋野纲。 这家伙,充其量是个虾米,不值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李世民当即下令:玄甲兵全军向东,追击飞虎军!跋野纲及其残兵,就交由屈突通解决。 号角声中,三千多玄甲兵迅速脱离战线,如同一阵旋风,追向东方。 跋野纲还没高兴几秒,残存的两千多郑军骑兵,便已被数以万计的唐军步骑围成了桶。 骑兵的威力,在于机动,一旦被困于方寸之地,便是待宰的羔羊。 老辣的屈突通也不着急,一边命陌刀军徐徐前进、大砍特砍,一边命唐军轻骑三面围定,饱以箭雨。 就这般慢慢围猎,像剥洋葱一般,用最小的代价,一口一口的吃掉郑军。 跋野纲绝望了,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身边的这些郑军,大多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旧部,他不忍心看这些人就这样无谓的死去。 谁都有父母! 谁都有老婆孩子! 王玄应拿他和这些将士当垫背的,他们抵抗至此,已经算是对得住王世充父子了。 当下,跋野纲长叹一声,大喊道:“别打了!投降,我们投降!” “投降!投降!” 残余郑军也早不想打了,一见领兵大将都降了,也纷纷大叫起来。 屈突通面露微笑:这一战,打得漂亮!满意的抚了抚额下长须道:“让他们下马,扔下兵刃,咱们受降了。” 远处,夏雨见状,向杜如晦促侠的挤了挤眼:“杜大人,我赢了。” 杜如侮呵呵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郑军之士气,着实不高啊!王世充不得人心,竟至于此。” 若是换了唐军,绝不至于这般就降了。 却说单雄信率飞虎军突围,一头冲出唐军中军大营,还没来得及高兴,前方便闪出一支唐军。 一员敌将横槊立马,拦住去路。 单雄信见状,瞳孔一缩,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唐前军主将——罗士信! 罗士信,便是《隋唐演义》中罗成的原型。 虽然不如演义中描述得那般俊俏帅气,风流潇洒,但罗士信的勇猛绝对是天下罕见、毫无掺水。 瓦岗诸将中,论勇猛,罗士信当为第一! 秦琼、程咬金、裴行俨虽号称勇冠三军,但在罗士信面前,却也只能乖乖的甘败下风。 单雄信一样也不是对手。 普天之下,能在武艺上稳压罗士信一头的,也就只有李道玄这个横勇无敌大将军了。 所以,一见到老战友罗士信,单雄信便是心中一颤。 “单二哥!” 见得单雄信冲突而来,罗士信面色复杂,他并没有急于交战,反而在马上拱手见礼。 “罗贤弟。” 单雄信是好面的人,见状也只好止住奔突的大军,拱手回礼。 “单二哥,”罗士信言辞恳切,好言好劝道:“年余不见,见兄长风彩依旧,信十分欢喜。” “今日你已陷入重围,何不早降?” “秦王殿下英明神武,求贤若渴,二哥若降,必受重用。届时,你我兄弟同帐效命,岂不快哉!” 都是瓦岗的老兄弟,而且往日交情甚笃,罗士信着实不想动手。 单雄信心中很感动。 但是,他不能降,也不会降。 因为,他和李渊有仇、血海深仇。 这仇,却不是《隋唐演义》中所说,李渊误杀了单雄信的哥哥单雄信,而是杀祖之仇。 单雄信祖父单登,乃是北周大将,镇守东昌府。 杨坚篡周建隋后,单登拒不归附,杨坚派李渊领兵出征,攻破东昌府,擒杀了单登。 自此,单、李两家便为世仇。 所以,别人能降唐,但是他单雄信不能降,杀祖之仇,不共戴天! 更何况,他娶了王世充的女儿,还有了儿子,便是降了,李渊又能放过他和家眷吗? 就在这时,王玄应拍马冲上,对罗士信破口大骂:“罗士信,你这背主之贼,焉敢乱我军心!” 罗士信一听大怒,背主可是恶名,他如何肯认?大骂道:“呸,王世充这等小人,也配当某之主!?” “王玄应,休要逞口舌之利,且来吃某一槊!” “单将军,父皇待你不薄,你又是孤之妹婿,休要受其挑拔。” “孤命你立即击杀此贼!” 王玄应又不是二傻子,两个他绑一起也打不过超猛的罗士信啊,转头便看着单雄信,逼其动手。 单雄信无奈,只好对罗士信一抱拳:“感谢贤弟好意,为兄心领了。但某忠于郑皇,万死不易。” “今日你我兄弟各为其主,战阵之上,请勿留情。” 罗士信知道,不动手是不行了,他是不敢放过单雄信和王玄应的,大唐军规森严,他吃罪不起。 于是,罗士信长槊一挥:“众军听令,杀!” 当即,一万多唐军,以步兵为中军,向前逼近,两翼轻骑也开始提速,开始迂回飞虎军。 从夜空中看去,唐军军阵便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雁一般。 这是典型的雁形阵,步骑配合,利于包围、歼灭敌军。 战阵之上,罗士信一向是从无畏惧的,就算对手是飞虎军,他也盘算着一口吞掉对方。 至于稳扎稳打,拖住敌军,等玄甲兵追上来配合,这不是他罗士信的性格。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五) 单雄信见状,心中略略一松。 罗士信这是要以堂堂之阵击败他,而不打算和他斗将,这样也好,省得兄弟二人尴尬。 不过,他可不敢迟疑,一旦被罗士信合围,玄甲兵再追上来,那就全完了。 “太子殿下,某为先锋,咱们速向北突围,绝不能被罗士信缠住。”单雄信急忙建议。 “只要离开营区,进入野地,咱们就安全了。” 在古代,夜盲症极多,除了少数能保证充足肉食的精锐,多数部队没有野外夜战能力。 所以,古代想夜袭敌营,往往都只能派少量精锐。 你要是派得兵多了,别说夜袭能不能成功了,光摸黑走路,就会让你掉队一大半人。 甘兴霸百骑劫曹营,便是如此。 所以,只要郑军能够成功突围、逃离唐营,唐军能追击的,便只有玄甲兵等少数精锐。 再加上夜幕的掩护,追踪困难,他们大概率可以逃出生天。 王玄应恨恨的瞪视着罗士信,对于这个抛弃了他父亲的唐将,他一向是恨之入骨的。 但他也不傻,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咱们走!” “大家跟某向北冲。” 见王玄应答应,单雄信急忙长槊一挥,不待敌军合围,便一马当先,向北奋力突击。 剩余飞虎军仍有三千多人,主力犹在,霎那间,如一道狂飚,跟上单雄信。 负责指挥北面轻骑的是李君羡,这位在影视剧中英俊潇洒的将军的确很帅气,也很英勇。 见得单雄信率飞虎军杀来,李君羡并不畏惧。 单雄信的威名,他当然知道,唐军轻骑也远不是飞虎军的对手,但他不是孤军做战。 只要他能拖住敌人片刻,唐军四面合围,那便赢定了。 “弟兄们,别让郑军跑了!拦住他们。”李君羡拍马舞槊,也果断的率军迎击而上。 他本人,更是直冲单雄信。 军人吗,都是极好胜的,他很想称量一下这位北方绿林总瓢把子到底能有几斤几两。 单雄信更不搭话,目光冷厉处,金钉枣阳槊一拧,突刺李君羡咽喉。 他没有留手,这一击,用了全力。 如今局面极其险恶,单雄信没有兴趣与李君羡收缠,只想最快速度的解决掉眼前对手。 霎那间,二人相交。 “当!” 两支长槊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处,李君羡被单雄信的巨力震得在马上一晃,胸中气血一阵翻涌。 两马相错间,单雄信槊交左手,闪电般掣出背后钢鞭,照着李君羡后背就是重重一击。 这招‘错马回鞭’,可是他的杀手锏! 十余年来,不知有多少有名敌将,都折在了他这炉火纯青、娴熟无比的杀招之下。 李君羡脑后无眼,但身为大将,感觉十分灵敏, 脑后凌厉的恶风让他知道,危险已然近在咫尺,李君羡惊骇之余,猛地便伏向马背。 “砰!” 然而,他还是稍稍迟了一线,沉重的钢鞭险险擦过他的后背,重击在他的盔缨之上。 霎那间,李君羡的头盔被砸得飞将出去,整个人也被钢鞭霸烈的余威砸得头前一黑、险些栽落马下。 “将军!” 李君羡的亲卫急了,一涌而上,一部拼死缠住单雄信,一部赶紧护住摇摇欲坠的主将。 单雄信心中遗憾。 他不认识李君羡,但能在他这招杀手锏下不死的,天下不多,这员敌将也算是个人物了。 不过,他没有返身再战,现在要紧的是突围,而不是斩将耀威。 能击伤李君羡,让拦路的唐军轻骑指挥失灵,便已经足够了。 当下,单雄信也不多话,手中巨槊上下翻飞,左突右刺,唐军轻骑更无一合之敌,纷纷落马。 其余飞虎军趁势跟进,这群重甲煞神为求突围,也是十分拼命。 暂时失却指挥的李君羡部,如何抵挡得住,被杀得狼奔兀突,瞬间就被凿穿了军阵。 等李君羡终于从头晕目眩中清醒过来,等南翼段志玄率军赶来增援时,单雄信、王玄应率飞虎军主力已然冲出包围,杀入野地的茫茫夜色之中。 李君羡心中懊恼,愤恨不矣,只好和段志玄一起,围住郑军没来及逃跑的一点尾巴发泄怒火。 罗士信看着单雄信逃窜的背影,遗憾之余,也是默默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铁蹄如雷,李世民、秦琼等率玄甲兵旋风般赶掩至,一见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大急:“士信,敌军何在?” 罗士信苦笑拱手:“殿下恕罪,敌军玩了命,未将阻拦不住,已向北去了。” 李世民摆摆手,单雄信的勇猛,飞虎军的强悍,他十分清楚,哪那么容易就被吃掉。 当下,也不多言,李世民喝一声‘追’,便率玄甲兵尾随而去。 他还有后手,王玄应、单雄信想这般便逃了,没那么容易。 却说王玄应、单雄信,冲出生天后,急急似漏网之鱼、惶惶如丧家之犬,疯狂逃向洛阳。 半个时辰后,逃了约十里之遥,朝阳渐渐升起,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黎明了! 见得视线渐渐清晰,单雄信长出了一口气,转头道:“殿下,再有十余里,便至谷水,那里有咱数座军堡支援,那便安全了。” 王玄应一路狂奔,如今总算惊魂稍定,十分懊恼道:“单将军,唐军分明早有准备,必是桓法嗣之计被识破了。” “可笑这老匹夫还信心满满,还差点害死了咱们。等回到洛阳,孤再和这混蛋算帐。” 单雄信心中苦笑。 事已至此,就算杀了桓法嗣又有何用? 郑军骑兵几兵丧尽,已经失去了和唐军决一雌雄的能力,还是想想怎么向窦建德求援吧。 否则,郑国大势去矣。 此时,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跋野纲,到现在,这位郑军大将还没有追上来,结果不方而喻。 “殿下,大将军,快看!” 就在这时,有亲卫一指身后,只见朝阳下,后方烟尘滚滚、铁蹄如雷,有唐军追了上来。 “是玄甲兵!” 单雄信变色,这李世民真狠啊,现在还不肯放过他们,这是要不依不挠赶尽杀绝吗!? 他也没想想,昔日慈涧古道上,他对李世民也没手下留情。 王玄应大骇,已经丧胆的他不待单雄信招呼,赶紧拍马便走:“走!快走!不要恋战。” 已经灰头土脸的飞虎军也锐气不复,见太子都先溜了,赶紧纷纷跟上。 单雄信恨恨的看了一眼迫近的玄甲兵,心中虽然不服,但郑军已然丧胆,却是战不得了。 他咬了咬牙,也拔马而走,只要还活着,他必有报仇的一天。 旷野上,沐浴着朝霞的光辉,两只军队一逃一追,掀起滚滚的烟尘,似孽龙般翻滚肆虐。 慢慢的,飞虎军跑不动了。 玄甲兵本就是以逸待劳,再加上郑军缺马,只有单人独骑,自然比不得玄甲兵有长劲。 没跑出四五里,天色刚刚大亮,两军距离便已拉近到不足二百步。 该死! 眼瞅着要被追上,王玄应急坏了。 他想下令大军丢盔弃甲、轻身奔逃,但这些明光甲精贵无比,丢了以后便再难重造。 实在是心疼啊! 第七十八章 请君入瓮(六) “砰!砰!” 就在王玄应一犹豫间,前方突然号炮鸣响,只见一支约五百人的唐军骑兵从一座小丘后迅速绕出,拦住了飞虎军去路。 只见这只唐骑,阵形严整,如刀削斧刻一般,且个个身穿明光甲、跨骑良马,甚至连战马也全副重甲,真正武装到了牙齿! 玄甲兵!? 王玄应和单雄信面面相觑,差点惊掉了眼球。 李世民不是正率玄甲兵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么,怎么眼前又冒出来一支? 这玄甲兵的规模到底有多大? 大唐这么富裕得么? 就在二人一脑门问号时,一员极其年轻、白马银甲的帅气小将从唐军阵中驱马而出。 其身后,一杆大旗迎着晨风,烈烈飘扬,上书:大唐淮阳郡王,李! 正是超级猛男李道玄和他的翼骑兵。 不是玄甲兵!? 王玄应和单雄信反应过来,但喜悦的心情转瞬即逝。 虽然拦路的不是玄甲兵,但李道玄号称天下第一猛将,这拦住去路,一样不乐观啊。 李道玄横槊立马,打量了一下迅速迫近的郑军残部。 来敌还有三千人左右,基本都是精锐的飞虎军,普通郑军骑兵已经所剩无几,损耗殆尽。 这位小郡王乐开了花。 自从昨日知道要将计就计,伏击郑军后,他就缠着李世民和夏雨给他安排个好差事。 拗不过这位磨人精,二人就给了李道玄这个截击的任务。 小郡王很满意。 大营中,狼多肉少,他很难抢到什么像样的功劳,但等在这里守株待免就不一样了。 他有很大机会逮住一、两条大鱼。 当即,李道玄锐利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王玄应和单雄信二人,无它,甲胄华丽,必是大鱼。 尤其是王玄应,一身金盔金甲,伪郑太子的标签呼之欲出。 眼见得郑军身后,玄甲兵已经追近,为免送到嘴边的肥肉被别人抢了去,李道玄也不迟疑,当即大呼:“兄弟们,试试咱们的新战术,冲锋!” 号角声中,五百翼骑兵,早已列成两排横队,当即开始提速,整个军阵,似一堵巨墙般整齐压了过来。 单雄信眼冒凶光,马步不停,不过数百人而矣,再强也没啥好怕的,玩命杀穿就是了。 但随即,让他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百余步外,翼骑兵迅速取出早已张好弓弦的强弩,将目标对准郑军,兜头就是一波箭雨。 因为唐军骑兵一般是不装备弩弓的,而寻常的骑弓又被飞虎军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所以,面对这波突如其来的弩箭箭雨,飞虎军完全是措不及防。 霎那间,强劲的箭雨凶狠掩至,冲在最前的数十名飞虎军几乎是人人身被数箭。 面对力道强猛的弩弓,明光甲也力有未逮,这几十名倒霉鬼瞬间便成了刺猬,纷纷栽下马来。 就算箭矢对这些人造成的伤害大多不致命,但飞驰中落马,摔也摔死了。 再退一步,就算没摔死,但乱军阵中、随后踩上来的无数马蹄,硬生生也踩成了肉泥。 单雄信和王玄应冲在最前,同样没少被箭雨招呼。 但二人好歹都是大将,身手不俗,一阵手忙脚乱、连闪带挡后,虽吓出一身冷汗,却险险的没被射中。 用弩? 这不是唐军骑兵的常规战法啊? 马背上,王玄应和单雄信愕然的相视一眼,都有些迷惑不解。 翼骑兵的战法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一波箭雨射完,翼骑兵迅速收起弩弓,马背之上,弩弓上弦繁琐,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来一轮。 所以,直接墙式冲锋就完了。 在人墙最中间的李道玄大呼一声:“举槊!全军保持阵形,不得冒进,违者者,斩!” 翼骑兵要么是训练有数的府兵精锐,要么是李唐皇家培养多年的凶悍家兵,素质都相当不错。 就算比不上玄甲兵和飞虎军,也差不太多。 所以,虽然新战法才刚刚训练,虽然还有些生疏和手忙脚乱,但还是保持了大体的齐整。 一时间,五百翼骑兵如同一堵巍峨巨墙,挺着寒光闪闪的槊林,迎向数十步外的郑军溃敌。 什么情况!? 王玄应和单雄信再次被敌人的古怪惊呆了。 古往今来,东方的骑兵对战,只要一冲起来,就都成了散兵战线,基本没阵形可言。 整支军队,充其量只能保持一个大体的攻击方向。 如果要临时调整,将领旁边跟随的将旗大纛就是信号,己方士兵会自动的跟随前进。 但眼前这齐刷刷排成一排是什么鬼? 阅兵么? 虽然迷惑不解,但眨眼间,翼骑兵已经冲至近前,王玄应和单雄信来不及多想,只能迎战。 瞬间,两军相交,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郑军挥槊对冲,奋力迎击,但一槊刺出处,对方却往往是左、右、右三槊一起来招呼,毫不讲武德。 可怜的郑军立即发现,他们躲得了一支,躲不了第二支、第三支。 因为翼骑兵的阵形太密集了,仿佛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压根没给敌人闪避的空间和机会。 于是,只一个照面,排在战前最前排的数十名飞虎军被纷纷刺中,惨叫声中,挑落马下。 而翼骑兵,却几乎毫发无损。 由于墙式冲锋不能灵活变动位置,所以,王玄应和单雄信二人并没有巧巧的对上李道玄。 但是,二人也同时遇险。 毫无心理准备的王玄应避过了第一支,格住了第二支,却仍然没躲过第三支长槊。 慌乱之间,王玄应猛一扭腰腹,唐军的第三支槊没有捅中其下腹,却仍然从其腰侧扎了进去: “扑!” 再好的明光甲,也挡不住快马重槊的狂暴突刺。 霎那间,鲜血迸流,王玄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撞落马下。 得手的唐军虽然大喜,但墙式冲锋的缺点就是不能停顿,整个军阵必须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 谁要敢乱了军阵,军法可不是玩的。 于是,两排翼骑兵乱蹄如雨,生生便从王玄应身上踩了过去,仿佛在踩一只可怜的蚂蚁。 单雄信离王玄应很近,但他来不及救援。 三只凶猛的长槊同样如毒蛇猛兽般向他嘶咬过来,这样诡异、精妙而狠辣的战法一样让他措手不及。 危急关头,这货侧身避过一支,枣阳槊格开一支,但第三支槊却看起来已避无可避。 然而,单雄信不愧是武艺超群的当世猛将。 间不容发之际,此人竟猿臂一舒,在第三支长槊看看就在刺中其胸腹之时,一把抓住了敌人槊头。 随即,单雄信一声暴喝,竟生生发以巨力,将第三支长槊夺了过来。 空手夺槊! 这传说中只有尉迟恭善使的罕见绝技,单雄信竟也是十分纯熟,险险的救了自己一命。 霎那间,双槊在手,单雄信如猛虎再世,咆哮着左、右突刺,连杀数名翼骑兵,瞬间便成功杀透唐军巨墙,解除了危险。 第七十九章 请君入瓮(七) 单雄信刚一安全,立即回转。 王玄应中槊落马,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得清楚,却不知道是生死活,心中是焦急无比。 如果王玄应死了,他就算逃回洛阳,估计王世充也不会放过他。 虽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但哪有亲儿子加嫡长子的王玄应亲,所以,他必须去救对方。 此时,李道玄的五百翼骑兵已突进飞虎军阵中数十米。 这短短的距离间,便足有二、三百名精锐的飞虎军被翼骑兵强悍的墙式冲锋所击杀。 而翼骑兵的损失却是寥寥,不超过十数。 这便是先进战法的巨大加成。 但问题也随之产生,翼骑兵的训练毕竟短暂,未接敌时,尚能勉强保持住严整的阵形。 但这一突入敌阵,面对的敌情千差万别,再想如墙而进难度就大了。 没有千百次的长期训练和临战积累,神仙也做不到。 于是,虽然战果辉煌,但这数十步冲击下来,翼骑兵的巨墙不知不觉的便已经散乱开来。 不过,大伙也早有所料。 既然组不成巨墙,那小墙也成啊。 就近的翼骑兵纷纷自发汇集,或五、七人,或十数人,依然尽力的如墙而进、向前猛突。 虽然这样一来,翼骑兵的冲锋威力大减,但迟滞飞虎军还是可以的。 李道玄见状,一边大呼,让翼骑兵向前猛冲,自己却掉转马头,和十数名亲兵回身。 前面都只是小杂鱼,他要去捉王玄应这条大鱼。 “殿下何在?” 单雄信匹马奔驰,焦急的打量着死横枕籍的战场,寻找着王玄应的身影。 “孤在这里。” 死尸堆中,忽然有人痛呼,随即,一个头发披散,身穿金甲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只见王玄应,腰部鲜血迸流,嘴角血迹淋漓,脸色青白,显然伤得不轻。 这位伪郑太子倒是命大。 扎中其腰际的一槊,虽然凶狠,但并不致命,明光甲强悍的防御性能还是可以信赖的。 而且,翼骑兵毕竟数量少,转瞬就碾压过去。 所以,这位太子爷虽然狠狠的吃了几只马蹄,头盔也被踩落了,但好歹小命是保住了。 单雄信大喜,他还真怕这位太子爷挂了。 又见王玄应情况不容乐观,他不敢怠慢,赶紧就近寻了匹无主的空马,迅速牵了过去。 “殿下,快上马!” 王玄应赶紧上马,但伤得太重,竟是连爬了两次,都上不得马。 单雄信无奈,只得出手提了一把,这位可怜的伪郑太子才终于将将爬上了马背。 此时,部分幸运冲破了翼骑兵拦截的飞虎军看见两位大佬,纷纷围了过来,有数十骑。 “殿下,大将军,咱们怎么办?”众人一脸恐惧和惶急。 翼骑兵虽然初出茅庐,也捡了一个痛打落水狗的便宜,却还是杀得飞虎军胆颤心惊。 只觉得唐军实在太厉害了,怎么随便来支军队,就强悍如斯! “走,别恋战,快回洛阳。” 单雄信知道,被李道玄这么一阻,恐怕大部分的飞虎军都逃不了了,既然事情已经不可挽回,那就不能恋战,赶紧逃吧。 否则,连他和王玄应都会搭进去。 然而,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王玄应休走,留要命来。”就在这时,李道玄拍马而来,这位小郡王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毕竟,力擒敌国太子,这样辉煌的荣誉实在太让人垂涎了。 王玄应唬得魂飞魄散。 “尔等保护太子殿下先走,某来断后。” 单雄信当机立断,急用槊杆猛一抽王玄应马臀,战马痛嘶一声,一溜烟便撒丫子而去。 “呔,小儿休狂,某单雄信来会你。”单雄信单人独骑,来战李道玄。 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李道玄的对手,但此时已别无选择。 单雄信!? 李道玄刚见王玄应溜了、正气急败坏呢,此时一听来将是单雄信,便又转怒为喜。 单雄信可是天下闻名的猛将! 在李道玄心中,甚至是天下猛将谱中排名前五的存在,若能干掉这样强大的对手,将是他值得夸耀一生的荣誉。 对李道玄这样纯粹的武人来说,这种荣誉可比活捉王玄应还要诱人。 “好极!单雄信,给孤拿命来!” 李道玄手中寒铁长槊一拧,槊光炸裂、槊风狞恶,向单雄信当心便刺。 单雄信也不示弱,金钉枣阳槊上下翻飞,便与李道玄恶战在一处。 两名超级猛将盘马大战,一口便大战了十余回,招式之迅猛、凶险,令人汗流浃背。 单雄信越战越是心惊。 这李道玄明明才十大几岁,说句不客气的话,简直是胎毛未褪、乳臭末干的年纪。 但武艺之恐怖,却是令人震骇。 双臂一晃,似有千斤之力,每一槊都是势大力沉、仿若泰山压顶,震得他气血翻涌。 槊法更是纯熟无比。 其出槊快若闪电、猛若狂飚,而且招式精妙、浑然天成,大开大阖间,毫无半点迟滞。 这般恐怖的槊法,堪称独步天下,连他也有所不如。 难道这个家伙是从娘胎里就练武的吗? 还是其天赋之高,当然是千古罕有? 单雄信心中大为挫败,也渐渐处于下风,不是他不勇猛,实在是对方太过变态了。 又斗数合,单雄信越发不支,槊法渐渐散乱。 李道玄大喜。 要知道,就连罗士信也很难在他槊下撑过五十回合,更别说鞍马劳顿、激战连连的单雄信了。 眼看着最多再有十合,便能拿下对方,李道玄越发抖擞起精神,手中寒铁颤挑、刺、砸、扫,一槊快若一槊,一槊猛似一槊,净向单雄信险要处招呼。 单雄信渐渐力竭,一时险象环生,不妙至极。 就在这时,战局再次发生变化: 借着翼骑兵对飞虎军的迎头痛击和迟滞,李世民率玄甲兵已经追了上来。 这也就意味着,在马力充足的玄甲兵面前,被缠住的飞虎军已基本没有了逃生的希望。 李世民见状,也没有和这些杂鱼纠缠,他想要的,也是王玄应和单雄信。 当下,小秦王将围剿任务交给秦琼总领,自率数十骑亲卫,冲破敌阵,来寻敌酋。 果然,刚一冲到阵前,他便见到了正与单雄信激战的李道玄。 李世民大喜,略一扫眼,却没见到王玄应,急忙策马上前,大呼道:“玄弟,王玄应何在?” 听见李世民的声音,李道玄没有回头。 身为当世顶级武将,遇战不能分心,这起码的道理,他如何不懂得?当下,长槊加紧,大声回道:“已经逃了,俺就截住了这单雄信!” 李世民闻言,放眼远眺:朝阳下,却哪还有王玄应的影子! 此处离谷水河畔已经不远,这里没截住,那便不可能再抓到这个亡命逃窜的家伙了。 可惜,未竟全功! 李世民心中疑惑,却不禁对单雄信越发恼火,当下挥舞双刀,冲将上前,大呼道:“玄弟,孤来助你!” 单雄信一听,心神大乱。 要知道,李世民虽然用兵如神,但同时也是骑射双绝的当世猛将,一个李道玄他都挡不住,再来一个李世民,那还有命吗!? 高手对决,任何一个疏忽都是致命的。 更何况,单雄信面对提李道玄这样的武宗级强者,这一分心,槊法瞬间便有了破绽。 第八十章 处斩单雄信 李道玄是何等人? 他瞬间抓住这一良机,寒铁槊震荡如雷,荡开金钉枣阳槊,似毒龙般刺向单雄信左肩。 单雄信避无可避,寒铁槊一击即中。 “喀嚓!” 单雄信的护肩兽被击得粉碎。 “扑!” 寒铁槊长槊直入,凶狠洞穿了单雄信的左肩,巨大的疼痛顿时让这个硬汉闷哼一声。 李道玄更不留情,双臂一个发力,便将单雄信挑落马下。 “砰!” 重伤的单雄信滚落尘埃,摔得是鼻青脸肿,头晕目眩。 还没等到这位绿林豪雄回过神来,李世民快马已至,手中长刀冰冷的抵在了其咽喉处。 单雄信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给孤绑了。” 李世民断喝一声,一众秦王亲卫蜂拥而上,便将单雄信抹肩头、拢二肩,捆了个结实。 李道玄却急了:“哎哎,二哥,你咋抢我功劳啊!” 李世民没好气道:“哪个稀罕!放心,肯定算是你抓住的。” 李道玄这才眉开眼笑,磨拳擦掌道:“二哥,这单雄信交给你,俺再去冲杀一阵过过瘾。” 说着,也不待李世民答应,这位莽货拍马舞槊,猴急的窜了出去。 李世民:“……”他真是对这位闻战则喜的堂弟无可奈何,不知道何时才能成熟一些。 勇是真的勇,莽也是真的莽。 不过,就凭五百人,便将约三千飞虎军基本拦下,这个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阿难回报过:这小子自号翼骑兵,整天操练,似乎还是军师教的兵法。 好像有点意思。 李世民侥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改天他好好了解一下,看能不能再将玄甲兵提升提升。 忽一抬头,见残余飞虎军已被围困得水泄不通,只剩下不到二千人。 李世民毫不犹豫,这些飞虎军可都是当世精锐,若能收降,无疑是一笔极宝贵的财富。 可不能都无谓的剿杀在这里,太可惜了。 “传令:让敌军投降,降者免死。”李世民当即下令。 马上,一众秦王亲卫飞驰而出,在军阵外围往来奔腾,纷纷大呼,让残余飞虎军投降。 这些残兵眼见逃生无望,主帅也不见踪影,终于丧失了斗志。 “降了!降了!” 反正都是华夏人,替谁当兵不是吃粮卖命,一众飞虎军纷纷抛下了兵刃,下马归降。 仗打到这里,大伙也不亏欠王世充啥了。 然而,王世充毕竟长期恩养飞虎军,虽至绝境,却仍有数十残党在包围中誓死不降。 秦琼也不惯着这些人,大军一个冲突,问题便解决了。 当下,唐军麻利的打扫战场,救治伤患,归拢战俘,大获全胜之下,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午前,唐军帅帐。 忙碌了许久的军营终于安定下来,帅帐中的每个文武官员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 战后检点,唐军伤亡两千余人,却毙杀敌军四千余,俘敌五千余,仅有少量郑军溃逃。 尤其是郑军王牌飞虎军,几乎全灭,这样的战果堪称辉煌。 “诸位,”李世民兴致高涨:“伪郑经此重挫,再难作为,待修整数日,大军便兵进洛阳,寻机破城。” “此战诸卿功勋卓著,孤马上便修好奏表,递与父王为诸卿请功。” “谢殿下。” 众文武一听,十分高兴,毕竟,只要打赢了,大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嘉奖人人有份。 “军师。”李世民转过头,笑道:“此战,你有发起、劝谏和定策之功,首功非你莫属。” “只是,军前册封,十分麻烦,恐怕还要先记录在册,等战后一并赏赐了。” “这个不急。”夏雨笑着摆摆手,反正跑不了就行。 “对了,此战俘敌无数,普通士卒倒好说,愿意加入我军的与以整编,愿意解甲的发给路费,也就解决了。” “只是,那单雄信和跋野纲二人,该如何处理,诸卿有何建议?” 李世民扫视了一下众文武。 这单、跋二人都是郑军有数大将,尤其是单雄信,更是名闻天下,他不能不征求下众人的意见。 “二哥,”李元吉当即道:“还问什么?便如同那郭善才、朱粲一般,直接杀了便是。” 跋野纲啥的,李元吉看不上。 单雄信虽然勇冠天下,但因祖父之仇,一向对大唐十分敌视,历次交战,不知杀了多少唐军将士。 这样的人,当然也不能留。 “对,都斩了便是。”当下,便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罗士信、李世绩、秦琼、程咬金、王君廓一干重将纷纷出列,拜倒在地。 罗士信领头,拜首道:“殿下,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单雄信乃天下良将,杀之殊为可惜。” “还望殿下开恩,允其投降,臣等感激涕零。” 众人这才想起,罗士信等和单雄信俱为瓦岗旧将,交情深厚,为其求情自是十分正常。 只是,允不允许,却要看李世民决断了。 李世民有些踌躇。 若是换了别的猛将,以他求才若渴的性格,当然是毫不犹豫,用尽一切办法去劝降。 但对方是单雄信,一向视大唐为死敌的单雄信,能劝降吗? 劝降后,又能放心用吗? 更何况,此人还是王世充的女婿。 他拿不准啊。 “军师,依你之意呢?” 虽然有心杀了单雄信,以免后患,但是,罗士信等爱将的面子不能不给,犹豫之下,李世民看向了夏雨。 如今的小秦王,对夏雨已是十分信任,遇有难事,本能的先问策夏雨。 夏雨有些为难。 李世民的心思,他懂,罗士信等人的情意,他也懂。 这要回答不好,里外得罪人。 想了想,夏雨笑道:“我觉得,还是先问问单雄信的意见吧,然后咱们再做决定如何?” 众人一听,暗竖大拇指:军师这踢皮球的功夫,着实是高! “好,带单雄信。”李世民也只好照办。 很快,五花大绑的单雄信被带进帐,虽然负伤不轻,但这位猛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 “单雄信,孤来问你,愿降否?”李世民目光炯炯,心思矛盾。 罗士信等人赶紧向单雄信使眼色,让他服个软、顺坡下驴,老一辈的仇恨,该放就放下吧。 单雄信却是视若无睹,只是横眉冷目的瞪着李世民:“要杀便杀,某绝不投降,何必聒躁!” 李世民脸一黑:一个降将,还敢如此嚣张? 这下,罗士信等人急了,纷纷出声: “二哥,你疯了吗?王世充并非明主,你又何必为其陪葬?” “是啊,二哥,当年陛下与令祖也是各为其主,并无私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又何必放不下?” “二哥,您就向殿下服个软吧?” 罗士信等人几乎衰求着单雄信低头了,多年的袍泽情谊,让他们实在不忍看着单雄信惨死。 单雄信心中感动,但是,让他向杀祖仇人下跪乞降,他做不到。 更何况,王世充待他不薄,如果转头再降,岂不成了三奴家奴!?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死则死耳! 当下,单雄信也不理会罗士信等人,他已抱定必定的决心,便不想再让老兄弟们惹上瓜落。 “李世民,某绝不投降,但求速死!”说罢,单雄信再不多言,转身便自行出帐,主动求死。 “二哥!”罗士信等见单雄信冥顽不灵,都是一脸的绝望。 李世民见状,心中恼火之余,也是十分高兴,既然这单雄信一心求死,那么,他对罗士信等人也有个交待了。 “来人,将单雄信、跋野纲斩讫报来。”李世民淡淡的扔下了令箭。 眼见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罗士信等也认命了。 “殿下,可否让臣等送一送单雄信,以全昔日情谊。”当下,李世绩提出了最后的要求。 “准了,去吧。”这点顺水人情,李世民还是愿意给的。 …… 帐外,刽子手持刀待命。 罗士信等流着泪,给跪着待斩的单雄信送上三碗送行酒,同时,还不死心的继续再劝。 但单雄信却是不发一言,只是将酒喝完,便将头放在刀案上,闭目等死。 须臾,三通鼓吧,大刀落下。 一代猛将单雄信就此划上了句号,算是求仁得仁。 帐外,罗士信等人悲痛欲绝,无不号啕大哭、涕泪模流。 帐中,见得这般兄弟情深的场面,无论是什么立场,也都有些潸然:有兄弟如此,也是值了。 第八十一章 奔赴河内 次日,晨。 夏雨醒来揉了揉脑袋,依旧有些宿醉似的疼痛,昨日营中大摆庆功宴,他又是喝多了。 这种状态,练武肯定是不成了,得休息。 就在这时,张玉进来禀报,却是李世民有请,夏雨无奈,只得收拾一下,便来到帅帐。 “军师来了,快坐。”李世民也是揉着脑袋,一副头痛的模样。 “呵呵,殿下也喝多了?”夏雨失笑。 “可不。”李世民苦笑:“恰逢大胜,便贪杯了一些,不知不觉,便喝得有些过了。” “不说这个,今日请军师来,是有事商议。” “殿下请说。” “适才,孤已下令将单雄信、跋野纲的尸首给王世充送了回去,让二人家眷收敛下葬。” 夏雨会意,笑了:“此举足可显殿下仁德,更可打击郑军斗志,真真是一石二鸟。” “话说,王世充那老货不会会被殿下气得吐血吧?” “哈哈哈!”李世民得意大笑,只觉得宿醉都轻了很多:“他若气死,孤便省事多了。” “只可惜跑了王玄应,稍显美中不足。” “对了,孤已决定,休整几日便进军洛阳,围而攻之。不知道军师对此,有无意见?” “没有。”夏雨摇头:“郑军骑兵丧尽,已无反扑之力,此时进军洛阳,正当时也。” “只是,王世充当世枭雄,决不会坐以待毙,必会向窦建德求援。” “但河内战局,我军久战无功,若窦建德全军南下,经此救援王世充,我军便麻烦了。” “孤也正为此忧心。”李世民叹着气。 “旧日,军师说过,王泰坐镇河内,刘德威和黄君汉恐怕急切难下,孤还有些不信。” “如今,二将苦战月余,不仅河内城未下,便连河阳浮桥也稳如泰山。” “二将昨日来信,请罪之余,也向孤求援了。” 夏雨一听便道:“是要增援,不把河内打下来,我军便是围攻洛阳,也要担心后背。” “只是,北线急缺的不是兵,不是将,而是破敌的谋略。” 说到这里,夏雨忽然心中一动,笑道:“殿下之意,莫不是想让我去北线走上一趟?”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军师果然深知我心。别人去,孤有些不放心,若军师去,孤高枕无忧矣。” 夏雨也不推荐,点头道:“既然殿下信任,我便走上下一趟。只是——” 见得夏雨预言又止,李世民忙道:“军师旦说无妨。” 夏雨担心道:“只是某资历尚浅,与刘、黄二位将军更非旧识,二人能甘心听命否?” 主营这里,他不担心。 有李世民坐镇,他可以借势而行,没人敢不服,但刘德威、黄君汉什么性格,他可是不熟。 若是骄横跋扈之辈,他纵有万般计谋,也使不上劲。 李世民是何等人,瞬间秒懂,马上道:“军师放心,刘、黄二位将军皆是忠厚之人,必不会阴奉阳违。” “当然,为免意外,孤再给军师一道手令,代行主将之权。” “若二人有不听号令之举,军师可临机专断,不必报孤。” 夏雨一听,大为满意。 这不是他疑神疑鬼,而是未雨绸缪,真正事到临头,却发挥指不动,那便危险了。 强如战神薛仁贵,遇上猪队友,一样有大非川惨败,成一生之遗憾。 夏雨是搞史的,以史为鉴,自然不得不防。 “甚好,那某便去河内,会会那王泰。” 李世民很高兴,夏雨愿去,河内战局他就不担心了,可以舒服的去洛阳收拾王世充。 “对了,此去河内,足有百余里,还要渡过黄河,为免途中意外,孤让道玄随军师走一趟如何?” 夏雨一听乐了:“淮阳郡王神勇无敌,我自然放心。不过,不去洛阳去河内,郡王爷愿不愿意,倒是个问题。” “放心。”李世民促侠的挤挤眼:“洛阳城下,都是无趣的攻城战,他可耐不住性子。” “河内虽小,立功机会却多,他会同意的。” 果然,还是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夏雨一听,和李世民相视而笑。 与此同时,洛阳,郑国皇宫。 王世充又在暴怒的砸东西了,寝殿内一阵咆哮如雷、稀里哗啦,吓得殿外的宦官和侍卫一阵心惊胆颤。 自从昨天下午,王玄应率数十残兵逃归,带回来惨败的消息后,洛阳便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这一仗,输掉的可不是近万骑兵,而是郑国的未来。 更让王世充揪心的是,王玄应伤重,刚逃回洛阳就晕倒了,至今仍在急救,没有醒转。 据医师所说,那是受创后,又一路奔逃,没有及时救治,以致流血太多。 能不能醒来,就要看王玄应自己的造化了。 此等噩耗连连,让一向自视甚高的王世充如何受得了?自然是大发雷霆、暴怒无比。 终于,王世充砸累了,瞪着通红的眼睛,仿佛要吃人:“来人,招唐王、段达、杨公卿、桓法嗣晋见!” “诺。”禁卫飞也似的去了,生怕稍一怠慢,便被砍了脑袋。 就在这时,有宦官喜孜孜来报:“陛下,大喜!太子刚才苏醒了片刻,还叫了声陛下。” 王世充一听喜出望外。 王玄应做为嫡长子,倾注了他太多心血,维系了他太多期望,那是绝不能有失的。 “快,随朕去看。” 王世充匆匆赶到太子东宫,刚一进殿,便一把揪住了须发斑白的御医:“太子如何了?” “回陛下,太子刚才醒过一次,现在又睡了。” “不过,脉搏渐渐有力,已无大碍。后面,只须细加调养百日,便可以基本恢复了。” 看王世充狰狞的面容、凶狠的眼神,老御医差点吓尿了,连忙回复。 王世充长出口气,大受打击的内心总算平复了一些,当下让人搬了个绣墩,坐在王玄应床前,拉着其有些冰冷的右手,默默的守侯着。 此等种种,尽显王世充虽一代枭雄,但也舔犊情深。 不多会,有禁卫来报:“陛下,唐王、桓大夫等来见陛下。” 却是几人应召入宫,至正殿却知道王世充来了东宫,只好又巴巴的赶了过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王世充没有回头。 “诺。” 须臾,王仁则、段达、杨公卿、桓法嗣入内,四人都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心情。 谁都知道,惨败之下,王世充的心情很糟糕。 “陛下。”几人见礼。 王世充回过头,扫视了一下四人,神情尽显落寞而疲惫:“诸位爱卿,此战又败,都说说吧,咱们该如何应对?” 桓法嗣缩了缩头,此时的他,哪还敢吭声。 段达和王世充是亦臣亦友,还是敢说话的,叹了口气道:“陛下,我军没了骑兵,已无和唐军决胜之力。” “现如今,当再派使者急奔河北,请夏王窦建德火速来援。” “否则,一旦唐军围城,恐怕连使者都派不出去了。” “可,段爱卿,你便安排吧。”王世充点头,他也知道事不宜迟,这是最后的生路了。 “诺。” “陛下,”王仁则也道:“下面各城还有些骑兵,臣建议全调回洛阳,增加一二反击之力。” “可以,你去办。” 王世充也是答应,虽然这会削弱下面各城的守御能力,但是火烧眉毛,也顾不得许多了。 洛阳若是失陷,其他城就是守住,又有何用? 这时,王世充的目光扫向了桓法嗣,桓法嗣顿觉一股冷厉的杀气笼罩了他,心胆俱寒。 “桓法嗣,你办的好差事!你说,朕该如何奖励你!” 听着王世充极度不善的语气,桓法嗣几乎吓尿,慌忙跪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恕罪,臣、臣尽力了啊!实在不知道何处出了差错,必是寻相等人漏了风声,不干臣的事啊!”一边哀求,一边冲王仁则等狂使眼色,请众人求情。 段达想了想,小心翼翼道:“陛下,则为用人之际,还望宽恕桓大夫一二,让其戴罪立功。” 王仁则、杨公卿也纷纷出言求情。 王世充沉默了。 飞虎军的损失怠尽,让他痛彻心肺,单雄信、跋野纲两员心腹大将的失陷同样让他五内俱焚。 虽然他很想宰了桓法嗣泄愤,但正如段达所说,如今郑国人才凋零,确实不能再自相残杀了。 不论如何,桓法嗣这狗头军师,很多时候还是能帮上忙的。 “罢了,若再有差错,提头来见。”王世充冷冷的扔了句最后通碟。 就在桓法嗣以为逃过一劫时,病床上,王玄应突然跳了起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三两步冲到桓法嗣面前,就是一阵疯狂的暴打。 “桓法嗣,你这个狗贼,你害得孤好惨!” “给某死来。” 事情太突然了,谁也没想到王玄应突然醒来,又突然发难,等众人回过神时,桓法嗣已被揍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 别看王玄应伤重,但毕竟是武将,揍一个文臣还是措措有余的。 “快,快拉开太子!” 王世充急得跳起,他不是心疼桓法嗣,他是怕王玄应暴怒之下、恶了伤情,那便完蛋了。 段达等如梦初醒,赶紧去拉暴走的王玄应。 殿中一时一片混乱,好不热闹。 第八十二章 奇谋定河内(一) 九月初四,午前。 奔腾的黄河仿佛一条黄色的孽龙凶猛咆哮,浩荡东去,气势之恢弘壮阔令人心神激荡。 岸边,夏雨正在侯船。 他的身后,是随护的李道玄和五百翼骑兵,还有两位属官杜秋、裴玄,此次也跟了来。 此行奔波,殷元年纪还小,夏雨便没让他跟来,留守大营。 此时,天空正飘着细雨,微有些凉意。 “军师,雨有些大了,您还是披个蓑衣吧?”张玉拿着蓑衣,有些不放心的劝告夏雨。 古代医学条件不发达,有时候,一个伤风感冒,便能要了人命。 夏雨扫视了一下左右,见大伙也都没穿,便也笑着拒绝了,他可不想表现得那么金贵。 再说了,他一现代人,自小打过无数疫苗、抗生素,可比古人耐操得多。 “军师快看,船来了。”忽然,杜秋高兴的一指远方。 便见浩荡的河面上,有十数只悬挂大唐旗号的巨型战船正乘风破浪而来,直指南岸。 若是来接夏雨一人,当然用不着这么大的阵仗。 但是,要想把五百翼骑兵也接过河,就要多来些战船了,战马可是相当占地方的。 夏雨抬头远眺,便见首舰船头之人,肃立一员大将,身披金光闪闪的明光甲,威风凛凛。 其身旁,还插着数只将旗,上书:黄! 李道玄见状一乐:“军师,黄将军亲自来接你了。” 夏雨也笑了,看来,这位黄君汉将军,并不是桀傲不训之人,这样他便也轻松许多。 很快,船队便纷纷进抵岸边,放下长长的踏板。 黄君汉大步流星,走下船头,扫视了下众人,一眼就锁定了夏雨。 没办法,某人那颗明晃晃的光头实在是太过特立独行,很有世外高人的不羁风采。 黄君汉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这发型,他实在是敬谢不敏!面上却爽朗而恭敬的拱了拱手:“先生想必就是军师吧?” “末将黄君汉这厢有礼。” “黄将军客气。” “没想到有劳将军亲自来接,实在是惶恐。” 夏雨虽然地位更高,此行也代表着李世民,但也没有拿什么架子,笑呵呵的拱手回礼。 黄君汉顿时大有好感。 他不是耳塞之人,可是清楚,夏雨虽然刚投奔大唐,却已立功无数,在军中威望极高。 而他呢,在北线,却几乎毫无寸进。 钦佩之余,却也有些担心夏雨不好侍候,或者瞧他不起,可现在看来,却是他多想了。 这位军师,脾气很好,并不是那种目中无人的狂士。 “军师客气了。” “这一路可不安全,河上还有郑军孟津水师出没,若是出了差错,未将可是吃罪不起。” “军师,上船再聊吧,雨渐渐大了。”李道玄插了一句。 “哈哈,郡王爷说得对,大家快上船吧。”黄君汉哈哈大笑,赶紧招呼着众人上船。 不多时,五百翼骑兵都装了船,船队浩浩荡荡驶离岸边,向着东北方向的柏崖村进发。 雨丝渐大,汹涌的黄河也越发澎湃起来,整个河面上甚至还起了雾。 “黄将军,”夏雨在舰桥上眺望着远方的江面,指着南方道:“那里就是孟津关么?” 隐约的,在朦胧的雾气中,隐约有一座关城的影子。 “是的。”黄君汉点点头:“这孟津关,又称孟津三关,分为北城、中城和南城。” “前两座城,都是建在河中沙洲上,只有南城建在黄河南岸。” “这三座城,城高且厚,且有浮桥相连,不仅调兵便利,更有水师相助,非常难打啊。” 他忙活了一个多月,也没占到多大的便宜,脸色便有些讪讪。 夏雨笑了笑,安慰道:“这孟津是洛阳北方门户,且护着河阳浮桥,郑军当然上心。” “将军不必担忧,总会有办法的。” “对了,临时前,我曾去书一封,让刘将军也赶到柏崖会合,不知道他人到了没有?” “回军师,已经到了。” “好极。等大伙碰了头,我会有调度。” “呃——” 就在这时,李道玄这个旱鸭子晕船了,扶墙便是一阵干呕,差点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众人一见,哈哈大笑。 原来,这位神勇无敌的郡王爷也有变成软脚虾的时候。 黄君汉也是莞尔,吩咐道:“来人,送郡王爷去舱里休息,到柏崖可还有些时候。” “诺。” 送走了李道玄,黄君汉招呼道:“军师,午时已到,且在船上简单用些午饭。等到了柏崖,未将再为你接风。” “可以,客随主便吗。”夏雨笑着答应。 午后。 在江面上飘了一个时辰的船队终于驶进了柏崖村水寨。 水寨位于一个大河汊中,是天然的水师营地,万余大唐水陆部队连营数里,浩浩荡荡。 此时,细雨已停。 夏雨站在船头,看着严整的水寨,暗自点头:这位黄将军,虽不是战必胜、攻必取的名将,但起码治军还是有些水平的。 慢慢的,船队驶近一处码头,依次靠岸,放下搭板。 夏雨刚要迈步下船,便听黄君汉笑着一指岸上:“军师快瞧,刘将军来迎你了。” 夏雨一抬头,便见码头上,站着一位中年大将,此人身材魁梧,相貌姿伟,一身明光甲更显威风凛凛。 好卖相!夏雨心中赞叹。 他可是知道,此人文武双全,不久后,因丧妻更被许以宗室女平寿县主,成为了大唐的外戚。 李世民登基后,也对其十分信任,历任高官,荣宠不衰。 单就其人生履历来说,绝对是大大的人生赢家! 夏雨连忙迈步,还没走下搭板,刘德威便快步两步,笑脸相迎:“来者可是夏军师当面?” “末将刘德威,这厢有礼。” 一样的道理,夏雨的光头实在是太过显眼,让刘德威心中也很是吃了一瓜。 夏雨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回礼:“有劳将军远迎,实在惶恐。将军此来,军务可安排妥当?” 河内城下,唐、郑两军,可是一直在激烈攻防。 突然调刘德威来见,王泰又不是善碴,他自是有点不放心。 “军师放心。”刘德威笑呵呵道:“末将此来,并末声张,攻城、袭扰,也一如往常。” 夏雨这才放心。 就这简单一面,他便看出来,这位刘将军,不仅极会做人,做事也很是谨慎周到。 这时,黄君汉道:“军师一路辛苦,要不先歇息一二,咱们晚上再叙?” “不用了。军情紧急,我们先叙公事再休息。”夏雨摆摆手,窦建德随时南下,不早点拿下河内,如何能放心? “好。”见夏雨如此雷厉风行,黄君汉和刘德威也是心中点头。 别看这位军师年轻,做事却是拎得清的。 “我也去。” 这时候,李道玄也晃晃悠悠的下来了。 这位在陆地上横勇无敌的超级猛将,此时脸色蜡黄、一脸菜色,显然是吐得不行不行的。 夏雨暴汗,无语道:“我说,你能行吗?还是先去歇着吧。” “那不行。”李道玄直摇头,振振有辞道:“孤巴巴跟了来,就是想捞点仗打的,你们要是把肉都吃了咋办?” 夏雨、黄君汉、刘德威俱各:“……” 第八十三章 奇谋定河内(二) 帅帐内,夏雨自是上坐。 黄君汉军中,大小十数员将佐、幕僚,也分立两旁,帅帐内,一时也是满满当当的。 夏雨扫视一下诸人,当主将的感觉,真是很爽。 “刘将军,你先说说河内的具体情况吧?” “诺。” 刘德威忙细细说来:“月前,某率军突入河内,前期进展顺利,不数日,各县便望风而降。” “但河内城下,却遇到了麻烦。” “敌将伪宋王王泰虽然年轻,却极有将才,利用这数日的间隙,便已在城中做好准备。” “好在河内外城,前隋损毁过,不甚坚固,某苦战数日,终克之。” “但其内城,数百年未曾损毁,高大坚固,那王泰又率军死战,我军数十次攻城,都被击退。” “有几次,我军已经突上城墙,打开缺口,却都被王泰亲自率军赶了下来。” “另外,城南四十里外,便是河阳浮桥。” “南岸郑军时常派游骑越过浮桥,袭扰我军各处,弄得某是不胜其烦,难以全力攻城。” 说到这里,刘德威一脸苦笑,显然,敌人很棘手,让他很抓狂。 夏雨早有所料,只是问道:“现在,河内城下,我军有多少人?” “虽有较大损失,仍有万余。” “郑军还有多少?” “末将推测,约还剩四、五千人。” “郑军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恐怕不缺粮。河内本就产粮,再加上南岸便是洛口、回洛、含嘉三大粮仓,调粮便捷,城中至少能坚持数月。” 夏雨点点头,对敌情已是有数。 他回过头,又问黄君汉:“黄将军,你处情况又如何?” “回军师,”黄君汉也忙回禀:“末将有两个任务:南取孟津,以及东破河阳浮桥。” “可惜未将无能,都不顺利。” “孟津守将孙昊,不甚知名,却极为冷静、狡诈,任末将如何诱敌,只是死守不出。” “末将无奈,只能选择强攻。” “但孟津三关,首尾相连,调动便捷,且有水师相助,末将连攻数次,尽皆无功而返。” “这样的话,将军没试着先破河阳浮桥?”夏雨问。 “末将试了。”黄君汉一脸苦笑:“但河阳浮桥,是郑军沟通黄河南北的生命线,同样驻有重兵。” “浮桥经河中沙洲相连,也分立北、中、南三城,各驻兵两千。” “每城之间,都仅隔三、四百步河面,且设有无数巨弩、投石机,前后呼应,毫无死角。” “更麻烦的是:浮桥东、西两侧,还各设有三道拦江铁索,河底还密布铁锥,锁死了河面。” “我军战舰,被铁索、铁锥阻隔,压根就近不得浮桥二百步内。” 铁索!? 铁锥!? 这玩意耳熟啊。 夏雨随即道:“黄将军,拦江铁索和铁锥虽然棘手,却也有法破之。昔日,晋破东吴,便以巨木顺流而下,先拔铁锥,然后以火船烧断铁索。此等旧事,莫非你不知情?” 有现成战例可循,若这黄君汉都不知道灵活套用,那这人也真是只会打呆仗的庸将了,而且,估计也是不读书的大老粗。 黄君汉忙道:“回军师,末将如法炮制了,可惜还是失败。” “原因何在?”夏雨不解了。 “军师,却是地势不同、敌情不同。” “长江江面宽阔,有数里之遥,黄河却窄得多,河阳段也就里许,还有沙洲居中相连。” “西侧,铁索之前,郑军还有数处坞堡前出,同样配备投石机和巨弩。” “我军用巨木顺流而下,是拔了不少铁锥,但随后都被第一道铁索拦住,不得寸进。” “末将又派出数波、计百余艘火船,灌以大量麻油和桐油,却先被两岸坞堡用投石机和巨弩夹攻,击沉近半。” “残船好不容易进抵第一道铁索,又遭浮桥三城继续攻击,直到损耗殆尽,也只能堪堪烧断第一道铁索。” “然后,没数日,不等我军再攻,郑军便已将第一道铁索修复。” 黄君汉一脸的挫败,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 夏雨恍然大悟,有些汗颜。 看来,再好的计策,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 黄河还是太窄了。 窄得郑军只须以投石机和巨弩夹击,便能无死角的封死河面,火船很难有用武之地。 “明白了。”夏雨点点头,王世充毕竟是一代枭雄,麾下还是有些能人的,没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毕竟是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夏雨来前,便已经有了初稿。 他回过头,望向刘德威:“刘将军,如果我帮你攻破河内城墙,你可能拿下王泰?” 刘德威闻言,精神一振:“回军师,若无城墙阻隔,我军两倍余敌军,若还拿之不下,未将愿提头来见。” “很好。”夏雨笑了,一脸自得道:“巧得很,来之前,我刚发明了一种新型的投石机,威力、射程都倍于以往。” “河内毕竟只是州城,再坚固相信也经不起几十架投石机几天轰击的。” 刘德威一听大喜:“军师果然不愧是鬼谷弟子,有神鬼莫测之机。投石机图纸何在?未将马上就回去,日夜赶工。” “杜秋。”夏雨转过头:“你携图纸,随刘将军去一遭。” 杜秋善工木工程,临行前,夏雨将图纸交给了他,正好去辅佐刘德威打造投石机破城。 “诺。” 杜秋慨然答应。 “对了,你估计打造器械需几日?攻破河内城墙又需几日?”夏雨需要精确的掌握进度。 杜秋自信道:“回军师,只要工匠充足,原料不缺,只需三日,卑职便能打造三十架投石机。” “充足。充足。”刘德威忙道。 他这是攻城掠地,工匠自不会缺,附近又是太行山,木料、石料更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太好了。”杜秋很高兴:“河内卑职去过,并不太大,内城更小,这些投石机足够了。” “届时,可将投石机架与外城城头,最多再有三、四日,内城城墙必被摧毁。” 刘德威乐得一拍大腿:“只要城墙一破,某只须一天,便能荡平内城,活捉那王泰。” “如此,只需七、八天功夫?” “唔,料敌从宽,你们回去还要一天。这样吧,我给你二人十天时间,必破河内,否则,军法无情。” “诺。”二人领命。 刘德威更是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赶回去,这些天他可是被那王泰折磨坏了,不赶紧报仇,更待何时? “军师,末将呢?” 黄君汉一听刘德威解脱了,当即眼巴巴的看向夏雨,只盼着夏雨也能赶紧帮他想个辙。 夏雨有些沉吟。 刘德威那好解决,但黄君汉这里的情况与他料想得有出入,水战这玩意,他不太擅长啊。 踌躇了片刻,夏雨脑海中灵机一动,便问道:“黄将军,两军交战,这黄河上的商路可曾断绝?” 黄君汉一愣,不知何意,还是回道:“不曾。” 夏雨眼中精光闪动:“有意思。两军大战,竟还能行商,想必这些人的背景不寻常吧?” 黄君汉一脸尴尬,还以为夏雨怪罪他,苦笑道:“回军师,一般人自是不行,但五姓七望的商船,两军却都无人敢动。” 五姓七望,那可都是横行天下数百年的世家巨阀,势力庞大! 别说他黄君汉了,就是李渊和王世充,眼下为了争霸天下,都是极力拉拢,不敢得罪! 夏雨笑着摆摆手:“黄将军多虑了,我不是怪罪你,只是你没看到其中的可趁之机么?” 黄君汉有些懵:“军师的意思是?” 夏雨循循善诱道:“昔日,吕蒙派兵伪装成商人,奇袭荆州,史称‘白衣渡江’。黄将军难道不会如法炮制么?” 既然正面不行,那就玩阴的,这个他擅长。 第八十四章 奇谋定河内(三) 这一下,帐中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黄君汉更是高兴得猛拍大腿:“妙啊!此计某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军师高明啊。” “呵呵,将军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夏雨心中得意,嘴上却很谦虚:“只是,用谁家的幌子才能骗过郑军,大伙可有主意?” 这时,一名文官出声道:“军师,下官以为,非荥阳郑氏莫属!” “为何?”夏雨有些好奇。 “简单。”这位文官自信道:“首先,荥阳郑氏嫡女郑观音嫁与我大唐太子殿下,与我大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只要我军提出要求,郑氏必会帮忙。” “其次,郑氏世居河南,黄河上往来最多的,就是郑氏商船,所以,郑军也不会怀疑。” “很合理。”夏雨点点头,又提出疑问:“只是,这些世家大多都是暗里下注,你让他们走到明处,会愿意吗?” “不会。”这位文官断然道:“王世充已是颓势尽显,这样的顺水人情,郑氏不会拒绝。” “更何况,便有些许阻碍,下官也有信心说服郑氏。” “噢。”夏雨颇为意外,侥有兴趣的打量此人:“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竟这般有信心?” “不敢问劳军师下问,卑职郑博,现任怀州别驾兼军中主簿。” 夏雨愣了愣:“荥阳郑氏?” “正是。” 夏雨失笑,瞬间了然。 这位郑别驾积极献策,恐怕不仅是个人想立功,八成也代表了荥阳郑氏态度的微妙变化。 这个庞然大物,已不看好王世充,准备彻底抛弃这位枭雄了。 夏雨心中瞬间转念万千,脸上却笑吟吟道:“怪不得郑别驾如此有信心!那好,一客不烦二主,此事便交由你全权沟通,只要事成,算你大功一件。” 郑博大喜,他求的,不就是这个么?忙道:“谢军师提携。” “只是,郑别驾不担心王世充事后报复么?”夏雨有点好奇,要知道,现在,荥阳可还是伪郑的地盘。 “呵呵!”郑博笑了,一脸傲然道:“回军师,第一,王世充没那胆子!第二,在荥阳,没我郑家发话,郑军连一个兵也调动不了。何惧之有!?” 夏雨愣了愣,从郑博狂傲的话语中,他是深切感受到了门阀世家的恐怖! 荥阳,这个郑家的百年老巢,恐怕上上下下早已被郑家控制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很好。”夏雨不动声色,看向黄君汉:“黄将军,计策我给你了,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再烦心了吧?” 黄君汉忙道:“请军师放心,末将必办得妥妥贴贴。” 这饭都喂到嘴边了,如果他还不会吃,那他这位行军大总管、怀州刺史也该回家种地了。 “这样的话,孟津便算拿下了。但这河阳浮桥——”夏雨也做了难。 “军师,”刘德威忍不住道:“这河阳浮桥在一日,便是隐患。末将担心,若我军攻河内甚急,偃师、洛口等地郑军会拼命北援。” “那河内战局,便会又起变化。” “如今,郑军唯一翻盘的希望就是河北窦建德大举来援,所以,他们必会死保河内。” “我知道。”夏雨揉了揉脑袋,这一军主帅不好当啊,任何一个关节出差错,都可能前功尽弃。 “黄将军,既然水面攻击困难,可否派精锐水鬼携带火油、火石,趁夜顺流而下,烧毁浮桥?”夏雨忽然灵机一动。 “难。”黄君汉叹气道:“一则黄河水流汹涌,有这等水性的水鬼,数量极少,形不成合力。” “二则,郑军对浮桥守卫极严,桥上日夜都有大批军士巡逻、值哨,且备有众多水龙。” “所以,也是不成的,根本没机会。” 夏雨越加伤脑筋了:这水面不成,水下也不成,难不成只能飞过去!? 对呀,飞过去! 用热气球! 夏雨眼睛一亮,忽然大笑道:“有了!这河阳浮桥,任你守备如何严密,我取之却有如反掌。” 黄君汉大喜:“军师,计将安出?”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夏雨到底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奇谋能解决这个麻烦。 “很简单。”夏雨自得一笑,又到了他装逼的时刻:“既然水面、水下都去不得,那咱们就飞过去!” “……” 众人瞠目结舌,都觉得夏雨是不是傻了,人又不是鸟,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飞过去? 黄君汉苦着脸:“军师莫开玩笑,咱一帮肉体凡胎,如何能飞?” 夏雨很得意:“谁说肉体凡胎就不能飞了?你们莫非忘了,我可是鬼谷弟子,墨门那些机关技巧,我也略懂。” “诸位可曾见过孔明灯?” “见过。小时候放过很多次。”众人虽不知何意,但还是纷纷点头。 古时,每逢正月十五,大家就会放飞孔明灯祈福,所以,对孔明灯,大家都太熟悉了。 “那诸位有没有想过,孔明灯为何能飞?如果把孔明灯放大一百倍、一千倍,又会如何?” 夏雨循循善诱,启发众人。 众人一愣,随时纷纷眼睛一亮,仿若茅塞顿开。 “哈哈,孤明白了!” 终于从晕船中恢复的李道玄猛地一拍大腿,大叫道:“军师是想建一些大号的孔明灯,带着人飞到桥上,然后投下火油、将其烧毁。是不是这样?” 夏雨笑呵呵一竖大拇指:“郡王爷英明。这主意,大伙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这等脑洞大开,堪称神来之笔的奇策,着实是把一帮人都弄懵逼了。 飞天啊! 这能行吗!? “军师,”黄君汉一脸忐忑道:“这大号的孔明灯,真的能把人带上天吗?”他总觉得这事太玄乎! “放心吧,肯定行。” “黄将军,你速调集军中工匠,寻找合适的布料尝试做气包。” “燃料吗,当然不能像孔明灯那样用蜡烛了,就用火油或麻油试试。”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夏雨信心满满,同样原理的热气球和飞艇,他见得多了,怎么可能不行。 “行,末将马上安排。”虽然仍觉得匪夷所思,但黄君汉也没有好办法,只好同意。 “但有两点麻烦。” “第一,这大号孔明灯,唔,还是叫它热气球吧,气囊用的布料大有讲究,必须轻薄而细密。” “轻薄才利于飞上天,细密才能不透气。” 郑博闻言道:“军师,若如此的话,麻、葛等布是不行的,只有用丝绸,还得是最好的丝绸。” 众人一听,都是倒吸口凉气。 丝绸这玩意,可是奢侈品! 这要建上不少那啥热气球,需要用的丝绸肯定是海量,这花费,想想都让他们牙疼! “军师,这花费——”黄君汉心中打鼓,如果此计不成,再花掉那么多军费,这黑锅可就大了。 夏雨却不担心,摆摆手道:“放心,一应责任由我来承担。” 他看向郑博:“郑别驾,附近能提供大量丝绸的,想必只有郑氏了,能否一并帮个忙?” “当然,所需费用我来做保。只要能烧掉浮桥,朝庭不会吝啬。” “行。” 郑博一口答应,对荥阳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只要有足够的政治利益,钱只是小事。 世家门阀数百年的积累,何止百万贯,千万贯也不止! 这是真正富可敌国的存在。 “裴玄。”夏雨看向裴玄:“你为人精细,打造热气球,你来协助黄将军尽快完成。” “卑职领命。”裴玄很高兴,他不怕做事,只怕没机会立功。 “还有第二个麻烦。” “这热气球升空容易,下降也不复杂,但没办法操控方向,只能随风向、风速而行。” “所以,烧毁浮桥后,会飘向何处未知。” “有可能会落在河里,也有可能落在敌后,牺牲的可能性极大,非真正的勇士不可为。” 夏雨说出的第二个难点,顿时让众人都倒吸口凉气。 这热气球听着玄妙无比,但弱点这么大吗?这上去的人,简直就是参加了敢死队啊。 不过,军队吗,有的是胆大、不怕死的。 “军师,这个不难。”黄君汉沉吟道:“只要舍得重赏,自有敢博命的,咱只需言出必行罢了。” “行,那计议已定,兵贵神速,诸位便马上去安排吧。” “刘大人,你明日一早便回河内。” “诺。” 一众人纷纷领命,便待星散。 第八十五章 热气球问世 “军师,”李道玄一听急了:“这听来听去,咋没孤什么事呢?” 他不能白跑一趟啊。 “有啊。”夏雨笑了:“你是骑兵,这水上、空中当然用不着你,攻城你也帮不上忙。” “所以,休整一两日,你便去刘将军处吧。” “郑军若有小股游骑从河阳浮桥过来袭扰,你就负责解决了,掩护刘将军一心攻城。” “另外,城破之后,王泰必然突围。” “不过,北、西、南无路,其必向东北逃奔河北的涉州,届时你就来个守株待免吧。” 李道玄一听大喜。 河内战场,这伪郑宋王王泰就是最大的一条鱼了,夏雨留给他,那是大大的照顾啊。 而且,此人听着也挺牛逼,能干掉这样的对手,也颇有成就感。 “太好了,末将领命。”小郡王满意了。 “对了,”夏雨又想起一事,转头对黄君汉道:“黄将军,我差点疏忽了一事。” “军师请讲。” “我来柏崖,估计瞒不过郑军。” “郑军最近被我坑得挺惨,若知我来了此处,必如惊弓之鸟,备加提防,这却不好。” “所以,咱们必须得做个戏,迷惑敌军一下,使其放松戒备。” 黄君汉一听有理:“军师只管吩咐,末将照办就是。” “首先,你安排放出风去,就说我这人骄横跋扈,对你无所做为大大不满,却又不通水战,只是对你严加斥责,勒令尽快破敌。” “其次,每日大张旗鼓,安排美酒、美食、歌舞,就说我这人穷奢极欲,很难侍候。” “这样双管齐下,想必郑军就会大大放心。” 夏雨摸着下巴,阴阴一笑,他觉得自己应该有个外号,叫做:一天不坑人就不舒服斯基。 众人一听,都是乐了:军师真是太坏了! 迷惑敌军之余,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大大的优差,唉,这等好事,真是让人羡慕啊。 “好了,诸事已定,大家就散了吧,我也要休息一会。” 一路风尘仆仆,他也是累了。 “恭送军师。” 见得夏雨指挥若定,短短片刻,便解决了困扰众人一个多月的麻烦,个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 以后三日,夏雨的惑敌之策果然起了效果。 本来如惊弓之鸟的孟津、河阳等地郑军以为唐军将帅不和,夏雨且不通水战,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天。 一早,夏雨刚起床,昨夜喝多了,有些宿醉式的头痛。 做戏做全套,天天嗨屁,那也很是辛苦不是。 就在这时,黄君汉来了,一脸兴冲冲的表情:“军师,好消息,热气球做出来了!” “太好了。”夏雨精神一振:“走,去看看。” 二人到了匠作营,果然见到了一个简陋版的巨型热气球,正用绳索系着吊篮、固定在空地上。 “军师。”裴玄高兴的迎了上来,这三天,他可是忙坏了。 “辛苦了。”夏雨笑着拍了拍其肩膀,打着了一眼热气球:“看起来不错,试验过吗?” “还没有。”裴玄摇头,恭声道:“正等您来把舵呢。” 这玩意前所未有,所有人心里都没底得很,所以,刚一建好样子,便马上请夏雨来指导。 夏雨绕着热气球,仔细打量着。 这玩意,最关键的就是气囊,要轻薄且不漏气,否则的话,要么飞不动,要么飞不远。 没走两步,他伸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巨大气囊。 的确用的是最轻薄、最细密的丝绸,不过,手感有些奇怪,似乎过于光滑,且有隐隐的怪味。 “这味道,是油漆味?”夏雨有些诧异的扭过头。 “是的,军师!”裴玄忙道:“您说过,千万不能漏气,但卑职做了个小孔明灯试过,哪怕最细密的丝绸也有所漏气。” “卑职和工匠们研究了一下,决定在丝绸上刷上两层清漆,等干了后,便能封住气孔了。” 夏雨愣了愣,他也没实际研发过热气球,一样缺乏经验。 没想到,其中竟然存在了这么大的bug,可这裴玄颇有才干,竟然很轻松就解决了。 “干得好。”夏雨满意的连连点头:“此计若成,记你一大功!” “谢军师。” 裴玄大喜,哪怕他出身名门,但是,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想升官也是不易。 “赶紧点火试试。”夏雨有些迫不及待了。 “诺。” 黄君汉、裴玄赶紧让待命的工匠们开动,有工匠上前,用火把点燃了吊篮中的火炉。 马上,烈焰升腾,热气上升,一股油烟味扑面而来。 “烧的是什么油?”夏雨想了起来。 “回军师,烧的是胡麻油。”裴玄忙道:“虽然贵点,但桐油烟太大,篮子里根本站不住人。” “其实,烧鲸油最好。”黄君汉插口道:“那玩意,火力猛,且几乎没有油烟,只可惜,太贵,量又少,根本不现实。” “那便不提了。”夏雨忙摆了摆手。 他可是知道,鲸油在古代可是贵族专用的奢侈品,甚至很多古墓的长明灯,都用的是鲸油。 正说着,巨大的气囊慢慢鼓了起来,变化肉眼可见。 似乎管用! 现场众人都兴奋起来,屏息静气,死死的盯着热气球:这么大的玩意,真的能飞上天吗? 只见气囊越来越鼓,慢慢的,便从地面缓缓升起,飘向空中。 等到了一刻钟时,气囊已经鼓起大半,完全脱离了地面,像一个巨大的屋宇悬浮在半空。 忽然,有眼尖的工匠大叫一声:“动了,动了,吊篮动了。” 果然,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中,足有四、五个平方米的巨大吊篮似乎脱离了万有引力,晃晃悠悠便向空中升去。 眨眼之间,便已经飞到了好几米高,直到被固定的粗大绳索拉住,这才停止了上升。 “哈哈哈!”夏雨大笑着一拍手:“成了!成了!” 真飞起来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预期,但看到热气球真的飞了起来,现场众人仍是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吊篮中,可是装了三百斤的配重啊! 也就是说,换了人上去,一样没问题。 原来,人真的可以飞! 如果不是这东西是他们亲手做的,乍一见到,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是神物,顶礼膜拜! 他们真的见证了奇迹! 这是人类的一大步! “军师,”黄君汉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您真是神了,这热气球果然能飞,太不可思议了!” “这、这不人人都是神仙了吗?” “哈哈,没那么夸张。这不是神迹,这是格物的力量,懂得吗?”夏雨一脸的得意。 他又创造了历史,成了第一个发明热气球的牛人! “军师,有了这东西,不仅袭扰敌军方便,用来侦察的话,恐怕敌人也会无所遁形!” 裴玄眼睛亮得吓人,瞬间联想了很多。 “聪明。”夏雨非常赞赏的一竖大拇指:“只要熟悉了这东西的性能,用途多的是。” “黄将军,驾乘的勇士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黄君汉忙道:“有一百名无惧生死的勇士随时待命,现在就让他们来么?” “别在这里试。”夏雨摆摆手。 “附近必有郑军哨探。你安排人,把热气球拖到野外,悄悄试验,熟悉下它的升降,还有载重、速度、航程等性能。” “记住,一定要保密。” “诺。” “对了,所需的大量丝绸郑家何时能送来?”夏雨很关心这点。 “回军师,”黄君汉忙道:“所需丝绸郑家已经调拔完毕,今天就从荥阳起运,走水路,晚上就到柏崖。” “很好,明天就动手,全速制造热气球。在刘将军攻破河内之前,必须解决孟津城和河阳浮桥。” “诺。”黄君汉领命。 夏雨知道,短短几天,唐军不可能完全摸索出热气球的性能,也很难做到熟练驾御。 这样仓促出击,再加上深入敌后,必然会付出血的代价和巨大伤亡。 但是,慈不掌兵,洛阳必须尽快合围,他别无选择! 第八十六章 白衣渡江 九月十一,傍晚。 秋雨又起,河面上波涛汹涌,雾气一片。 孟津关前,一艘郑军哨船正在沙洲附近游荡,万一唐军趁雨雾来袭,也能及时预警。 忽然,雾气中,隐现一支船队高速靠近。 郑军哨船立刻警惕起来,一边升起灯笼显示自己方位,一边掉转船头,迅速迎了上去。 如果是唐军来袭,他们将立即以号角示警关上,然后转身遁逃。 很快,双方接近,哨船上的郑军旅帅孟杰略一扫眼,提到嗓子眼的一心便又放了回去。 来的是商船,且是五姓七望之一——荥阳郑氏的船队! 在两国交兵的特殊时期里,也就是这些世家巨阀的商船还能在河上大摇大摆的通行了。 “来的可是郑家的船队?” 虽然看到了‘荥阳郑氏’的徽记和旗号,但披着蓑衣的孟杰还是走上船头,例行公事地喝问起来。 听见讯问,第一艘商船上有人冒出头,却是个打着油纸伞的中年掌柜。 此人笑呵呵一拱手:“原来是孟旅帅,少见!少见!” 孟杰一看,认识。 此人叫郑亭,是荥阳郑氏的一名大掌柜,经常跑黄河航线,这一来二去,自然就熟了。 “是郑掌柜啊,这是回荥阳?”孟杰笑脸相迎,这些世家巨阀可是得罪不起。 “正是。不过路上出了点意外。” 郑亭懊恼的一指身后:“雨大浪急,有艘船不小心触了礁,正在进水,天又晚了,可不敢连夜赶路。” “正好撞上孟旅帅,可否回禀一声,看能否借住下贵军水寨,休整一晚,补好破损,明早再走?” 孟杰一愣,便瞥了眼船队。 果然,有一艘商船船头破损,船身因进水已微微倾斜,继续行驶的话,的确很危险。 说不准风浪一大,就突然沉在哪了。 对郑亭的求援,他也并不感觉突兀。 孟津是洛阳北大门,无战事时,商船是可以停靠孟津水寨码头,将货物运往洛阳贩卖的。 只不过,现在唐、郑两国交战,孟津又是前线,所以,才禁止了商船停靠。 然而,荥阳郑氏毕竟不同,一般的规矩对这样的世家巨阀是不好使的。 于是,孟杰爽快的一抱拳:“行啊,郑掌柜且到寨外稍待,容某进寨回禀一声如何?” 不管上面如何决定,反正他是拒绝不了荥阳郑氏的。 “有劳。有劳。”郑亭笑咪咪的回了礼。 …… 须臾,郑军水寨将领爽快的同意了郑亭的求助之请,荥阳郑氏的名头,果然不容拒绝。 很快,水寨栅门大开,商船队在愁云惨淡的雨夜中,驶入了郑军孟津水寨。 却是没人知道,这是开门放狼。 夜渐深。 二更过后,唐军百余艘战船载着万余名士卒,从柏崖水寨一一出发,缓缓驶出河汊。 为免被郑军察觉,每艘战船,都只悬挂了一只气死风灯标记方位。 庞大的船队,小心翼翼的一路南行。 雨夜行船,那是极其危险的。 只要稍有不慎,便会两船相撞、死伤惨重,但为了偷袭孟津三关,却也不是顾不得了。 一刻钟后,舰队悄无声息的驶近孟津前关所在的沙洲,远远的便停在了江面上,等待着前哨的消息。 帅舰中,夏雨矗立舰桥上,眺望远方。 雨大夜深,又无月光,十数步外,便已是漆黑一片,虽然知道孟津关就在前方不远,却也看不见半点轮廊和灯光。 这样的鬼天气,的确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军师,”一身甲胄的黄君汉走到身旁,无奈道:“军师,雨夜水战很危险,您不应该来的。” “要不,末将还是派船将您送回去吧?” 夏雨的指挥若定、奇谋迭出,让黄君汉非常敬佩。 但夏雨毕竟是文人,这要不小心落了水,黄河又是出了名的湍息汹涌,根本没得救。 万一夏雨有个三长两短,秦王殿下能饶过他? “不用了。”夏雨摆摆手:“此战干系重大,回去我也睡不着。” 他不通水战,正好现场学习一下,他又不会上一线,只要别自己作死,能有多大危险? 见夏雨坚持,黄君汉也只好答应。 二人正聊着,一般哨船摸了回来,一名浑身湿漉漉、只穿葛衣的军官爬上帅舰,一脸兴奋的禀报:“军师,将军,郑军巡逻的哨舰已被卑职率水鬼解决,敌军毫无惊动。” “很好。”黄君汉松了口气,当即下令:“全军进发,至敌水寨外待命,见到寨中火起、喊杀,便撞将进去,依令行事。” “诺。” 三更时分,雨渐渐停了,水寨中的郑军睡得正熟,压根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五艘商船上,三百名扮作商队水手、伙计的唐军精锐纷纷取出暗藏的兵器、桐油,开始按计划行动。 于是,三更刚过,郑军水寨突然起火无数,喊杀声冲天。 一身白衣的唐军暗子第一时间便解决了值勤的郑军哨卒,缓缓打开了巨大的水寨栅门。 “得手了!”夏雨见状,高兴的猛一击掌。 “快,擂鼓!全军进发!”黄君汉迫不及待的发出号令。 于是,早已等得心焦的唐军舰队瞬间亮起无数火把,一众水手猛划船浆,百余艘战舰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郑军水寨,直扑各自目标。 可怜郑军水师,只有两千余人,又是仓促无备,瞬间就乱作一团,完全无法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于是,不过片刻,郑军水师便被如狼似虎的唐军打得死伤惨重、败局已定。 随即,黄君汉率兵三千,直扑水寨北侧的孟津前关,另一员偏将秦杰,同样率兵三千,直扑水寨南侧的孟津中关。 这两座关隘,和水寨都有水门相连,便于水师增援和输送物资。 但是,一旦水寨被攻破,这水门便成了巨大的安全漏洞。 等黄君汉和秦杰率军杀到时,水门早已被一身白衣的唐军暗子夺取,敞开了道路。 仓促之间,孟津前关和中关的郑军哪来得及反应,更别说夺回水门了。 于是,唐军战船长驱直入,孟津前关和中关瞬间喊杀声一片,失陷已是迟早之事。 “大事成了!”留守帅舰上的夏雨高兴的一拍手掌,分外得意。 虽然他这招白衣渡江有些阴险,还借用了荥阳郑氏的虎皮,但赢了就是赢了,兵不厌诈吗! 眼见得水寨中,剩余唐军将士正在清剿残敌、控制战舰,夏雨当即下令:“将船靠岸,马上传令下去:降者免死。一应战舰,尽量保存,不得损毁。” “诺。”有兵士马上去传令。 帅舰刚靠上码头,便有兵士来报:“军师,郑家掌柜求见。” 夏雨愣了愣,虽然他对这些世家门阀很反感,但是人家刚帮了忙,总不能立刻就过河拆桥。 想翻脸,至少得等李二同学登基之后再说。 某个无良的家伙打定主意,于是爽快地道:“快请。” 第八十七章 郑氏嫡女 很快,那郑亭便被兵士引至面前,一见夏雨那拉风至极的发型,这位郑家掌柜差点闪了腰。 这世外高人,果然与众不同! “呃,郑家次房郑亭,见过夏军师。”毕竟是世家子,不是常人,郑亭还是很快回过身,客气但不失矜持的一拱手。 “郑掌柜来得正好。外面纷乱,不太安全,若有个差池,我可对不住荥阳郑氏的相助之情。”夏雨笑呵呵的回了礼。 “那某就讨扰了。” 虽然郑亭没有官身,只是荥阳郑氏一个掌柜,但面对夏雨这样的大唐高官,却也是从容不迫。 只为他的背后,站的是荥阳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 “对了,郑掌柜要见我,可是有事?” “呵呵!”郑亭稍一犹豫,便笑着试探道:“某听说夏军师还没有娶亲,只是有个滕妻?” 夏雨愣了愣:“郑掌柜倒是消息灵通,确是如此。”心中诧异:这货问这事干嘛? “那军师可否考虑过娶亲?” 夏雨心中一动:果然,拉皮条的调调来了。不动声色的笑道:“怎么,郑掌柜有良缘介绍?” “正是。”郑亭一脸自得道:“不瞒军师,我族族长继伯兄有一嫡女,年方十五,生得花容月貌、知书达礼,现正待字闺中。” “继伯兄对军师非常看好,觉得军师是不世出的奇才,前程似锦,愿将嫡女下嫁,不如军师意下如何?” 我操,夏雨真是懵逼了。 郑氏族长的嫡女啊,在如今这个年代,怕不比公主身份都金贵! 多少王公大族想跟五姓七望结亲,求一庶女都不可得,但现在,对方竟巴巴将嫡女送上门。 这是搞什么飞机!? 荥阳郑氏跟李建成关系紧密,族长郑继伯的嫡长女郑观音就是嫁给了李建成为太子妃。 莫非,李建成还不死心,又让荥阳郑氏替他拉拢自己? 想到此处,夏雨也不遮掩,问道:“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非也!” “与太子无关,这是我郑家的意思。” 郑亭的回答很果断,而且答案非常出乎夏雨的预料。 夏雨越发懵逼,忍不住道:“何以对夏某如此抬爱?小子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得很。” 隋唐时,五姓女有多尊贵!? 要娶五姓嫡女,没有个数千两黄金、数千亩良田、数个庄园当彩礼,那是想都别想。 你说吓不吓人吧! 所以,别看夏雨现在薄有身家,但这点家当,还不够给五姓女当彩礼的! 就一个字:穷! 你还别嫌贵,五姓七望要是看不上你,你就算再奉上再多的彩礼,人家也不搭理你的。 不过,世上没有傻子。 女人遍地都是,为啥豪门权贵,甚至连皇室都想与五姓七望结亲,那自然是物有所值! 能娶五姓女,尤其是嫡女,意味着太多。 首先,代表着你已经是天下顶级的权贵,有足够的联姻价值,就这等于给了你一张顶极圈层的入门证,地位和面子都有了! 其次,代表着五姓七望已经视你为自己人,你在官场中,会获得五姓七望庞大的资源支持,升官发财、如鱼得水,不在话下! 所以,好处如此之大,幸福如此突然,夏雨一脸懵,也是正常。 “呵呵!”郑亭微微一笑,只当夏雨动了心。 “军师何必过谦!” “您乃鬼谷弟子,世之龙凤,在这乱世之中,正可趁风而起、大有作为,便如那张良、陈平一般。” “我荥阳郑氏能数百年不衰,自非那鼠目寸光之人。” “军师如此大才,将来必在朝中举足轻重,我等若还不知引为助力,岂非愚蠢至极!?” 夏雨眼中精光闪动,暗自喝彩:好个荥阳郑氏!不愧是百年豪门,确有独到之处。遇到潜力股,那是真敢下血本、真敢赌啊! “再说了,”郑亭口风一转:“军师出身名门,鬼谷弟子名震天下,这是妥妥的金字招牌,又怎能说是一穷二白?” 夏雨恍然大悟,原来,荥阳郑氏不仅看中了他的才能,还看中了他鬼谷弟子的特殊背景。 这些世家门阀,消息灵通,知道太多常人不知道的隐密。 他们一定知道,鬼谷门真的存在,而且还隐藏着相当的力量,这是妥妥的多方下注,仿佛一只巨型蜘蛛、到处结网啊。 这些世家门阀能屹立数百年,果然恐怖! 夏雨有些沉吟。 五姓七望未来和李唐皇室的关系很复杂,双方是既斗争又合作,并非完全只有敌对。 大家需要共同做大蛋糕,这是合作。 但蛋糕如何分,那又需要斗争。 这是典型的斗而不破。 谁都想皇权一家独大,但世家门阀的实力太恐怖了,联合起来,比李唐皇室只强不弱。 所以,短期内,李唐皇室并没有掀桌子的能力。 硬来的话,旧隋的覆灭就是前车之鉴! 当然,面对统一的大唐,还有百姓乱久思安的要求,五姓七望也是不敢太过得寸进尺。 天下元气本已大伤,双方再恶斗,只会导致新一轮的五胡乱华。 那样的结果,是双输! 所以,李唐想削弱五姓七望,也只能是慢慢来。 这样的话,他和郑家联姻也不是不可以。 历史中,李世民自己都想让儿子娶五姓嫡女,只是被五姓七望多次拒绝,气得肝疼。 甚至,秦琼、程咬金、房玄龄等贞观名臣,也都和五姓七望联姻了。 所以,他娶郑氏嫡女,李世民也不会有啥意见。 毕竟古代出嫁从夫,有亲戚关系也不代表会受妻家控制,最多将来搞起来讲点香火情。 想到这里,夏雨微微一笑:“感谢郑家的看重,此事不是不能谈,只是有两点需要说明。” 能谈就有戏!郑亭一听大喜:“军师请讲。” “第一,久闻欲娶五姓嫡女,彩礼高昂,以某现在的身家,便是有心,也娶不起啊。” 郑亭一听便笑了:“军师多虑了。门第不够,那才是彩礼来凑。以军师之才,只要愿意,彩礼随意便好,反而是我郑氏嫁妆,包军师满意。” 我去,这么好说话吗! 夏雨差点闪了腰,人家这么有诚意,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再者,五姓七望出身的女子,自小就受到严格的精英教育,不仅才艺过人,而且精明强干、持家有道,那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在古代,这绝对是妻子的良配和典范,标准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夏雨想在唐代立足,如果有这样一位贤妻和强悍的妻家,绝对省力不少。 “第二,我出身鬼谷,生性洒脱,不受凡规约束,所以,我的妻子必须开明通达、能聊得来。” “当然,容貌也总得过得去。所以,结亲之前,总得先见上一面。” 所谓媒婆卖瓜、自卖自夸,即便这桩婚姻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但是,他也希望能挑个合意的,不能光听这郑亭如何自吹自擂。 凡事都有万一,不是五姓女都是良配! 哪怕遇上个善妒的,就如那房玄龄的夫人卢氏(范阳卢氏嫡女)那般,夏雨也受不了啊。 妻管严的罪,那也要命得很。 想离? 你这是赤裸裸打五姓七望的脸,一大家子保准打上门、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信不!? 郑亭一听笑了。 隋唐时,民风开放,定亲前见上一面也是寻常,毕竟这是结亲,不是霸王硬上弓。 “军师放心,我郑氏嫡女包你中意。” “这样吧,目下不太合适,等洛阳战事结束,回了长安,某马上安排。且先说好如何?” 郑亭很爽快。 “一言为定。” 夏雨也很爽快,反正只是个要约邀请,又不是白纸黑字,看不中,管你啥家世也不好使。 …… 是夜,唐军势如破竹,连取郑军水寨、孟津前关和中关,敌将孙昊力战无果、自刎而死。 至天明,孟津后关见大势已去,残敌弃城而逃。 孟津遂定! 第八十八章 天降火鸟 九月十二。 孟津三关一定,夏雨立即返回柏崖水寨。 午后,早做好准备的热气球队终于等来了一股东南风,三十余只热气球立即升空出击。 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空袭,开始了! …… 午后。 孟津关东下三十余里,宽阔的河面上,混浊的黄河水正汹涌奔流,仿若一条暴怒的孽龙。 一条巨大的浮桥,经河中沙洲相连,横跨里面河面,巍然屹立。 这条浮桥,不是以舟船相连、上铺木板的简易便桥。 而是两头建有巨型高塔,中以数十条铁索相连,索上再铺木板,可以并行两辆大车的半永久性浮桥。 这样的浮桥,既可通行车辆、行人,又不耽误桥下行船。 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在大江大河上建起这样一座浮桥,堪称鬼斧神工,耗资也非常巨大。 浩荡黄河数千里,这样的浮桥也就只有两座。 一座在河阳,另一座则在山、狭交界处,也就是著名的蒲津浮桥,可见其咽喉之利害。 此时,桥面之上一队队郑军士卒正往来巡逻。 北、中、南三座高耸城关上,一座座投石机和巨弩也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痛击来犯的唐军。 再加上两侧各有三道拦江铁索及河下无数铁锥,还有数座坞堡为前哨,郑军很自信的认为—— 河阳浮桥,固若金汤! “那、那是什么!?” 忽然,一名桥上巡逻的郑军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瞳孔瞬间收缩,一脸骇然的指向天空。 天上能有什么? 其余郑军莫名其妙抬起头,随即,人人都骇然变色、呆立当场。 只见半空中,飞来数十个巨型怪物,圆圆的脑袋比房间还大,下面还挂着一个大篮子。 更神奇的是,随着怪物的快速飞近,大篮子上竟然还有人探出头来、向下张望着。 “是神仙!是神仙!” 这队郑军顿时大乱,有人慌乱无措,有人畏惧的跪在桥上,那是一个磕头如捣蒜、诚惶诚恐。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郑军发现了头上的热气球。 整个浮桥一线,数千郑军都涌了出来,看着头顶从没见过的怪物,也都陷入了慌乱。 跪下磕头的越来越多,有的将领甚至还一边上香、一边告求。 在古人看来,能飞天的,除了神仙还能是谁? 而见到了神仙,除了大礼膜拜之外,自然要拜求一二,否则,不是白瞎了这趟仙缘? 然而,郑军失算了。 须臾,借着风向,热气球队纷纷飘至浮桥上空,随着一声牛角号响,空袭正式开始。 一只接一只的小陶罐从一百多米高的热气球上丢下,笔直的坠向宽敞的桥面,密集得仿佛雨点一般。 这是什么!? 见得‘神仙’往下扔东西,正慌乱的郑军一脸愕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叭!叭!” 由于高度有限,大多数陶罐都准确的坠落在了桥面上,也有部分落进了三座关城之中。 陶罐落地即碎,迸溅出大量粘稠的液体,四处流淌。 有倒霉的郑军,甚至直接被陶罐砸中脑袋,闷都没哼一声,便鲜血淋漓的扑倒在地。 是桐油! 有郑军将领立即闻出味来,也瞬间意识到:头顶上来的恐怕不是神仙,而是敌人! 怎么可能!? 唐军怎么会飞!? 还没等郑军将领反应过来,吊篮上的一众唐军已经张弓搭箭、射下一只只飞火流星。 “轰!” 火箭命中之处,无数火焰瞬间燃起,然后借着流淌的桐油迅速漫延。 一时间,巨大而绵长的浮桥烈焰升腾、浓烟滚滚,就连关城之中,也是到处火起。 “这不是神仙,是唐军!” “快救火!” “射箭!快射箭!把这些怪物射下来。” 郑军终于反应过来,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有的拼命推动火龙去救火,有的试图对热气球发起攻击。 然而,热气球太高了,足有一百多米。 一般的弓箭,仰射个二、三十米也就无力的坠落下来! 弩机的威力虽然强得多,但郑军随后发现,这玩意只能平射,根本没有对空的角度! 毕竟,古人可从没有想过,弩机有朝一天,还有防空的需求。 于是,郑军虽然忙活了半天,但只能对空中的热气球望而兴叹。 见郑军对自己无可奈何,热气球上的唐军越发张狂,哈哈大笑处,陶罐越发扔得勤了。 这等火上浇油那还了得,浮桥上的火势越发大了,渐渐形成一片片的火海。 就连三处关城,也被乱窜的火焰席卷。 郑军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扑灭如此之多的火点,火势很快就完全失控,将整座浮桥、连同关城都吞噬进腹中。 无数郑军彻底放弃了努力,被烈焰烧得焦头烂额、疯狂逃窜。 有情急的,甚至直接脱下铠甲、跳进了黄河,虽然水流湍息,想游上岸也不容易,但总比活活烧死强。 …… 短短片刻,等三十余只热气球从浮桥上空尽数飞越时,河阳浮桥,连同三座关城,已被冲天的烈焰完全吞没。 火势之大,甚至数十里外可见! 现在,就算真有神仙到来,也是救不得了。 此时,上游十数里之外,十余艘唐军战舰和商船正顺流而下,夏雨、黄君汉、郑亭、郑博,俱在其中。 “诸位,”瞧着天际冲天的赤红,夏雨心中得意:“河阳浮桥完了!” “昨日,我已接到秦王殿下军报,他已率军连拔青城宫、千金堡等地,将洛阳团团围住。” “现在,王世充已如瓮中之鳖,没有几日好活了。” 郑亭、郑博相视一眼,暗自庆幸他们赌对了:王世充这货,压根不是李世民的对手! 这位夏军师,更是有神鬼之智,即便不能做亲家,也千万不能做敌人! “还是军师神机妙算!” “郑军就是想破脑袋,也料不到军师会用热气球这等神物从空中突袭,输得那是一点不冤。” 郑亭满脸堆笑,马屁拍得狂响。 “自古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要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夏雨哈哈一笑,装逼范十足。 “只是,河阳往下,都是敌区,热气球上这一百将士,不知能归来几人!” 想到此处,夏雨叹息之处,不禁有些内疚。 黄君汉劝慰道:“军师勿要挂怀!能这般轻松便烧了河阳浮桥,已经算是代价极小了。” “将士们自去,就是抱定了为国必死之决心。” “若是真回不来,朝庭厚恤其家人便是了。” “只能如此了。”夏雨又叹了口气:“对了,郑掌柜,某便送到这里,咱们后会有期。” “军师,后会有期。他日长安再见。”郑亭也笑呵呵一拱手,随即率郑氏船队,绕其它水路返回荥阳。 第八十九章 生擒王泰 九月十三,午前。 河内。 今天,已经是唐军火力全开的第四天了。 激战仍在继续,唐军将数十架新型投石机架设在外城城头,集中火力猛轰内城南段。 只要能轰开一点,让大军突进去,郑军绝守不住。 半空中,石弹如雨,仿佛雷霆震怒,不时的轰击在内城城墙上,炸飞无数的碎砖烂瓦。 因为怕唐军趁势抢城,所以,郑军根本不敢下城。 时不时便有郑军被石弹击中,好一点骨断筋折、身负重伤,有的便是直接被砸成肉饼。 但在王泰的威逼下,郑军也只能忍受着巨大的伤亡,在城头苦熬。 然而,谁都知道,内城撑不了多久了。 经历了唐军投石机的三天猛轰,内城南段已是多处开裂、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 河内,毕竟不是长安、洛阳这样的巨邑雄关,经不住这样祸祸的。 南城下的一处藏兵洞中,王泰坐在一个石墩上,神情有些呆滞。 他是王世充的亲侄,年轻、帅气,精通兵略,是王家年轻一代中,最为优秀的翘楚。 便是太子王玄应,也远远不及。 曾经的他,是那样意气风发,幻想着在战场上指点江山,谈笑间,樯橹便灰飞烟灭。 三国时的名将周瑜,便是他最为崇拜的偶像。 然而,事实比他想像中残酷得多。 别说大杀四方了,平生第一战,就被刘德威打得灰头土脸、龟缩在内城之中不敢出门。 他使劲浑身解数,却也只能力保内城不失,苦守待援。 然而,遭瘟的唐军弄来了新型的投石机,射程极远、威力巨大,内城眼看也守不住了。 至于援兵,更是别想了。 他被围许久,洛阳的战况虽不清楚,但也能猜到肯定不太乐观,否则,早有援兵来了。 昨天,河阳浮桥冲天的火光更是让他断绝了最后一点希望。 现在,就算有援兵,仓促也过不来了。 “殿下,您吃点东西吧?”有亲兵端了一碗羊肉搏托(羊肉面片汤),递到了王泰面前。 “端走吧。没胃口。”王泰摆了摆手。 曾经雄姿英发的帅气青年,在这一个多月里,已是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胡子拉碴。 再加上城破在即,前途无望,更是意志消沉、浑浑噩噩。 亲兵无奈,只好端走博托。 就在这时,副将赵鲁匆匆而至。 这位郑军悍将也是眼窝深陷、一脸疲惫,这三天,他几乎没敢合眼,一直驻守在城上。 “殿下。”赵鲁恭敬的拱了拱手,对这位年轻的宋王,他还是挺佩服的。 “坐吧。有事?”王泰指了指一旁空着的石墩。 赵鲁坐了下来,神情有些犹豫,显得欲言又止。 王泰多聪明的人,心中便有些猜测,叹了口气道:“赵将军,有话便直说吧,孤不怪你。” “诺。” 赵鲁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将士们觉得守不住了,他们想托末将问问,能不能——” “他们想降了?”王泰打断道。 “是的。”赵鲁有些惶恐。 王泰就知道是这样,仗打到这个程度,如果他不是王世充的亲侄,他也会考虑投降。 毕竟,能活着,谁又愿意去死呢。 他沉默了片刻。 如果只是极个别郑军动摇,他可以强行镇压,但三军皆如此,那他便也回天乏术。 他若敢胡乱杀人,那郑军包准立刻兵变。 半晌,王泰才缓缓道:“孤是陛下亲侄,不能降!” “不过,孤不勉强大伙,兄弟们的确是尽力了。如果城墙被破,大伙就都降了吧。” “孤、孤不怪罪大家。” 赵鲁松了口气。 虽然王泰没允许现在就降,但至少给了大家一条生路,没再逼着全军决死巷战或突围。 “那末将便去告诉将士们。” “轰隆!” 赵鲁话音刚落,耳旁便传来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脚下的地面也像波浪般起伏。 王泰和赵鲁一呆,二人迅速冲出藏兵洞,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只见有一段三、四十米高的城墙已然经不住唐军石弹的反复蹂躏,终于垮塌了下来。 一时间,碎石烂砖堆积如山,烟尘冲天。 不少郑军被掩埋在碎石中,或者被击伤,发出凄厉的惨嚎。 王泰一脸绝望,他刚同意城墙后郑军可降,没想到城墙立马就塌了,这难道就是命吗! “杀!” 见到内城终被轰塌,早就待命的大批唐军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向着缺口处蜂拥而来。 他们绝不会给郑军封堵缺口的机会和时间。 河内,完了!王泰脑海中一片空白。 “殿下,”一旁的亲兵队长冲了上来,焦急的抓住王泰:“河内守不住了,末将掩护您突围。” “走?往哪走?”王泰一脸茫然,河阳浮桥已断,他们回不了洛阳了。 “殿下,去陟州!那是窦建德的地盘,离此不到百里。咱们去向夏王求援,再杀回来。” 王泰精神一振,是的,郑国还有援兵,他不能放弃。 “赵将军,”王泰转过头:“孤要突围了,你呢,跟孤一起走吗?” 赵鲁是员优秀的悍将,王泰很欣赏他,想带着其一起走。毕竟,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赵鲁却沉默了,显得有些为难。 王泰明白了,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孤知道了。人各有志,孤不怪你,那就此告别吧。” “杀!” 就在唐军刚杀入缺口时,王泰在五百亲卫骑队的保护下,开内城北门,向陟州突围而去。 之前攻防时,外城北门被撞破,因为仍在打仗,所以一直没有修复。 现在,正好就是王泰突围的缺口。 午后。 一番血战,王泰终于突出重围,但五百亲卫骑队,却也只剩下二百余人,且个个带伤。 因为惧怕唐军追击,所以,王泰也不敢停留,一路狂奔。 直到座下战马已经气喘吁吁、口吐白沫时,王泰才下令慢步缓行,让马儿稍稍歇息。 不然,再跑下去,恐怕战马都要累死了。 “殿下,前面有条河。”忽然,亲兵队长抬手一指,一条不算宽阔的河流映入眼帘。 “走,让战马饮点水,补充点马料。”王泰心中高兴,见身后没有唐军追来,便想着好好歇息一下。 然而,刚接近河流,王泰的目光扫过一片树林,脸色立即变得见鬼似的难看和恐惧。 树林中,一支数百人的重甲铁骑缓缓走出,阵形严整,沉默似山。 阵前,却是一名银甲、白马,威风凛凛的小将,身后旗号上书:大唐淮阳郡王,李! 王泰瞳孔剧缩,李道玄天下第一猛将的威名,他当然听说过。 有此人拦路,他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呵呵!”李道玄笑吟吟的用槊一指王泰:“来者,可是伪王王泰?孤在此等侯多时了。” “识相的,自己下马受缚。否则,刀枪无眼,徒死无益。” “殿下,不能降!末将护着您冲过去。”亲兵队长却是王世充的死忠,脸色狰狞而决然。 王泰脸色变幻了一下,毕竟是年轻人,心高气傲,拉不下脸投降乞命。 他一咬牙,也举起长槊,回顾身后:“走,冲过去。” 能当亲卫的,自然都是比较忠心之人,虽然心中打鼓,但二百余名郑军仍肃然领命。 当下,王泰领先,二百余骑向唐军发起了绝死冲击。 李道玄冷笑一声,勒马退回阵后,随即,翼骑兵启动,两排重骑似两道巨墙迎了上来。 正面交锋,翼骑兵连玄甲兵也不惧,何况是其他人? 于是,在一轮强弩洗面,然后一轮狂暴的泰山压顶后,二百余名本就人困马乏的郑军被碾了个粉碎。 翼骑兵一轮冲锋过后,马背之上,已无一名郑军幸存。 大地上,一片死尸狼籍。 李道玄微一扬眉,有些诧异:这王泰这么菜,死了?不是说,这货是啥青年才俊吗? 忽然间,死尸堆中,一名金甲大将摇摇晃晃,浑身是血的站了起来。 正是身中两槊、浑身浴血的王泰! 李道玄耸了耸肩:看来,这王泰用兵还行,但个人武勇,还是差点意思,算不得猛将。 不过,好歹跑了一趟,活动下手脚吧。 他一催马,似一道闪电越过王泰身侧,回身便重重给了对方后背一记槊杆,打得王泰闷哼一声,鲜血喷涌,扑倒在地,再也挣扎不起。 李道玄勒马而回,显得兴趣缺缺:“绑了。给他疗伤,别死在这了,回去交给军师请功。” “诺。” 几名亲兵笑呵呵答应着,上前便将一脸死灰的王泰绑了个结实。 第九十章 马蹄铁!! 九月十六。 洛阳北,邙山下,青城宫。 这是隋炀帝所建洛阳西禁苑诸宫殿之一,殿宇巍峨,景色秀丽,是夏日避暑之圣地。 数日前,李世民率唐军主力大举来犯,分兵攻击洛阳周边各处关隘。 王世充胆气已丧,不敢出救。 于是,洛阳周边各处堡、寨、关隘纷纷陷落,青城宫守将韩进更是识时务的主动归降。 由于青城宫北据邙山,南瞰洛阳,极是险要,李世民干脆将中军移至青城宫,然后分兵各处,将洛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世充,已是瓮中之鳖。 …… 这日傍晚,青城宫南门。 李世民率一众文武,笑意吟吟的站在山道旁,吹着凉爽的秋风,向远方不时的眺望。 不多时,一支数百人的重甲骑兵踏着山路,隆隆而来。 “军师回来了。” 李世民开心的一击掌,北线的战事结束得如此之快,让小秦王的心情十分之大好。 本来,他还担心后背不稳,没想到,夏雨直接快刀斩乱麻——利落! 所以,听说夏雨回转,李世民马上率众文武出迎。 虽然说某些人有些不爽,但是,夏雨战果辉煌,他人不及,便是再不爽也只能憋着。 须臾,夏雨来到宫门前,一见李世民等人俱在,赶紧下马。 年羹尧那种作死的傲慢,他可不敢学。 “军师辛苦。”李世民笑呵呵的迎上前,又习惯地想挽夏雨的手,以表示亲近和赞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风也似的从李世民身边刮过。 “……” 众人都愣了,是谁这么没规矩?便是和军师私交再好,也得等秦王殿下叙过礼再上啊。 定睛一瞧,不是程咬金这莽货又是谁!? 李世民正想发火骂人,便见程咬金一阵风似的又从夏雨身边刮过,来到了翼骑兵面前。 此时,一众翼骑兵正停在山道上待命。 程咬金杀至面前,指着一名翼骑兵什长,不容分说道:“你,下来!把马蹄给俺瞅瞅。” “……” 李世民等顿时满脸黑线,不知道这活土匪又发什么疯,好好的,突然要看什么马蹄!? “不行!”这下,李道玄急了,一口拒绝。 这货贼得很,马蹄铁可是提升骑兵战力的大杀器,他藏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给人看! 现场没人是傻瓜,李道玄那急赤白脸的模样,一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不禁大奇:这区区的马蹄,难道还能长出花来? 于是,人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包括李世民,竟都没有吭声,准备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嘿嘿!”程咬金被李道玄拒绝,也不生气,笑咪咪道:“郡王爷,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有好东西咋能一个人独吞呢!?” 程咬金一向面粗心细。 适才,翼骑兵走在山道上,马蹄敲击山石的声音非常古怪,竟有一种金铁铮鸣之声。 这立马便引起了程咬金的注意,心急的上前想探个究竟。 而李道玄仿佛被揪住痛脚的掘劣表现,让狡猾的程咬金越发肯定:有猫腻啊有猫腻! 眼见得秘密不保,李道玄也急了,大声嚷嚷道:“凭啥!俺这是花大代价从军师处求俺的,你想白捡便宜,门都没有!” 一听说始作俑者是夏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移过来。 “军师,到底是咋回事?”李世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适才,夏雨一直在装傻,抬头看天不吭声,但大老板发话了,也只好对不住某人了。 “呃,没啥大事。” “我就是给了郡王爷一样东西,装在马蹄上,能提升骑兵一半战力,还能减少战马大半的损耗罢了。” 夏雨一脸轻描淡写的又装了个大逼。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能提升骑兵一半战力! 还能减少大半的战马损耗! 老天,这是什么神物,这么牛逼的吗! 大唐可缺马缺疯了啊! 李世民眼睛立刻红了,这货也一阵风冲上前,冲着那什长一指:“你,下来!把马蹄给孤看看。” 好家伙,那作风,跟程咬金这活土匪是一样一样的。 这什长麻了爪,程咬金说话,他还可以不鸟,但李世民的命令,他却是不敢不从。 “二哥!”李道玄还想垂死挣扎。 “你闭嘴!”李世民却是毫不客气的一眼瞪了过去,某人只好委屈巴巴的闭嘴认命。 什长乖乖下马,将爱马的一只前蹄抬了起来。 忽啦,众文武立即层层叠叠的围了上去,无数只眼睛死死盯住了马蹄上的弧形小铁片。 就是这不起眼的小东西!? 这么神奇的吗!? 这东西钉在马蹄上,战马不会疼!? “军师!军师!”默默打量了半天,李世民按捺不住心中的无数疑问,呼叫夏雨解惑。 “来了。”夏雨笑呵呵上前。 只可惜,此处没有羽毛扇,不然装逼效果能飚到天际。 “此物——” “此物叫马蹄铁。”李世民刚开口,夏雨便已主动将马蹄铁的一应妙用娓娓讲来。 “妙极!妙极!有了这马蹄铁,我大唐不仅骑兵战力倍增,马匹缺口也能大大缓解。” “军师,有如此神物,你怎的不早点拿出来!?” 刚一听完,李世民便激动得脸红脖子粗,逮着夏雨便是一顿埋怨。 众文武一听,也纷纷点头:这马蹄铁,的确是小东西有大智慧,对朝庭用处太大了! 夏雨眨眨眼,很是无语道:“殿下,马蹄铁虽小,却极尽巧思,哪是那么容易想出来的!?” 他能说,之前是一时没想起来吗? “哈哈!”李世民被怼得有些尴尬,连忙赔笑道:“军师说得对,是孤情急失言。宇文大人!” “殿下。”宇文士及挤到前面。 “看清楚这马蹄铁,马上打造,装备全军。”李世民一脸的迫不及待,有这样的好东西,谁能忍得住? “诺。” 宇文士及连忙答应,这玩意半点难度都没有,他毫无压力。 众武将一听,个个兴高采烈,尤其是麾下有骑兵的,更是乐得眉开眼笑,觉得赚大了。 “二哥!俺不同意。”李道玄一听急了,这货强行挤进人群,脸色脖子粗的嚷嚷道:“这马蹄铁,是俺花了东市和朱雀门大街两个铺面才从军师那换来的,你不能拿走。” 小郡王觉得自己亏大了。 李世民如何肯听,冷哼道:“马蹄铁又不是你发明的,凭啥你能用,朝庭就不能用!?” “军师都没说话,你聒躁什么!?” 看着李世民的强盗嘴脸,李道玄欲哭无泪,求助似的将目光看向夏雨以及一众文武。 夏雨连忙抬头看天,这是秦王的主意,跟他无关。 众文武也是纷纷看天,仿佛天上长出朵花来,同样一副爱莫能助的德性。 “好了,好了,”见李道玄‘可怜’,李世民安慰这些小兄弟道:“此物关系重大,不可为你一人独享。” “这样吧,两个铺面,孤让父皇补给你。就这样吧。” 然后,不等李道玄再啰嗦,李世民便笑吟吟的拉住夏雨之手:“军师今日又为朝庭立一大功,可喜可贺。” “走,宫中已备好酒宴,咱们边吃边聊。” “听说军师在河内妙计迭出,还弄出了可以飞天的神物,叫啥热气球是吧?好生给孤讲讲。” “没问题。对了,此战擒获伪宋王王泰,殿下准备如何处置?” “先关着。待拿下了王世充,一并交由父皇发落。” 见李世民拉着夏雨,已经闪人,众文武连忙跟上。 这、这是打劫啊! 原地,只剩下风中凌乱、憋屈无比的李道玄,可偏偏对方是他最敬爱的兄长,这上哪说理去!? 第九十一章 窦建德来援 晨。 青城宫,某院落。 夏雨一觉醒来,脑壳又有点疼。 昨夜,得了大便宜的李世民和众武将心情大好,变着法的向他一杯接一杯的劝酒。 他也自恃酒量,来者不惧,一来二去,又喝多了。 “来人!” 夏雨刚嚷了一声,门立时开了,张玉领着一个秀丽的小宫女端着洗漱物品走了进来。 宫女? 夏雨有点好奇。 “军师,”张玉笑呵呵解释道:“这是秦王殿下指派,侍候您的。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这样啊。” 夏雨点点头,一边自己动手洗漱,一边和气的问这宫女:“姑娘,你是这青城宫里的?” “嗯。”小宫女才十、四五岁,有些怯怯的点点头。 “这几年兵慌马乱,青城宫里的人没跑光?” “旧隋的人跑了很多。后来,那、那伪帝王世充即位后,又从各处征辟了一些人进来。” 小宫女回答得小心翼翼。 在皇宫里,不机灵的,都活不久,哪个不枯井里,没几个冤魂。 “这样啊。”夏雨明白了,这青城宫被唐军夺占后,宫里的人自然就被唐军征用了:“对了,姑娘怎么称呼?” “不敢劳大人下问,奴婢银屏。” “不错的名字。”夏雨点点头:“有早饭不?” “有,奴婢马上去取。” 须臾,等夏雨洗漱完了,银屏端着洗漱用品匆匆离去。 看着小姑娘娇小柔弱的背影,夏雨有些感慨:“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可怜啊!” 张玉听得好奇:“军师,入了宫便出不去了么?” “说不准。运气好的,等年纪大点,会被放出宫中嫁人。若运气不好,便只能在宫中终老了。” 张玉有些哑然,想想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只能在宫墙中慢慢枯萎、终老,变得白发苍苍,便觉得可怜至极。 “军师,”他忍不住央求道:“要不,等咱回长安了,您向秦王殿下求求情,把银屏姑娘一并带走吧。” 青城宫是伪郑皇宫,分外敏感,眼下有处置权的,只有李世民。 “再说吧。”夏雨不置可否,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他哪能都照顾得过来,看缘份吧。 须臾,银屏送了早饭来。 有香喷喷的小米粥,还有很精细的糕点,一看那讲究的手艺就知道不是出自军中伙夫。 “这早饭,哪来的?”夏雨有些好奇的问银屏。 “回大人,这是宫中御厨做的。”银屏眨眨眼:“秦王殿下吩咐了,以后您一日三餐,都由御膳房照应。” 夏雨乐了:“那咱就享享王世充的福。” 他坐下来,拿起筷子,尝了尝粥和糕点,连连点头,到底是御厨的手艺,非常的美味。 军中粗手粗脚的伙头军,完全没得比。 还没吃完,殷元从门外匆匆跑进来:“姐夫,秦王殿下派了人,说是召您去有事。” 夏雨无语了,这催命的,只好三两口吃完,便放下筷子。 张玉刚要陪着,殷元却抢着道:“姐夫,我陪你去吧。我在宫里呆了三天了,我路熟。” “行啊。张玉,你们看家。” 夏雨刚要迈步,忽然想起一事,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笑吟吟塞到银屏手里。 “银屏姑娘,以后就麻烦你了,这是一点心意,不要推辞。” 说着,也不待银屏拒绝,便带着殷元匆匆而去。 “姐夫,这几天我一个人好无聊。你待会给我讲讲北面打仗的事吧,我听说可精彩了。” “行,行,等回来再说。” 看着夏雨匆匆而去的背影,银屏有些愕然的看着手里黄澄澄的金叶子,心中很是惶恐。 她是农家出生,长这么大,碎银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金子了。 张玉却乐呵呵道:“没事,给你你就拿着吧。” “咱军师不仅有神鬼之智,而且脾气极好,人还很大方,你以后要是能跟着,就有福了。” 孟津、河内二城被破,浮财可是不少。 按军中的规矩,做为临时主将的夏雨可是狠狠的分润了一笔,也赏了张玉他们不少。 所以,看银屏得了金叶子,张玉也不眼红。 银屏眨眨眼,一颗少女心不禁活泛起来。 李世民下榻在青城宫中的宣天殿,这是杨广、王世充避暑时住的寝宫,很是广大华美。 夏雨进了门,便见殿中已是坐了不少人。 军中主要的文武大员,基本都到了。 “军师来了。快坐。” 见夏雨到来,李世民忙招呼着他坐下,然后才环顾左右道:“人到齐了,那就开始。” “如晦,你且讲来。” “诺。” 杜如晦答应着,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件:“各位大人,各位将军,昨夜,有密谍从河北洺州送来急件。王世充自知不敌我不大唐,已派使者赶到洺州,向窦建德求援。” 殿中顿时大哗。 窦建德在河北建立大夏国,拥兵二十万,也是一方豪雄,而且施政宽仁,极得民心。 本来,王世充已是冢中枯骨,时日无多。 但如果窦建德决定南下救援,那变数可就多了,郑、夏二国合力,大唐还能打得赢吗? 屈突通焦急道:“杜大人,那窦建德如何反应?” 杜如晦脸色凝重:“郑国使者重贿了窦建德一众心腹,又晓以唇亡齿寒的利害,窦建德已经决定领兵十万,来救王世充!” 殿中哑雀无声。 十万,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大唐这次三路伐郑,总兵力也就十万来人,单对付一个王世充就已经够吃力的了。 但现在,夏国又来十万援兵,这还怎么打? 柴绍眉头紧皱:“杜大人,十万人兵力浩大,夏国也不会立即出兵,咱们还有多少时间?” “一个月。” “夏军筹集粮草,调动兵力,都需要不少时间,某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月的功夫。” 杜如晦估计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一个月?”柴绍沉吟了片刻,不安的看向李世民:“殿下,那留给咱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这一个月,如果拿不下洛阳,说不得,就只能先退兵了。” 听了柴绍的建议,众文武也是纷纷赞同。 显然,窦建德十万援军的巨大声势,吓住了太多人! 虽然没人说立马就撤退,但是,洛阳毕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雄关巨城,哪怕是有新型投石机助阵,想一个月就拿下,也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说是还要再努力一番,其实,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是萌生退意了。 “不可退兵!”薛收一听,却是断然大喝。 他昂然起身,扫视众人,厉声道:“自东征以来,我军历经苦战,好不容易打残了王世充。” “如今,洛阳已唾手可得,又怎能轻易放弃?” 罗士信也是拍案而起:“薛先生说得对!十万人又如何?若窦建德敢来,某为殿下擒之!” 他一向勇猛无畏,从不怕什么大仗、恶仗,窦建德也吓不倒他。 “罗将军壮哉!”李世绩也赞同道:“我军若退,一则必为天下英雄耻笑,二则,错过今日良机,想再灭郑,必会遥遥无期。所以,决不能退。” “说得轻巧。十万夏军可不是纸人,一口大气就能吹倒!” “就是。东征大军汇集我大唐大半精锐,若是有个闪失,大唐危矣。谁负得起责任?” 一时间,殿中两种意见吵得是不可开交,但赞成退兵的,明显是人多势众、占据上风。 九十二章 暴怒的李元吉 李世民被吵得有点头痛,有些恼火的一拍桌案:“都闭嘴!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见老板发了火,脸色不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四弟,以你之意呢?”李世民瞅了瞅李元吉。 “呃,二哥,孤也同意姐夫(柴绍)的意见,硬拼,实非良策。”李元吉讪讪一笑,这货一向是色厉内茬的性子,早被窦建德的十万援军吓破了胆。 李世民脸色有些阴沉。 以他从不服输的性格,自是不愿半途而废的,但是,如果部下皆无战心,那还打个屁! 当然,他也能理解。 毕竟窦建德势大,就算是他,现在也不敢言必胜。 “军师,你怎么看?”李世民转过头,看向夏雨。 目前,随着一连串辉煌的功勋,夏雨在军中已经站稳了脚根,威望甚至直追李世民。 至于李元吉,早被甩得连尾灯都看不见。 所以,如果夏雨能支持他,李世民就仍有信心一战。 夏雨笑了。 熟知历史的他,自然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一战擒双王的惊天好戏,他又怎能错过!? “殿下,我以为,可以一战。” “且战之必胜。” 夏雨说得是斩钉截铁,信心满满! 这下,所有人都听傻了:这窦建德也是一方枭雄,更有十万雄师,可不是泥捏的啊! 军师,你到底哪来的蜜汁自信!? “军师,”房玄龄忍不住道:“窦建德雄踞河北,可不是易与之辈,你千万莫要轻敌。” “是啊,燕赵之人自古骁勇,谁敢言必胜!?”不少人也纷纷附和。 李世民没吭声,他要看看夏雨如何舌战群儒,又是哪来的底气。 夏雨一脸傲然道:“诸位,我大唐要想吞并四海、威震万国,若连区区窦建德都要害怕,那还是趁早歇了。” “不瞒诸位,你们怕窦建德,可其在我眼里,却屁也不是。” “此人看似枭雄,但长于内政而非军略,眼中有战术而无战略,且喜听媚言而不识英才。” “在我看来,不如秦王殿下多矣。” “说句狂傲的话,如今局势,我下山之前便已经料到,甚至早已准备好了破敌之策!” “不客气的说,我早就盼着这位夏王来了。” “此人若来,正好来个一战擒双王,鼎定北方!” 所有人,包括李世民,俱各听得瞠目结舌:军师,你这么牛逼的吗?那是窦建德啊,不是阿猫阿狗! 夏雨站起身,给了李世民一个放心的眼神:“来人,取沙盘来。” 张阿难瞬间闪出,连忙招呼一众亲卫,从后堂将沙盘抬了出来。 夏雨接过柳鞭,招呼众人:“大伙都来,听我细说。” 所有人一窝蜂涌上来,围住沙盘,都想瞅瞅夏雨这位鬼谷弟子究竟有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奇谋。 “诸位,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从河内回来前,我已命令刘伏德将军火速修葺河内城,屯粮备兵,严防夏军从此南下。” “与此同时,我让黄君汉将军率水师巡视黄河,严防死守。” “有此两道防线,足以抵挡夏军数月,若窦建德聪明的话,他绝不会走此路线浪费时间。” “所以,窦建德必会东走官渡过黄河,然后向西经管州、荥阳、虎牢一线,来援洛阳。” “目前,这些城池都在郑军手中,夏军大可长驱直入。” 所有人一听,纷纷点头,他们要是窦建德,也会这么干,否则,恐怕王世充撑不了多久。 “不过,若窦建德真这么想,那便入我彀中。” “首先,我会命山东徐圆朗、孟海公,调集兵力,囤于河北边界,威胁窦建德后路。” “窦建德想救王世充?很好,先对付这二人吧。” 夏雨笑得很得意。 “军师,”李世绩忍不住道:“徐、孟二人有勇无谋,且兵力有限,恐怕毫无胜算。” “我知道。”夏雨耸耸肩:“没指望他们打赢窦建德,但迟滞夏军个把月,总能做到吧?” “不然,这二人也实在太废柴了。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时间。” “有了这缓冲,我将会立即派出大将,向南绕行轩辕关、阳城,偏师直取伪郑东部各州。” “利用前后这两个月左右时间,尽取之。” “军师,这不可能!”长孙无忌听得直摇头:“伪郑东部有十州,近百城,短短两个月时间,如何来得及?” 众人也连连点头。 的确,时间太短了,一天取一城都不够用,如此神速,哪个唐军大将敢夸下如此海口!? 想这样轻松的就堵死窦建德南援之路,根本不现实。 “哈哈哈!”夏雨听了大笑:“一城一城的打,当然来不及,我又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下,李世民也迷惑了:“那军师的意思是?” “很简单。”夏雨笑得很神秘、很诡异:“因为东部这十州,根本不用打,唾手可得。” 不用打?这怎么可能?众人都傻了眼。 夏雨笑吟吟道:“东部十州,其实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荥阳,刺史是魏陆。二是管州,刺史是杨庆。三是汴州,刺史是王要汉。” “另外就是洧、颖、杞、夏、陈、许、尉七州,总管是时德睿。” “这四大刺史,我早已了解过,都是心向大唐的聪明人。” “我可以担保,只要我大军东进的消息一出,他们的降表要不了几天就会送至我军。” 殿中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是瞠目结舌。 十州,近百城,不用打?望风而降?夏雨说得实在太过魔幻,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天下有这么便宜的美事么? “扑哧!”忽然,有人笑了起来。 众人一转头,却见是李元吉。 “怎么,齐王殿下不信?”夏雨有些不怀好意的微微一笑。 “我说军师,吹牛也要有个度。要说有部分愿降,那不稀奇。但十州皆降?你觉得可能吗?” “那王世充好歹也是一方枭雄,部下总不会如此离心离德吧?” 李元吉一脸的嗤之以鼻。 对于夏雨的判断,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心中更是高兴,终于抓住了某人的痛脚。 所以,不奚落一顿出气,更待何时? 李世民也觉得王世充不会如此废柴,刚要张嘴,却见夏雨冲他了个眼色,便又闭上了嘴。 “齐王殿下不信,我一点也不稀奇。” “因为太过高远的眼光,凭有些人的智慧那是理解不了的。” 夏雨打量着李元吉,那是一脸的鄙夷,仿佛是在看脑筋缺根弦的智障一般。 众人一听,差点乐出声来。 好家伙,这脸打得简直是啪啪直响,就差指着李元吉的鼻子大骂:你是傻逼!懂吗? “匹夫安敢辱某!” 李元吉暴跳如雷,他一向桀傲不训,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当下血贯瞳仁,就要冲向夏雨厮打。 “齐王殿下不可!” 众人一看不好,赶紧冲上前拉架。 李元吉再菜,那也是一员武将,夏雨这种武力值低下的弱鸡,估计经不住两拳打的。 再说了,大家好歹都是朝庭重臣,莫要做街汉厮打,徒惹人笑! 尉迟恭一向感激夏雨,冲在了最前。 这大老黑熊罡似的身躯瞬间拦住了李元吉,一把就攥住了对方双臂,淡淡道:“齐王殿下,有话好好说,莫要动粗!” 李元吉狂怒,拼命想挣脱,但直挣得脸色涨红,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尉迟恭的双手却仿佛铁钳一般,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在尉迟恭这样的无双猛将面前,李元吉却又变成了弱鸡。 第九十三章 锦囊妙计(上) “尉迟恭,你个狗贼,快松手!”无能狂怒的李元吉气得血灌瞳仁,目光凶狠得似乎要生吃了尉迟恭。 “不松手又能咋滴!” 尉迟恭回以冷笑,那是丝毫不惧。 军中他就服两个人,第一就是李世民,就二个就是夏雨。 这李元吉地位再高,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屁。 齐王又如何? 不过是个副帅,而谁都知道,副职基本上就是摆设,有李世民在,李元吉能咬他鸟!? 众文武见尉迟恭控制了局面,纷纷松了口气。 “齐王殿下,莫要胡闹。” “是啊,争论而矣,如何能动手?” …… 军中大多数都是李世民的人,哪轮到李元吉嚣张,一时间,或软或硬,纷纷来劝架。 夏雨初时被李元吉的凶相吓了一跳,差点要夺路而逃。 此时一见尉迟恭像捉小鸡似的按住了李元吉,不禁又洋洋得意起来:小样,你以为我还是刚来时好欺负吗?老子现在在军中也有势力! “够了!”见得殿中一片混乱,李世民脸色阴沉,暴喝一声:“这是军前议事,谁敢放肆!” “李元吉,你要一试军法吗?” 李元吉那个气啊,脸色都变成了猪肝一般,但他知道,别人不敢,李世民是真敢揍他。 从小到大,李世民管教他,就没含糊过。 “敬德,放手。”李世民看向尉迟恭。 尉迟恭略一迟疑,便放开了李元吉,但怕这货还不干休,还是拦在夏雨身前、半步不退。 李元吉得了自由,恶狠狠看着夏雨呼呼直喘粗气,但到底不敢再动手了。 “退下!” 李世民又板着脸、断喝了一声,李元吉虽然要憋到炸,但还是强忍怒气,退了下去。 众人这才轻松下来。 李世民转过头,没好气的瞪了夏雨一眼,他这军师和齐王好似天生冤家,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军师,军前大事,可开不得玩笑,你可有把握?” 别说李元吉不信了,他也不敢信啊,这要判断错误,以后以此用兵,是要用大事的! 夏雨当然有把握。 虽然这事听起来很魔幻,但这是历史啊,板上钉钉的事! 要知道,历史在很多时候,就是充满了无数的巧合、魔幻,这也正是其魅力之所在。 “殿下且放心,我愿立军令状!” “其实,有些事说穿了,并不难理解。” “首先,东部这十州,大多都是王世充去年才新收复的,根基并不稳,只是慑于其兵威才暂时臣伏。” “其次,王世充为人刻薄寡恩,只信亲族,不善用人,下皆怨之。” “我军目前连战连捷,打得王世充龟缩不出,这十州见之,必然动摇,不降又待何时?” “其次,却是有些不为人道之事。” “荥阳刺史魏陆,必是那郑氏之人。而郑氏与我大唐的关系,想必就不用我多说了。” “前番破孟津城与河阳浮桥,就多奈其相助。” “既然郑氏已经与王世充交恶,想必再让荥阳易帜,对郑氏来说,应该是不难选择。” “军师所言有理。”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反正荥阳郑氏已经做了初一,摆明了是站大唐一边,那再做十五,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才是一州啊,还有九州呢? “再说汴州,那刺史王要汉乃是魏陆至友兼亲家,只要魏陆一封书信,必倒戈来降。” 妙哉!众人眼睛一亮,这也很合理不是? “其三是管州,其刺史杨庆乃旧隋宗室——” “军师,”李世绩忍不住插嘴道:“这杨庆可是王世充的侄女婿,且委以重任,总不会也降了吧?” “呵呵!”夏雨笑了:“侄女婿,好稀罕么!?自古成大事者,有几个会被儿女情长所累!?” “杨庆此人,素来聪明,王世充非成大事者,其必心知肚明。” “李将军信不信,只要我军一东进,其必先杀其妻,然后抢先奉上降表,归顺我军?” 众人听得倒吸口凉气:这杨庆这么狠?好歹也是结发夫妻啊! 见众人将信将疑,夏雨转头看向杜如晦:“杜大人,以杨庆的聪明,恐怕早和我军暗通款曲了吧?” 杜如晦一脸叹服道:“军师真神人也,的确如此。” 我去! 所有人都傻了眼:军师,你要不要这么神啊,这你都能算到!? “至于那杞、夏、陈等七州吗——” “诸位可曾记得,伪淆州刺史崔枢、大将张公谨曾在武德初年就降唐?” “只不过,后来王世充东征,我大唐鞭长莫及,崔、张二人只能暂时易帜,归附伪郑。” “但这二人,绝对仍是心向我大唐的。” “杜大人,你那这二位的书信也不少吧?” 夏雨笑咪咪的又将目光看向了杜如晦。 杜如晦竖起大拇指,就一个‘服’字,感觉夏雨真的是比神棍还神,啥秘密都一清二楚。 “那就简单了。” “那崔枢与总管七州的时德睿是至友,时德睿同样也是识时务之人,届时,只要我大军一东进,崔枢一封书信,时德睿必举七州来降。” “所以,”夏雨很得意的一摊手:“打什么打?这十州唾手可得。” 众人面面相觑,听夏雨这抽丝剥茧般一分析,似乎真的很合情合理,一点都不魔幻了。 不由自主的,众人将诡异的目光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知道自己又丢大人了,直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消失。 还是李世民可怜这货,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军师之才,真是神鬼皆惊,孤服也!” “那么,军师是想拿下这十州,先把窦建德挡在河北,等消灭了王世充再回头与其决战么?” “不!”夏雨断然道:“这太费时费力了。我意是先灭窦建德,然后王世充绝望之下,必不战而降!” 众人闻言大惊,差点以为自己耳背! 李世民愕然道:“军师,窦建德挥军十万,而洛阳城下,我军只有六万,且还要围城,如何有兵力先对付窦建德?” “正常情况下,当然是没有。”夏雨眼眸中寒光闪动:“所以,必须要将夏军引到预设战场。”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东进攻取十州的同时,我军立即猛攻洛阳东北的回洛仓,这是洛阳这最主要的粮草来援。” “洛阳城中有军民三十余万,日耗巨大。” “一旦丢了回洛仓,我军只需围而不攻,要不了两月,洛阳城里就得吃土。” “这样,不仅可以大大削弱郑军战力和抵抗意志,而且,也会迫使王世充拼命向窦建德求援。” “而窦建德一旦心急,便会冒进,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届时,咱们让荥阳、管州、汴州三地给窦建德去信。” “就说,他们降唐,只是迫于唐军淫威,不得矣而为之。今见夏王雄兵到来,不敢相抗,愿意礼送夏军过境,并提供粮草。只等夏军大败唐军,就会立即易帜归郑。” “军师是要诱敌深入?可窦建德会信吗?”屈突通狐疑道。 “信,或者不信,都不重要。”夏雨摇摇头,笑道:“王世充覆亡在即,窦建德哪还有时间再去攻打这三地。” “所以,即便怀疑魏陆等人首鼠两端,但只要这三州摆出闭关自守、坐观成败的模样,窦建德便会放心西进。” “当然,出于安全考虑,窦建德会留些兵,监视这三州,掩护粮道。” 众人一听,会心而笑。 如今这年头,今天降唐、明天降郑的事例比比皆是,再加上夏军声势浩大,魏陆等人的首鼠两端,也就很符合时情。 窦建德八成会信,或者,也不得不信。 “那不知军师准备将夏军引到哪里决战?”柴绍很好奇。 “这里,虎牢关!”夏雨柳鞭一指沙盘上一处名闻天下的超级雄关! 第九十四章 锦囊妙计(下) 虎牢关! 众人一听,俱各目瞪狗呆。 李世民愕然道:“军师莫开玩笑!虎牢关现在可还在郑军手里,我军若在此与夏军决战,必会腹背受敌!” 唐军本就兵力不足,再被两面夹击,还赢个屁啊,不输个底掉就不错了。 一时间,众人皆是狐疑的看向夏雨,觉得这位大军师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以为虎牢关是唐军的地盘了。 “大伙别这样看我,我一没疯,二没傻。”夏雨笑呵呵地耸耸肩:“虎牢关在郑军手里不要紧,咱过几天拿下不就行了?” 啊!? 众人又懵:军师,那是虎牢关,天下八大雄关之一,哪有那么好取? “军师,”罗士信皱眉道:“虎牢可是天下有数的雄关,且郑军驻有重兵,若是硬攻,恐怕数月也打不下来。” “是啊,虎牢关之险,飞鸟难渡,如何轻易拿下?” “可不,除非用人硬堆,但咱们兵力本就不足,难啊!” …… 众文武也是议论纷纷,都觉得短时间想攻取虎牢关太难了。 “诸位,我没说硬攻啊。”夏雨一脸无奈道:“事情上,取虎牢根本不用打,一样唾手可得。” 众人再次懵逼,今天算是被夏雨的千转百回,折腾得要疯魔了。 “军师认为虎牢关也会主动归降?”柴绍猛摇头,一脸不信道:“你莫非忘了,虎牢关守将是王世充的侄儿王行本,这是王氏亲族,不可能降的。” “是啊,军师,”李世民也觉得不可思议:“虎牢乃是洛阳东大门,更是目前伪郑唯一的生路,王行本必会死战到底。” “你们又错了。”夏雨笑得很得意:“王行本不降又如何?自会有人降。” 说到这里,夏雨不由自主的看向李世民。 虎牢关的地利,是李二能够一战擒双王的最大倚仗,可就是这样的战略要地,唐军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 历史上,王行本是没投降,可他的副将沈悦却叛变了。 这位沈将军,端得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好汉,利索的就卖了王行本,将虎牢关拱手献给了李世民。 唐军完全是兵不血刃,你敢信!? 若非这位沈将军的神助攻,李世民想上演一战擒双王的惊天好戏,那真的是痴人说梦! 历史,就是这样的神奇而具有戏剧性。 所以,你要说李二不是天选之子,鬼都不信! “又有人降!?” 此时的李二还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究竟有多逆天,一脸难以置信道:“军师,你确定!?” 天下闻名的虎牢关,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李世民真是做梦都不敢这样想。 “确定。”夏雨一脸肯定、确定以及一定:“只要我军进抵关下,便会有敌将主动献城。” “军师,此人究竟是何身份?”李世民超级懵逼。 众人也一样。 所有人都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卧底兄这么善解人意、救大唐于水火?你这样抬爱,让我们很不适应好吧! “殿下别问。”夏雨只是摇头,一脸神秘道:“人多口杂,你只须知道,虎牢关不是问题就行了。” 沈悦在虎牢只是副将,不是老大,若是泄了密,可就完蛋思密达了。 “好吧。”李世民想想也对,心里瞬间脑补了很多,一脸会意道:“此人想必是军师一早安排的内应吧?既如此,那孤便放心了。” “军师厉害啊,竟是早早就伏下了暗子!” “可不,如此走一步算十步,真真细思极恐!” …… 众人一听,纷纷作恍然大悟状,心中同样脑补起来。 按军师说,下山前就已经做好了谋划,想必是调动鬼谷门的力量,早对郑军做了渗漏。 不然,绝不会如此料敌先机,将郑东十州和虎牢关尽在掌握。 如此恐怖之智慧,真真是视天下如棋局,将一众英雄玩弄于鼓掌之中,太厉害了! 夏雨有些愕然,很想说,诸位,你们脑补得太多了。 但是,似乎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否则,总不能承认自己是穿越者吧?别人也得信啊。 于是,他干脆闭了嘴,继续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高人模样。 李世民暗自庆幸,自己似有神助。 否则,若夏雨投靠了王世充或窦建德,以其可怕的神鬼之智,那自己还有赢的机会么!? “敢问军师,将夏军诱至虎牢关后,又如何破敌?”李二非常的客气。 “虎牢关,北靠黄河,南倚嵩山,仅有一条窄道连通东西。任你窦建德拥兵百万,来此也只能一字长蛇,施展不开。” “这种情况下,我军可以一支精锐,趁其不备,直取中军。” “只要能迅速击垮敌阵、或击杀窦建德,夏军首尾难顾,便有百万众,也会瞬间崩溃。” “所以,只要将窦建德引至虎牢,我军根本用不着多少人,只玄甲兵便能解决问题了。” “剩余主力,继续围困王世充,让其插翅难飞。” 夏雨指点沙盘,毫不要脸的将历史上李世民搅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破敌计策抄得是底掉。 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 一时间,众人看夏雨的眼神简直是见了鬼神一般敬畏:普天之下,竟有人能将王世充、窦建德两大枭雄安排得如此明白! 这能耐,便是孙武、孙膑、张良、陈平等古之智圣也不过如此吧! 李世民心中狂喜。 他一直担心王世充、窦建德合流,担心自己搞不定,却没想到,幸福竟来得如此突然! “军师,”李世民激动得又是一把抓住夏雨双手:“孤得军师,幸也!” 若非考虑到自己还不是大唐的皇帝,李世民简直都想把夏雨比如自己的张良、陈平了。 既便如此,李世民也决定,把夏雨定为自己天字第一号的笼络目标。 除了老婆,只要夏雨想要,他都可以倾其所有、毫不吝啬。 “殿下过奖!若无殿下信任,也无我用武之地。”夏雨不动声色的又抽回手,环顾左右:“诸位,我之谋划,大伙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一众人连忙摇头。 开玩笑,你老人家这么牛逼轰轰的,谁还敢出来献丑。 “既如此,殿下,事不宜迟,请即调兵遣将吧。”夏雨看向李世民。 他只负责动嘴皮子,具体落实,自然是李老板的事情。 李世民有些犹豫,平时他调兵遣将,那是自信满满,但今天被夏雨整得,却有点信心不足了。 “殿下?”夏雨见李世民一直沉吟,有些奇怪。 李世民回过神。 他是大唐军神、无敌统帅,部下再优秀,他也有信心能够驾御,又岂能自惭形秽!? 否则的话,还谈何雄图霸业! 李世民瞬间信心满满,断喝道:“罗士信!” “末将在。” “你率本部,围攻回洛仓,限你十日内,取之。” “诺。” “李世绩、王君廓。” “末将在。” “你二人领兵七千,如军师谋划,走轩辕关、阳城,直扑向东。孤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务必尽快招抚十州。” “诺。” “杜如晦。” “臣在。” “你速以军师谋划,与各方联系,协助茂公招抚各州。” “诺。” “军师,”分派完毕,李世民自信的转过头,笑道:“孤如此分派,你看可否妥当?” 夏雨一竖大拇指,李二不愧是无敌级统帅,这调兵用人,绝对毫无破绽。 有李世绩这样的军神出马,郑东各州和虎牢关,万无一失。 “李将军,”夏雨走到李世绩面前,叮嘱道:“你此番东进,重中之重,便是虎牢关。” “你临行前,且来寻我一趟。” “届时,我会给你一只锦囊,里面有关中内应的姓名,足可信任。” “诺。” 李世绩大喜,有了夏雨的谋划,此行虽然看似任务繁重,其实就是接收大队,以他的本事,就是白捡的功劳。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一时间,看着李世绩的眼神,那是满满的羡慕忌妒恨。 只有李道玄眼睛眨啊眨眼的,不知道在琢磨个啥。 第九十五章 李道玄的算盘 次日,李世绩、王君廊即领兵东进而去,罗士信也气势汹汹的调集重兵,围攻回洛仓。 而夏雨,却是闲了下来。 大计既定,他便又变成了甩手掌柜,李世民怕他太辛苦,一再叮嘱让他好好休息几日。 这日,夏雨无聊,便领着殷元、张玉等游历邙山。 银屏是地主,路熟,便充作导游。 别看邙山虽小,却是景色秀丽、龙蟠虎踞,在风水上,甚至可以说是冠绝天下的宝地! 是故,又有‘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一说。 所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将相、名人雅士将这小小邙山做为自己最后的归宿。 反正夏雨一路走来,每隔数十、百十米,便有一处大墓,而且墓主俱都不凡。 这得夏雨差点将游览变成了自己的历史复习课。 不过,也挺有趣就是了。 或许,百年之后,他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还是最传奇的一个,任后人去凭吊。 渐近午时,夏雨来到了一处小丘上。 四周绿树如荫,鸟语花香,十分静谥,殷元忽然一抬前方:“姐夫,你瞧前面又有个墓,不知是谁的。” “去看看。”夏雨迎上前。 山丘顶部,一座略显破败的大墓静静的矗立着,墓碑因年代久远,字迹也斑驳起来。 夏雨仔细辩认着:“汉定远侯班公超墓。” 定远侯班超! 夏雨顿时大吃一惊,这是他的偶像啊! 班超投笔从戎的豪迈,不知道激励了多少人!其开拓西域的巨大功绩,更是彪炳史册! 没想到,这样一位大牛,竟然也葬在邙山。 “张玉,速取香来。班公是我最为仰慕的先贤,今日至此,不可不拜!”夏雨很激动。 “诺。” 张玉连忙答应,解开背后包袱,取出了香烛。 带着这玩意,还是银屏的提醒,据说,这是文人雅士登邙山游览、凭吊先贤的必备。 只不过,夏雨眼界高。 一路走来,管你是什么牛逼哄哄的帝王将相,比如伊尹、吕不韦等,他也只是扫扫眼。 带的香烛,愣是到现在才用上。 夏雨刚要亲自点燃香烛供奉,银屏却抢声道:“大人,这等粗活,还是奴婢来吧。” “那有劳姑娘。”夏雨笑着挠挠头,的确,他不太懂这玩意。 银屏却是轻车熟路,按规矩点燃香烛,供奉在班超墓前。 夏雨整理下衣冠,竟是撩开衣襟、大礼拜倒。 众人见状,自然也不敢站着,好在班超是千古名臣、功绩显赫,倒也没人不服气。 “班公在上,小子夏雨有礼。” “今日偶过此处,遇班公之墓,不胜欣喜。想公当日,投笔从戎,那是何等豪迈!横行西域、扬我汉威,又是何等功绩!” “只可惜,大汉之后,我华夏退出西域、数百年未曾踏足。” “小子不才,愿效班公壮举、愿继班公雄志,助我大唐再拓西域、创我华夏万世不拔之基。” “今在公前立誓,望公鉴之!” 说罢,夏雨神情激动,虔诚三拜后方才起身。 “对了,公子,”银屏忽然想起一事:“您不是鬼谷弟子吗?苏秦、张仪墓就在前面,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夏雨一听大喜。 这二位大牛,那也是自己崇敬的偶像啊,而且,现在也算是自己的同门先贤,不可不拜。 他连忙道:“当然要去。劳烦姑娘领路。” 众人正要出门,山路上脚步急响,有人大呼:“军师,军师,等等我。可让孤好找。” 夏雨一回头,却见山路上奔来一个帅气雄壮的年轻人,确是李道玄。 他一乐:“我说郡王爷,你怎么巴巴找来了?有什么急事,不能等我回去了再说?” 李道玄三两步窜到面前,嘿嘿一笑:“是有点事。” 夏雨一琢磨,这货找上门,八成不是啥好事,要不然,凭这货的武艺和身份,军中谁敢不给面子。 想到此处,他连忙拒绝:“郡王爷,有事你找秦王殿下啊。他是主帅,说了就算。” 李道玄一脸晦气:“俺是找了,可二哥不乐意。军师——” 夏雨却压根不想知道是什么麻烦事,立马打断道:“那我也爱莫能助。郡王爷,我这还有事,告辞。” “哎,哎,军师别走啊。”李道玄急了,扯住夏雨的衣服就不放。 这货可是盖世猛将,气力极大,夏雨哪走得脱。 夏雨一脸崩溃,这是被狗皮膏药粘上了,不想理还不行,这货不敢纠缠李二,就捡软柿子捏。 “我说郡王爷,我又不是有求必应的神像,你别有啥麻烦都丢给我成不?” 夏雨真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没人疼。 “军师,瞧你说得,咱什么交情啊。”李道玄却是厚着脸皮,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我都求上门了,难道你好意思不帮?” 我很好意思! 夏雨翻翻白眼,但拒绝的话,估计今天走不脱,只好苦着脸道:“真是怕你了。说吧,究竟什么事?” 见夏雨终于松口,李道玄窃喜,连忙道:“军师,虎牢击窦建德,也带上我一个成不?” 傻子都知道,虎牢关下,若能一战击灭窦建德并十万大军,那是何等功勋! 可能,这是此次东征,最后的大战了。 所以,一向嗜战如命的李道玄如何能错过这精彩大戏,软磨硬泡也罢、偷抢拐骗也罢,反正他一定要参加。 这等鼎定北方、名垂青史的大战,必须有他李道玄的身影。 夏雨心中叹气,他就猜到,八成是这事。搪塞道:“这个,有玄甲兵就可以了,郡王爷出马,大才小用了。” “不小用、不小用!”李道玄连声道:“军师,你想想看,夏军可有十万人,玄甲兵只有三千多人,还是薄弱了点。” “而翼骑兵是按你兵法练的,实力你清楚,可是一大助力啊。” “再说了,这一战,讲究的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必中,俺这样的盖世猛将正当用啊。” “军师,你就向二哥求求情,捎上俺吧。” 夏雨头很疼,不答应吧,这货是属狗皮膏药的,答应吧,呃,没好处的事凭啥啊。 他又不是李道玄的亲爹。 “这个嘛,也不是不行。不过——” 夏雨拉长了腔调,李道玄也算跟他贼熟了,一见这模样,就知道自己又要被敲竹杠了。 虽然心中肉疼,还李道玄还是苦着脸道:“孤西市还有两间商铺,就送与军师如何?” 孺子可教!夏雨心中大为满意,脸上也有了笑脸:“成交!” 当然,这绝不是他见钱眼开,只是,设个门槛,不想让李道玄这货老是麻烦他而矣。 对,就是这样。 李道玄欲哭无泪,他家好不容易攒的一点商铺,这才多久啊,便大半都信夏了,真真心疼得厉害。 若非他爹死得早,恐怕早拿着孤拐来揍他了。 好在回报丰厚,战后论功行赏,肯定能拿回本,不然的话,他真是亏大了。 “军师,那调兵时,你一定记得向二哥说啊。商铺房契,我马上去信长安,让家里送来。” 李道玄一脸不放心的又叮嘱道。 “放心吧。”夏雨笑咪咪的答应,他这人很有信誉,答应的人事情,绝不会赖帐。 “对了,我这还要转转。郡王爷要不要一起来?” “算了。”李道玄刚被敲了竹杠,心疼得厉害,哪有心情闲逛,推辞道:“我还得回去,想想什么样的刀法适合你。” “等过两日军师闲了,咱们就练起来。练起之事,必须得勤奋不怠。” 一听又要受罪,夏雨的心情瞬间也不太美丽了。 九十六章 恐怖的回洛仓 九月二十二。 午时。 洛阳城东北,回洛仓。 这是旧隋最为知名、也是规模最大的国家级粮仓,窖藏着堪称恐怖的天量级粮食。 其主要作用,就是为隋都洛阳的百万人口提供后勤,可见其重要性。 但再庞大也只是一座仓城,面积只有一平方公里大小,除数千役夫外,郑军只有三千。 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罗士信全军一万四千人的猛攻。 更糟的是,之前唐军一度准备强攻洛阳,刚到城下,宇文士及便让匠作营全力赶工。 短短数日,便造出了足足六十余架新型投石机。 现在,唐军改变策略,准备对洛阳围而不攻,先灭了窦建德再说,这么多投石机就显得有些多余。 罗士信也不客气,直接把这些投石机全拉了过来,对回洛仓猛砸。 一时间,满天都是呼啸的石弹,在天空中奔忙,然后重重的坠落在回洛仓的青石城墙上,天崩地裂处,溅起无数的碎石。 不时的,便有郑军便直接或间接命中,殒命当场。 可怜的郑军,一时面临着无比巨大的心理阴影,被派上城墙值守的,便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毕竟这么猛烈的炮石火力,以往的历史中可从没出现过。 郑军想还击,但无奈的是,他们装备的旧式投石机甚至弩机,射程十分有限,只能对唐军的新型投石机望而兴叹,任其蹂躏。 结果,三天之后,看似坚固无比的回洛仓已是摇摇欲坠,四处开裂。 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座仓城,城墙的高度、厚度,远远不能跟洛阳这样的都城相比。 能挺上三天,已经算是不错了。 阵后,罗士信陪同李世民、夏雨正在观战。 “殿下,军师,”罗士信一脸得意的笑容:“估计回洛仓撑不过今日了,这‘霹雳炮’端得是凶猛无比,太好用了!” “呵呵,甚好!”李世民也很满意:“回洛仓一失,洛阳城中数十万军民嗷嗷待哺,孤看王世充怎么熬!” 夏雨也笑了:“估计王世充现在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可惜的是,此人胆气已丧,恐怕不敢来救。” 李世民冷笑:“洛阳城中,倒还有三、四万精兵,只可惜,没了骑兵,出来就是送死。” “王世充不会这么傻,这些兵再折了,洛阳城立马保不住。” “轰隆——” 三人正闲聊着,忽然,耳旁听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几人急抬头,便见当面的回洛仓城墙坍塌了数十米长的一段,一时地动山摇、烟尘冲天。 回洛仓完了! 罗士信大喜,刚要下令待命的一万步军从缺口处冲杀进去夺城,夏雨却拦住了他。 “罗将军,入城后大呼降者免死,烧仓者杀无赦!” “回洛仓必须完整的夺下来。” 回洛仓太重要了,一旦获得里面贮存的海量粮食,既能切断洛阳的粮草供应,大唐也无须再千里迢迢从关中运粮、可以大大保存国力。 好处太大了! 可一旦郑军穷急,放火粮仓,那可大大不妙! “末将明白。” 罗士信点头,便率大批步卒蜂拥杀向缺口。 “来人。”李世民回过头,一旁,一支二百多人的水龙队已经在待命:“传孤军令:水龙头跟随大军掩进,若遇大火,必须立即扑灭。保住了粮食,孤重重有赏。” “诺。” 水龙队领命,二十多架水龙车辘辘前行,紧跟着罗士信的屁股也向前推进。 李世民和夏雨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默默祈祷回洛仓的郑军千万别头铁烧粮,否则,就算将这些人杀光,损失也无弥补。 要知道,乱世之中,粮草就是第一重要的物资,远比金玉宝石之类的财物更宝贵。 结果,没过片刻,便有一名传令兵飞驰来报。 “禀殿下、军师,罗将军刚一入城,郑将便降了,所有粮囤保存完好,并无一点损毁。” 李世民和夏雨大喜:这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 “很好,这敌将倒是识时务得很。”夏雨很高兴:“殿下,待会可要见见,莫要亏待了。” “那是自然。”李世民也很兴奋:“军师,走,咱们入城,孤要看看这天下第一粮仓是何模样。” 夏雨也很好奇。 当下,两人便在百余名亲卫的簇拥下,飞驰直奔城中。 刚进缺口,便见罗士信乐滋滋领着一名郑将便迎了上来:“殿下,军师,末将不辱使命,回洛仓完好无损。” “干得好!”李世民一竖大拇指,打量了这郑将一眼:“你是?” 罗士信忙道:“这便是回洛仓的守将裴绍!裴将军早有降唐之意,只可惜被王世充派来的副将监视,不敢妄动。” “适才见城墙崩塌,军心浮动,便当机立断斩杀了副将,下令全军投降,不得放火。” “殿下,裴将军功劳甚大,当重赏才是。” 裴绍三十余岁,面若重枣、身材雄壮,一看就知道也是一员虎将,此时听罗士信夸赞,在马背上忙谦虚的一拱手:“败军之将,岂敢邀功!久闻秦王殿下英明,只求能当一马前卒,心愿便足矣。” 夏雨一听,刮目相看,这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哪个老板不喜欢这样低调又乖巧的人呢。 果然,李世民很高兴:“裴将军谦虚了,卿如此英才,岂能为一小卒乎!放心,孤必不亏待。” “听了,将军姓裴,可是出自河东裴氏?” 裴绍忙道:“回殿下,某这裴氏却是陈留裴。说起来,也是河东裴氏的一个支脉,只是分出去很久,有百余年了。” 夏雨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河东裴氏的旁支,估计族中地位不高。 保不齐祭祖时,连个靠前的位置都没有。 “那也是名门望族吗。”李世民却没有看不起,笑吟吟道:“对了,将军驻守回洛仓,想必对此非常熟悉。能否领着孤和军师四下转让转,孤对这天第一粮仓可是好奇得很。” “自当效命。”裴绍连忙点头,同时,还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夏雨。 李世民见状,打趣道:“怎么,裴将军也听说过夏军师的大名么?” 裴绍忙道:“何止听过,简直如雷贯耳!” “郑军都传言,说军师是鬼谷高徒,有神鬼莫测之机,比那孙膑、张良、诸葛亮还要厉害。” “可以说,郑军上下,已被军师打得闻名而色变。” 夏雨一听乐了:“裴将军过奖了,我也没有三头六臂,也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裴绍忙恭维道:“军师何必过谦!若您都是普通人,末将岂不是蠢才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觉得这裴绍果然十分会说话。 当下,裴绍在前,领着李世、夏雨、罗士信参观起回洛仓来。 “殿下,军师请看,回洛仓城东西有七百余步,南北有六百余步,除了南方有部分是军队和役夫的驻地外,其余都是粮仓。” “每座粮仓内径五丈,外径八丈,深五丈,可储粮五千余石!” “而这样的粮仓,在城中共有一千多座,最大储量达六百万石!” “如此多的粮食,即使旧隋时,洛阳城有百万众之多,也足可供给一年有余,不使有缺。” 裴绍指着眼前一座座密如丛林、巨大无比的粮仓,一脸自豪的讲来。 李世民和夏雨一听如此规模,都倒吸口凉气:旧隋鼎盛时之富饶,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裴将军,不知现在仓中还有多少粮食?”夏雨很好奇。 “回军师,近年战乱,补给不足,李密占领回洛仓时,又分发了不少粮食给百姓、收买人心,所以,现在仓中只剩三百余万石。” “而且,近半是两、三年的陈粮,新粮比例不足。” 李世民、夏雨一听狂喜:这么多的粮食,真是发大财了!别说前线十余万唐军不愁军粮了,就是战后赈济地方,也不愁粮食了。 至于说,吃陈粮是不是不利健康,却是没人在意。 乱世之中,能够填饱肚子,就已经够幸福的了,谁还管是不是陈粮! “很好!”李世民非常满意:“听说,旧隋时,为了督造回洛仓,曾先后动用了两百万民夫,数年方成,果然是规模浩大。” “裴将军,回洛仓能完好无损,你居功至伟,活民无数。这样,此仓仍由你镇守,即刻修复城墙,收编降兵,勿要有失。” “其他封赏,待孤禀明父皇,再有定夺。” “诺。” 裴绍大喜,回洛仓的重要性勿庸置疑,李世民能交给他继续镇守,他在大唐的前途,稳了! 第九十七章 青城宫行刺(上) 九月二十四。 李世绩派出快马,送回了时德睿、崔枢、张公谨举郑东七州来降的好消息! 好家伙,李世绩刚攻取轩辕关、阳城,还没出嵩山呢,这三人就着急的送来了降表。 显见三人降唐的心意是何等的迫切! 九月二十七。 经荥阳郑氏策动,荥阳刺史魏陆突然发难,擒获郑军大将张志等四人,暗中降唐。 九月三十日。 魏陆密信汴州太守张要汉,晓以利害。 张要汉决心降唐,遂用魏陆给予的张志令箭,召集驻汴州的郑将张慈宝等,全部斩杀。 随即,十月初二,荥阳和汴州一起易帜降唐。 十月初四。 管州刺史杨庆见郑东皆降,只剩自己一座孤城,早就心怀异志的他立即下决心降唐。 其妻王氏知悉,苦口相劝,让其勿负王世充厚恩。 杨庆当即翻脸,以药酒毒杀王氏,然后诛杀王世充党羽,利落的给李世绩送上了降表。 于是,偌大的郑东十州,李世绩简直兵不血刃、不费吹灰之力。 乐坏的李世绩马不停蹄,一边派出信使安抚各州,一边挥军北上,直奔虎牢关而去。 这一连串的好消息,纷纷传回青城宫时,上到李世民,下到一众文臣、武将,无不惊骇。 因为这和夏雨之前预测的简直一模一样。 尤其是杨庆杀妻降唐的果决、狠辣,更是让当众置疑夏雨的李元吉闹了个好大的没脸。 堂堂齐王殿下,愣是臊得好几天没敢出门。 李世民狂喜之下,分外大方,缴获的大量财物那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夏雨屋里死劲的送。 虽然众文武看得分外眼红,但却没人敢不服气。 此时的夏雨,俨然已是唐军的头号智囊,功勋之大,更是堪称此次东征的第一人。 至此,夏雨方才真正坐稳了军中三巨头的位置! 再没人敢因为年轻,而小瞧于他。 所以,夏雨心情大好,每天除了练武,就是教殷元一些术算、统计的知识,分外悠闲。 这天,秋雨萧瑟,渐有凉意。 因为练不得武,夏雨便在屋中擦拭自己的‘盖虎’横刀。 这几天,李道玄传了他一路刀法,叫做‘擒虎刀’,相传是旧隋名将韩擒虎所创。 刀法虽只有十八式,但是简洁、狠辣,极利小规模近战。 正适合夏雨所用。 而被李道玄折磨久了,他慢慢也不排斥练武了。 毕竟,身体素质的改善,那是肉眼可见。 以往,他跑个一两千米就气喘得不行,而现在,被操练个一整天,次日也活蹦乱跳的。 武力值的增长,更是让夏雨欣喜。 现在,拳脚和刀法,也跟和胡三一、张玉好好过上几招,进步那是日新月异、极为神速。 说到底,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姐夫,”忽然,一旁埋头做着课业的殷元放下笔,长出一口气道:“我算完了,你瞅瞅。” 夏雨放下刀,拿过殷元的课业仔细检查。 你别说,别看殷元文不成、武不就,性格憨直,也缺乏做官的圆滑与厚黑,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小伙子竟然在术算一道上颇有天赋。 一些鸡兔同笼、九宫术算等传统问题,那是一教就懂,甚至还能触类旁通。 珠算没学多久,也已十分熟练,算盘珠子拔得飞快。 或许,人憨反而心思单纯,更容易将精力集中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便如那数学天才韦神一般。 夏雨笑了,满意的点点头:“很不错,几道题都对了。没想到,只是随便先教你点东西,竟然正适合你。” “殷元,那些政务官,其实不适合你,不如你在术算一道上,多下苦功。” “届时,工部、户部都会有不少专业官职适合你,干得好了,一样可以光大门楣、名传青史。” 殷元一听,分外高兴:“行,姐夫,俺都听你的。” 以往,他压力很大。 要知道,他是过继的,如果撑不起殷开山的家业,族里族外的唾沫星子可是能淹死人。 但是,文,他不通辞藻,写不来诗词歌赋和锦绣文章。 武,他只有一身蛮力,运筹帷幄、调兵遣将都缺乏天赋。 这让殷元很迷茫,一度怀疑自己是一无是处的废柴,但现在听了夏雨的夸奖,喜不自胜。 虽然专业官员没那么风光,但做得好,一样有前途。 而且,还能远离政治风波,凭殷开山开国元勋的显赫身份,足以保家族长久富贵。 “好好努力。” 夏雨欣慰的拍了拍殷元的肩膀,这个把月,颇有些为人师的骄傲。 正说着,有一名年轻的宦官撑着雨伞,提着一只食篮,匆匆从雨幕中走出,来到殿前。 “站住。尔是何人?”檐下,张玉和另一亲卫胡中正当值,便即喝止。 “二位军爷,午时了,秦王殿下有一道鱼羹赏赐军师,烦请行个方便。”年轻的宦官很秀气,细声陪着笑。 “噢,那进去吧。” 张玉也没多想,这几天,李世民乱七八糟的东西赏了一大堆,挥挥手便让年轻宦官进去。 鱼羹!? 夏雨在殿内听得清楚,不禁有些好奇,什么好东西,李二同志还要巴巴的派人送来? 年轻宦官上前,将食盒放在夏雨身前的案几上。 “军师,这鱼羹是用山溪中一种独有的细小银鱼烹制,味道鲜美无比,堪称天下一绝。” “秦王殿下特意吩咐给您送一碗来,您好好尝尝。” 年轻宦官一边陪着笑,一边打开了食盒,随即,一股非常浓郁而奇特的香气扑面而来。 盒中,果见一大碗色泽乳白、中间泛有无数细小银鱼的羹汤。 夏雨精神一振,顿时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军师,这是汤勺。”年轻宦官见状,忙贴心的递上一柄汤勺。 夏雨接过汤勺,低下头,便待要好好品尝一番,就在他完全无备时,眼角突然瞥到一缕寒芒! 一股凌厉、刺骨的杀气,瞬间将他笼罩。 随即,耳旁便听殷元暴吼一声:“姐夫小心!” 夏雨毕竟练了几个月武艺,虽然还没有亲上战阵,但反应速度却是比之前提升数倍。 危急关头,他猛一弯腰,一头就砸进了羹汤里。 “嗖!” 只见一只闪着蓝光的匕首本来直刺夏雨前胸的,这一下顿时刺空,险险的从其头顶掠过。 见一击落空,年轻宦官略略一呆,但反应极快,一转匕首,便向下猛扎。 这时的夏雨,一头砸在汤碗里,正撞得是眼冒金星、满脸汤水,已完全没有闲躲的可能。 “贼子敢尔!” 危急关头,殷元像一只猎豹般猛扑上来,像小牛犊般的强壮身体瞬间便将敌人撞倒在地。 殿门口,张玉和胡中也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纷纷拔出横刀、冲入殿内。 年轻宦官刚挣扎着爬起,张玉和胡中一左一右,已然杀到,两柄锐利的横刀破空斩至。 年轻宦官手中只有一柄短小的匕首,却如何抵挡? 一声惨叫处,张玉一刀便将敌人右臂齐肘砍断,匕首连同断臂飞落一米开外,鲜血喷溅。 胡中也不留情,一刀将年轻宦官的左腿齐膝斩落。 年轻宦官连遭重创,顿时仰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第九十八章 青城宫遇刺(下) 张玉和胡中毫不敢放松,二人窜上前,便待给敌人再补上几刀。 此时的二人,那是羞怒交加、自责不矣,若非是他们大意,这刺客如何有机会近夏雨的身。 所以,直恨不得便将这年轻宦官乱刀剁碎了。 “住手,留活口!” 这时,撞得头晕眼花的夏雨终于回过神,见状连忙喝止。 张玉和胡中一听,连忙停下杀手,将横刀架在了年轻宦官的脖颈上,一脸的横眉立目。 “别动!动就立马宰了你。” 夏雨站起身,也不顾满脸的羹汤,便待走上前讯问。 这时,殷元也爬将起来,刚才那舍命一撞,撞得他眼冒金星,现在才将将缓过劲来。 见夏雨要上前,殷元急忙抢过盖虎刀,如临大敌的护在夏雨身侧。 夏雨走近刺客,略略打量了一下对方,脸色阴沉无比。 他是个胆小,也很惜命的人,刚才却如此千钧一发,现在想来,勿自心惊肉跳、两腿发软。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他声色俱厉,已是出离的愤怒。 年轻宦官脸色惨白,身体的快速失血已让他奄奄一息,但却依然死硬的冷笑着:“夏贼,我大郑恒大夫向你问好!” 桓大夫? 桓法嗣? 夏雨一愣,是这货下的手? 想想倒也不奇怪,自己从出世以来,把王世充是坑了一把又一把,差点输光了底裤。 桓法嗣这个特务头子,若是没点反应,那才不合常理。 这青城宫毕竟之前是郑国的地盘,有潜伏的暗子或混进一两个刺客来,也不难理解。 不得不说,也是他运气够好,否则,可能稀里糊涂就交待了。 那可真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今日事不成,算你好命!不过,迟早有一日,要让你身首异处!”年轻宦官不堪的放着狠话,显然是头铁的死士。 “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张狂!” 张玉一听大怒,一脚就狠狠地踩了对方断臂处,痛得这年轻宦官浑身颤抖,脸色扭曲得几乎变形。 就在这时,在隔壁房间休息的胡三一等听到动静,也手持横刀,一窝蜂似的冲将进来。 一见满地是血,断胳膊、断腿的状况,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银屏一个嫡嫡的女孩子,更是吓得手软脚软,远远的站在门檐下不敢进来。 “军师,您没事吧?”胡三一连忙发问。 “没事。是郑国派来的刺客,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天就交待了。”夏雨咬牙切齿:桓法嗣是吧,敢玩阴的,咱没完! “来人,给这厮止血、治伤,然后交给杜大人。这青城宫,看来需要好好的清理一遍。” 夏雨抹了抹脸上的汤汁,眼神凌厉。 “诺。” 胡三一等答应一声,便待强行给这刺客止血、治伤。 这时,对方却发出一声冷笑,猛然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张玉架在颈间的横刀,用力一抹。 “扑哧——” 利刃横过咽喉,大片的鲜血飞溅开来,这年轻宦官眼神瞬间涣散,眼见得就没救了。 夏雨和一众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防备。 尼玛,还真是不怕死啊! 又或者,这厮知道,落在杜如晦手里,还不如自己死了痛快。 夏雨那个气啊,只好摆摆手:“将尸体和凶器给杜大人送过去,尽量查一查吧。” “诺。”胡三一领命。 “军师。”这时,张玉和胡中相视一眼,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罪道:“都是属下疏忽大意,差点害死军师、铸下大错,愿自请军法。” 夏雨摆摆手,并没有怪罪二人:“算了,谁都没想到的事情,怪你们干吗。再说了,这厮打着秦王殿下的旗号,你们也不敢仔细搜查。起来吧,以来多留点神就是。” 胡三一却有不同意见:“军师,万不可如此。不论是何原因,这二人失职是现实,若不处罚,何以立规?” “属下身为亲卫头领,同样也有统带不力之罪,愿与二人同罚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夏雨听得一呆,要这么认真吗? 胡三一也不多说,自己走下堂去,脱去戎装,在风雨中双膝跪倒,竟是要主动领罚。 胡中和张玉见状,也连忙效仿,脱衣脆倒在胡三一身旁。 “来啊,取军棍来。” 听着胡三一的大喊,其余亲卫纷纷看向夏雨。 夏雨略一犹豫,便点了点头,李二同学的确带得一手好兵,有这样严明的军纪,大唐必将战无不胜! 当下,其余亲卫取来军棍,顶着风雨便执行起军法,现场一片肃然。 等二十军棍打完,胡三一三人背后已是血迹斑斑、神情惨白,显然,没有人敢徇私。 夏雨赶紧让三人下去疗伤,再重新安排人把刺客尸体和凶器给杜如晦送去。 由于自己被羹汤弄得一身狼籍,夏雨又吩咐银屏赶紧备了热水,好洗个澡,换身衣服。 半个时辰后,等夏雨在后堂收拾好,重新回到前厅时,却是有些愕然。 只见前厅里,已经是坐得满满当当,李世民居中,众文武分坐两侧,便连李元吉也来了。 军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没谁还坐得住。 一见夏雨,李世民赶紧迎上前,拉住夏雨之手,急切道:“孤听说军师遇刺,可是肝胆俱裂!都是孤保护不周,让军师受惊了。” 夏雨忙道:“殿下何必自责,都是贼人太过狡诈,与殿下何干。” 李世民仍是一脸后怕:“万幸军师无恙!否则,便是倾黄河之水,也洗不尽孤之自责。” 如今,在李二心中,夏雨的重要性无人可比。 他宁可损失一万精锐,也不愿意夏雨有失。 若真被王世充轻松的偷了塔,他恐怕会后悔、自责一辈子。 杜如晦也一脸愧疚的上前一礼:“军师,属下惭愧,都是某疏忽大意,险让贼子得逞。” 自拿下青城宫,他的确未对宫中之人做太详细的甄选和筛查。 这一疏忽,差点就捅了天大的篓子。 “杜大人也不用自责了,都是没想到的事情。”夏雨也不想为已经过去的事,追究太多。 “不过,宫中还是要再筛查一次,以免再发生类似的事。” “军师放心。”杜如晦连忙道:“殿下已下令全宫封闭,严查刺客踪迹和党羽,决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就好。”夏雨松了口气,要不然,他睡觉恐怕都得睁只眼。 “岂有此理!”尉迟恭一向对夏雨十分敬重,十分愤怒道:“这王世充好不要脸,打不过咱们,就玩下三滥的。殿下,咱们必须报复!” “对。”程咬金也跳了起来,嚷嚷道:“俺老程早知道这王世充不是啥好鸟,这要不还以颜色,还以为咱好欺负呢。” 罗士信也十分瞧不上这等行刺的下作手段,昂然道:“殿下,军师,末将请令攻城,痛击郑军!”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赝,纷纷喊打。 这王世充半只脚都已经踏进坟坑了,竟然还敢回过手抽大伙一记耳光,这特么还能忍!? 便连李元吉,虽然有些幸灾乐祸,却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唱反调,也极力主张报复。 李世民身为一代战神,自然知道帅不可一怒兴师的道理。 但是,被王世充如此挑衅,他要不回以颜色,这老板还有面吗?夏雨面前也不好交待。 李世民刚要同意,夏雨却抢先道:“殿下,报复是一定的,但攻城却大可不必!” “洛阳乃天下雄城,何必让将士们白白死伤。” “军师,那就这么算了?”长孙无忌一向是小心眼,愤愤不平道。 “怎么可能?”夏雨阴阴一笑,以前,他跟王世充是公仇,而现在,却是又加了私恨! 以他报仇不过夜的性格,怎么可能善罢干休。 洗澡时,他就已经想好了挖王世充绝户坟的狠毒手段。 “诸位,你们想想,如今洛阳城最缺什么?” 众人相视一眼,房玄龄试探道:“如今洛阳最缺的,当然是粮食!三十几万人,就只剩下城中一个不大的含嘉仓供给,听谍报说,城中的粮价那是一日数涨,到处都在抢粮。” “不错。”夏雨大笑:“要报复就来狠的,咱就烧了他的含嘉仓!” 众人一听,倒吸口凉气:这招的确是太狠了,真要干成的话,简直能逼死王世充! 想想城中三十多万饥肠辘辘的人会干出什么事来,便是不寒而栗! “可是军师,”李世民为难道:“那含嘉仓是宫仓,处于洛阳宫禁之中,守卫森严,如何下手?” 众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是啊,主意再好,可鞭长莫及啊。 “简单!”夏雨眼中闪过凶狠的寒光,笑容森然:“诸位,莫非忘了我刚发明的热气球吗?” 众人恍然大悟,瞬间同情起王世充来:你说你,得罪谁也别得罪军师啊,这货可是吃不得亏的主! 这下好了,你丫就等着吃土吧! 第九十九章 烈焰焚城 十月十三。 洛阳城,皇宫。 王世充脸色阴沉,一旁,王玄应、段达、恒法嗣、杨公卿等心腹重臣也都忧心忡忡。 自唐军围城以来,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河内失陷,河北来援的道路受阻。 紧接着,便是回洛仓失守,洛阳城主要的粮源断绝。 随即,更大的噩耗传来,郑东十州近百城竟齐刷刷不战而降,把王世充卖了个干净。 尤其是那管州太守杨庆,竟杀妻也要降唐,足见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这下,窦建想来救援,可就要大费周折了。 这一连串沉重的打击,让王世充备受煎熬,一个月就削瘦了十余斤,脾气也日渐暴躁。 更不妙的是,洛阳城渐渐乱了。 随着回洛仓的失陷,城中粮食吃紧,短短半个多月,粮价就从一斗十文飚升到百余文。 如此夸张的粮价,自然惹得民怨沸腾。 吃不起天价粮的老百姓们,只好采用零元购的暴力手段,打、砸、抢等恶性事件频发。 为了维护城中治安,郑军是疲于奔命,王世充和朝臣们也是焦头烂额。 “可恶!”猛然,王玄应猛一拍桌案:“刁民,一群刁民!父皇,儿臣建议,应严厉镇压、杀一儆百!” 这位太子爷,休息了一个多月,身体大好,现在又中气十足起来。 要知道,城中粮店,背后站的不是门阀世族、就是当朝权贵,老百姓耍赖玩零元购,这些人自然损失惨重。 所以,王世充、王玄应最近可是承受不了少压力。 以往,郑军镇压抢粮的民乱,还是有些顾虑的,大多只是驱散,最多打些军棍了事。 但随着民乱的加剧,王玄应已忍不住心中在的戾气。 “不可啊!”段达一听急了:“太子殿下,百姓们也只是求一口饱饭,何至于一死!?”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设法平抑粮价。强行镇压只会适得其反,激起更大的民乱。” “段大人说得轻巧。可粮呢?”王仁则苦笑着一摊手。 如今的洛阳城中,老百姓家里早已断粮,只有门阀权贵,以及含嘉仓中还有一些粮食。 但门阀权贵如何肯乖乖的交出粮食? 这些人可不是老百姓,王世充也不敢轻易招惹。 含嘉仓的粮食就更不能动了,那是军粮!如果军队没了粮食,那乱子会比现在更可怕。 所以,王仁则话一出,殿中都沉默了。 良久,杨公卿犹豫道:“陛下,要不,还是和门阀权贵们商量一下吧,算是朝庭赊欠,等窦建德解了洛阳之围,再加倍偿还。” “这些人恐怕没那么好说话啊。”桓法嗣叹了口气。 若是郑国还强势,可能还好说些,但现在明显日暮途穷,还有几人会买帐真不好说。 谁不怕血本无归? 你若是敢硬来,信不信这些门阀权贵转身就跟大唐暗通款曲?那后果一样是承受不起。 “可现在已经顾不得了,不行也得行。”杨公卿咬着牙,看向王世充。 王世充脸色阴晴不定。 含嘉仓的粮食不能动,洛阳城中的骚乱也必须压下,算来算去,也只能拿门阀权贵开刀了。 哪怕是喝毒酒,他也必须死撑到窦建德来援。 “罢了,也只能如此。” “桓爱卿,这事你来办!和各家好好协商,除了加倍偿还外,一些条件也可以相机答应。” “但若是有人不识抬举,便强行搜缴,违抗者格杀勿论!” 王世充下定了决心,有些削瘦的面孔杀气狰狞,仿佛一只被逼到绝境内中的凶猛恶虎。 桓法嗣暗暗叫苦,这得罪人的差事怎么又扔给他,却又不敢拒绝,只好无奈的点头答应。 “对了,”王世充冷笑着补充道:“就从荥阳郑氏开始!” 乱世之中,虽说五姓七望多头下注已是常事,但荥阳郑氏和大唐的勾连明显有些过了。 孟津关的失陷,郑东的倾覆,这荥阳郑氏都是幕后黑手。 所以,王世充对其是咬牙切齿。 然而,五姓七望守望相助,势力极为庞大,王世充再恨极,却也不敢轻易的撕破脸。 不过,不能掀桌子,不代表不能收拾你。 “臣明白。”桓法嗣会意,忽然恨恨道:“只可惜,前些日子行刺那夏雨事败。若杀了此人,李世民如折双臂,咱们何愁不能反败为胜?” 一提起夏雨,殿中无不变色。 说起来,夏雨才是郑国的第一苦主,郑国的每一场败仗背后,几乎都是夏雨阴魂不散的身影。 此人多智近乎妖,用计如天马行空,让人防不胜防。 可以说,郑国君臣已经被夏雨打出了心理阴影,这些人恨夏雨甚至超过了秦王李世民。 “哼,算他走运!迟早有一日,孤要将其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王玄应摸了摸仍自隐隐作痛的肋骨,一脸的咬牙切齿。 然而,世事一向是好的不灵,坏得灵。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隐隐的喧闹声,而且迅速变大,似乎到处都是惶恐的喊叫声。 只是,声音太乱,殿中听不清到底叫些什么。 心情本就十分恶劣的王世充顿时气炸了,厉声道:“殿前将军何在?外面因何喧哗?” 一名禁军将领闻言,三、两步窜入殿中,却是满脸的恐惧和慌乱:“陛、陛下,不好了,天上飘来了很多的怪物!” “放屁!”王世充勃然大怒,眼神简直能吃人:“世上哪有什么怪物?你敢欺朕!” “陛下,真的有,出门就能看见,宫里人都吓坏了。” “走,去看看。”王世充如何肯信,大步流星就向殿外走去,王玄应等人慌忙跟上。刚一出门,果见宫人奔走、禁军慌乱,整个皇宫中一片末日来临的乱像。 王世充愕然的一抬头,顿时瞳孔急缩、瞠目结舌,便见天空中果然飞来了数十个怪物: 圆圆的大脑袋,下面还挂着吊篮,似鸟却非鸟,竟是从没见过。 “不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桓法嗣却跳脚道:“这是唐军的‘飞妖’,河阳浮桥就是被其烧毁的。” 热气球大展神威,摧毁河阳浮桥,洛阳城中自然得了信。 唐军虽然围了城,但区区六、七万人,根本不可能将洛阳这么大的雄城围死了。 仗着熟悉地利,郑军密谍还是有很多通道潜进潜出的。 只不过,郑军着实不知该如何称呼‘热气球’,便自作主张起了个‘飞妖’的绰号。 王世充瞬间醒悟,看着迅速飞临上空的‘飞妖’,猛然变色道:“不好,唐军要纵火!” 话音刚落,热气球吊篮上无数唐军探出头来,紧接着,便是雨点般的陶罐向地面砸了下来。 一看陶罐坠落的位置,桓法嗣只觉毛发倒竖,惊恐无比:“陛下,是含嘉仓!唐军要烧含嘉仓!” 含嘉仓,位于洛阳皇城的北中位置,屯粮数十万石。 城中数万军队,以及皇宫所需的粮食,均由其供给,一旦有失,那便是天塌地陷之祸。 就在这时,热气球上,一只只火箭射下、一根根火把投下,仿佛无数流星。 粮仓重地,本就怕火,唐军再这样不讲武的火上浇油,那还了得,只一瞬间,偌大的含嘉仓便冒起无数火点,浓烟滚滚! 王世充目眦欲裂,疯了似的跳脚,叫得声嘶力竭:“快,快救火!谁敢懈怠,朕诛他九族!” 皇宫之中,警备体系本就完善,一时间,警钟长鸣,无数禁军涌向含嘉仓,试图扑灭大火。 然而,唐军却不乐意了。 前面的热气球投光了桐油,后面的一见郑军还想救火,陶罐扔得越发丧心病狂了。 灭火远没有放火容易,这是很普通的常识。 所以,不过片刻,含嘉仓的大火不旦没有扑灭,反而连成了一片,远远看去,已是烈焰冲天、烟尘蔽日。 傻子都知道,这火是救不得了! 含嘉仓也完蛋了! 这样的话,就算把城中所有门阀权贵的粮食都搜干净,又能够三十多万人吃几天!? 洛阳城,雪上加霜,大饥荒在即。 “朕的粮食啊!”猛然,王世充大叫一声,急怒攻心之下,眼前一黑,竟是一头扑倒。 “父皇!”王玄应急了,连忙扶起王世充,拼命大呼:“来人,快传御医。” 桓法嗣却还记得正事,眼见含嘉仓救不得了,可千万别连皇宫也烧了,连忙大喊:“传令下去:粮仓别救了,全力阻断火源、修建隔离带,一定要保住皇宫。” 朦胧间,王世充扔下句话:“按桓大夫的话做。”头一晕,倒自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 城外邙山高处,李世民、夏雨眺望着烟熏火燎的洛阳城,心中无不是非常的惬意。 叫你不讲武德,这就是报应! 夏雨一脸遗憾道:“可惜只烧了个含嘉仓,若是依我意,便连皇宫也一并给他烧了。” 李世民一听,一脑门黑线:军师可真够记仇的啊! “军师莫闹!这洛阳宫,可是穷天下之人力、物力,耗时数年方成,莫是烧了着实可惜。” “日后,我大唐取之,可以做为东都之用,烧不得。” 听着李世民的劝慰,夏雨当然懂。 王世充再有罪,但洛阳宫这样的稀世瑰宝却是无罪的,的的确确是万万烧不得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殿下也太不经逗了。” “说来,咱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啊。” 听着某人毫不要脸的自我标榜,李世民汗颜:军师啊军师,咱能要点脸不,现在谁不知道,你是有仇必报小郎君啊! 第一百章 天上掉下个虎牢关(上) 十月十四。 下午,李世绩、王君廊率军进抵虎牢关下,在城池十余里外,依山傍水处扎下营垒。 说来,李世绩是很得意的。 他出兵不过二十余天,便连下十州近百城,如此飞一般的速度,让他简直如在梦中。 虽然主功不是他,但白捡的功劳谁不喜欢! 王君廓做为副将,自然也有分润的,所以,心情一样很美丽。 这位演义中大刀王君可的原型,可没小说中那样侠肝义胆、忠心耿耿,反而是相当油滑,而且醉心于权势。 晚间,两人盘膝而坐,用短刀各削着一只烤羊腿,大快朵颐,十分惬意。 就在这时,有一名面色枣红,身形魁梧的大将撩帐而入,拱手见礼道:“大将军,王将军。” “公谨来了,快坐。”李世绩笑呵呵招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公谨。 此人文韬武略,无不精熟,而且忠诚谨慎,历史上,也是唐初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再次降唐后,张公谨主动引三千部卒与李世绩汇合。 所以,李世绩麾下,已经不是七千,而是一万人。 张公谨刚坐下,李世绩便问道:“公瑾可用过晚饭?” “简单吃过了。” “那寻我二人有事?” 张公谨略一犹豫,便道:“大将军,这虎牢乃天下雄关,极其易守难攻,末将心中不安,想问问您可有谋划?” 说真的,要想攻取虎牢关这样等级的天险,正常没有十倍的兵力优势,想都不要想。 但是,关中郑军有精兵七千,而唐军却只有一万人。 就这么点兵力优势,李世绩却气势汹汹率军直扑虎牢,这让张公谨心里很是没底。 情报显示,窦建德已在洺州汇集十万大军,粮草齐备,随时可能南下。 徐圆朗、孟海公,那是草寇之属,实力有限,就算拼了老命,也挡不住窦建德多久。 汴州、管州、荥阳,都是新附之地,兵力也只有数千人,更是挡不住。 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拿下虎牢关,等夏军杀至,战况便会立即糜烂,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所以,看着李世绩、王君廓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张公谨十分疑惑。 毕竟,李世绩虽然年轻,却成名已久,不像是不靠谱的人,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呵呵!”李世绩和王君廊闻言,都是笑了。 很显然,他们得了夏雨的吩咐,那是心里有底,半点不慌,可人家张公谨不知道啊。 “公谨勿忧!” “虎牢之险,本将自然知道。老实说,就凭咱们这点人,十年也别想硬攻下这虎牢关。” “不过,公谨放心,虎牢再险,咱们也不用打,完全是唾手可得。” 李世绩一脸胸有成竹的淡定和得意。 张公谨瞠目结舌:唾手可得?李大将军,你莫非是在做梦?难不成,那王行本会投降? “是啊。”王君廊也一脸神秘道:“公谨只管安坐,一切尽在掌握。” 张公谨却越发迷惑,不知道二人哪来的迷之自信,苦笑道:“二位将军,还是别卖关子了,某这都快急死了。” “哈哈哈!”李世绩大笑,略略透露道:“不瞒公谨,我家军师早已在关中伏下暗子,只等我大军一到,便会里应外合,取虎牢如探囊取物。” “所以,请稍安勿躁,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张公谨瞠目结舌:这么神的吗,这可是虎牢关啊! 他忍不住道:“两位将军,这夏军师究竟是何等神人,竟能如此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一两个月,夏雨的大名可是听得他耳朵都快出老茧了,传言是神乎其神。 张公谨一向谨慎,总以为是夸大其辞了。 李世绩一脸佩敬道:“军师之智,胜过孙膑、张良,有神鬼莫测之机、天马行空之妙。” “某一生向不服人,但有二人,却是心服口服。” “一是秦王殿下,二便是军师。” “军师用兵,偏于诡奇,每战必料敌先机,不能声色引敌入彀中,然后毕奇功于一役。” “又或者计不如何处来,从敌完全意想不到之处,谈笑间便让其灰飞烟灭。” “某总有一种感觉,天下局势,尽在军师心中,天下英雄,尽如军师棋子,神鬼难敌也!” 听得李世绩一顿神乎其神的猛吹,张公谨差点都以为对方在讲神话故事。 “天下间竟有如此神人!”张公谨一脸愕然,他没想到,李世绩对夏雨竟也如此推崇,不禁颇为敬仰道:“他日见面,必要好好结交一番。” “当然可以。”李世绩笑道:“军师为人洒脱不羁,也没架子,还是很好交朋友的。” 三人正说话间,帐口进来一名亲兵,禀告李世绩:“大将军,夜不收在营外抓获一名可疑之人。此人声称有十万火急之事,一定要亲自跟您说。” 李世绩心中一动,连忙道:“快带进来。记住,以礼相待,莫要动粗。” “诺。” 亲兵走了,王君廓马上急道:“大将军,你看会不会是军师的暗子?” “有可能。且等人来了再说。” 须臾,亲兵带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虽然穿着平民的葛布粗衣,但身材魁梧、气势非凡,有着军人特有的彪悍气。 李世绩是何等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此人绝非泛泛! 他不动声色:“某便是大唐后军大将军李世绩,阁下是何人?又有何十万火急之事?” 年轻男子闻言,连忙拱手,恭声道:“见过大将军,某乃虎牢关副将沈悦!” “沈某虽在郑营,却一向心慕大唐,尤其是秦王殿下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更是让某景仰非常。” “此次,听说大将军率军来取虎牢,某不胜欣喜,当即乔装潜出关城。” “若大将军信得过在下,某愿领本部兵为内应,助大唐取了这虎牢关,以为见面礼。” 李世绩、王君廓、张公谨相视一眼,心里那叫一个服气。 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这就是啊,厉害了,我的军师! 见李世绩三人都不说话,面色还有些诡异,沈悦有些心急。 他以为是自己来得突兀,对方不信。 当然,如果天上突然掉下块大号的馅饼,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谁知道饼里是不是有毒? “大将军,沈某确实是诚心来降——” “且等一等。”猛然,李世绩摆了摆手,在沈悦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中,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取出一只小小的纸卷,麻利展开来一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沈悦! 李世绩顿时放了心,这对上了号,他就不怕错把冯京当马凉了。 “哈哈哈!”李世绩仰天大笑,当即起身,一脸热情的拉着沈悦的手:“原来沈将军是自己人,某已恭侯多时了。” 啊!? 沈悦一脸懵逼,吃惊道:“大将军知道某要来?” “当然!”李世绩一所理所当然道:“某出兵前,军师就交待了,到了虎牢关下,自有内应前来配合。” “你瞧。”他将手中纸卷递给沈悦。 沈悦一看,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不禁瞠目结舌:这真是见了鬼了!自己虽然心向大唐不假,但真正下定决心降唐,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知晓者,更是仅有自己的几个心腹。可这唐人却似早早就知道了,这尼玛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不成,正如传说中所言,那位大唐军师夏雨真有神鬼莫测之机!? “这、这——”沈悦那是一脑门子浆糊,吃吃道:“夏、夏军师如何料到某会投诚?” 李世绩一愣:兄弟,你和军师都商量好了的事,现在装傻有意思吗? 忽然心中一动:也许不是装傻,是军师另有交待?明白了,定是军师不想太出风头,惹人眼红。 这次提前安排,肯定是动用了‘鬼谷门’的力量。 如此无孔不入、神通广大,难保有人不会恶意揣测、造谣中伤。 李世绩是聪明人,瞬间脑补了很多,自以为了解了夏雨的心理,哈哈大笑道:“明白,明白。鬼谷一门,自有神算,虽然沈将军不识军师,但军师早算到将军是自己人了。” 王君廓、张公谨也很鸡贼,瞬间也会意地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如此。” 好吧,一帮聪明人! 沈悦张了张嘴,他感觉李世绩这样说似乎有问题,但是,哪里有问题,他却又说不出来。 “呃,来来,沈将军快坐。咱们讨论一下,看如何取了虎牢关。”李世绩机智的扯开了话题,夏雨不想谈过程,他也只关心结果,皆大欢喜。 “呃,好吧。”沈悦也不再多想,他连夜潜出关,可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不能多耽搁,必须尽快把事谈妥。 纵有疑问,日后等见了夏雨之面,再问不迟。 或许,人家真的有神鬼莫测之机、通天彻地之能,早就算到了呢? 当下,三人密议良久,约定明晚献城的一应事宜,沈悦这才悄然返回,又潜回关去。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上掉下个虎牢关(下) 十月十五,夜渐深。 城守府里,王世充之侄、荆王王行本却很高兴。 他刚刚接到密谍的飞鸽传书,窦建德已于今日一早在洺州誓师,率十万大军南下来援。 其前锋五千精骑,更是于昨日就提前出发,准备从官渡过黄河。 十万大军啊,此等泰山压顶之势,徐圆朗、孟海公之流如何抵挡?汴州等叛逆更是不堪。 洺州离此,不过六百里,他只要再撑一个月左右,夏军必至。 届时,大郑必将转危为安。 而坚守虎牢关一个月,王行本还是很有信心的,甚至三个月、半年,也没有多大问题。 虎牢乃天下雄关,那李世绩再厉害,又能奈他何? 因此,大半个月来,被郑东十州陆续叛变搞得血压飚升、气急败坏的王行本真是喜出望外。 刚才,甚至还破天荒的好好喝了几杯,觉得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老爷,”随军的小妾见王行本很开心,也有些春心萌动:“今晚要不早些歇了吧?” 王行本有些心痒,因为战况糟糕,他可有些日子没近女色了。 但想了想,他还是摇了摇头道:“你先睡吧。唐军已抵关下,某不放心,且去巡查一番。” 王行本武艺平平,兵略泛泛,但能受到王世充信任、镇守虎牢关这样的战略要点,自然也有过人之处。 其一就是,此人是王氏宗亲,且格外忠诚。 王行本忠诚到什么程度呢? 王世充想称帝,但隋皇泰帝杨侗却不识趣,不肯主动禅位,所以,王世充便想来硬的。 但是,此等脏活竟是个个推托、没人肯干。 弑主啊,这是要记在史书中,被人唾骂千年的,所以,但凡脑了好使点的,都会犹豫。 王行本却是主动请缨,带兵入宫,毒杀了杨侗,解决了王世充的大麻烦。 其二,王行本虽然本事平平,但为人果断凶狠,镇得住场子,而且狡诈精细,谨慎负责。 此等种种,这才让王世充放心的将虎牢关交给了他。 而王行本也不负所托,日夜巡查,唯恐出一点沘漏,此时李世绩掩至,自是更不放心。 小妾见状,也是十分无奈,只好先去睡下。 王行本披了甲,带百余亲卫出了门,一路巡查关中,未见有何异常,很快便来到东城门楼。 虎牢关位于两山之间,两崖壁立、一线羊肠,且俯瞰大河,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从门楼下看,十数里外,唐军大营的点点灯火隐约可见。 虽然风平浪静,但王行本仍是皱皱眉,问当值的小校道:“沈将军何在?怎不见他人影?” 唐军杀至,王行本和沈悦约定,每晚都有一人坐镇门楼,以防万一。 但现在,他却不看不见沈悦,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擅离职守了,脸色便很有些难看。 小校忙回道:“回殿下,沈将军刚去巡视城防了,料想很快便回。要不,您先进门楼中歇歇?” 王行本脸色这才转晴,他忙了一天,也有些乏了,便点头道:“也好,且给孤上杯热茶。等和沈将军碰个头,孤再回转。” “诺。” 王行本于是转身进了门楼,亲卫大半都留在了外面,只有十数人跟着他进了屋内。 古时的门楼,既有值守功能,也可做为前线指挥部,所以,屋内设施齐全。 王行本坐了下来,很快,热茶奉上,他便一边饮茶歇息,一边等着沈悦回来交换下情况。 也就一杯茶的功夫吧,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甲页摩擦声,似乎有不少人在靠近。 “沈将军回来了。殿下在里面等你。”王行本听见自己亲兵队长的声音。 “好,好,劳殿下久等,某这便进去。” 听见沈悦回来,王行本站起身,夜已深,他也不想久待,想麻利问两句便回去歇息。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惨叫,一阵短促的刀光剑影后,嘎然而止。 门楼的窗棂上,甚至还溅射上一道道血迹。 王行本瞬间全身肌肉紧绷,后背冷汗淋漓,他不是傻子,自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兵变! 沈悦叛乱了! “砰!” 很快,有人粗暴的踢开了房门。 随即,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甲士潮水般涌进了屋内,将王行本和剩余的亲卫团团包围。 “荆王殿下。”烛火的辉映下,沈悦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当然,他也有理由得意,任你王行本再狡诈谨慎,也被他瞒了个彻底,轻松便得了手。 有虎牢关这么丰厚的见面礼,他沈悦在大唐的前途便有了。 “沈悦!你为何如此?” 王行本目光凶狠无比,仿佛要吃人一般。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日一向恭顺的沈悦会突然发难,完完全全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虎牢关守兵七千,他直辖五千,沈悦只有两千人。 如果能提前知悉,他翻手便能荡平一切叛乱,但可悲的是,他却自己送羊入虎口。 想想,他都憋屈得慌。 “呵呵!”沈悦冷笑:“为何如此?自古良禽择木而栖,王世充非明主也,沈某自不会为其陪葬。” 王行本双目充血,恨得是咬牙切齿:“好狗贼!你辜负圣恩,枉自为人——” 沈悦懒得和他啰嗦,打断道:“少废话!荆王殿下,是死是降,你速速选择吧。” 王行本怎么选? 自古以来,敌国宗室能有几个好下场!他就算降了,迟早也是个死,还不如落一个痛快。 于是,王行本脸色决然,缓缓拔出腰间佩剑,灯火下,剑光辉映,亮若秋水。 几名亲卫见状,也纷纷拔刀。 他们都是王行本恩养多年的死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便偿了这一场恩义吧。 沈悦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他总以为,王世充这些子侄大多废物,没想到,竟还有王行本这样愿意死战到底的。 “是条汉子!” “很好,本将军就成全殿下。动手!” 沈悦虽然敬佩,但仍是毫不犹豫的下令,这种时刻,就根本容不得他有半点妇人之仁。 门楼内的数十名甲士都是沈悦心腹,闻言立时凶狠的扑将上去,刀兵狂舞。 一阵激烈的厮杀后,王行本十数名亲卫都倒在了血泊中,自己也身中数刀,摇摇欲坠。 这也是他身为亲王之尊,铠甲精良,否则,早就凉了。 沈悦不耐烦了,有些担心夜长梦多,遂拔出腰间横刀,准备亲自解决了这王行本。 他出生富商,自幼习武,从军八年,苦战而有今日。 所以,他是靠自己杀出来的悍将,武艺之精悍,战阵经验之丰富,远不是王行本可比。 本就不支的王行本见状,脸色惨然。 “好狗贼!你卖主求荣,必不得好死。今日,孤便先走一步,看你将来下场如何!” 说罢,他也不待沈悦动手,竟是横剑在颈,用力一拉,鲜血立时飞溅而出。 看着王行本扑倒的尸体,沈悦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一脸的不屑:“娘的,老子下场肯定比你好。还指望窦建德替你报仇不成?某告诉你,做梦。秦王早就准备好了破敌之策!” 这是昨晚,李世绩给他吃的定心丸。 此外,沈悦一心降唐,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因数。 那就是如今是门阀世家的时代,而李唐是什么出身?那是五姓七望中的陇西李,更是关陇贵族的领袖。 所以,李唐的背后,其实站的是五姓七望,乃至关陇贵族这些庞然大物! 而其他群雄,完全没法比。 王世充,一介胡人,窦建德,更是世代务农,就这种出身,做梦也没别得到那些门伐世家的支持。 甚至于,旧隋的覆灭,都是这些门阀世家在暗中推动的。 所以,李唐的崛起是注定的,王世充、窦建德之流根本不可能赢,输是迟早的。 沈悦绝对个是聪明人,对这些暗中的隐蔽看得通透,所以,他才一心把宝押在大唐身上。 “来人,去城头发信号,迅速打开城门,迎唐军进城。”沈悦收刀归鞘,意气风发。 “诺。” …… 虎牢关下不远。 李世绩、王君廓、张公谨三人率五千精锐默默的站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消息。 猛然,城头有三只火把左右挥动,黑夜中,亮起绚美的弧线。 “得手了!”李世绩哈哈一笑,一脸不可言表的敬佩:“军师真是神人也!如此雄关,竟是这般不废吹灰之力。” 张公谨也是服了,大唐如此牛逼,人才济济,他的选择看来是正确的。 “好了,兄弟们,进城,夺占虎牢。” 李世绩一声令下,唐军瞬间亮起无数火把,潮水般涌向虎牢而去。 …… 是夜,沈悦叛,李世绩兵不血刃、夺占虎牢关,郑军余部见王行本死,尽皆不战而降。 第一百零二章 窦建德四败 十月十六。 傍晚。 练了一天刀术的夏雨,刚洗了个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准备吃饭,耳旁便响起了聚将鼓。 出大事了! 夏雨瞬间跳起,一扔筷子,便急匆匆直奔中军。 刚进屋,便见其他人也不慢,已经坐了大一半,他瞥了一下李世民的脸色,却是格外凝重。 夏雨一边坐下,一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须臾,三通聚将鼓响毕,众文武聚齐。 李世民扫视了一下众人,神情肃然,缓缓开口道:“诸卿,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众人一愣:这么巧,撞一起了? 程咬金嚷嚷道:“殿下,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军师神机妙算,李世绩已于昨夜兵不血刃、夺占了虎牢关!”李世民面色轻松而愉悦。 “太好了!” 众人一阵欢呼,此等雄关得来如此不费力气,真真天佑大唐啊。 “军师,”程咬金酸溜溜的瞅着夏雨:“以后有这等白捡的功劳,也照顾一下咱老程啊。” “对,对,咱不能光干苦活、累活啊。”众将纷纷附和。 显然,众将对好命的李世绩分外眼红,哪怕主功是夏雨,但李世绩捡点苦劳也是不得了。 好歹是收复了十州近百城,还有虎牢这样的天下雄关,赏赐怎能会少? 夏雨有些无语:主意虽然是我出的,但调兵遣将可是李二干的。眼睛就瞥向了李世民。 李二童鞋很尴尬,轻咳一声:“这个,立功机会都会有的,大伙别急吗。” 收复郑东、进取虎牢关系重大,他当然是要用最得力的人选,真不是他偏心李世绩。 众将一听,这才眉开眼笑。 别以为李世民一代英主,麾下就有一团和气了。 其实,文臣之间,武将之间,文武之将,一样是明争暗斗,毕竟,机会永远是有限的。 你不争不抢,除非你实力碾压众人,否则,屁都没得吃。 可以这么说,李二麾下,能如此超然物外的,也只有夏雨这么一个开了外挂的怪胎了。 “殿下,那坏消息呢?”还是长孙无忌这小舅子贴心,赶紧替李世民扯开话题。 “坏消息就是:刚接到的密信,窦建德已于昨日在洺州誓师,大举南下。”李世民神情瞬间凝重。 众人闻听,脸色也是一懔,这果然是十足的坏消息! 不管之前夏雨说得有多胸有成竹,但当夏军真的来了,那巨大的压迫依然令人窒息。 这可是十万燕赵雄师,而不是十万乌合之众! “殿下,”老将屈突通毕竟老辣,急道:“那徐圆朗、孟海公何在?可否率军拦截?” 李世民赞赏的看了屈突通,点头道:“二将闻听夏军出动,已星夜率军抢占了黄河北岸渡口延津,挡住了夏军去路。” “目前,夏军前锋王琬率五千骑兵先行,已至延津城外,正与二将对峙中。” 众人闻听,都暂时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只要徐圆朗、孟海公能挡住窦建德一些时日,他们就有充足的时间去应对。 “殿下,”高士廉道:“徐、孟二将能力有限,且只有三万兵马,恐挡不住窦建德多少时间。咱们还需赶紧进驻虎牢关,准备应战才是。” 李世民点点头:“舅父所言极是。正好,父皇派了益州总管窦轨领巴、蜀之兵一万五千人前来助阵,后日便到。” “等窦轨到了,便由齐王代孤坐镇青城宫,继续围困洛阳。我与军师则按计划,率玄甲兵东进虎牢,迎战夏军。” “届时,我军在洛阳城下,足有七万余人,几乎是郑军两倍。王世充便是反扑,也可压制得住。” 李元吉一听,精神大振。 自太原起兵起来,因为性格暴躁、骄狂任性,他难得有独当一面的机会,今天终于等着了。 “二哥,你就放心去虎牢吧,洛阳这有我呢。” “王世充那老贼,一无良将,二缺粮草,我就不信他胆边生毛,还敢主动出城求战。” “若他真晕了头,我必擒之,早定洛阳。” 李元吉一脸信心满满的模样。 李世民却一脸黑线,冷哼道:“行了,你虽代我坐镇,但只需协调诸将、沟通上下便可,若有战事,当由屈突老将军做主。” 夏雨一听,差点笑出声。 李世民言下之意,李元吉只需当个吉祥物便好,真正掌握兵权的,却是老将军屈突通。 李元吉一听急了:“二哥,为何如此?我真可以的。” “便像太原一样么?”李世民面沉似水。 李元吉瞬间哑然,羞红满面。 众人顿时一阵挤眉弄眼,差点笑出声来。 这却是当年一桩旧事了。 李渊太原起兵后,带李建成、李世民杀奔关中、直奔长安,留了李元吉看守老家太原。 结果,李元吉小人得志、穷人乍富,那是骄狂无比。 整天不是饮酒作乐、就是打猎嬉戏,完全没有把军务放在心上,堪称是武备松弛、军心涣散。 结果,刘武周看到机会,从马邑大举南下,杀奔太原。 而李元吉这货,却自以为骁勇无敌,压根没把刘武周放在眼里,轻率的便领兵出战。 结果,刘武周大将宋金刚很轻松的便打败了李元吉这个中二少年。 可怜的齐王殿下,差点输成个光杆司令,狼狈逃回太原。 然后,宋金刚一路攻城略地,很快就占领了大半个山西,胆气已丧的李元吉却只会龟缩在太原城,毫无作为。 甚至有一天,眼见大势不妙的李元吉,直接在夜里带了妻儿,轻身跑路,以致太原失陷。 这一丑事,差点让李渊气得原地升天。 若不是考虑这是亲生的,换了任何人,李渊都能把他剁成十八截,再拉上九族去陪葬。 最后,还是李世民出马,一番苦战,才擒杀了刘武周、宋金刚。 但经此一役,李元吉这位齐王殿下在大唐君臣面前,已是原形毕露,谁都知道这货是志大才疏、骄狂无德、却又色厉内茬的蠢货。 所以,李世民一提旧事,李元吉顿时就无颜以对了。 老实说,如果不是虎牢关之战,需要夏雨的谋略相助,留守洛阳怎么也轮不到李元吉。 这货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屈突老将军,”李世民懒理再这蠢弟弟,看向屈突通,一脸郑重道:“孤与军师走后,洛阳城这里,就有劳你费心了。” 屈突通很激动,这是对自己的信任啊,连忙道:“请殿下和军师放心,某必不负所托。” 他从军三十余载,征战无数,沙场经验极其丰富。 再加上兵力和骑兵的绝对优势,屈突通相信,就是王世充敢搏一把,也讨不到好去。 “殿下,军师,”这时,长孙无忌忍不住道:“夏军兵力庞大,且燕赵自古多壮士,玄甲兵再精锐,但毕竟兵少,你们此去,一定要小心啊!” “是啊,窦建德一代枭雄,麾下良臣猛将无数,切不可大意!”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出言。 还是那句话,就算夏雨拿出了神一般的表现,但面对夏军恐怖的兵威,众人还是有点心虚。 毕竟,以一敌几十,怎么听都玄乎得吓人! 李世民瞅了一眼夏雨。 虽然他一向自信,普天之下,论兵略,无人能出其右。 但面对如此悬殊殊的兵力比,虽不像众人那样心虚得厉害,但多少有些忐忑和没底。 夏雨见状,觉得这状态可不行,于是打气道:“夏军虽众,但在我看来,却有四败。” “第一败:窦建德为搏贤名,对部下过于宽厚,因此,部下敬之却不畏之,所以,夏军看似强大,其实松散。” “第二败:窦建德自诩爱才,却无识人之明,麾下,凌敬、刘黑闼、苏定方等英才并不得志,反而是小人当道。” “第三败:窦建德爱听吹捧、不辩谗言,以致麾下朋党阴结、互相攻伐,简直是乌烟瘴气、有若散沙。” “第四败:窦建德表面仁德,实则残暴昏庸,首席谋士宋正本因谏言被杀,首席大将王伏宝功高盖主,也被其找了个谋逆的荒诞理由杀死,良将高士兴也被逼投奔罗艺。” “有此等前车之鉴,夏军内部,其实早已离心离德,个个明哲保身,无人敢说真话。” “所以,诸位别看夏军貌似强大,实则是个泥足巨人,一推便倒!” “可笑窦建德却蠢不自知,还敢胆来虎牢送死!” “所以,诸位勿忧,且在此等侯殿下与我的好消息,最多一月,便可活捉窦建德、鼎定北方!” 众人一听,都觉有理。 没想到看似强大的夏军,内里其实是这般虚弱,一时人人都精神大振、信心爆棚起来。 李世民也暗竖大拇指,觉得这四败之说,真是说到了他心眼里!一时不禁暗自得意:这样牛逼的军师,却被自己轻松捡了来,岂非天命乎!? 第一百零三章 进抵虎牢 十月十九。 一早,李世民、夏雨便率三千五百名玄甲兵,以及五百翼骑兵,共计四千精锐出发了。 因为马匹众多,黄君汉的水师根本运转不下,所以,只有走陆路。 考虑到兵贵神速,二人也不打算像李世绩一般从南方绕道,那样到虎牢起码要半个月。 李世民直接决定,就从洛阳一路向东,走最近的路。 此时,偌大一个郑国,就只剩三块互不连通的地盘了。 第一块,就是襄阳一带,由王世充之子王弘烈镇守,此时,却已被史万岁占据龙门,隔绝在外。 第二块,就是徐州一带,由王世充之弟王世辩镇守,目前,因为郑东十州的沦陷,也成了飞地。 最后一块,就是洛阳东面和虎牢关之间的方寸之地了,现在尚余偃师、巩县以及洛口仓三城。 也就是说,李世民、夏雨要深入敌后三百里,才能赶到虎牢关。 无疑,这是有风险的,但好处就是,赶到虎牢关只需三天,他们会有充足的时间备战。 李世民和夏雨商量了一下,感觉风险不大。 偃师、巩县、洛口,都只有三、五千郑军,实力有限,就算一起杀来,也不够玄甲兵和翼骑兵收拾的。 再说,他们轻车简从,随身携带五日干粮,也没有粮道给对方骚扰。 所以,何惧之有? 于是,李世民和夏雨直接就大摇大摆的一路向东,深入郑军腹地,简直视敌人如无物。 结果,不出所料。 残余郑军早被唐军打怕了,眼睁睁看着李世民和夏雨唐而堂之的路过,毫无半点动静。 除了龟缩,还是龟缩。 李世民、夏雨耻笑之余,却也没兴趣打这三城的主意,他们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虎牢。 只要灭了窦建德,这三城估计都不用打,就会乖乖降了。 就这样,三天后,十月二十一日傍晚,李世民和夏雨风尘个仆、赶到了虎牢关下。 李世绩、王君廓、张公谨、沈悦出迎。 “茂公,君廓。” 李世民下马,高兴地迎了上去,拍了拍二将的肩膀,笑道:“辛苦!辛苦!干得漂亮。” 李世绩幽默道:“殿下,这样的辛苦,末将到是想多来点。” 这次出征,他就忙着赶路和接收了,基本上兵不血刃,这样轻松的活计,不要太惬意。 李世民一听哈哈大笑。 这时,他瞥见李世绩身后的张公谨和沈悦,便上前热情道:“二位想必便是公谨和沈悦将军吧?” 张公谨忙恭敬道:“末将张公谨,见过秦王殿下。” 沈悦也很激动,这可是纵横天下、战无不胜的秦王,也连忙见礼道:“末将沈悦,见过秦王殿下。” “好,好。” “公谨一力相助,举七州归附,此功甚大。但孤不喜得七州,而是得公谨又一良将。” “沈将军弃暗投明,献虎牢重地,真乃盖世奇功。如此年轻有为,真是让孤好生欢喜。” 李世民也毫不见外、微笑满面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就是一阵狠夸。 “不敢当殿下如此夸赞。” 这一下,弄得张公谨和沈悦受宠若惊,心中都觉得降唐是降对了,秦王殿下果然是礼贤下士、有王者风! 这时,夏雨才笑吟吟上前,刚才可是老板的‘表演’时间,他可不能不懂事的抢戏。 “来,来,孤给二位将军介绍一下,这是孤的左膀右臂,夏雨军师。” 一听李世民介绍,张公谨和沈悦眼前一亮。 好家伙,他们最近都被夏雨神鬼莫测的骚操作惊得服服贴贴,现在见到外人,更是分外起敬。 就连夏雨那一头短发,都觉得是高人风范、与众不同。 “末将张公谨见过军师,久闻军师鬼谷高徒、当世奇才,日后有空,当要拜请一二。” “好说,好说,以后大伙同殿为臣,有的是机会吗。” “军师,”沈悦也忍不住心中藏了多日的疑惑:“末将惶恐,您是如何知道末将要降唐的?” 天地良心,他准备得十分隐秘,不可能有人在数百里就早早获知了。 这真是让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 李世民等一呆:啥情况,这沈悦不是军师安排的内应吗?怎地二人似乎不熟? 夏雨也有些头大,只好云山雾罩的糊弄道:“沈将军,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虽不认识我,但我早知将军多时了。” “我鬼谷一门,还是有很多预卜前事、洞悉人心的手段的,只是此等秘技,却不宜为人知也。” 众人愕然:天爷,莫非军师真是如神仙一般算到的? 如此岂不是说,这天下大事,皆在军师掌心之中,众人不知不觉,便成了听令而动的棋子? 这真的是多智近乎妖,太恐怖了! 不过,幸好这是自己人,若军师帮的是王世充、窦建德,抑制或是其他人,岂不糟糕!? 接着,李世民又把秦琼、尉迟恭、程咬金、翟长孙、李道玄五名当世虎将介绍了一下。 众人也是相见甚欢、很是亲热。 “呃,我说茂公,你们不会就请我和殿下在这里喝风吧?” “眼下已是深秋,秋风悲凉,滋味可不好受啊。” 夏雨连日赶路,累得半死,见众人闲扯个没完,笑着幽默了一句。 李世绩如梦初醒,连忙笑道:“军师海涵,是末将的错。殿下、军师,诸位将军,快请入关,接风宴早已备好。” “好,好,诸卿也请。” 须臾,城守府正堂。 酒宴开席,众人谈笑风声,闲耻了几句前篇,李世民心中有事,便放下了酒杯。 “茂公,你在前线,不知最近敌情如何?” “回殿下,”李世绩赶紧汇报:“末将一占据虎牢关,便派出无数密谍,一日数报敌情。” “目前,窦建德全军已抵延津,正与徐圆朗、孟海公激战。” “噢,战况如何?”李世民急切道。 “不是很妙!” “末将久在黎阳,与徐、孟二人相邻,有过旧交。这二人,勇则勇矣,却短于智谋。” “日前,双方初战,徐、孟二人倾巢而出、率军猛攻。” “夏军激战片刻,不敌后退,二人大喜,趁势追击,却不想被夏军诱离了延津城下。” “不久,夏军大将张青特、韩洪率伏兵从侧后杀出,将二人包围。” “二人力战不敌,只能仓惶溃退,刚逃回延津城下,却发现已被夏军大将张青特夺取。” “二人无奈,只好后退十余里,在延津东南重新下寨。” 李世民:“……” 夏雨:“……” 二人面面相觑,虽然都知道这两货不过是乱世草头王,但如此废柴也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李道玄不禁嗤笑一笑:“二哥,就这等废物,陛下竟还封了那徐圆朗一个兖州刺史、鲁郡公!我大唐的官爵,啥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秦琼等人也是一脸鄙夷,纷纷摇头。 李世民瞪了一眼李道玄,这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头痛的问李世绩:“二人还有多少兵?” 李世绩苦笑道:“兵力折损不多,尚有两万余人,但麻烦的是,二人粮草都在延津城内,丢得是一干二净!” “现下,只能是一边从周围搜刮粮草,一边赶紧再让山东运粮。” “只是夏军也不傻,立即分兵,袭击二人粮道,末将估摸着,他们坚持不了几天了。” 李世民一拍脑门。 他可是天下第一劫粮小能手,自然是知道,相比损失些兵马,粮草丢个干后果更严重。 二将尚余两万多人,只要固寨死守,总能再坚持个十天半月的。 但没了粮,大军又能挺几天? 第一百零四章 运筹帷幄 “还有更麻烦的。”李世绩叹了口气,又说了另一个坏消息:“伪郑徐州大行台王世辩,极力搜罗了万余兵马,由大将郭士衡率领,从梁州坐战船走汴水,正直奔延津,欲与窦建德汇合。” “现在,末将估计已经快到了。这支兵,正好可以背击徐、孟二人的后路。所以,末将估摸着,这二位,一周之内,必败。” 干得漂亮! 夏雨很无语,他原指望这二人多拖一点时间,消耗下窦建的锐气,没想到如此废柴。 历史上,这二人好歹还拖了个把月。 但现在呢,或许是他引起的蝴蝶变化,这二位越发不济了,满打满算只能撑半个月? 拉稀也没这么利索的。 “这便麻烦了。”张公谨一脸忧虑道:“这二人缺粮,又被夏军盯住,恐怕是逃不掉了。一逃便是兵败如山倒、全军覆没。” “殿下,军师,末将担心这二人为求活命,可能会直接投降夏军。如此的话,夏军声势便更大了。” 这话一出,众皆变色。 别以为这事,徐圆朗、孟海公做不出来,这些草头王,本就是朝秦暮楚、毫无信义之徒。 生死关头,这两货投降窦建德绝对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窦建德十万大军已经够吓人了,如果徐圆朗、孟海公也降了,再加上郭士衡的郑军—— 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便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道玄,也是面色微变。 以往,李道玄打仗,一向的习惯是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直接干就完了。 但如今,面对两军悬殊的兵力对比,他也有些麻爪。 要知道,别看李世绩、沈悦等合兵一万七千人,但大部分都要据守虎牢关,以防有失。 所以,迎战窦建德,唐军真正能动用的主力,就是玄甲兵和翼骑兵这四千人! 四千对十几万,想想都超级刺激! “呵呵!”这时,夏雨反倒笑了:“公谨保守了,徐、孟二人不是可能会降,而是一定会降!” 众人一听,满脑袋黑线:军师,那这更糟啊,您咋还这么开心呢? 夏雨淡然一笑,很是胸有成竹道:“事实上,徐、孟二人的投降,本就是我意料中事。” “而这二人,也是我大破窦建德的重要棋子。” 众人面面相觑,便连李世民这样聪明绝顶的人,竟都有些搞不清夏雨的脑洞在哪里。 “军师,”李世民忍不住道:“这计将安出?” 夏雨不会告诉众人: 历史上,李世民以玄甲兵奇兵突出,直击窦建德中军时,夏军虽然一时大乱,但毕竟实力雄厚,还是有翻盘机会的。 在这重要时刻,就是投降的徐圆朗、孟海公大呼夏军战败,率先开溜,直接带崩了夏军主力,成就了李世民的盖世奇功。 所以,这样得力的‘猪队友’,不投降窦建德,夏雨都不答应。 “呵呵!”夏雨不慌不忙的喝了口美酒,慢悠悠道:“我先前说过,窦建德治下宽松,又喜谗言,弄得部下朋党阴结、明争暗斗,已经是一个看似强大、实则虚弱的泥足巨人。” “如果再加入徐圆朗、孟海公这般首鼠两端之辈,表面看是兵力愈盛,实际却是隐患巨大。” 众人听得到这里,若有所悟。 “徐、孟二人桀傲而重利,一时畏窦建德兵威而降,如何能心服口服!?更不会效死!” “所以,只要殿下届时暗中联络二人,许以重利,其心必重归大唐。” “然后,得一良机,殿下奇兵于外,二人暗助于内,窦建德便有通天本领,也难逃一败!” 一席话说完,夏雨又美美的喝了一杯,开了外挂,就是牛逼! “妙哉!”秦琼高兴的一拍桌案,喜道:“军师之言,让末将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是啊,听军师这么一说,夏军不足道也。”李世民也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完全可行,收买人,他拿手啊。 “殿下,军师,”李世绩却微皱眉头:“徐圆朗、孟海公之流,反复无常,而且残暴不仁,将来——” “茂公,”李世绩还没说完,李世民就明白了,连忙打断道:“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孤心中有数。” 众人闻言,也是会意不言。 “对了,”夏雨摸了摸下巴,冷笑道:“那个伪郑徐州大行台,叫啥王世辩来着是吧?” “这货不缩在徐州苟延残喘,还敢跳出来找存在感,当真不知死活。” “李将军,这王世辩现在有多大地盘来着?” “回军师,其麾下现有徐州、梁州、毫州诸地,兵力约有三万人,主力在徐州。” “是吗?”夏雨琢磨道:“就三万人,还派出了一万援兵,便只剩两万了。守那么大地盘,很空虚啊。” 他转头,瞅瞅李世民,笑吟吟道:“殿下,江淮义军领袖杜伏威,不是受封我大唐吴王、东南道行台尚书令吗?” “不如您去封信,让杜伏威动一动,派兵找王世辩聊聊天如何?” 李世民一听大笑:“甚妙!正好杜伏威在江淮闲着,便让他率一支兵去拜访下王世辩。” “估计人家不欢迎这等恶客啊。”程咬金挤眉弄眼道。 “哈哈哈!”众人听得一阵大笑,杜伏威这是上门抄家的,才不会管你欢不欢迎呢。 “好了,大致情况孤了解了。”李世民这时总结道:“咱们时间不多,明日便要忙起来。” “茂公,你要抓紧时间整修城防,操练兵马,做最坏的打算。” “诺。” “军师,”李世民又看向夏雨:“咱们明天起,便出门将附近地形全部探查一遍,恭侯窦建德。” “可以。”夏雨点头答应,这事也够忙几天的。 晚宴后,夏雨由侍女引导着,准备去下塌处休息。 为了沟通便利,李世民、夏雨、李道玄自然都下塌在城主府,只不过是不同的院子而已。 侍女将夏雨引进一座小院,便恭声道:“军师,沈将军在正屋等您。” 夏雨一愣,众人刚分别,沈悦便偷偷摸摸抢先溜到他下塌处等他,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回过头,对胡三一、张玉道:“你们且在外等着。” “诺。” 夏雨迈步进门,果见沈悦等在里面,一见他进来,便连忙躬身见礼:“末将见过军师。” 夏雨点点头,示意二人落坐,然后才笑道:“沈将军漏夜来访,可是有何见教?” “岂敢!岂敢!”沈悦赶紧谦虚。 今日,他是见识了夏雨多智近乎妖的恐怖表现,也见识了李世民对夏雨的器重和言听计从。 他一介降将,立足未稳,哪敢装什么大瓣蒜! “末将只是久闻军师大名,心中仰慕,特来单独拜会。”沈悦顿了顿,鼓足勇气道:“官场之中,自古都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若军师不以末将为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夏雨愣了愣:好家伙,原来是拜码头来了! 也对,此人乃是降将,在唐军中举目无亲,自然不安,急切的想找个靠山也是人之常情。 再加上,众人都误会此人是自己的暗子,所以,这货就直接顺杆爬了。 嗯,是聪明人,知道抓住机会! 夏雨笑了,李二是强势君主,他可不打算做啥权臣,所以,结党营私的事,他没打算干。 不过,上下有些自己人,也不是坏事,尤其是李二大局未定之时。 “将军勿要多想,我大唐可不兴朋党。不过,”夏雨话风一转:“只要将军忠诚勤恳,紧跟秦王殿下,我自会看顾一二。” 沈悦多聪明,马上明白:只要你愿意当秦王党,那就是自己人。他当即表态:“请军师放心,末将愿为秦王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要不了几年,将军就会发现,你的选择有多正确。”夏雨满意的点点头。 原本历史中,这位沈将军惊鸿一现,便消声匿迹,不见于史籍,想必是后来出了问题。 但这一次,有了他这只蝴蝶,恐怕会有更好的结果。 “天色已晚,那末将就不打扰军师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沈悦心满意足的便起身告辞。 夏雨刚起身相送,沈悦却上前低声道:“房中,末将给军师准备了一点小小心意,万勿推辞。” 夏雨一愣,便知道这货干掉了王行本后,估计没少捞。 这等事,也是军中常例,他微微一笑,也没推辞。 “还有,”沈悦脸色有些暧昧:“末将还给军师留了一位美女,堪称绝色!这是那伪王王行本的爱妾。如今失了依靠,能侍候军师,可谓才子佳人,相得益彰。” 夏雨瀑布汗:这位沈将军,马屁功夫着实了得啊。 不过,此女身份特殊,他也不是好色如命之人,可不敢就笑纳了,会惹得一身腥的。 “沈将军不用客气,我却不爱此道。”夏雨出主意道:“你将此女带走,送与秦王殿下房中。咱这位殿下,可是寡人有疾,你的明白?” 李二童鞋在女色这点上,那是来者不拒,少女喜欢,人妻亦可,比那曹操还要博爱。 所以,把这王行本小妾送给李二,肯定‘龙颜大悦’,对沈悦十分满意。 沈悦顿悟,不禁分外感激,知道夏雨这是收纳了他,教他行事,连忙道:“谢军师提点,末将这就去。” …… 当夜,李世民春风一度,很是愉悦。 第一百零五章 枭雄窦建德 十月二十六。 延津城下,数万夏军战兵列阵以待,士气高昂、杀气腾腾,远远望去,真是军容鼎盛。 在战阵之前,有一顶华丽的黄罗伞,伞下龙椅之上,端坐一名大汉。 此人魁梧雄壮、虬须威严,正是出身草莽,却在数年间称雄河北、成为一国之主的窦建德。 他的身后,却是一众夏国文武。 武有:张青特、韩洪、范愿、董康买、王琬、殷秋、石瓒等。 此外,郑军来援将领郭士衡也在其列。 文有:齐善行、凌敬、孔德绍、刘斌、张玄素、魏征等。 看起来,似乎也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 然而,熟悉历史的童鞋却能一眼瞥出其中的问题。 论文臣,齐善行、凌敬等等,都是智谋卓绝之人,魏征更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贤相。 所以,夏国文臣之强悍,并不弱于大唐。 问题在武将。 张青特、韩洪、范愿等,那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虽不能说是饭桶,但的确实力平平。 夏军真正有实力的大将,其实就四人。 首先是刘黑闼,此人有多牛逼? 窦建死后,刘黑闼起兵复仇,自立为汉东王,先后大败过李神通、罗艺、甚至是李世绩。 甚至于,连隋唐第一猛将李道玄战死、超级猛将罗士信都先后战死! 由此可见,这刘黑闼是如何的凶猛善战。 最后,还是李世民、李建成这两位大唐皇室最杰出的统帅出征,这才解决了难缠的刘黑闼。 其次是苏定方。 这位的牛逼自不多说,那是千古名将,灭国小能手,死后被奉为武庙七十二名将之一。 从灭东突厥、独灭西突厥、再战灭百济。 此等辉煌的灭国武功,古今罕有。 而除了这两位超级名将外,夏军大将曹旦、高雅贤,也有相当实力,至少可与殷开山、段志玄、王君廓等良将比肩。 但可惜的是,刘黑闼、苏定方、曹旦、高雅贤此次都没有随征。 这四大将,都留在了夏国都城洺州,以防备占据幽燕的罗艺趁其远征、偷袭其老巢。 这直接的后果,便是南征的夏军看似军容鼎盛,实则无一良将。 于是,虎牢关下,当李世民发动突然袭击,直取中军时,可怜的窦建德势单力孤,麾下竟无一人能力挽澜,最终惨败! 窦建德如此安排,可谓谜之操作! 或许,他太过担心洺州的安危,又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这才将刘黑闼等四将留下。 又或许,窦建德根本就是识人不明,看不清诸将的真正实力,巧巧的,把庸碌的带走,真正优秀的却留了下来。 千载悠悠,真正的答案已是不得而知。 只能说,李世民运气太好,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否则,但凡刘黑闼、苏定方等四将来一半,李世民就别想轻松的偷鸡。 但历史没有如果,窦建德的下场已是注定。 不过,如今的窦建德可是志得意满。 因为徐圆朗、孟海公两个草头王,被他围困了数日后,已是人饥马瘦,乖乖投降了。 不管怎么说,徐、孟二人也是隋末的一方反王、大名鼎鼎,却被他十来天就搞定了,成就感自然爆棚。 现在,他正等着徐、孟二人率军前来归附。 须臾,前方烟尘徐起,脚步隆隆,显有大军接近,窦建德一抬头,便见二将之旗号。 “陛下。”窦建德身后,国子监祭酒凌敬上前两步。 自超级谋士宋正本死后,凌敬就成了窦建德的首席谋臣,地位之高,可以比肩郭嘉。 “爱卿有事?”窦建德一脸喜色的回过头。 “陛下,”凌敬面有忧色:“这徐、孟二人奸诈狡猾、反复无常,此次投降,恐非真心,而是迫不得已。” “所以臣以为,这二人不可用,可在收编其兵马后,除之!” 凌敬话一出,众皆愕然。 “不可!”左仆射齐善行马上反对:“陛下向有贤名,今若杀降,必损仁德,日后还有何人敢再降我大夏?” “仆射大人所言甚是。”中书令,孔子后人孔德绍也道:“不可让天下人耻笑陛下不能容人,而且,君子处世,当以诚信为重!” 魏征却站了出来,支持凌敬:“某以为凌祭酒所言有理,这徐、孟二人朝秦暮楚,乃反复小人,万不可用,若不除之,必为后患!” 一时间,众文臣竟是争吵起来,各不相让。 说起来,夏国文臣不团结,都是常例了,你赞成的,我必反对,反正不能让陛下都听你一个人的。 见文臣们又吵上了,众武将面面相觑。 这种动脑子、讲道理的活,他们可不擅长,所以,个个也不吭声,免得引火烧身。 窦建德被文臣们吵得头大,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别吵了,成何体统!朕自有主意。” 他想了想道:“朕崛起草莽,所仗者,无非是仁德和信义。徐、孟既降,朕不可出尔反尔,否则,必为天下人耻笑,以为朕不能容人。” “不过,这二人品德朕心中有数,诸卿也不用担心。待会两军相会,切不可失礼。” “诺。” 眼见得窦建德做了最终决定,文臣们都歇了,凌敬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行劝谏。 宋正本的前车之鉴,他可一直是记得。 只是,一股莫名的担忧,仍自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很快,一刻钟后。 徐圆朗、孟海公率二万余降军来到阵前,这些曾经的山东大汉,此时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一见窦建德亲自出迎,徐圆朗、孟海公也是慌忙下马,远远的便快步上前,拜倒于地。 “罪臣抗拒天威,罪该万死。万幸陛下不弃,愿意收纳,臣等感激涕零。” 见徐圆朗、孟海人一脸哽咽,十分自责的模样,窦建德心中大悦,觉得这二人似也赤诚,往日反复,多半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二位将军请起。”窦建德连忙上前,扶起二人,一脸豪爽道:“今后大家是一家人,往日种种,不必再提。” “今封二位将军为龙虎大将军,从二品,仍旧统带旧部,不知可好?” 窦建德心情一好,竟也没亏待二人。 按夏制,这官职也不低了,和张青特、曹旦、高雅贤等相同,仅次于骠骑大将军刘黑闼。 更重要的是,竟仍让二人统领旧部,而不分拆,分外优厚。 徐圆朗、孟海公一听,真是喜出望外。 二人原本心中忐忑,生怕部下被窦建德分拆后吞掉,这样一来,他们便成了光杆司令,生死操在他人之手。 现如今,却是心中大定,只觉得这窦建德不愧素有仁德之名,端得大气。 “谢陛下天恩,臣等感激涕零。”徐、孟二将慌忙又跪下,拜谢再三。 窦建德身后,凌敬、魏征脸都绿了。 他们本来就看不上徐、孟,万没想到,窦建德不仅不杀二人,竟还让他们统领旧部。 这真是为了一点虚名,就养虎为患啊! 凌敬、魏征想再劝谏,但窦建德一向好颜面,今既出口,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反悔? 他们若强谏,只会惹恼了窦建德。 想想宋正本、王伏威的前车之鉴,便连魏征这样的头铁之人,也是心中叹气,放弃了。 “恭喜陛下,又得两位良将。” 齐善行这时笑呵呵地出言,这位丞相大人长于内政,短于军事,竟是没看到可能的危害。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见齐善行抢了先,众文武也纷纷拍马。 至于是谁是真赞同,谁是心中反对,那便难说了。 窦建德心中大悦,只觉得自己仿佛有王霸之气,任何等枭雄见到自己,都只有纳头便拜的份。 他扶起徐、孟将二人,乐呵道:“好了,二位将军不必多礼。青特。” “陛下。” 后军大将军张青特连忙出列。 “你安排两位将军扎营,奉上粮草、酒肉,让将士们好好吃顿饱汉。然后带二位将军入城,今日朕犒赏三军。” “诺。”张青特答应。 “谢陛下。” “谢陛下。” …… 一听犒赏三军,数万夏军欢喜不已,纷纷振臂狂呼,一时声震云霄、几令天地变色。 第一百零六章 拖刀计 十月二十七,窦建德拔营南下,直奔黄河。 正好郭士衡带了大量船只,夏军又征集了一些,十数万人浩浩荡荡,开始分批渡河。 一直忙活了两、三日,直到十月二十九日下午,才全部过了河。 当晚,夏军扎驻河边,窦建德召集众文武议事。 “诸卿,”窦建德一脸的春风得意,扫视众人:“如今咱们过了河,离虎牢关已经不远,只有三百余里。但却有汴州、管州、荥阳三州拦路,该怎么打,大伙议议吧。” “陛下,”徐圆朗新附,很积极的跳出来:“末将愿为先锋,一路旦有不服,必讨之。” “不敢劳烦徐将军,这先锋官可是王某的活计。”一旁的前军大将军,先锋官王琬不高兴了,眼神冒火、语气也有些生硬。 好家伙,你俩刚来,还是降将,不知道夹着尾巴就算了,竟把手伸到某的碗里来,这还能忍? 徐圆朗见得不妙,连忙缩缩头,不敢再吭声了。 窦建德却视若无睹,他一向以为,诸将不能一团和气,彼此抢一抢,争一挣,才是好事。 不然,他这个龙椅还能坐得稳吗? “陛下,”黄门侍郎张玄素出言道:“臣以为,强攻不妥。如今,洛阳被围,且极度缺粮,恐怕支持不了几日。” “汴、管、荥阳三州虽不起眼,也有二十余城,惹咱们耽搁太久,恐怕洛阳一城军民,都要饿死。” “所以,臣以为,能不打最好别打,当趁大兵压境,招抚为上。” 在古代,攻城一向是麻烦事,基本上全是靠人堆。 说不准碰上个硬骨头,就能拖你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那洛阳城内估计就要人吃人了。 窦建德听了,摸了摸胡须,瞅了眼凌敬:“凌爱卿以为呢?” 凌敬和张玄素意见一致:“陛下,臣也以为,咱们耽搁不起,若能招抚,最好不要动兵。” 武将要打,文官要和。 窦建德一时颇难决断,能不打当然最好,但若招抚失败后再打,岂不更浪费时间吗? 就在这时,帐外有御前亲卫来报:“陛下,军寨门外,有汴州、管州、荥阳三地使者来见。” 窦建德和众文武都是一愣,这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莫非是见势不妙,前来投降的?”还是魏征机灵,忽然说了一句。 有可能啊! 众文武眼前一亮,如今这年头,城头变换大王旗仍是常事,死战不降的,才是稀奇。 窦建德也是心中期待,连忙让人将使者带进来。 三名使者入内,见礼后,连忙恭敬地奉上各自老板的信件。 窦建德拆开后,快速浏览了一翻,却是一脸古怪,挥挥手,让亲卫先将使者带下去休息。 见使者走了,凌敬忍不住道:“陛下,信中如何说?” “卿等看看。” 窦建德递过信,众文武纷纷传阅,一看也是有些发愣,原来这三地不是要投降,但也算暗通款曲。 “狡诈之徒!”不等窦建德发问,齐善行便冷哼一声:“陛下,这三地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首鼠两端,等我与唐军分出胜负再行下注。” “可不是。”众人纷纷点头,要降便降,这扭扭捏捏的,一点也不爽快。 “那诸卿以为,朕接不接受?”窦建德有些迟疑。 不接受吧,怕硬打浪费时间,接受吧,自己粮道上,有了这三个暗雷,睡觉都不放心。 众文武也是颇为做难,基本和窦建德一样的想法。 凌敬沉吟片刻道:“陛下,臣以为不能接受。要降便降得利落,这等首鼠两端,万一是计,我军后路岂不危哉!” “正是。”魏征和凌敬一向同进退,赞同道:“陛下莫忘了,那李世民一向阴险狡诈,尤善劫粮!” “此外,那新进崛起的唐军军师夏雨,乃是鬼谷弟子,据说有神鬼莫测之机,此莫非是其计乎?” 窦建德听得心中一懔,后背发凉。 齐善行一听,不高兴了。 他和凌敬争宠争得厉害,若窦建德都听凌敬的了,他这个丞相的宝座那还能坐得稳吗? “陛下,臣以为凌祭酒二人多虑了。” “汴、管、荥阳三地,首鼠两端或许是实,但要说是计,那就过了。” “这三地兵只有数千,良将更无一员,能自保便谢天谢地了,又岂敢来捋我十数万大军的虎须?” 齐善行言辞犀利,当即反对。 齐善行的判断是正确的,夏雨只是想保全三地、然后让夏军尽快赶到虎牢关去送死。 至于让三地偷袭夏军粮道,还真没这想法,因为这是送死。 充其量,夏雨只是想大破夏军之后,让这三地收拢一下逃散的兵卒,免得祸害一方罢了。 孔德绍、张玄素、刘斌当即附和,他们却又和齐善行交好。 窦建德踌躇了一下,心中齐善行的意见不禁占了上风,沉吟道:“朕也觉得,应该接受。这三地兵微将寡,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凌敬一听大急,他一向心思慎密,宁多虑,不心大,刚要说话,窦建德便摆摆手道:“凌祭酒的担心,朕也明白。这样吧,三州之外,朕各留兵三千驻守,保护粮道。” “此外,一路之上,三州州城不取,但沿途各县城尽取之。这些县城,充其量有二、三百兵马驻守,取之不费吹灰之力。如此,后路当可无忧。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文武一听,觉得还是窦建德高明,既节约了时间,又避免了可能存在的隐患,当即纷纷赞同。 凌敬犹豫了一下,也觉得可以接受。 唯一的小缺点,就是粮道上多费了点兵力,但现在夏军兵力雄厚,这点缺点完全可以接受。 窦建德顿时十分得意,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却不知他的反应,正中了夏雨下怀。 随即,窦建德再次召见三地使者,扔下话来:“希望朕不攻三州可以,但西去各县,朕要取之,以保粮道。你们是自己献出来,还是朕提兵去取,当可一言而决。” 三地使者见和计划略有些小出入,但早得授机宜,纷纷道:“岂敢劳陛下大军,臣等回去,立即撤军,让出各县,以示诚意。” 窦建德一听,十分满意,也更加放心,点头道:“如此甚好。尔等马上回去禀报,朕后天即起大军西行,休要自误。” “臣等告退。” 刚送走了使者,忽然,有密谍匆匆来报:“陛下,小人一行,近来潜伏虎牢关附近,有重大发现。” “噢?”窦建德一听,精神大振:“快快说来。” “据小人等观察:虎牢关上,出现了玄甲兵的旗帜,还有秦王李世民的帅旗。小人推测,李世民已率军来援虎牢关。” “随后几日,小人等果见李世民多次出关,勘测附近地形。军情重大,特来禀报陛下。” “李世民来了!”窦建德精神一振:“看来,这位秦王殿下是想与朕在虎牢关一决高下啊。” “很好,朕有何惧!?朕且问你,李世民带了多少兵马?关中情况如何?” 密谍忙道:“回陛下,小人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探明:关中只有郑军降兵七千,李世绩部一万,李世民此来,只带了玄甲兵三千五百人,和什么翼骑兵五百!” “什么!?” 窦建德和众文武一听,俱各大吃一惊,差点以为听错了。 随即,窦建德哈哈大笑,一脸轻蔑道:“好个李世民,端得轻狂,只带四千骑,便敢来与朕叫板!” “世人都说这李世民骁勇无敌,天下莫不可挡,以朕看,多半言过其实,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此次,朕便要会会这位少年秦王,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成色。” 一向谨慎的凌敬也是直摇头,也觉得李世民太过托大了,夏军十几万,你带四千人是啥意思? 真当夏军都是泥捏的,一打就碎? 虽然虎牢关中,还有一万七千唐军,但其中有七千降军,还要守关,能调出多少人出战? “恭喜陛下,此战我军胜利在望。若能大破唐军,必能威震天下,大业可成!”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一见凌敬都开始拍上了马屁,众文武也纷纷跟上,一时拍得窦建德是飘飘然,十分得意。 …… 一日后,十余万夏军拔营,浩浩荡荡,连绵十数里,一路杀奔虎牢关而去,沿途各县望风而降。 第一百零七章 双雄会虎牢 十一月初六。 只用了七天,十余万夏军便横跨三百余里,进底虎牢关外。 由于夏军人数众多,扎营需要的地盘也非常大,遂选择了在地形相对宽敞的牛口扎营。 牛口是虎牢关东侧的一个小镇,离关城约十余里,隔一条汜水相望。 然而,夏军毕竟人数众多,数十座营盘不仅排满了牛口,还一路长蛇,向东延伸而去。 远远望去,竟是连营二十余里,声势浩大。 …… 次日,一早。 李世民便率夏雨、李道玄、尉迟恭、程咬金、秦琼宝等六人,轻骑出了关城,直奔汜水。 十余里路,转瞬即至。 只见一条宽约五十米的大河挡住了去路,而河对岸,则是一座座庞大的营垒,纵横交错,无边无涯! 尉迟恭等见夏军声势如此浩大,都不禁有些变色。 别看夏雨对他们说破敌如何简单、有信心,但一想到要一打几十,谁不头皮发麻!? 就是几十个人站着让你砍,也能让你累得半死。 历史上,那些以弱胜强、以寡击众的传奇战例,能有多少?因为罕见,所以才传奇啊! 观察了一阵,李世民回过头,瞥见众将的脸色,不禁微微一笑:“怎么,诸位将军怕了?” “怎么可能?”李道玄多好强的人,马上大叫道:“二哥,俺什么时候怕过?” “对,殿下,咱也不怕。” 秦琼、尉迟恭等也都是要脸的,这要说怕了,日后还有脸见人吗?当即也纷纷表态。 李世民可是人精,对诸将的心理猜得通透,当即鼓劲道:“诸位将军,贼军起于河北,虽声势浩大,却未逢强敌,难称强军。今又逼城下寨,显然是轻视我等,十分骄狂。” “适才,我观敌营,声音嘈杂、军容散漫,便有百万之众、燕赵之勇,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只要我军闭门不出,贼军久攻不克,勇气自衰。而我军则蓄势待发,择一良机,便可一战而定。” “殿下英明。”众将一听,具各精神一振,觉得夏军也不过如此。 夏雨一旁听见,不禁暗竖大拇指:不愧是千古一帝,这鼓舞人心的手段炉火纯青啊。 就在此时,夏军哨骑也发现了河对岸的李世民等人,一见其中竟有穿金甲者,不禁大惊。 甲胄如此华美,莫非是那李世民亲来探阵? 这哨骑也机灵,当即拿出随身的号角,鼓劲猛吹,一时间,特定的号角声响彻了四野。 “殿下,恐怕夏军将至,请速回关。”秦琼谨慎,当即相劝。 “急什么。”李世民瞥了下眼前的汜水,淡定道:“此水宽二十余丈,目下虽已深秋,却还末到枯水期,水量也算丰沛,夏军便有数万,仓促间,又如何过得河来?” “且等等看,若有贼军来,再瞧瞧其虚实。” 好家伙,李二童鞋这不是人包胆,而是胆包人!夏雨嘴角略略一抽,跟这货混,胆小的,迟早得吓出心脏病。 “军师勿忧。有孤和诸将在,保你平安。”李世民似乎突然想起身旁还有只弱鸡,连忙掉头安慰了一句。 “呃,其实,我现在也能打三、五个的。” 夏雨挺起胸膛,摆出一副看似无畏的姿态,只是眼神骨碌碌向对岸乱瞅,显得很是心虚。 李世民等暗笑,夏雨的脾性他们都很熟了。 这货,要说耍嘴皮、动脑子,那真是冠绝天下,但要说胆量,那是能动嘴绝不动手的。 当然,文官吗,可以理解。 不多时,忽然,有一支精骑,约有数百人,竟从一座营垒中冲出,旌旗招展,杀奔河边而来。 “殿下快看旗号,莫不是那窦建德来了?”程咬金眼前一指。 李世民抬头一瞧,来军竟打着代表帝皇的黄龙旗和各色仪仗,领头一员雄壮战将,也是身穿金甲,显得华贵无比。 他一阵愕然:真是窦建德!?这厮正好在附近巡营!? 正猜测间,对方已冲至河岸,纷纷停步。 “朕乃大夏皇帝窦建德是也!对面着金甲者,可是闻名天下的大唐秦王李世民吗?” 窦建德单骑突出,以马鞭遥指对岸。 巧巧的,他正好在附近巡营,一听警号,可能有敌军主将至,便立即前来看个究竟。 若真是李世民来了,正好一会。 好家伙,真是窦建德! 李世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巧,不过,两雄相遇,他可不能在气势上被窦建德比下去。 于是,他笑呵呵一拱手:“正是小子。陛下雄居河北,与我大唐本相安无事,为何提兵十万,前来犯我?” 好个李世民,自古讲究师出有名,他这二话不说,就要给窦建德硬扣上过错方的大帽子。 窦建德也不是傻子,哈哈一笑,反唇相讥:“秦王何必装傻?尔大唐侵略郑国,十分无礼。朕受郑国皇帝之约,前来相救,可谓以仁义罚无道,上应天时,下顺人心。” “若秦王识趣,自行退兵,朕保证绝不攻伐。他日,也愿居中调和,维护各国友好。” 好个窦建德,不愧是能起于草莽的英豪,嘴皮子也不白给。 李世民哈哈一笑:“看来,咱们是谈不拢了。那便战场上见真章吧,孤正想见识下夏军的威风。” 窦建德显得信心十足,也笑道:“自会让秦王满意!只是,贵军就这么点人,朕十分替秦王担忧啊。” “不过也没事,朕还是很欣赏秦王才能的,它日攻破了虎牢,只要秦王愿降,必会以礼相待。” 李世民大怒,这还没打呢,就以为他是阶下囚了吗?冷笑道:“陛下倒是做得好梦!甚好,小子便在虎牢关恭侯大驾。” “对了,顺便提一句,小子听说,洛阳已经断粮了,就算吃草啃树皮,也最多撑再一个月,陛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窦建德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洛阳的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恶劣。 若他大张旗鼓的来援,王世充却仍是败亡,必为天下人耻笑,唐军声势也再不可制。 “甚好。明日,朕便提兵叩关,希望秦王到时能多顶几日。” 窦建德板着脸,用马鞭指了指李世民,便待回转。 今日双雄相会,他虽然实力大占上风,但气势和嘴头上,却并没占到便宜,不禁很是不爽。 原来对李世民颇为轻视的心理,也不禁重视了几分。 “陛下,”一旁,随侍大将殷秋低声道:“李世民轻身而来,机会难得,不如臣率军突袭一下如何?” “蠢货!”窦建德翻翻白眼:“河面无桥,见你浮马强渡,别人早跑了。别白忙活了,回吧。” 殷秋想想也对,却心有不甘,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趁着窦建德转身,吸引了不少人眼光之时,他暗自取弓在手,偷偷搭箭,然后反身便射。 “砰!” 霎那间,弓弦崩响,一支利箭闪电般穿过五十米宽的河岸,直奔李世民咽喉而来。 殷秋一向善射,此番,便要搏一次盖世奇功。 “殿下小心!” 李道玄等将的目光都被窦建德吸引,夏军人数又多,更是让人难以面面俱到的关注。 等众将发现突袭的暗箭时,却已然来不及救援,只能骇然的惊呼提醒。 至于夏雨,呃,还是别提了。 好个李世民,面对索命的暗箭,却是毫不慌乱,身形稳如泰山,只是抬起马鞭,用力一拔。 险险扑至李世民面门的暗箭,顿时便被拔飞,射了个寂寞。 别忘了,论射箭,李世民堪称神射无双,殷秋的这点小伎俩,简直是关公面前舞大刀——不自量力! 可恶!殷秋见一箭落空,不禁气得一拍大腿。 “来往不往非礼也。”李世民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取弓在手,闪电般也一箭还去。 这一箭,却是比殷秋更快、更急、更毒辣! 殷秋吓得魂飞魄散,急闪身想躲,却已然不及,直被一箭命中后背,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窦建德那个气啊,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怒道:“快救人!还有,给朕射箭,射死他们。” 数百窦建德御前禁军,赶紧停步,纷纷便要取弓报复。 “殿下快走!” 夏雨一见不妙,也不待李世民招呼,一转马头,便两鸭子加一鸭子,撒鸭子跑路了。 好家伙,他倒是惜命得很。 李世民也不傻,大笑一声:“孤在虎牢恭侯陛下,告辞。”一转马,也是逃之夭夭。 秦琼等也纷纷哄笑着,快马远去。 身后,窦建德虽然气得暴跳如雷,却也只有无能狂怒的份。 第一百零八章 虎牢天险鸟难渡 十一月初八。 一大早,虎牢前关便警钟长鸣,显示有敌大举来犯。 夏雨随李世民匆匆赶至城楼时,发现诸将已至,小秦王匆匆问道:“可是夏军来了?” “正是。”李世绩连忙道:“探马回报,有大批夏军步卒正在汜水上架设多座浮桥,准备渡河。” 夏雨有些奇怪,一扬眉道:“这么快?有何攻城器械?” 一般来说,大型的攻城器械是不便带着行军的,太笨重了,基本都是需要时现场赶制。 但这总需要几天时间吧? 可夏军仅到了一天就来攻城了,很不合常理啊。 “回军师,斥堠仅发现了百十架轻便的云梯和一架撞车。”李世绩顿了顿,笑得有些古怪:“看来,昨日殿下把窦建德气得够呛,这才隔了一夜,便迫不及待的来报仇了。” “呵呵!”夏雨乐了,摸着下巴,悠悠道:“你们说,这窦建德是不是太不尊重‘天险’两个字了?诸位将军,你们可是有义务让这货端正下态度,知道世态险恶!” “哈哈哈!”众人闻言,捧腹大笑。 的确,就凭一些轻便的云梯和一架撞车,就想攻破虎牢这样的天下雄关,开啥玩笑呢! “请军师放心。”沈悦阴笑道:“窦建德纵横河北,一马平川,可能还不知道虎牢关飞鸟难渡的险峻,末将今日必会好好招待他们。” “好!”夏雨满意的转过头:“殿下,那咱们就稳坐钓鱼船,看沈将军他们痛击敌寇如何?” “甚善。”李世民很懂得放权:“茂公,你和沈将军便放手施为。” “诺。” 当即,众将给李世民和夏雨搬来两个马扎,两人便坐到城楼高处,俯瞰关前,悠哉看戏。 半个时辰后。 关前狭窄的羊肠山道上,不计其数的夏军步卒扛着易携的上百架云梯,浩浩荡荡而来。 放眼望去,竟是延绵数里之遥。 等好不容易爬到关前,夏军前锋大将王琬已是有些气喘吁吁,一抬头便是有些傻了眼。 只见眼前一座雄关,建立在两崖绝壁之间。 正面关墙不仅宽不到百米,两翼还从山头延伸出去,和关墙形成了一个内‘凹’字。 这也就意味着,任何攻打关墙的敌人,都将受到居高临下的三面围攻。 更让人抓狂的是,关墙太高了,足有十五、六米,竟比长安、洛阳这样的都城还要高得多。 两崖上延伸出去的城墙更是蜿蜒盘旋、如在云宵一般,而且俱在如刃绝壁之上,难以攀登! 娘哎,这怎么打!? 王琬脸都绿了,他在河北平原打了几年的仗,却也从没有见过这等险峻至极的雄关。 然而,来都来了,不打是不可能的。 窦建德可就在后面督战,如果他不战而退,按军法,那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没办法,王婉只好硬着头皮大喊道:“弟兄们,陛下有令:先登城者,赏千金,官升三级。杀啊!” “杀——” 夏军初来乍到,又一路顺风顺水,士气极高,当即也是呐一声喊,蜂拥杀向关城而来。 城头之上,李世绩微微摇头:真拿虎牢关不当盘菜啊!大手一挥。 霎那间,虎牢关正面和两翼,万箭齐发。 可怜夏军是顾前顾不了后、顾左顾不了右,在绵密的箭雨中纷纷扑倒,死伤无数。 山路之上,一时血流成河,衰嚎震天。 然而,隋唐之时,华夏尚武之风正盛,尤其是夏军乃是出自边地的燕赵,更是骁勇。 面对唐军凶猛的箭雨,夏军也并不退缩,前赴后继、奔向城墙。 李世绩微一诧异,再一挥手。 两翼关墙上,立时,篮球大的炮石,如雨般砸落,被击中者,立刻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正面关墙上,唐军将士更是推动滑轨,放出了三个巨大的石球! “轰隆!” 石球足有一米直径,奇重无比,从极高的城墙坠落后,立刻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下狂奔。 一时间,那是轰声如雷,越滚越快,大有泰山压顶之势。 “小心,快躲开!” 见得石球凶猛,夏军唬得魂飞魄散,纷纷想闪避。 然而,关前山路狭窄,最窄处只有三十余米,又猬集了大批夏军和云梯,又往哪里去躲? 只瞬间,石球已然掩至,暴躁的撞入夏军丛中。 只见那石球所过之处,已是死伤一片,衰嚎震天,简直是硬生生碾出了三条血肉胡同。 有十数架云梯,更是被撞得肢离破碎,彻底损坏。 王琬机灵,没冲在最前,却也险些被石球碾中,真是吓得一身臭汗,两腿都有些发软。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快,不要怕,冲上去,后退者斩!” 眼见得夏军被迎头痛击后,已经有些畏缩不前,王琬赶紧挥舞横刀,一边鼓劲、一边威吓。 众夏军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只盼唐军别再丢石球了。 这玩意实在是太恐怖了! 好在石球太过沉重,唐军想再抬上滑轨也需要时间,夏军冒着如雨矢石,终于抵达城下。 然而,刚想架起云梯,准备攻城的他们,却又发现了大问题。 首先,或许是当初修建者有意为之,城墙之下,竟全是斜坡,几乎没有一寸平坦之地。 这也意味着云梯的两个脚根本立不稳,那还怎么上人攀爬? 更糟的是,夏军发现,他们的云梯只有十三米高,靠上城墙后,竟离城头还差着两、三米! 这也上不去啊!? 夏军们脸绿了,傻眼了,但唐军可不会体谅他们,趁机将沉重的滚木一根根推落下来。 “轰隆——喀嚓!” 滚木虽然没石球沉重,但也有上千斤,再加上居高临下,威力依然恐怖,坠落之处,云梯尽被摧毁,夏军更是直接成了肉饼。 更糟的是,虎牢关前乃是斜坡,滚木落地弹跳一番后,便在重力势能的驱动下,骨碌碌沿着山路,向下翻滚而去。 好家伙,石球是圆的,直径有限,但滚木可是有四、五米长,几根滚木一横,便几乎将狭窄的山道无死角覆盖。 这下夏军可倒了霉了,沉重的滚木翻滚过处,将夏军是一片片砸倒、云梯一架架摧毁。 王琬狡猾,赶紧找了个山凹处,紧接着山体,这才险险又逃过一劫。 但夏军却崩溃了。 这攻又没法攻,只能单方面挨打,神仙也受不了啊。 “跑啊!” 眼瞅着唐军还在起劲的一根根向下丢横木,夏军再骁勇也扛不住了,纷纷大叫着,丢下云梯,抱头鼠窜。 王琬一见不妙,他也不想被滚木摊成饼,当即也撒鸭子跑路。 夏军阵后,唯一的一架攻门撞车因为比较沉重,上坡困难,数十名精壮的夏军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撞近城下,一抬头,却看见前军已然崩了。 这些夏军二话不说,将撞车一丢,也和大队一起逃之夭夭。 城头上,唐军见轻松击溃了敌人,不禁欢呼雀跃。 就这? 夏雨和李世民面面相觑之余,不禁哈哈大笑。 夏雨摇摇头,十分不解道:“想不通啊,这哪是来攻城,分明就是送死吗?如果夏军一直这样攻,只要粮草充足,虎牢关咱可以守一百年!” “呵呵!”李世民也一脸不屑道:“孤说过,窦建德自起兵以来,就没遇到过真正的对手,所以,太达骄狂之自大了。” “等挫其锐气,便让这虎牢关成为其埋骨之所!” 就在这时,李世绩、沈悦上来,笑呵呵道:“殿下,军师,幸不辱命,已击退夏军。” “可有伤亡?”李世民问。 “呃,”李世绩眨眨眼,幽默道:“有一名军士在抬滚木时,砸伤了脚,不知这算不算?” 李世民和夏雨面面相觑,随即大笑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窦建德的怒火 午时。 夏军大营,御帐之中,窦建德脸色阴沉,很是难看。 昨日,被李世民射伤了御前大将殷秋,他正瞥着一肚子火,准备今天找回点颜面呢。 但万没想到,死伤了一千多人,竟连虎牢关的城头都没摸到就大败而回。 可以想像,那秦王李世民会是何等的嘲讽。 一想到这个,窦建德便是火上加火,差点气炸了。 见老板心情恶劣,两旁的一众文武都低眉顺眼,一声不发,跪在中间的王琬更是不敢抬头。 他抢了首攻的差使,本来是想立功出风头,没想到却撞了铁板。 一时间,王琬是懊悔不迭,早知虎牢地形如此险恶,打死他也不会再这该死的差使啊。 但现在已经晚了,天知道窦建德会如何发落他。 “王琬!” 窦建德语气凶狠:“你给朕说说,为何打成这般模样?若说不过去,休怪朕请你试刀!” 王琬唬得魂飞魄散,慌忙道:“陛下容禀,实非末将等不用命啊。”说着,便将虎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恶地形一一细说。 窦建德听完,虽不发一言,但神色已然稍缓。 毕竟,面对虎牢这样的雄关,夏军等于完全没做好心理和实际准备,能攻下才是怪事。 “陛下,”齐善行这时出言道:“臣以为,王将军已是尽力,今日着实是我军太过轻敌了。” 没办法,王琬是他的人,却是不能不救。 窦建德耳根软,闻言脸色越发缓和了一些,淡淡道:“既是丞相说情,你且起来吧。” “诺,谢陛下隆恩。”王琬长出口气,赶紧起身归队。 见窦建德如此高举轻放,众文武却并不奇怪,甚至已经习以为常了。 为了展示自己的仁德宽厚,对属下犯错,窦建德大多以斥责为主,很少会施以刑罚。 而且,其人耳朵也软,往往他人说点情,也就过去了。 但也有例外。 比如:你要有认错的态度,不能以下犯上。 昔日,夏国的第一谋士宋正本,就是不懂这个道理,但见窦建德有所不妥,即严厉斥责。 然而,不是谁都有李世民的胸襟和好脾气,当窦建德忍不了时,宋正本就挂了。 又比如:你不能事涉造反,谋夺他窦建德的权位。 昔日,夏国的第一名将王伏宝,就是因与齐善行、王婉等不如,就被诬称有谋反之心。 众口铄金之下,窦建德毫不顾王伏宝的劳苦功高,一杀了之。 所以,窦建德其实是个很矛盾、很复杂的人,宽容和冷酷,仁德和猜忌,奇怪的集于一身。 窦建德扫视了一下左右:“不想这虎牢如此险恶,诸位爱卿,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陛下,”大将张青特不服气道:“末将就不信这虎牢能拦住我十余万雄师,且给某三日时间,打造器械,愿领本部,再攻虎牢。” 窦建德一听,大为高兴,觉得张青特勇气可嘉。 他正要答应,一旁凌敬却出言道:“陛下,臣以为,强敌实非上策。按王将军所说,虎牢关地利明显,重型器械搬运困难,就算费力运到城下,也很容易被摧毁。” “再加上关前狭窄,我军兵力优势根本不得发挥。王世充已经断粮,恐怕容不得我军慢慢攻城啊。” 齐善行也正在想主意,闻言冷哼一声:“那依凌大人之意,有何高论?” 凌敬没搭理齐善行的冷嘲热讽,只是对窦建德道:“陛下,不如我军放弃虎牢,渡河北上,经太行陉突入河东,做出一副直取太原的架势。” “那太原,乃是李唐的根本之地,而且,河东唐军要么南调攻打王世充,要么北防突厥,其内十分空虚,闻听必然十分恐慌。” 齐善行不等凌敬说完,便打断道:“凌大人想围魏救赵?” 凌敬一扬眉,傲然道:“避实击虚,此兵法之妙也,有何不可?” “荒谬!”齐善行当即驳斥道:“那李世民可不是庸碌之将,此等计策,岂能看不明白?” “若其不管河东,只顾围死洛阳,你待如何?” “那便占据太原,全取河东,也是一番基业!”凌敬也不示弱。 “哈哈哈!”齐善行大笑,不屑道:“你别忘了,洛阳已经断粮!若听闻我军它走,绝望之下,必然崩溃投降。” “不,往好了想吧,就算王世充愿意死撑,吃马牛,甚至吃人,又能撑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就这点时间,河东可是号称表里山河,险关重重,便再空虚,咱们也断然占不了多少地方。” “届时,我军前脚深陷河东,李世民后脚灭了王世充、再提兵北上,我军前后无路、岂不危哉?” 窦建德听了凌敬之言,本来有所心动,现在听齐善行一说,却又动摇了。 “陛下,”齐善行一脸痛心疾首道:“凌敬之言大谬,万不可听信其胡言乱语。再者,陛下提兵十万南下救郑,天下皆知,若稍遇困难,便绕道而走,岂不为天下群雄耻笑乎?” 窦建德素好颜面,一听这话,频频点头。 这时,齐善行又冲二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是郑将郭士衡,另一个是郑国使臣长孙安世,这二人身为宾客,却也在御帐之中。 二人得了眼色,顿时会意。 “陛下!”郭士衡二人扑通跪倒。 长孙安世更是号啕大哭:“可怜可怜我洛阳子民吧,惹您弃之它走,恐三十万人尽成饿殍。” “再者,陛下虎距河北,那是何等英雄,若怕了李世民一黄口小儿,岂不为其笑乎?” 窦建德心中一懔:对,他堂堂大夏皇帝,决不能为人耻笑,尤其是不能被那李世民耻笑。 “两位爱卿请起。请放心,朕必救洛阳,决不它走。” 郭士衡和长孙安世这才放心,心中暗自庆幸:幸亏他们之前重金贿赂了齐善行等一大批人帮忙,否则,郑国危矣! 这该死的凌敬,还有那魏征,不收咱的礼、装清高也就算了,竟还坏咱好事,等着瞧! 窦建德又转向齐善行:“那依丞相之意,又该如何?” 齐善行一听,又占了上风,不禁很是得意,但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含糊道:“陛下,我军兵强马壮,臣就不信,奈何不得这虎牢关,且再多攻几次试试。” “再者,可密令细作,深入山岭,寻找当地山民,看有无小路直通关后或薄弱之处。” 窦建德想了想,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便待点头答应。 “陛下,”凌敬一看急了:“我军若久顿坚城之下,恐怕不但救不了王世充,反而自限危局。” “一旦洛阳熬不住先降,唐军主力来援,我军想退,恐怕也迟了。” 此时的凌敬,还以为李世民是想用虎牢坚城堵住夏军,等王世充熬不住先降,再与夏军决战。 他万没想到,李世民和夏雨竟是雄心勃勃的想先解决夏军。 “陛下,”魏征这时也忍不住帮腔凌敬:“颜面是小,大局为重,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窦建德顿时不高兴了,觉得魏征是在讽刺他好虚荣而无大局观,当即厉声道:“够了,休要多说,就按丞相说得办。” “青特,你来主持攻城事宜,旦有所需,各军皆可调动。” “王将军,你负责打探山路。” “诺。” 张青特和王琬连忙答应,二人还是想再打一打的,毕竟是武将,稍有挫折就怕了,实在有损颜面。 凌敬和魏征还待再劝,窦建德却已经一甩袖子,扔下句‘散会’,转回后帐。 众人见状,纷纷一哄而散。 齐善行在孔德绍、郭士衡等簇拥下,得意洋洋的瞥了凌敬和魏征一眼,施施然走出帐去。 凌敬、魏征相视一眼,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夏王,已不是起初之兵,那虚怀纳谏的夏王了! “陛下。” 窦建德刚回后帐,迎面便有一名二十余岁,身穿华丽凤裳、头戴凤冠的少妇迎了上来。 这例是夏国皇后曹氏,为人美丽大方、贤德聪慧,素为朝野称赞。 “原来是皇后,有事吗?”窦建德堆起笑脸,对这位发妻,他也是非常喜爱和尊重的。 “陛下,臣妾适才在帐后旁听了一下,觉得凌祭酒所言十分有理。” “咱们不远千里,来救郑国,救得了是人情,救不了也不亏欠他们,可万不能置自己于险地啊。” 曹皇后是大家闺秀出身,虽是女流,却也很有眼光。 窦建德出身草莽,学问有限,在国事上,曹皇后可是帮助良多,二人遇事,经常商量着办。 所以,也不存在女子不能干政的说法。 “皇后不用说了。”窦建德却是下了决心:“朕举兵救郑,天下皆知,若稍有小挫便退却,必为天下耻笑!” “再者,李唐自起兵以来,所向皆克,若不趁其与王世充两虎相争,将其重挫,它日恐怕再难有此良机。” 历史中,很多决策的对错,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并不绝对。 以现代人马后炮的观点看,窦建德是错了。 但是,如果没有徐圆朗、孟海公的两面三刀,如果刘黑闼、苏定方等大将有一人在场,可能结果都不一样。 至少,现在的窦建德认为自己是对的。 曹皇后见状,也觉得窦建德所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当下只能叹了口气,不复多言。 第一百一十章 尉迟恭单骑夺马 以后的十数日,枯燥而无聊。 夏军打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又不计代价,对虎牢关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凶猛攻击。 但是,然并卵。 虎牢关前险峻、狭窄的地形,让夏军的兵力和器械很难展开,最终只能靠人命硬填。 结果就是,夏军猛攻了二十多次,除了一地死伤、一无所获。 慢慢的,夏军原本高昂的士气渐渐衰落下去,攻击也一天比一天应付,虎牢稳如泰山。 …… 十一月二十一。 这一天,连攻了十余天的夏军突然在虎牢关前消失了,这让唐军甚至很有些不适应。 李世民有些好奇,便带了夏雨、李道玄、尉迟恭、程咬金四人前往探查。 五人来到汜水河边,便见河面上,夏军已经架设了六座宽大的浮桥,但却是空无一人。 夏雨笑道:“这夏军倒是心大,也不派人守着,就不怕咱把桥烧了?” 程咬金大咧咧道:“军师,此等浮桥,架设最多半日,咱就算烧了,夏军也不在乎的。” “原来如此。”夏雨恍然大悟。 几人放眼远眺,只见东岸连绵不绝的夏军营地一片寂静,并无军马出营的烟尘和动静。 李道玄一乐:“二哥,看来夏军是攻累了,准备歇两天。” “倒不能大意。”夏雨提醒道:“斥堠不是回报,有夏军细作深入山岭,探查道路吗?” “要小心他们明的不成,来暗的。” “没事。”李世民很放松道:“孤早已问过沈悦,虎牢两翼都是悬崖绝壁,夏军飞不上来。” “唯一的弱点,就是西关地势较平,不如东关险峻。” “但只要咱们加强戒备,日夜严防,便有些许夏军想从关后偷袭,也是难比登天。” 夏雨点点头,暗竖大拇指:不愧是战神李二,心思果然慎密,毫无漏洞。 虎牢关是座关城,虽然险峻,但规模并不大,唐军两万余人驻守,兵力那是十分充足。 只要自己不大意,夏军想偷鸡,门都没有。 几人正闲聊着,忽然,前方烟尘起处,有一支夏军骑兵,约有二、三百人飞驰了过来。 领头一员大将,甲胄华美,帅气英武。 其座下一匹青骢宝马,更是神骏异常、长嘶如龙,甚至连马鞍都是金玉所制,骚气非常。 不是别人,正是夏军先锋大将王琬。 今日正值王琬巡查诸营,见汜水河边似有唐军在窥视,便立即飞奔过来,想与以颜色。 “好马!”李世民一向爱马如命,一眼便瞅中了王琬坐下宝马。 夏雨却是知道此马来历,笑着赞道:“殿下好眼力!此马可是大有来历,非是凡品。” “噢,愿闻其详?”李世民和众人很好奇。 夏雨款款而谈:“此马青白相间,四蹄却是乌黑,故得名‘青龙乌’,据说神骏异常,可日行千里。” “其旧主不是别人,正是那隋炀帝杨广。后来,杨广于江都被弑,此马便落在了奸臣宇文化及手中。” “武德二年,窦建德击败宇文化及,斩其父子,此马便又成了窦建的战利品,随后赏给了这位王将军。”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杨广的御马,怪不得如此不凡。军师连这都知道,当真是神鬼莫测! 这时,眼见得王琬领军越来越近,只有不到百步了,素来谨慎的秦琼又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敌军将至,请速回转。” 虽然敌人数量不算太多,但千金之子不坐危堂,秦琼可不敢让李世民冒险。 但李世民却不肯走。 这十数日,他是对夏军越发蔑视,更何况,这王琬是什么东西,值得他李世民害怕? 换了窦建德还差不多。 于是,李世民神色自若,环视左右道:“孤觉得此马甚好,哪位将军愿意为孤取之?” 夏雨一拍脑门:好家伙,人家惦记你的脑袋,你却不慌不忙惦记别人的宝马!这心也太大了吧!? 杀将抢马? 李道玄眼睛一亮,觉得这样有挑战性的任务非他莫属。 别看夏军有二、三百骑,看似人多势众,但在他这位神勇无敌大将军面前,屁毛都不算! 然而,他刚想接令,尉迟恭却抢先窜出,大喊道:“某为殿下取之!”一骑绝尘,冲过桥去。 李道玄傻了眼,急得跳脚:“尉迟恭,你个黑大个,又抢俺的先!” 尉迟恭哈哈大笑,也不管他,直奔王琬。 却说王琬,冲近河边,猛一瞧对面唐军中竟有金盔金甲之人,顿时心中狂喜:此莫非李世民乎?若能擒杀此人,将是何等奇功,真真天助我也! 他刚想下令全军直取李世民,却见对面一黑大个快马如风,竟是单人独骑冲上来迎战。 王琬有些愕然:这人疯了吗?忍不住大呼道:“来将何人?可通姓名!” “某尉迟恭是也!” 尉迟恭!?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王琬一听是这位超级猛将,脸色便是微变,但却不甚惧怕,反而起了好胜之心。 要知道,王琬也是颇有勇力,是夏军有名的战将,否则,也轮不到他担任先锋大将。 “好极,某来会你。” 王琬当即拍马舞槊,直取尉迟恭,都说这尉迟恭名满天下,勇不可挡,他倒要称量一番。 霎那间,二人在东岸桥下相遇,各自举槊、刺向对方。 “当!” 半空中,双槊交击,二人电光之石间错马而过。 尉迟恭马技娴熟无比,在险险撞入夏军骑兵之前,驱马急转而回,再度杀向王琬。 适才那一回,他已试出了王琬的虚实——虽有些勇力,但也仅此于此。 王琬也利索的勒马回过头,身后有如此猛将,他可不敢弃之不顾、直接杀奔李世民。 不过,此时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适才这一合,撞的他虎口发麻,胸中发热,单比气力这一块,他明显是处于下风。 眼见得尉迟恭又凶神恶煞般杀来,王琬也自迎上。 不过,他是个机灵人,既然知道自己力气不如对方,便打定主意,准备以槊法技巧取胜。 然而,他却不知,论槊法,尉迟恭也是天下罕有! 一招‘空手夺槊’,更是独步天下! 瞬息间,二人再次相近。 王琬抢先出招,一槊斜撩向上,挑刺尉迟恭咽喉,这一招,轻灵迅捷,毒辣而致命。 尉迟恭眼眸中寒光闪动,竟不闪不避,待到敌槊迫近咽喉时,才猛然一探左手、死死攥住了敌槊。 而这一攥住,便仿佛生了根一般,让敌槊不得寸进。 怎么可能!? 王琬大骇,双骑对冲之中,用空手夺槊,这需要何等的技巧、眼力、勇气和自信!? 稍有差池,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所以,沙场之中,鲜少有人敢这么干的。 王琬还没回过神,尉迟恭却是暴喝一声,将右手禹王开山槊举起,闪电般一槊刺出。 “扑!” 可怜王琬,被一槊扎中胸口,几乎破甲而出,顿时惨叫一声,死于非命,尸体栽于马下。 “将军!” 已追至尉迟恭身后的一众夏军骑兵惊怒至极,纷纷舞刀弄枪,杀向尉迟恭,欲替王琬报仇。 尉迟恭毫不慌乱,手中巨槊一挥,轻松连杀三人,撕开一个缺口,然后一扯无主的‘青龙乌’缰绳,便是直奔桥上。 夏军折了将主,如何肯放,拼命追赶。 尉迟恭大怒,在桥上一勒马,当桥而立。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夏军,他挥动巨槊,如杀神降临,瞬间连斩十余人,真真勇不可挡! 一时间,夏军震怖,嗫嚅不敢进! 尉迟恭这才施施然一转马,牵着‘青龙乌’来见李世民,一脸傲然道:“殿下,末将幸不辱命!” “哈哈哈!”李世民仰天大笑,自得道:“敬德果然猛将,干得漂亮!” 夏雨也看得目眩神迷,赞道:“这真是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尉迟将军。这等斩将夺马,当为千古佳话!” 尉迟恭大乐,咧得嘴都要开了。 李道玄顿时酸得不行,嘟囔道:“都是这黑炭头跑得快,换俺俺也行。”十分的不服气。 “好了,敌情已明,咱们回吧。”李世民摆摆手。 数人竟似视对岸二、三百夏军如无物,施施然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早已丧胆的夏军面面相觑,也不敢追赶,只好垂头丧气的带着王琬的尸首,回见窦建德。 至于窦建德是如何的暴跳如雷,暂且不提。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牧马计(上) 十一月二十四。 夏军御帐,窦建德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 大军抵达虎牢关下,已经半个多月了,不仅攻城屡屡受挫,毫无寸进,还折了先锋大将王琬、伤了御前大将殷秋。 真真是颜面扫地! 窦建德扫视了一下不吭声的文武大臣,不禁有些恼火:“都说话啊,朕莫非养了一群哑巴不成?” 众文武脸色发苦:唐军死守不出,他们如之奈何啊! 徐圆朗、孟海公相视一眼,心中有些活动。 这两位草头王,说真的,其实并不服窦建德,大家都一样是草莽出身,凭啥你当老大!? 李唐就不一样了。 李唐皇室,不仅出自五姓七望之一的陇西李,世代公卿,背后更有众多门阀世家的支持,看着就前途无限。 所以,他们才毅然投靠了李唐,谋个将来。 之前,若非延津惨败,逃无可逃,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向窦建德投降。 起初,二人看夏军兵强马壮,还不敢有什么小心思,但现在看来,这窦建德也不过了了。 八成,这货是玩不过李世民的。 又想起前两日,唐军密使对二人既往不咎、加官晋爵的丰厚许诺,心中瞬间不再犹豫。 而这时的窦建德,却对即将到来的可怕危险毫无察觉。 “齐善行,你说。”他将矛头对准了齐善行:“你平日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该怎么办?” 齐善行暗叫不妙,只好小心翼翼道:“陛下,张将军不是去探查山间小路的吗,听说已有结果,不妨问他一问。” 窦建德大喜,遂看向张青特。 张青特暗暗叫苦,只好硬着头皮出列道:“陛下,小路虽有,可直通虎牢关后,但崎岖险恶,难以通行大军。” “更糟的是,探马回报,唐军在后关也守备森严,日夜巡视,我军便有少量精兵潜入关后,也难以突袭成功。” 窦建德顿时泄了气,此时的他,已经有些后悔不听凌敬之言,白白浪费了半个月宝贵时间。 现在再改主意,一个颜面须不好看,二个,恐怕也没机会了。 这些天,他接待了几波王世充派来的求援密使,知道洛阳城内已经爆发了恐怖的饥荒。 别说平民了,就连军队都断了粮,每天都有很多人饿死。 甚至连王世充,都开始了饥一顿饱一顿。 洛阳之所以还在死撑,就是靠一口气吊着,而这口气,就是虎牢关外他的十数万援军。 所以,他不能转战河东,否则,王世充绝望之下,必降。 就在窦建德六神无主、徬徨无计时,忽然,有探马匆匆入内:“陛下,唐军有动向了。” 窦建德一听大喜:这千年王八终于冒头了?连忙道:“快说。” “一早,唐军便驱赶了千余匹战马,用战船运往河中沙洲上放牧,还派人渡河去广武探查。” 凌敬眼睛一亮,苦无计策的他似乎发现了唐军的漏洞! “陛下,”凌敬出列,兴冲冲道:“唐军八成是缺草料了!广武那里,也是有名的牧场。” “缺草料?”窦建德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要知道,想养好一匹战马很不容易,除了草料之外,还要喂食豆粕、甚至鸡蛋等精粮。 缺了哪一样,战马都会大大掉膘,很快就会废掉,再也冲不得阵。 “是的。”凌敬目光兴奋:“虎牢关是重地,粮食肯定不缺,但草料一定储备不多。” “因为原先关中,郑军只有一千骑兵,多储无用。” “但后来,李世绩部夺关而入,听说其中至少有三千骑兵!” “紧接着,李世民又率了玄甲兵等四千人来援,听说还是一人双骑,诸位可以算算,虎牢关中,唐军现有多少战马?” “一万两千匹!”孔德绍反应很快。 一听如此大的数量,帐中不禁一片吸气之声,夏军虽有十余万人,战马也不过两万匹! “不错。”凌敬大笑:“战马暴增十余倍,关中草料必然迅速耗尽,为了维持马力,唐军只能外出牧马,否则,这些战马很快就会废掉!” “据某估计,这千余匹战马,只是开头,后面唐军一定会把越来越多的战马赶出关放牧。” “陛下,咱们的机会来了!” “凌爱卿计将安出?”窦建德也兴奋了:终于等到机会了吗? “陛下,咱们且耐心安坐两日,等唐军驱赶更多战马去沙州、甚至北岸的广武放牧。” “届时,咱们瞅准时机,水陆并进,做出要抢马的架势。” “唐军见状,必然大急,要么坐视咱们把马抢走,要么就只能与我决战、把马抢回来。” “陛下,只要唐军肯出来,我军兵力数倍与其,何愁不胜?” “妙计!”窦建德拍案叫好,龙颜大悦道:“凌爱卿真乃盖世奇才,此计若成,朕必重赏。” 齐善行一听,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 虽然他很不服气,但是仓促间,又哪有更好的计策,一时也只能咬牙切齿、暗自生气。 不少平时靠拢齐善行的武将这时也纷纷叫好。 他们也不是傻子,都看出了重兵久钝坚城下的危险,见此时有机会破敌,也顾不得齐大丞相开不开心了。 “很好,”窦建德兴致极高:“诸卿若无异议,此事便这么定了。朕倒要看看,李世民小儿还能蹦跶多久!” 与此同时,黄河沙洲上。 这是一片不小的沙洲,约有二千余亩大小,细长蜿蜒,虽已深秋,但仍有不少青草。 数百玄甲兵,驱赶着一千多匹战马,在沙洲上悠闲的吃着草。 李世民、夏雨、尉迟恭三人勒马而立,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天高云淡,绿野茫茫,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军师,”忽然,尉迟恭挠了挠头:“你这啥牧马计能管用不?” 夏雨笑了:“怎么,敬德对我没信心?” 唐军缺草料是事实,所以,历史上,李世民才将计就计,引诱窦建德露出破绽,一击成功。 现在,只不过夏雨先提了出来,焉有失败之理!? “不是,不是。” 尉迟恭连忙摆手:“某不是担心窦建德不上当,只是、只是,嘿,俺嘴笨、也说不上来。” 李世民失笑:“还是孤来说吧。敬德是担心,虽然夏军久钝坚城、锐气大挫,但毕竟数量庞大,即便中了计,我军兵力太少,也没把握一击致胜是吧?” “还是殿下知某。”尉迟恭咧嘴一笑:“某不是害怕,只是——” “我明白。”夏雨笑着摆摆手:“虽然我军做足了一切准备,但敌军数量数十倍于我,想取胜,多少要点运气。” “只不过,敬德相信,这世上有天选之子吗?” “天选之子?”尉迟恭挠挠脑袋,他这个大老粗对这个后世的新词很陌生,摸不准啥意思。 李世民眨眨眼,却若有所悟。 夏雨解释道:“所谓‘天选之子’,就是上天气运所钟,注定席卷天下、成就大业。” “这种人,天生就有王霸之气,而且气运加身,遇难必呈祥、逢凶必化吉。” “便如那汉光武帝刘秀,在昆阳,天降陨石雨,助其八千大破新军四十万,成就帝业。” “我观天下,也是这样的‘天选之子’。” “所以,刘秀可八千破四十万,我军四千破十余万,又有何难哉!敬德只管安心便是。” “哈哈哈!”尉迟恭一听大乐,猛拍大腿道:“还是军师有学问,这啥‘天选之子’,我看殿下当得。” 李世民也乐得眉眼不见。 好家伙,汉光武帝刘秀可是一代雄主,而且是真正的气运加身,一路主角光环、无往不胜。 夏雨拿他和刘秀并列,说他也是‘天选之子’,让李二心中美得就像三伏天喝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爽透了! “哈哈哈!”李世民一边开心,一边嘴上谦虚:“军师说得太过、太过,孤可不敢和光武这样的雄主相比。” 李世民还不知道,未来他干得很出色,尤胜光武! 贞观之治,名垂青古! 只是,尉迟恭,甚至李世民都没有反应过来,夏雨这样的比较,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妥。 李二童鞋现在可不是一国之主,甚至连太子都不是。 夏雨现在,是在悄悄给李二心中种草。 但李世民潜意识里,也有那强烈的欲望,甚至便连尉迟恭,都觉得那位置理应是李世民的。 所以,二人竟然都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夏雨心中暗笑,只是装傻不提。 “好了,让将士们好好放马,下午吃饱喝足了就回去。明日,牧马加倍,后天,再加倍。” “孤倒要看看,窦建德能忍得住几时。” 李世民信心大增,兴致勃勃。 他这是准备孤注一掷,把除了玄甲兵和翼骑兵之外的所有战马都拿出来勾引窦建德。 反正最终破敌,有玄甲兵和翼骑兵足矣。 第一百一十二章 牧马计(下) 十一月二十五。 唐军驱赶二千余匹战马至河中沙洲上放牧,比前日加倍。 十一月二十六日。 唐军再次加码,不仅将沙洲上放满了马,甚至还调动了黄君汉的水师帮助,运了部分马匹去黄河北岸的广武牧场放牧。 牧马总数,达到四千余匹。 十一月二十七日。 唐军继续维持每日四千余匹的放牧数量,似乎要形成定例。 当日下午。 夏军御帐,窦建德召集了所有文武大员议事,眼见机会真的来临,他准备要动手了。 “诸位爱卿,”窦建德一脸兴奋:“唐军果然极缺草料,每日轮番驱赶大批战马外出放牧。” “凌爱卿,依你之见,是否可以动手了?” 凌敬想了想道:“陛下,这两日,唐军牧马的数量,一直维持在四千余匹,似成定例。” “如此的话,咱们便无须再等了。明日便可动手!” “很好。”窦建德大喜,关键时刻,他觉得还是凌敬靠谱一些,便问道:“那如何调兵,凌爱卿可有建议?” 见窦建德如此虚怀若谷,凌敬很高兴,总算压了那齐善行一头。 “回陛下,臣以为,可请郭士衡将军领一万水师出击,做出隔绝黄河、要抢马的架势。” “如此,唐军必然大急,定会大举出关接应其水师把马抢回来。” “这时,我军也尽起主力,于汜水岸边结阵,只要唐军敢出来接应,那便战而胜之。” 凌敬说得一脸得意且胸有成竹。 “妙极!”窦建德很满意,转头问郑军大将郭士衡道:“郭将军,你的水师可堪用否?” “回陛下,末将有信心。” “唐军水师要防御从孟津从虎牢的数百里河面,这次过来帮李世民运马的最多五千人。” “我军二打一,必胜!” 郭士衡拍着胸脯保证,虽然郑军如今日薄西山、士气不振,但二打一,总归没问题的。 “郭将军,”凌敬忙提醒道:“重点可不是打赢,你只需要做出抢马的架势,逼迫唐军水师赶紧将马运回。” “然后,你一路骚扰,迫使唐军水师求援,让李世民出来接应便可。” 郭士衡恍然大悟:“凌祭酒,某明白了,某这路只是做做样子,重点是要钓李世民这条大鱼是吧?” “然也。”凌敬大笑。 “没问题。”郭士衡觉得毫无难度。 要说打赢唐军水师,可能要血战一场,付出不少的代价,若只是威胁和骚扰,那就轻松了。 这点都做不好,他郭士衡真可以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这时,齐善行实在忍不住了,一看所有人都围绕着凌敬,那心里是分外的不爽加嫉恨。 “敢问凌祭酒,”他冷哼声道:“你怎知李世民会出来冒险?” “他若死守不出,你待如何?” 众人一听,也不禁有些迟疑:是啊,便是唐军倾巢而出,夏军数量也是对方足足六倍! 如此大的兵力差距,李世民敢出来吗? 反正换了他们,估计心里是发憷,要犹豫再三的。 凌敬也不示弱,马上针锋相对道:“若李世民畏惧不敢出,舍得那四千匹马,咱就全抢了。” “要知道,唐军也缺马,最大的来源,便是每年从突厥重金求购的三千匹。” “某就不信,一下损失那么多,李世民会不心疼。” “再者,虎牢关内已缺草料,唐军若不想剩下的马匹全废了,迟早还得再出来放牧。” “届时我们再抢,某就不信李世民还能无动于衷。” “然也。”魏征马上帮腔道:“若能废了唐军这一万余匹良马,对其也是极大的削弱。” “届时,就算我们救不得王世充,也可安然退走。” “不过,某观那李世民,可谓年轻气盛,又是名满天下的常胜将军,必不会如此憋屈。” 众文武一听,也纷纷点头,觉得这一招胜算很大。 齐善行气得脸色通红,却一时也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反驳。 “很好。”窦建德也下定决心:“便明日便尽起主力,与那李世民一决雌雄,务必全胜!” “诺。” 众文武山呼答应。 人群中,徐圆朗和孟海公偷偷相视一眼,心中忽又有些不安。 唐军密使只说有办法破窦建德,让他们相机而动,配合一下就行,却又不说具体计策。 现如今,夏军似乎抢先抓住了战机,唐军不会输吧? 散会后。 徐圆朗刚回到自己军帐,跟着他的孟海公便忍不住道:“鲁公(徐是鲁郡人,鲁公是尊称),那凌敬之计,你怎么看?” 徐圆朗一脸忧虑:“果然阴险莫过读书人,凌敬之策,甚毒!” “那你说唐军不会输吧?” 徐圆朗摸了摸下巴,论勇猛,孟海公比他强一点,但要论脑子,他却要强过对方不少。 “某说不准。” “那李世民虽然年轻,起兵以来,却连破屈突通、宋老生、阴世师、薛举、刘武周等一干英豪,堪称用兵如神。” “王世充也是当世枭雄,一样被打得溃不成军、朝不保夕。” “这样战神级的人物,某觉得没那么容易对付吧?” 忽然,徐圆朗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说,这唐军牧马,是不是计?” “你是说,夏军反而上当了?”孟海公一愣。 “不是没可能啊。”徐圆朗侥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提醒道:“你莫忘了,李世民身边,还有一个鬼才!” “鲁公是指那鬼谷门徒,号称‘大唐之狐’的夏雨?”孟海公反应很快。 “正是。”徐圆朗嘿嘿一笑:“听说此人用计如天马行空、神鬼莫测,王世充何等枭雄,却被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 “有这样的鬼才辅佐,不露痕迹的给夏军下个套,不难理解吧?” “当然,某水平有限,一切只是猜测,具体内情却是看不透。” “那咱们该怎么办?”孟海公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禁对唐军又有了信心,低声道:“要不,咱们派人把夏军的谋划密告李世民?” “不,咱们什么都不做。”徐圆朗却淡淡一笑。 “什么都不做?”孟海公有些愕然。 徐圆朗意味深长道:“对,什么都不做。若李世民技高一筹,夏军将败,咱们便顺水推舟,助唐军一把,功劳自不会少。” “但若窦建德获胜,咱们也只需卖把力气、随个大流,一样有功。” “所以,现下不做不错,做了,反而可能有隐患。” 孟海公眼睛一亮:好家伙,这又是两头下注啊!兴奋道:“鲁公英明!如此甚好。” 反正唐军密使来找过他们,既没人知道,更没有任何纸面证据。 这样大嘴吃四方,太爽了! “那便这么定了。明日,你看某眼色,相机行事。”徐圆朗一脸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太聪明了。 “行,就听鲁公的。”孟海公爽快的一拍大腿。 徐圆朗兴致很高:“那便这样。某这就让下面整点下酒菜,咱兄弟晚上好好喝两杯。” 孟海公一愣,提醒道:“窦建德可是不让军中饮酒。” 徐圆朗不禁嗤之以鼻:“瞧你那点鼠胆!这是咱俩军中,四周都是心腹,你怕个屁啊。” “再说了,这几日,夏军军纪你没看见?也就那样。” “别说喝酒了,还有偷偷把妓女带入军中的,你看又有谁被举报了?又有谁受罚了?” 孟海公一听也对。 他也是好酒之人,凭啥别人做得,他做不得?当即大笑道:“那好,这几日可憋死我了。” “这就对了。”徐圆朗爽朗一笑,若非窦建德兵多,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决战虎牢关(一) 十一月二十八。 一早,唐军便又驱赶了四千余匹战马,用战船运了,去河中沙洲及北岸广武去放牧。 日上三杆时,夏军突然动了。 驻扎在河岸边的郑军水师郭士衡部全员出动,大张旗鼓的分为两支,杀奔沙洲及广武。 同时,夏军尽起主力,步、骑近十万人倾巢而出,不多时,便西临汜水、北靠黄河列下阵来。 由于兵力太多,地形又狭窄,夏军阵形由西向东延绵数里,十分壮观。 窦建德也亲自坐阵中军,望眼欲穿的等着李世民从虎牢关中出来,和其来个一决胜负。 …… 与此同时。 虎牢关东南角山林,这是嵩山的余脉,山峦起伏,丛林茂密,是隐藏踪迹的绝佳之地。 如窦建德所愿,李世民出来了。 但有所出入的是,李世民是半夜三更偷偷出来的,带足了玄甲兵以及翼骑兵四千精锐。 而且,李世民一出关,便藏在了靠近汜水的这片山林中,夏军浑然不知。 山顶密林中,借着茂盛树木的掩护,李世民、夏雨仔细的眺望着山下夏军的情况。 李道玄、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五大当世猛将,齐刷刷站在身后。 山脚下,则是四千枕戈待旦、跃跃欲试的虎狼之军。 李世民神色兴奋:“军师果然神算,夏军当真倾巢而出了。” “呵呵!”夏雨得意中又露出一丝不屑:“这窦建德不过尔尔。看似人多势众,但此等一字长蛇,却是首尾难顾。” “只要我等击其七寸,便可一举破敌。” 李世民莞尔:“其实,也不能说窦建德失算,他只是没想到,孤敢以四千人便要破他。” “当然,能做到这点的,当世也只有玄甲兵。” “但夏军没有与玄甲兵交过手,对其恐怖没有切身体会,所以才有恃无恐的这般列阵。” “殿下英明。”夏雨笑呵呵道:“窦建德知已不知彼,输得不冤。” “二哥,”一旁,李道玄有些不服气的囔道:“玄甲兵能做的,我翼骑兵一样也可以。” 李世民失笑:“翼骑兵虽强,但数量还是太少了,很难大用。” 李道玄正等着这话,这货笑嘻嘻道:“二哥,那等破了窦建德后,给俺扩充一下呗?” 李世民一愣,无语道:“原来你在这等着孤呢。” 众将顿时一阵偷笑。 “殿下,军师,”程咬金心急,忍不住道:“夏军既然已经上钩,那咱们何时出击?” 秦琼等也是磨拳擦掌,准备大战一番。 “急啥!?” 夏雨淡淡一笑,眼中杀气闪动:“现在夏军刚刚列阵,士气正盛,先磨去其锐气再说。” “俗话说得好:击其惰归!放心,仗有你们打的。” “不错。告诉将士们,在林中藏好,吃饱喝足,待时机来临,孤亲率他们冲阵,毕奇功于一役。” “诺。” 众将奋然领命。 却说窦建德,顶盔贯甲,坐在一辆御用战车之上,头顶还打着一柄华丽而巨大的黄伞。 这位大夏皇帝,此时已是有些焦急。 近十万夏军,已经列阵大半个时辰,眼瞅着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虎牢关却是毫无动静。 别说李世民了,便连个唐军的影子都没看见。 窦建德打量了一下左右。 他发现附近的夏军已经有些累了,有悄悄活动脚腿的,有窃窃私语的,阵形稍显杂乱。 别忘了,夏军可是全副武装。 就算是轻甲士卒,连甲带兵器,也有二、三十斤,若是重甲的,负重则不下四十余斤。 这么大的负重,站上一两个小时,不累才怪。 更何况,窦建德御下宽松,夏军军纪本就不甚严格,久侯唐军不至,难免躁动不安。 窦建德皱皱眉,回头道:“让将士们再坚持一下。” “诺。” 身旁,殷秋点点头,传下令去。 这位御前大将,日前被李世民射了一箭,幸好铠甲厚实,伤得不算太重,最近一直休养。 所以,听说要与唐军决战后,主动向窦建德请令带伤出战。 窦建德感其忠勇,欣然答应。 当下,有传令兵飞驰各营,严肃阵容,有些疲惫的夏军士卒这才抖擞精神、继续待命。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虎牢关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窦建德一抬头,发现太阳已经高挂在半空,真正到中午了,这下,他实在忍不住了。 “凌爱卿。” “陛下。” 御车旁,凌敬迅速转出。 窦建德心急道:“已经中午了,江面上,两军水师早已接战,为何这李世民毫无动静?” 他可是看得真切,李世民再不出来,夏军真熬不住了。 士兵们站了一上午,都累得不行,那是一个东倒西歪,有胆大的,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低低的抱怨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夏军各级将领,见士卒焦躁疲惫,也不敢苛求太多,只当没看见,他们自己还又急又累呢。 凌敬也很纳闷。 黄河又没多宽,水战一开始,李世民应该就接到信了,但现在波澜不惊,是啥意思? 他迟疑道:“陛下,可能这李世民见我军势大,真的怕了!” 窦建德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这可是四千匹战马!大唐举国有没有四万匹都不好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扔了?” 要知道,李唐向突厥称臣,卑躬屈膝、好言厚礼,一年才从突厥得到三千匹战马的补充。 所以,李世民如此大方,让窦建德十分愕然:这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吗? “朕真是错看这李世民了!如此怯懦,竟被无知愚民吹成了战神,真真可发一笑。” 窦建德很失望,这样的李世民,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若没有虎牢关天险,他自信能把对方打出屎来。 这时,齐善行跳了出来,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机会能给凌敬上眼药了。 “陛下,臣昨日就说过,我军兵强马壮,那李世民又不是傻子,岂会出来鸡蛋碰石头!?” “毕竟,四千匹马再重要,也没自家性命重要。” “那便如昨日所说,先抢了这四千匹,等唐军再出来放牧,就继续抢。”凌敬也不示弱,当即反唇相讥:“反正我军又不吃亏。” “我大夏二十万人马,战马也不过三万匹左右,而且近半劣马,若能抢了唐军这一万多匹突厥良马,也是大赚!” 窦建德一听,连连点头:“对头,若多了这一万多匹好马,我大夏骑兵必可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殷将军,你马上派人向郭将军传令,既然李世民龟缩不出,那便不要留手,务必将马抢了。” “朕倒要看看,这李世民能忍多久。” “诺。” 殷秋得令,马上安排人手和船只,去找郭士衡传达新的命令。 “陛下,”这时,张青特纵马飞驰而来,下马禀告道:“将士们站了一上午,又渴又累,可否让大伙休息一会?” 窦建德想了想,他一向待士卒宽厚,既然李世民不敢出来,自然就用不着这般如临大敌了,当即道:“可以。但只能原地休息,不得随意走动,乱了阵形,以防万一。” “还有,告诉将士们,再忍耐一会。等接应了郭将军抢了唐军战马后,大军便可回转。” “诺。” 张青特弛马而去, 不多会,得到消息的各营夏军如释重负,纷纷坐下歇息,有的干脆躺得东倒西歪。 军官们待遇则更好点,亲兵们打了水,至少渴是解决了。 也幸亏现在的时节是深秋、初冬相交,天气还算温和,若是盛夏或隆冬,那就受罪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决战虎牢关(二) 山林中,夏军的举动,李世民和夏雨看得一清二楚,见敌人终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二人高兴得相视一笑。 “二哥,军师,”李道玄心急,已经按捺不住:“夏军都躺下了,是不是能动手了?” 这等大场面,一生难遇,他可是摩拳擦掌许久了,憋得要死。 “军师,你看呢?”李世民看向夏雨。 夏雨悠哉道:“不急,窦建德不抢到咱的战马是不会走的,且再晾这位大夏皇帝一会。” 他还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还要等啊?”李道玄顿时哭丧了脸。 “我说郡王爷,急啥?”程咬金笑嘻嘻拍了拍李道玄:“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吗。” “对头,”秦琼也笑道:“相比茂公他们,咱已是幸运多了。” 的确,李世绩、王君廓、张公谨、沈悦诸部,不仅所有的战马都拿出来诱敌了,而且,只能乖乖守着关隘,等着善后。 大破夏军这样的盖世奇功,四将只能望着眼馋,别提多羡慕了。 尉迟恭也取笑道:“郡王爷要是等急了,可以去换茂公来,他一定不介意多等一会。” 李道玄顿时跳脚:“门都没有!俺才不换呢。”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有时候,逗逗这位鲁直的郡王爷,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只可惜咱这四千匹马了,”翟长孙有些遗憾的咂咂嘴:“水战一起,估计得损失不少。” “这算啥?”尉迟恭不以为然道:“只要打败了夏军,啥都能找补回来。” “对头,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程咬金摸着下巴,眼光灼灼:“呃,哥几个要不要赌一把,看谁能捉到那窦建德?” 一听这话,众将眼睛一亮,呼吸也有些急促:是啊,谁要能逮到窦建德,那就牛逼了! 说不得,便连史书上也会大大写一笔! “当然是俺了!”李道玄马上跳出来,得意洋洋道:“就夏军那帮草包,能挡得住俺吗?” “切!”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翟长孙一起还以嘘声。 看这帮家伙耍宝,李世民、夏雨相视而笑:真不愧是一群悍将,既使敌军数十倍于己,这帮人不但不惧,反而琢磨着谁能擒获敌酋。 士气可用啊!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了午后。 窦建德这时百分百笃定,李世民是不敢出来了,眼瞅着水上还没有消息,便下令道:“来人,召各军主将前来议事。” 凌敬一旁听见,不禁一愣,急忙道:“陛下不可!这是两军阵前,主将怎可轻离战阵?” 齐善行一听,本着你反对的我便赞成的争宠理念,当即反驳道:“唐军都不敢出来,有何不可。” 窦建德也不以为意道:“凌爱卿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于是,这么个奇葩的旨意便传了下去。 要知道,两军阵前,还从没有主将轻离战阵、临时召开军前会议的先例,这非常危险。 一旦遇到敌军突袭,后果不说可知。 但历史中,窦建德还真就这么干了,而夏雨的穿越,竟也没有影响这位大夏皇帝的心血来潮。 或许,这是笃定李世民不敢出来的有恃无恐? 又或许,迫不及待的想在众将面前炫耀一把自己的武德充沛? 窦建德真实的内心想法,外人不得而知,但就是这个奇葩的决定,给夏军的覆灭钉上了最后一根钉子。 须臾,张青特、韩洪、范愿、董康买、石瓒、徐圆朗、孟海公等大将,都纷至沓来。 虽然军前议事很离谱,让众将有些莫名其妙,但唐军鬼影都没有一个,所以,却也没人当回事。 权当窦建德这位大夏皇帝有权任性,大家陪着耍一把。 见众将聚齐,窦建德走下御车,有御前侍卫已经摆上了一圈蒲团,野外简陋,也只能如此。 “众卿坐吧。” “谢陛下。” 众将,以及原本就陪在窦建德身边的一众文臣纷纷落坐。 “诸位爱卿,”窦建德显得有些自得:“看来,咱们都高看了那秦王李世民,等了一上午,竟然都不敢出战。” “真是时无英雄,遂让竖子成名!” 众人心道:敢情,这是皇帝陛下迫不及待的想炫耀一下自己的独孤求败!?都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李世民不敢出战,让众人有点小看。 但人家毕竟是大破薛举、薛仁杲,擒杀刘武周、宋金刚,打得王世充一败涂地的英豪。 也没有窦建德说得这么不堪吧? 反正他们挺理解李世民的,两军实力相差那么大,采取守势,先解决了王世充很合理。 不过,皇帝陛下兴致那么高,还是拍拍龙屁凑趣一下吧。 当即,众文武纷纷出言,拍得窦建德龙颜大悦,一转头,却是看见长孙安世苦着张脸。 “长孙爱卿何故不乐?”窦建德一皱眉:啥意思,看不起俺老窦? “陛下,”长孙安世忽然跪倒,一脸更咽道:“李世民坚守不出,外臣是担心洛阳安危。” “若一直如此,我郑国危矣。” 众皆哑然,现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李世民是要先熬死了王世充,再来对付夏军。 但夏军也尽力了,若救不得,也怪不得他们。 “长孙爱卿真忠臣也!”窦建德喜欢忠臣,不禁感慨道:“你且放心,朕不会放弃,一定会再想办法。” “诸位爱卿,你们也再想想,如何救郑?” 众人一阵头大,都是苦无计策。 良久,大将范愿迟疑道:“能不能绕过虎牢,向南,走罗川道、阳城、轩辕关杀进洛阳盆地?” 长孙安世一听,眼睛便是一亮:这或许是条路啊! “万万不可!”凌敬却强烈反对道:“这一路虽然没有坚城,能长驱直入,但粮道怎么办?” “郑东十州,本就都降了唐,李世民又盘踞虎关,我军一旦南走,必会掐死我军粮道。” “如此,十万大军,便是到了洛阳,也会不战自溃。” “对,对,不能冒险。” 众文武一听,也纷纷点头,谁都知道,李世民是个劫粮小能手,这么干,风险太大。 “陛下,外臣却认为可行。” “洛阳并非无粮,只是不在城内,而在城外。诸位莫非忘了回洛仓以及洛口仓乎?” 长孙安世赶紧出言。 魏征却是直摇头:“长孙大人莫非忘了,回洛仓已被唐军夺占,别人如何肯让出来?” “指望就粮于敌,风险太大了,唐军就算守不住,也会一把火全烧了。” 长孙安世还不死心:“那还有洛口仓,此仓规模可观,此时也还在我郑军手中,正好可供大军就食。” 对啊!众人听得眼睛一亮。 “还是没用。”凌敬却泼冷水道:“若知我军南走,李世民肯定会想到洛口仓这个破绽。” “此前,唐军没打洛口,不是打不下,而是不想浪费时间。” “我军若南走,山路难行,再加上阳城、轩辕关尚在唐军手中,虽然兵力不多,却也要攻城。” “这样一来,某估算着,起码要半个月到二十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洛口。” “大家信不信,只要我军一拔营,李世民转身就会攻击洛口仓。” “各位别忘了,洛口仓就在虎关后不到五十里,李世民一日可至。” “据某所知,洛口仓守军不过三千余人,诸位以为,其能在李世民面前撑半个月否?” 顿时,现场一片寂静。 洛口只是个仓城,城防很一般,根本不可能在李世民面前撑上半个月。 更何况,听说唐军还有那恐怖的‘飞妖’,烧毁河阳浮桥和含嘉仓用的就是这玩意。 就算唐军一时打不下洛口,了不起再用飞妖放火,也不可能把粮食留给夏军。 所以,此路还是不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决战虎牢关(三) 与此同时。 山林中,一直关注着夏军情况的李世民忽然发现异状,急道:“军师你瞧,不少夏军大将领着亲卫朝窦建德中军去了。” “果然。” 夏雨也看到了,他们的位置居高临下,视野极好,夏军的一举一动可谓尽收眼底。 他笑了,这便是他等的最好机会。 将不在军,一旦唐军发起突袭,夏军必然应对不及,这是给了唐军一个偷塔的好机会! “窦建德要干嘛?军前议事?”李世民一脸疑惑:还能这么玩? “八成是的。” 夏雨也不说破自己早有所料,只是兴奋道:“殿下,将帅离军,此天赐良机,马上动手吧。” “不错,真是天助孤也!” 李世民也是狂喜,他万万没想到,窦建德会这么配合他,这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啊! 莫非,他真是天选之子!? 众将一听,也是精神一振,李道玄抢先道:“二哥,军师,咱可说好的,我来打头阵啊。” “可以!”李世民一口答应:“你马上率军出山,冲过浮桥,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冲乱夏军前锋,为大军打开通路!” “诺。那俺去了。”李道玄开心得手舞足蹈去了,心中暗自盘算:只打开通路算啥功劳,待会俺要直取中军,抢在所有人前面,先活捉了那窦建德,成就不世奇功! 李世民回过头:“军师,我与诸将也下山备战,你留在山顶,见得道玄打开通路,即打红旗告知孤出击。” 夏雨点点头,慨然道:“殿下,兵凶战危,切须小心!最后,祝殿下与诸位将军一往无前,成就盖世奇功!” “谢军师吉言,孤去了。”李世民大笑,豪迈的一甩红披风,臂夹金盔,大步流星走下山去。 秦琼、尉迟恭四将也冲夏雨一抱拳,神色决然,跟随而去。 夏雨心中激动,马上,他就要见证一场以少胜多、影响深远的奇迹之战,此大幸也! 窦建德御前,军议陷入了僵局。 眼见得又议不出个三五六,这位大夏皇帝也泄了气,心中对能否救郑成功已是信心不大。 之所以还在强撑,只能说是骑虎难下。 “报!”就在这时,有探马飞报御前:“陛下,郭士衡将军来报,他与唐军水师激战半日后,已将其逐走。” 窦建德大喜,急问道:“唐军战马如何?” “回陛下,唐军水师在郭将军骚扰下,只勉强抢回了数百匹战马,便匆匆向西遁走了。” “目下,郭将军正登陆沙洲和广武,将剩余马匹装船,稍后便回。” 窦建德大喜,虽然没能击败李世民,但也算大赚了一把,稍稍一出近日憋着的恶气。 “轰隆!” 就在窦建德刚要下令,大军即刻集结、全部返营之时,汜水西岸,突然蹄声如雷、大地震颤。 什么情况!? 窦建德和一众文武便是一愣。 在夏军的中军阵上,有一架负责瞭望用的高车,这是一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庞然大物。 此车登高望远,可一览战场全局,便于中军坐镇指挥。 高车上,有眼力极好的瞭望手当值。 此时,瞭望手脸色大变,急忙冲窦建德大喊:“陛下,汜水西岸突出一支敌骑,已冲上浮桥,杀奔前营去了。” 窦建德大惊,霍然起身,急问道:“有多少数量?是何军马?旗号何人?” “回陛下,约五百人左右,一水的重骑,看旗号,是唐军翼骑兵,领兵者似乎姓李。” 是李道玄和翼骑兵! 窦建德一和众文武本来悬着的心顿时放下。 虽然李道玄号称天下第一猛将,但只有区区五百人,便想来冲击十万夏军,开什么玩笑? 堆也堆死你! “陛下,”大将范愿在王琬死后,接任了先锋大将,当即奋然请命道:“此小儿辈不知死活,末将请命立即回阵,生擒此人!” “好,你即刻回阵。” “诺。” 范愿当即上马,领十数名亲卫火速回奔。 至于其它将领,却是丝毫未动,唐军只来了五百人,而前军就有两万,足以应付了。 若是被吓得全军戒备、如临大敌,岂非笑话! 窦建德眉头微皱,一脸疑惑:“诸位爱卿,李世民龟缩半日,突然派这五百人冲阵,是何用意?” 众人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毕竟,以四千人大破十万夏军这样疯狂、大胆到极致的想法,正常人怎么可能理解? “陛下,”大将石瓒迟疑道:“莫非是李世民知道水师战败,战马被抢,所以气不过,便派了李道玄来找些颜面?” “不可能!”张青特一脸不屑:“那李道玄便真是天下第一猛将又如何,个人的武勇在十万大军面前,不值一提。” “咱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凌敬在一旁没有吭声,他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没有头绪,只是低头苦苦思索。 而这时,李道玄率五百翼骑兵,早如离弦之箭冲过浮桥。 夏军前锋,离浮桥不过三百余步,这点距离,骑兵冲锋起来,也就是一两分的时间。 李道玄一挥手,身旁号手当即鸣号。 “呜——” 苍凉、连绵的号角声处,五百翼骑兵迅速汇集,一边小跑,一边开始列成两排横阵。 翼骑兵最大的战力来源,便是墙式冲锋,李道玄当然不会傻到不用。 唯一的问题是,翼骑兵训练时间尚短,还要一边奔跑一边列阵,这要求委实有点高了。 所以,一直冲到夏军前锋只有五十步时,翼骑兵才终于勉强列好了阵形。 不得不说,这有点手忙脚乱了。 本来百步之外,翼骑兵按惯例应该来一波弩箭雨的,但现在这点距离,却是来不及了。 李道玄也不在乎,反正直接干就完了。 这位超级猛将也立于墙阵最中央,长槊指天,向奋大呼:“兄弟们,有进无退,给俺凿过去!” “杀!” 五百翼骑兵疯狂呼应。 这些人战前都喝了一碗烈酒,正自气血上头,他们也知道,以寡击众,只有足够快、足够狠、足够不怕死,才能有胜算。 抱定了决死之心的他们,个个双目血红,咆哮如雷,如同一群嗜人的猛虎,猛冲向敌人。 此时的夏军前锋,却有点不太妙。 要知道,这些人从早上等到午后,站了足足有四、五个小时,要记住,是全副武装。 而且,还是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 可想而知,这些人有多疲惫和饥渴,早上那旺盛的求战欲,几乎已被折腾得一点不剩。 更重要的是,夏军阵形已经乱了。 从窦建德下令休息的那一刻起,士兵们就已经躺得东倒西歪,兵器也扔得遍地都是。 初时,有主将坐镇,情况还好一些,不至于太离谱。 但窦建德军前议事,把各军主将都召走了,这一下,军纪本来就有些松垮的夏军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尤其是前锋的两万夏军,离中军很远,更是天高皇帝远,一见范愿走了,几乎是一哄而散。 大家伙是东一堆西一堆的凑在一起,一边歇息,一边骂骂咧咧。 骂唐军无胆的有,骂上头瞎折腾的人也有。 反正唐军不敢出战,怕个鸟毛啊! 所以,等李道玄奇兵突出、奔袭而来时,可想而知,前锋的两万夏军是何等的愕然! “快迎敌!”范愿不在,至少还有副将,当下叫得是声嘶力竭。 夏军前锋慌乱不矣,仓促间想整队,却哪来还得及,甚至于很多兵士连兵器都不知道扔在了哪里。 总之,那是一地鸡毛,乱作一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决战虎牢关(四) 面对这样一群毫无阵形、甚至兵器都不齐的敌人,李道玄看得真切,心中是狂喜不矣。 这样的敌人,就是乌合之众,人数再多,那也是一触即溃! 军师真神算也! 李道玄不知道夏雨是如何抓住这般玄妙的战机,他这一根筋的人,也懒得费脑筋去想。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机会,狠狠的击溃敌军。 以五百冲两万,这样疯狂的事,他便是再胆大,以往也是不敢想的,但今天,他要创造奇迹。 “杀!” 整队完成的翼骑兵在有限的冲锋距离内竭力提速,霎那间,长槊如林,铁骑如墙,狠狠的就撞进了夏军前锋的中央步兵方阵。 顿时,惨叫声一片,翼骑兵长槊下,一名名慌乱的夏军被刺穿,一名名奔逃的敌人被撞死、踩死。 凶狠的翼骑兵虽然人少,却有如滚汤泼雪,只一个照面,便杀得夏军前锋狼狈溃逃,完全无半点招架之力。 “杀!杀!凿穿他们!” 李道玄热血上头,双眼血红,咆哮声有如雷霆。 翼骑兵疯狂冲锋,强横的墙线仿佛洪流奔腾,向着敌阵深处突击、突击、再突击。 这时,夏军军纪松垮,又无主将坐阵的问题爆发了。 眼见得敌军如此凶狠,似如神兵天降,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逃,上万夏军前锋步卒瞬间崩溃,扔下兵器,拼命逃窜。 夏军前锋两翼,本来有五千轻骑坐镇的,此时,还在混乱的整队。 但不等这些轻骑去支援中央,无数的乱兵便疯狂奔来,瞬间便将这些队友冲得稀里哗啦。 猪队友之可怕,可见一斑。 李道玄见状差点笑疯了,本来,他还担心被两翼的夏军轻骑缠住,但现在,他放心了。 “第一队,随孤向左,第二队,向右,把敌阵彻底冲乱。” 李道玄当机立断,将翼骑兵一分为二,驱赶着乱窜的溃兵,继续向着夏军轻骑猛冲。 只要再将这五千轻骑冲垮,他便彻底完成了任务。 此时,由于突阵已深,翼骑兵已维持不住如墙的阵形,但不要紧,现实已无须他们冲阵。 上万疯狂逃命的夏军步卒就是最好的帮手。 果然,只是一眨间的功夫,两翼的夏军轻骑便彻底崩溃了,转身也加入了奔逃的序列。 不远处,一路狂奔而来的范愿傻了眼。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范愿一脸懵逼,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堂堂两万夏军先锋竟被五百唐军骑兵冲垮了! 这才多大功夫,够喝杯茶吗!? 就是两万只猪,也没这么不堪吧!? “将军快走。” 范愿还在发呆,怀疑是否在做梦,他身旁的数名亲卫却发现了不妙。 铺天盖地的乱兵正席卷而来,再不逃命,会被生生挤死的,又或者被追击的唐军干掉。 范愿如梦初醒,毫不迟疑的一转马头,便逃向中军。 做为一名沙场老将,他没有试图去阻止败军,因为他知道,在崩溃的大军面前,任何努力都是徒劳的。 山林中,夏军看得真切,立即回头:“快,竖红旗!” “诺。” 身后,张玉忙奔到高处,竖起‘全军出击’的红旗,奋力招展。 山脚下,正等得心焦的李世民见状,大喜过望:“将士们,淮阳郡王已打开通路,轮到咱们了。” “唐军威武,杀!”李世民挥舞双刀,一骑当先。 “杀!” “活捉窦建德!” 三千五百名玄甲兵群情激昂,热血沸腾,跟随着他们无敌的统帅,向着战场狂奔而去。 快! 快! 一定要快! 李世民牢记夏雨的嘱咐,将马力摧到最大,只短短数分钟,便越过了浮桥,进入战场。 三千五百名玄甲兵,七千匹战马,而且是一水的重装甲骑,这全力冲锋的威势是非常惊人的。 大地剧颤,蹄声如雷,仿佛一道巨大的黑色洪流,疯狂奔突。 正溃逃的夏军前锋见状,更是唬得魂不附体,吃了吃奶的力气,逃向身后的中军大阵。 李世民并不恋战,挥军直线向东。 他的目标,只有那华盖之下的大夏皇帝——窦建德,途中,任何杂鱼都不是他的菜。 两翼不远,刚冲乱夏军前锋的李道玄见状,心中大急。 他也顾不得再扩大战果了,再耽误下去,大鱼就要被别人捞了,这个亏,他可不能吃。 “快,随孤直取中军,活捉窦建德。”李道玄急得跳脚。 “殿下,”身旁亲卫忙道:“右翼还在追敌呢,不等他们了?” “没时间了。派个人传令,让他们赶紧跟上。”李道玄一骑当先:“兄弟们,活捉窦建德。” “杀!活捉窦建德。” 一众翼骑兵也是欢欣鼓舞,狂呼跟上。 先前,还没开战时,面对数量恐怖的夏军,大伙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但一阵冲突下来,发现夏军菜得不行,简直不堪一击,每个人都是信心爆棚,战意冲天。 众所周知,再菜的军队,打起顺风仗来,战斗力都会立时飚升1000%。 却说夏军中军,窦建德和众文武心情都很放松。 虽然摸不准唐军的脉,但所有人都认为,八成是李世民恼羞成怒,便趁着夏军要回营,来找点颜面。 估计是自认为猛将精兵,只要一触即走,夏军人再多,也不容易逮住。 不过,这等骚扰,有何惧哉! 然而,高车之上,瞭望手很快就目瞪口呆地回报:“陛下,大事不妙,前军溃了!” “什么!?”窦建德和众文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将张青特急道:“你莫不是看错了?” “没有。快看,溃兵已经冲来了。”瞭望手一脸惊恐的一指前方。 窦建德和众文武纷纷跳起,放眼远眺。 果然,里许之外的两万前锋军不知怎的,突然就崩溃了,大批步骑正疯狂的逃向中军。 “怎么可能!?” 窦建德眼珠都快瞪出来了,他的两万前锋军也算精锐,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这不合理! 众文武也是一脸呆滞,两万大军打不过五百敌人,这的确太过奇葩! “陛下,”就在这时,暸望手再次示意:“李世民来了!此人亲率玄甲兵已经冲过浮桥。” “什么!?”窦建德和众文武再次一呆。 他们一直盼着的李世民终于出现了,但马都被夏军抢走了,再杀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只带四千骑兵也敢来搦战,这是对十万夏军不尊重吗? 窦建德勃然大怒:“李世民小儿,欺我大夏无人耶!” 他正要下令全军出动,让李世民来得去不得,凌敬突然神色大变:“陛下,某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窦建德有些莫名其妙。 凌敬一脸惊恐,似乎瞬间想明白了一切,急道:“陛下,唐军牧马是计,我们上当了!李世民这是要击我惰归,想一战消灭我军!” 众人一呆,随即哈哈大笑。 齐善行冷笑着直摇头:“四千破十万,凌大人莫非疯了?你真当那李世民是战神不成?” 众文武也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即便前锋已溃,但大夏中军五万多、后军两万余依然完整,用人硬堆也堆死李世民了。 世上以少胜多的奇迹或许会有,但没人相信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战虎牢关(五) 见所有人都不信自己,凌敬急得跺脚,眼见要命的危机已经逼近,一群人还却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争论。 “陛下,请相信微臣,李世民必直冲中军而来,请速让各军主将归阵,全力迎敌。” 窦建德脸色阴沉,虽然还有些不太相信凌敬所言,但整军备战却还是必须的,当即立断道:“快,所有将领立即归阵。今日,务必擒杀李世民。” “诺。”各将飞身上马,狂奔回阵。 这时,高车上,瞭望手又发出了警报:“陛下,李世民率玄甲兵直奔中军来了,请速定夺!” 李世民玩真的!窦建德惊怒交加。 若只是袭扰,李世民击溃了他的前军,便会见好就收,但这般架势,分明就是如凌敬所说,准备一战灭了他啊! 瞬息间,窦建德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污辱:四千对十万,李世民怎么敢!? 这时,范愿带着几名亲卫狼狈逃了回来,远远的便大喊:“陛下,唐军杀来了,快快迎敌。” 窦建德那个气啊:朕把前军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但想及范愿刚接手,适才又被自己召来御前,似乎锅不大,他也只好强压怒火:“慌什么!且站在一旁,随朕御敌。” 他的中军,实力雄厚,中央有步卒四万,两翼有轻骑一万,还有五千御林军,而唐军只有四千,有何惧哉! “诺。”范愿一脸羞红,赶紧老实的勒住马,护在窦建德身旁。 此刻,放眼放去,大批的夏军溃兵已经逃至中军二百多步开外,这些人身后,则是疯狂砍杀、赶羊似的唐军骑兵。 很明显,唐军这是要利用溃兵,把窦建德中军也冲垮。 凌敬唬得遍体是汗,急道:“陛下,赶紧放箭,让乱军别走,否则,中军若被冲乱,大势去矣。” “还有,赶紧命两翼骑兵出击,截住唐军,给中军整队时间。” 窦建德如梦初醒,此人不愧为一时枭雄,这时虽然慌,但还没有乱,赶紧传下令去。 虽然得令休息,但窦建德毕竟在此,中军的五万多夏军没敢像前军那般放肆、散乱,基本只是原地歇着。 此时,中军各军主将张青特、殷秋、韩洪、董康买、徐圆朗、孟海公又已就近归队,一旦得令,顿时迅速整队起来。 不多时,当溃兵已突至不足百步、近在咫尺时,张青特直属的两万步卒前队终于勉强整好了队形。 “快、快放箭!”这位张大将军急得跳脚。 数千夏军弓、弩手赶紧冲上前,拔箭、张弦,在溃兵已冲近中军五十步时,终于放出了第一波箭雨。 “嗖嗖嗖——” 霎那间,万箭齐发,密如飞蝗,正闷头疯狂逃命的夏军溃军顿时死伤一片,哀嚎震耳。 “往两边去!往两边去!不许冲乱本阵,违者杀无赦!” 张青急扯足了嗓门,对着溃兵疯狂大吼,希望这些倒霉的家伙能聪明一点,不要连累了他人。 然而,战场太过混乱,张青特一人大吼,又有几人能听见? 再者说了,人都有从众心理,上万人一起溃逃,一旦形成了趋势,根本就是不管不顾。 于是,虽然被自己人射得死伤一片,但夏军溃兵仍潮水般的涌向中军,压根没有绕路的打算。 仿佛追着这些人的,不是一个头两只眼的唐军,而是可怕的洪水猛兽。 凌敬见状,脸色发绿,慌忙道:“陛下快走!快,去阵后。” 乱军是疯狂而盲目的,谁敢阻拦他们逃命,别说你是窦建德,就是天王老子,也敢给你一刀信不? 窦建德脸色铁青,虽然憋屈不矣,但也不敢再待在阵前,咬牙切齿对张青特道:“青特,近阵者杀无赦,一定要顶住!” “朕马上就掉后军来支援。” “诺,陛下快走。”张青特也急了。 窦建德急弃了御车,跳上御马,带着范愿、殷秋,还有凌敬、齐善行等一行文臣在御林军保护下狼狈逃往阵后。 此时,溃兵已冲至中军二十步,双方近得都看清彼此的鼻毛。 张青特见来不及再放箭了,赶紧便让弓、弩手撤下,让刀盾手、长矛兵顶上,一时间,阵形急速转换,不禁慌乱一片。 这时,统领两翼各五千轻骑的韩洪、董康买两员大将也终于整理好了所部,见得形势不妙,立即领军奔出。 中军四万步卒,挡住一万多溃兵应该不难。 只要他们能够截住尾追的唐军兵锋,中军很快就能稳住脚步,届时,两万多后军再赶来支援,李世民便有三头六臂,也是必败! 然而,韩洪、董康买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这二将刚一奔出,便和潮水般涌来的溃兵撞个正着,二将一边大吼:“闪开,快闪开,不要挡路!”一边奋力砍杀,冲向唐军。 然而,溃兵早就失去理智,只顾埋头狂逃,瞬间便将韩、董两部轻骑冲得晕头转向。 甚至于,见韩、董两部骑兵竟然砍杀自己,穷极逃命的他们竟然红了眼,也是拔刀相向。 与此同时,溃兵也瞬间撞上中军,这些人根本不管眼前的刀山盾海、如林长枪,一头便疯狂的撞了上去。 毕竟是自己人,面对溃兵,夏军步卒不禁有些迟疑,不忍下死手。 然而,溃兵却不管这些,见刀盾兵、长矛兵拦住自己去路,竟是挥动刀枪一阵乱砍。 吃了亏的刀盾兵、长矛兵大怒,当即也不再留情,一阵猛杀。 …… 夏军陷入了惨烈的自相残杀中! 乱了! 乱了! 张青特面对如此乱局,真是头晕目眩,简直想晕过去,一了百了。 驱赶着乱兵的李世民见状,开心得简直飞起,当即大吼:“放箭!冲,给孤冲进去。” 玄甲兵得令,立即向前无差别放前,反正全是敌人。 霎那间,箭如雨下,本来还能勉强阻拦溃兵的夏军中军步、骑立即惨嚎着被射倒一片。 这一下,防线顿时无法维持,溃兵看见缺口,顿时潮水般撞了进去。 逃! 赶紧逃! 只要自己逃得比别人快,就能活命! 张青特欲哭无泪,他已经有所预料,今天恐怕要大败亏输了,只盼着后军赶紧来增援。 “顶住!顶住!不能退,援兵马上就到。”张青特红了眼,手中长槊拼命砍杀,但糟心的是,杀的都是自家人! 就在夏军中军大阵已摇摇欲坠时,李道玄又上前给了踹门一阵。 这位超级猛将,率领一队翼骑兵,也不管啥阵形了,现在就是要快、就是要猛冲猛打。 这货一马当先,挥动长槊,撞入阵中,所过之处,如破浪而行,无一合之敌。 一众翼骑兵仗着自己甲厚血长,也是如恶魔一般挥动长槊,疯狂砍杀着一切挡路之敌。 “窦建德在哪?” “不要恋战,去抓窦建德!” 索幸,杀得性起的李道玄没忘记最重要的事,这位杀星大呼狂战,只顾向前向前再向前。 一众翼骑兵也跟着他们的疯狂统帅,一路狂突,直杀得人是血人、马是血马。 李世民见状,也不厚道的率三千玄甲兵冲入阵中,雪上加霜什么的,他是最喜欢了。 而且,巧巧的,李世民冲锋的方向,正对着张青特。 一见对方旗号,李世民便是大喜,活捉窦建德之前,若能击杀此人,夏军必然更乱。 “速杀了此将!”李世民挥舞双刀,直取张青特。 尉迟恭一直护在李世民身侧,见状也挥动自己的禹王开山槊,气势汹汹的夹攻上去。 若是平时,以尉迟恭的自负,是决计不屑二打一的,那太丢份。 但现在,为了大局,他也顾不得了。 张青特正拼命维持摇摇欲坠的战局,猛见得前方冲过来一员金甲敌将和一名黑脸敌将! 金甲敌将不用说,必是李世民无疑! 另一人,虬壮威武,面如黑炭,唐军中有些特征的,也只有尉迟恭这位超级猛将! 张青特大骇。 虽然他自负也有些武勇,但决计没傻到认为自己可以独扛李世民和尉迟恭二人的地步。 他想逃。 但他若一逃,估计中军必崩,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稍一迟疑时,李世民、尉迟恭已经冲了上来,双刀、长槊,便向他凶狠招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决战虎牢关(六) 张青特逃跑不及,真是欲哭无泪,只能玩命。 李世民双刀来得快,直接一个双鬼拍门,剁向对方脑门,霎那间,刀光如练,森寒如雪! 张青特急忙一横长槊,架住这要命的双刀,兵器激碰,火星四溅。 尉迟恭紧随而来,瞅得便宜,照着张青特胸口空门便是霸烈一槊,槊风直要炸裂。 张青特唬得魂飞魄散,急推开双刀,回槊格挡。 “当!” 两只大槊当空撞击,迸发出巨大的金铁之声,直震得张青特虎口剧痛、双耳有如雷鸣。 这尉迟恭好强的勇力! 张青特惊骇无比,还没得他缓一口气,李世民这不要脸的又舞动双刀,剁向其马首。 很好,这叫射人先射马! 可怜张青特,武艺只能算二流偏上,哪打得过李二和尉迟恭这两位猛男厚颜无耻的夹攻。 这简直是欺负人! 不,这就是欺负人! 于是,反应不及的张青特,只能睁睁睁的看着李世民一刀便将自己的马头剁翻在尘埃。 鲜血喷涌处,无头马尸扑倒在地,将可怜的张青特一头颠下马来。 “扑通!” 摔得头晕眼花的张青特还没有回过神来,瞥得便宜的尉迟恭长槊一探,便又补了一槊。 顿时,张青特这位夏国大将军就此走完了全部人生,含恨当场。 “大将军死了!” 张青特一死,立时加剧了夏军中军的雪崩,更大混乱,开始从前往后,迅速的漫延着。 李世民见状大喜,一抬头,看见阵后一杆黄龙旗正在迎风招展。 “窦建德在哪里!” “随孤冲啊。” 李世民杀得兴起,双刀狂舞,当者皆碎,疯狂得冲向目标。 却说徐圆朗、孟海公,二人率了旧部战兵两万,俱是步卒,此时正好都在中军之中。 不过,由于二人新附,窦建德对其战力有些看不上,便安排在后队。 也就是说,担任一个预备队的角色。 事实也是如此,这二位草头王,带兵能力只是泛泛,别说不如唐军,比夏军都差不少。 这导致二人废了半天劲,才将休息中的部下整编好, 而这时,前队已经一片大乱,和溃兵、唐军扯做一团。 孟海公见形势剧变,赶紧问徐圆朗:“鲁公,这、这夏军情况不妙啊!咱们该怎么办?” 言下之意是:咱们现在赌夏军,还是赌唐军? 徐圆朗脑筋疯狂转动。 他早有猜度,唐军牧马可能是计,但他万万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只带四千骑就来了。 如此惊人之举,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但偏偏就是这般看似找死的举动,竟然打得十万夏军接近崩溃,让徐圆朗大跌眼镜之余,却又钦佩无比。 莫非,这便是天命乎!? 只一瞬间,他便决定,把赌注押在李唐这边——这窦建德,毕竟也只是草头王,看似声势再大,但还是经不起考验啊! “老孟,”徐圆朗飞快道:“我决定了,帮李唐!窦建德没有那个命。” “好!” 孟海公知道徐圆朗比自己脑子好使,当下也不犹豫,一口答应。 他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窦建德,身边却只有五千御林军,眼眸中凶光闪动:“鲁公,那干脆一不做,二不做,杀了窦建德,以做晋身之阶!” 徐圆朗心中一哆嗦,这孟海公虽然不够聪明,但可比自己凶残多了。 “不可!”他连忙阻止道:“老孟,窦建德待我等不薄,咱反就反了,毕竟咱是被逼降,情有可原。” “但若是忘恩负义,杀了新主,必为天下不容。届时,就算投了李唐,别人还敢用咱?” 说到底,虽说徐圆朗也只是小聪明,但还是比孟海公有底限的。 虽然乱世之中,大伙都不是什么好鸟,尔虞我诈也是常事,但多多少少也得要点颜面。 孟海公一听,颇有些遗憾,也只好道:“某听鲁公的,那咱怎么做?” 说好相机策应唐军的,总不能啥都不干吧? 就在这时,前面隐隐传来,有人大喊张青特战死,导致前队越发的混乱,离崩溃只差一线。 有了! 徐圆朗脑筋一转,刚要说话,一旁,却有一名御前亲兵飞骑而来,来到徐、孟面前。 “二位将军,陛下有命,速提兵上前,挡住唐军。” “陛下已经命后军火速上来增援。” 御前亲兵急火火的传达了窦建德的命令,显然,这位大夏皇帝仍然认为自己还没输,竭力想翻盘。 徐圆朗会给窦建德机会吗? 答应是不可能! 他突然挺起手中长槊,只一槊,便将措不及防的御前亲兵刺死于马下,然后回视左右,厉声道:“弟兄们,咱不替窦建德卖命,给我撤!” “全部给我大喊,夏军败了!快!” 孟海公瞬间明白了徐圆朗的意图,暗自叫好,这既策应了唐军,却又不用和夏军打生打死,当即高兴道:“对,快喊起来。” 要知道,为了展示自己的宽宏大量、推心置腹,窦建德并没有打散徐圆朗、孟海公的兵马。 也就是说,这两万后队,全是二人的心腹旧部! 这也就意味着,二人怎么吩咐,旧部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照做,压根就不再认窦建德! “夏军败了!” “快跑啊。” …… 霎那间,徐圆朗、孟海公两万后队狂呼乱喊,掉过头去,便向着后军方向疯狂奔逃。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徐、孟二人的这记损招对夏军来说,是致命的! 夏军中军的两翼轻骑和前队本来就岌岌可危,忽然身后又一阵大乱,一掉头,却发现后队竟然莫名其妙的崩了。 这下,等不到支援的他们也彻底放弃了挣扎,呐一声:“败了,快跑啊!” 呼啦,几乎只一眨眼的功夫,徐圆朗、孟海公就带垮了整个中军,无数夏军潮水般溃退下去,疯狂逃窜! 李世民正纵马一路狂砍,猛见得敌军后队突然溃逃,随即便引起了整个中军的崩塌。 他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心中狂喜,暗呼徐、孟二人干得漂亮,这机会把握得恰到好处! 而这也意味着,窦建德现在身边,仅剩五千御林军可用了! 此,天赐良机也! 看着二、三百步外,窦建德那杆风雨飘摇的黄龙旗,李世民眼眸中满是熊熊燃烧的野心! “弟兄们,不要恋战,直取窦建德。冲啊!” 李世民放声大呼,以身作则,奋力向前。 四千玄甲兵和翼骑兵,此时简直战意冲天、信心炸裂:顺利、太顺利了!若夏军皆如是,便有百万又何妨! 他们满怀崇拜的看着李世民这位无敌的统帅,随将旗指引,也奋力向前,直取黄龙。 唐军一帆风顺,窦建德就惨了。 两翼轻骑乱了,前队也乱了,他正指望后队能上前增援一下呢,却突见后队毫无征兆的也崩了。 眼见得大批后队如潮水般从身旁狂奔而过,徐圆朗、孟海公更是纵马狂奔、头也不回。 窦建德完全懵逼了:这是什么情况? “苦也!”齐善行气得一跺脚,脸色发紫:“这两个废物,连打都不敢打,便望风而逃么?” “这两个狗贼!当初真不该接受二人投降啊。” “可不,害死人啊!” 一众文臣也急了眼,当即破口大骂。 凌敬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觉得,徐、孟二人再废物,好歹也是一文草头王,不至于这般不济、整一个望风而逃吧? 更诡异的是,逃得时机这么巧、这么致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决战虎牢关(七) “陛下,”凌敬一脸苍白,他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了:“这徐圆朗、孟海公恐怕早与唐军勾结了,这一切都是计!” 凌敬这一提醒,所有人都醒悟过来,毕竟都是一时人物,哪有真的傻子! 这下,立时又是一片暴怒的狂骂。 窦建德更是双拳紧握,眼眸充血,咬牙切齿道:“好个狗贼!枉朕对他们推心置腹,优待有加,却如此两面三刀,真是枉为人子!” “陛下,”凌敬苦笑道:“这二人还是留有情面的,只是策应了唐军,若他们直取御前——” 所有人顿时脸色一白,打了个寒噤! 是啊,若这二将直接举兵反叛、来攻御前,恐怕不用李世民来攻,就可能将一众君臣一网打尽! “这、这——”窦建德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莫非,他还要感激这二个狗贼不成!? “杀——” 就在这时,失去阻拦的唐军已然如离弦之箭,直接杀向御前而来,所过之处,溃逃的夏军四散躲避。 当先一员唐将,一身金甲,手持双刀,真是勇不可挡,正是李世民! 凌敬见势急,急道:“陛下,大势去矣,请速走!” 现在的凌敬,已经不盼着能翻盘了,只盼着窦建德能逃回河北,那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眼前这一战,已经是彻底输了。 至于他自己和一众文臣,乱军之中,八成是走不掉了,只能是各安天命。 窦建德这时也彻底慌了,他虽然身材雄伟,也有些勇力,但绝不是啥屌炸天的猛将。 眼见得李世民已杀至百步,他再也不敢停留。 “陛下,快上马。”殷秋也急了,慌忙牵过御马,催促窦建德赶紧逃命:“末将来断后。” “殷爱卿保重。” 窦建德十分感动,到底还是有忠义之将的,急忙上马,便待逃走。 “陛下,末将护着您。”范愿很机灵,他可不想留下来送死,当即一脸忠心耿耿的凑上来。 “好,好,咱快走。” “陛下,臣等怎么办?” 窦建德刚要闪人,齐善行慌了,看窦建德这意思,似乎没打算带着他们这些文臣啊。 “对啊,陛下,带上微臣吧。”众文臣也急了,毕竟,谁想死,谁愿死啊! 窦建德又纠结了。 眼下逃命要紧,但带着这帮累赘的文臣,能逃得掉吗? 但若不管这些人,只顾自己先溜,似乎又与他一贯仁德、义气的人设不符?会不会伤人品? 窦建德还在犹豫,但殷秋却急红了眼,因为李世民已经杀到了五十步外。 这点距离,瞬间便至! “来不及了,陛下快走!” 殷秋一狠心,用手中长槊猛一拍窦建德的马屁股,御马长嘶一声,立即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范愿急忙跟上,也溜之大吉。 齐善行、孔德绍、张玄素、魏征等一干文臣顿时傻了眼。 殷秋到底还是厚道人,一跺脚怒道:“还愣着干嘛?各位赶紧逃吧,某挡不住了几时。” 凌敬很机灵,第一个爬上马,在几名亲卫保护下,狂追窦建德而去。 不管如何,总得先逃了试试。 万一成功呢? 齐善行等见状,如梦初醒,慌忙也是各自上马,乱哄哄的逃之夭夭。 殷秋也顾不得这些人,火速回身,对一众御林军怒吼道:“诸将士,报效陛下,就在今日,誓死挡住唐贼!” 五千御林军自是夏军第一等的精锐,平时更受窦建德厚养,士气极高。 所以,虽然此时大厦将倾、万众溃逃,心中早已是胆颤心惊、一片绝望,但仍未溃散。 听得殷秋将令,也只好硬着头皮准备迎敌。 李世民这时却急了。 他都看到黄伞下窦建德的面容了,没想到这位大夏皇帝竟如此无胆,丢下大军溜了。 这怎么能行!? 他绝不会给窦建德重整旗鼓的机会。 眼下这样的天赐良机,上天也绝不会再给他一次。 所以,必擒窦建德。 于是,小秦王放声怒吼:“冲过去!休走了窦建德!” “杀!” “休走了窦建德!” 一众玄甲兵、翼骑兵将士也疯狂的怒吼着,四千骑像一道黑色的凶猛狂涛,碾压过来。 因为夏军的御林军是礼仪军种,虽然精锐,但基上用不着野战,所以,装备华丽而轻便。 就比如第一线的刀盾兵,盾牌并不是重型的甲盾,而是轻型的圆盾。 这玩意,再雕上精美的花纹、涂上绚目的金漆,无疑是威严而华美的,但防御力就呵呵了。 所以,看得真切的李世民都懒得放箭,直接一马当先,就撞将上去。 当面的夏军刀盾兵见李世民杀来,一咬牙,便左手抬盾、护住自己,然后蹲身挥刀,准备砍李世民的马腿。 就算自己被撞死,若能把这李世民砍下马来,也算报了夏王的恩义。 而李世民是何等战将?遂一夹马腹,今日乘坐的宝马飒露紫当即会意,奋力腾空跃起。 那夏军刀盾兵顿时一刀砍空,还没回过神,李世民一弯腰,顺势一刀劈下。 “喀嚓!” 镔铁宝马削铁如泥,只内衬了一层薄铁皮的圆盾如何挡得住,瞬间便被一刀斩为两片。 同时断裂的,还有那夏军刀盾兵的头盔和脑袋,鲜血和脑浆喷洒。 飒露紫轻松落地,却已突入夏军阵中,李世民双刀狂舞,如破浪而行,直追窦建德。 其身后,无数玄甲兵和翼骑兵也紧随其后,撞入敌阵。 这些骄兵悍将,盔厚甲利,战力超群,又士气爆棚,如何是窦建德的这群御林军可比。 初一接阵,这些御林军便被杀得人仰马翻、尸横滚滚。 “顶住!” “给我顶住!” 殷秋红着眼,挥槊疯狂砍杀,抵住当面敌兵。 虽然他箭伤未愈,此时却只能拼了这条性命,希望能给窦建德多争取点逃命的时间。 然而,面对凶暴无比的一干大唐猛将,他还是太弱了。 李道玄运气不佳,中途撞上夏将韩洪的轻骑,被阻了一阻,便落后了李世民一小截。 此时,这位郡王爷正急眼呢,正好撞着了殷秋。 “聒躁!” “都闪开!” 见得眼前这厮还要垂死挣扎,李道玄冷哼一声,快马如电,长槊如龙,当胸便是一槊。 可怜殷秋,只觉眼前一花,已被一槊破甲、透胸而过。 凄厉的惨叫声中,李道玄右臂发力,竟在快马奔腾中,将殷秋生生挑离马背、顶在半空。 “去死吧!” 平时的李道玄,阳光跳脱、毛躁嘻笑,此时的他,却仿若杀神一般,眼神恐怖,浑身杀气,右臂一甩,便将殷秋摔落尘埃。 这位夏军的御前大将军,略一挣扎,便口鼻喷血,毙命当场。 这时候,刘黑闼、苏定方、曹旦、高雅贤,夏军真正最有实力的四员大将同时缺席的弊端显露无疑。 但有一人在场,或许结果都会不同。 又或者,此时的窦建德会后悔,为何会因功高盖主,便轻率杀了夏军第一名将王伏宝。 否则,更不至于此。 殷秋一死,本来就军心大乱、只是勉挡抵挡的御林军立时崩溃了,纷纷作鸟兽散、各自逃命。 而这,距离窦建德逃命,也不过一、两分钟。 真不知道,这殷秋死得值不值。 第一百二十章 决战虎牢关(八) 如此轻松的便击溃了窦建德最后一道护身符,李世民自然大喜过望。 他可是清楚的看见,就在前方二百多步之外,窦建德只带了数十骑,正在狼狈奔逃。 由于逃得突然,竟是连皇帝的旗号、仪帐都尽皆扔了,可见仓惶。 “追,快追!” “前面穿金甲者便是窦建德!” 李世民激动得不行,挥刀直指向前,给大军指引目标,甚至见夏军逃兵碍事,便大喊:“不要挡路、跪下免死!” “不要挡路、跪下免死!” 一众玄甲兵、翼骑兵也是纷纷大呼,若在平时,只要敌军不主动跪地投降,他们毫不客气的便会杀死。 因为大唐军律规定:首级即军功! 但现在,前面有窦建德和一群大鱼,随便逮一条都会吃喝不尽,便没兴趣搭理一群小虾米了。 听得唐军叫喊,不少夏军御林军便直接跪地举手,利索降了。 窦建德对他们再好,也没性命重要。 顿时,唐军阻力大降,四千骑疯狂抽马,毫不顾忌马力,只为能尽快拉近和窦建德的距离。 尤其是李世民、李道玄哥俩,更是仗着马好、骑术精,跑在最前。 却说窦建德,拼命逃向一里多外的后军。 虽然东南不远,就是夏军连绵的大营,最近的前寨甚至更近,但窦建德压根不敢去。 夏军主力都已出战,每座营寨,都只留了数百、甚至千余守军。 就这么点人,大势崩塌之下,能不一哄而散就天谢地了,如何还能抵挡住尾追的唐骑? 所以,他只能逃去后军。 好歹,那里还有两万多夏军,只要后军大将石瓒能稳住阵脚,便不至于全军覆没。 那样,既使这一战输得再惨,只要他能退回河北,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窦建德最后的希望很快破灭了。 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徐圆朗、孟海公。 这两个阴险狡诈的货,狂呼乱喊‘夏军败了’,不仅引崩了中军,还一路向后军冲去。 徐圆朗想得很简单,引崩了中军并不够,还得把后军再整垮。 这样功劳才足够大! 结果,徐圆朗很快就梦想成真了。 石瓒一路飞奔赶回后军。 由于唐军不出,主将也不在,还处在最安全的大后方,后军的夏军更是自我放飞出了天际。 不仅躺得是东倒西歪,还四下乱走,有胆大的,更直接溜到附近的池塘喝水。 等听到前方号角连天、喊杀大起,这些夏军一片愕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主将又不在,副将也不敢做主,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 等石瓒赶回,一见两万多人一片混乱,差点气死。 结果,还没等他急里忙慌的将后军整顿好,中军却已崩了,无数溃兵疯狂溃逃而来。 领先的似乎是徐圆朗、孟海公的部下,这些人一边逃窜,一边还大喊: “夏军败了!” “快跑啊。” “张青特已死!” “陛下被活捉了!” …… 总之,什么危言耸听、什么吓人,徐、孟二人就让部下喊什么。 反正现在一片混乱,后军也不可能有机会分辩真假。 石瓒听得目瞪口呆:这才几分钟啊,五万多中军也完了?那唐军莫非都是天兵天将? 两万多后军也懵逼了。 不是说唐军人数很少吗,怎么前面好几万人,一眨眼功夫就全败了,连陛下都被捉了? 石瓒一时六神无主。 他还不知道徐、孟二人叛变了,眼见得溃兵已近,便一拍马迎上前,不死心的大呼道:“徐将军、孟将军,陛下何在?” 徐圆朗多鸡贼啊,一脸‘悲痛’道:“石将军,快逃吧,陛下被那李世民单骑活捉,殷将军也战死了。” “再不跑,咱们也要成阶下囚了。” 说着,他为了装得逼真,也没趁机杀死石瓒,只是和石瓒一错身,便十分‘惶急’的逃窜而去。 石瓒信以为真,彻底绝望了。 若窦建德还在,他肯定要驱散溃兵,稳住阵脚,做最后一搏的,但如果窦建德都不在了,他再挣扎,又有什么意义? 见石瓒都信了,两万多后军哪还会怀疑? 这些人相视一眼,也不等徐圆朗、孟海公驱溃兵来冲阵,便是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由于身处乱世,大伙都很有逃命经验。 一边逃,一边丢盔弃甲,甚至连兵器也扔了,只为能跑得更快一点,好逃回老家去。 石瓒见状,更是放弃了。 寻想了一下,不想当唐军俘虏,这位大将军一拍马,竟也带着几名亲卫,落荒而走。 他哪里知道,此时,窦建德在范愿保护下,离后军只有一百多步了! 然而,造化弄人,就差这一点时间,一切便已不可挽回。 可谁让窦建德急于逃命,连皇帝的旗号、仪帐都扔得干净呢,否则,石瓒远远便会看见。 真是要命的误会和错过! 于是,就在窦建德接近后军、以为即将得救时,在他的眼皮下,后军瞬间便溃散了。 “这、这——” 看得真切的窦建德,目瞪口呆,手脚冰凉,简直一个天晕地转。 徐、孟二人败兵的乱喊,他当然听得清楚,心里也很焦躁,但是,他还抱有一点幻想。 幻想着石瓒能聪明点,不会上当。 可没想到,这个新任的后军大将军蠢得跟猪一样,竟放任大军溃散,上了别人的恶当。 石瓒误朕啊! 窦建德欲哭无泪,恨不得将石瓒这蠢材生吞活剥了,只要再坚持片刻,他就赶到了啊。 “冲啊,活捉窦建德。” “莫跑了前面穿金甲者。” 就在这时,身后唐军喊杀声甚急,窦建德急一回头,便惊见李世民率唐军已迫近百步。 “陛下快走!”范愿急得跳脚。 窦建德却有些茫然,后军也没了,他还能逃往何处? 范愿还有些急智:“陛下,去水营!那里还有郭将军的水师,咱们坐船直接回河北。” 言下之意:十余万大军,那是统统不要了。 “能逃得了吗?”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唐军,窦建德已是慌得六神无主,失去了判断。 “谁都别带了,就咱们两个,一定能走得了。”范愿心中一横。 窦建德看了看身后不远,凌敬、齐善行等文臣正惊恐万状的死追着他,再想想御营中,伉俪情深,却仍毫不知情的曹皇后,以及培养多年、聪明懂事的养子窦骁,一时心如刀绞。 他悔,为何逞强要救王世充! 他恨,自己无能、一战惨败! 如今,不仅落得三军尽没、抛妻弃儿,一世英名,更是付诸流水,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 见窦建德还是难下决心,范愿急了:“陛下,别犹豫了!河北咱还有十万大军,还有刘黑闼、苏定方、曹旦、高雅贤一众大将,只要您回去,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窦建德听得眼睛一亮:是的,他还有本钱!遂心中一横,歉疚的望了眼凌敬等人,一咬牙:“范将军,你当先开路,咱们去水营。” “诺。” 范愿大喜,挥动长槊,向前开路,直奔东北方向郭士衡的水营而去。 只要上了船,那李世民再厉害,也奈何他们不得了。 一时间,窦建德、范愿仗着武艺高强、座骑又都是罕见宝马,竟二骑绝尘,冲杀而去。 别说带着一众文臣了,便连仅剩的十余亲卫也丢在了脑后。 凌敬、齐善行等见状,俱各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文臣,论骑术、论冲杀,那都是个菜! 窦建德玩这么一手绝的,谁能还追得上!? 眼见得李世民已追至身五十步,瞬息便至,众文臣绝望之余,竟是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也。 李世民此时懒得理这帮文臣,就算窦建德逃出花来,他也誓要活捉对方! 于是,李世民、李道玄也掉转方向,死追窦建德。 …… 与此同时,接到前方大胜的李世绩,立即欣喜的率一万本部冲出关门,杀奔战场而来。 当然,已经轮不到他打仗了。 李世绩就要干的,就是接收俘虏,占领营寨,缴获物资,将胜利的果实装进口袋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 窦建德被俘(上) 侯君集,隋唐演义中的‘小白猿’! 这位历史名人,并不像演义中描述得那般瘦小枯干,反而是身材雄壮,仪表堂堂。 而且,此人自小纨绔胆大,赌性更是极重。 很多人不知道,侯君集出自三水侯氏,也是关陇门阀的一支,甚至和李世民家是世交。 两人的祖母,更是同出于关中窦氏,标准的亲戚。 所以,两人不仅是发小,还是同窗,论私谊之深厚,便是长孙无忌这个大舅子也有所不及。 十几岁时,侯君集便去太原投奔了李世民,担任其幕僚。 历史中,李唐太原起兵、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侯君集都是最积极的推手,就是一个敢赌! 而赌赢的回报,自然是非厚的,成就了侯君集一代名将、陈国公的前程。 但最终,侯君集赌输了一次,而这一次,就输掉了所有,包括性命,所以说,久赌必输! 不过,现在侯君集可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他率五百后队撞入夏军中军之后,迎面就撞上了韩洪,侯君集一瞅对方将旗,便是大喜。 这韩洪也是夏军大将,若能擒杀,功劳也是不小。 当即,侯君集怒吼一声,便直冲韩洪而来,不由分说,当胸便是一槊,十分的猛恶。 别看历史上,侯君集是大器晚成。 但晚成的,只是此人的兵法,做为关陇军事贵族的一员,侯君集自小就是弓马娴熟、武艺高强。 妥妥的悍将一枚! 此时,张青特已死,徐圆朗、孟海公已带崩了中军。 韩洪正十分慌乱,也有逃窜之意,却忽见迎面冲来一员年轻唐将,直接向他杀来。 那凶狠的模样,仿佛二人有杀父之仇一般。 韩洪一惊,急用槊一挡,火星四溅处,震得他双臂发麻。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韩洪立刻便知道,他不是眼前这年轻唐将的对手。 韩洪无心恋战,当即虚晃一招,拨马便走。 三十六计,自然走之上策。 侯君集一见,哪里肯放? 抓到窦建德这种天大的好事他不敢想,送上门的功劳如何能错过? 侯君集迅速抄起马旁挂着的流星锤,急赶两步,将锤头抡圆,照着韩洪后背便掷了过去。 乱军之中,声音嘈杂,等韩洪听到脑后恶风不善,却已经迟了。 狠厉的流星锤飞越了十余步距离,重重地砸在其后背上。 由于流星锤本就是破甲利器,韩洪穿着的明光铠也抵挡不住,顿时惨叫一声,口喷鲜血,跌下马去。 侯君集大喜,赶着立功的他也没空抓活的,冲上前就是一槊。 顿时,又一员夏军大将人生了帐。 等侯君集一槊将韩洪脑袋砍下、喜孜孜的在马上系好后,乍一抬头,却不禁有些发懵。 玄甲兵、翼骑兵突击得太快了,侯君集稍一耽误,便被拉在了最后。 其身边,竟只剩下寥寥十余骑还追随在左右,大半还是充任他亲卫的侯家家生子。 侯君集大急,慌忙问身边亲卫:“殿下他们往哪里去了?” 亲卫也有些发懵,他们只顾护着侯君集两侧,也没有注意李世民追着窦建德去哪了。 “似乎是往东去了。”几名亲卫很不肯定地道。 侯君集有些无语,反正他击杀韩洪、已经捞着了不小的功劳,后面就特么的随缘吧。 “走。” 侯君集一摧马,向东而去。 由于他冲击的是韩洪的右翼轻骑,自然就处在整个战场的最北侧,万没想到,机缘会不期而至。 侯君集快马飞奔,一路的夏军溃兵他根本懒得理会,收罗这些小虾米,自然有李世绩来干。 忽然,有亲卫眼尖,一指右前:“将军,你看那可是窦建德?” 侯君集一愣,赶紧望去,便见数十步外、一员夏军大将护着一名金甲之人,正由西南逃向东北。 由于战场上遍地都是乱军,那夏军大将为了逃命,竟一路砍杀、毫不留情! 我操! 侯君集顿时瞪大了眼,心中狂喜。 要知道,金甲可不是谁都能穿的,不是一方诸侯,就是帝王重将,这必是窦建德无疑。 “哈哈哈,天助我也!” “儿郎们,快随我活捉窦建德!” 侯君集差点笑疯,这真是天上掉的好大馅饼,猛一夹马腹,便直扑窦建德而去。 众亲卫也目露凶光和贪婪,蜂拥追上。 “给某死开!” 侯君集抢功心切,见得挡路者,不由分说,便是一槊捅翻,斜刺里便直取窦建德而来。 窦建德见状大惊,他没想到,都逃到战场边缘了,竟然还撞着唐军。 更不妙的是,他身为大夏皇帝,并不需亲自上阵,所以,随身只有宝剑一柄,并无长兵。 这要遇上敌军大将,可是相当危险! 好在范愿忠诚,急一转马头,一边来迎侯君集,一边大呼道:“陛下休管某,快去水营。” 窦建德几乎流泪。 他知道,范愿一旦被截住,不是战死,便是被俘,很难逃脱。 但他也爱莫能助,更不能辜负了范愿的牺牲,当即一咬牙,驱御马继续向东北狂奔。 “别管某,都去追窦建德。” 侯君集也急了,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当即一边来战范愿,一边吩咐身边的唐兵。 十余名唐兵也不犹豫,当即绕过范愿,去追窦建德。 反正唐军大胜,敌人只有四散奔逃的份,再加上侯君集武艺高强,估计也不会有大问题。 却说侯君集与范愿,电光火石间撞在一起。 “当!” 双槊相击,火星四溅,隐有蜂鸣之声。 范愿只觉虎口发麻、双臂酸痛,不禁大骇:这是何人,竟如此厉害!? 猛然间,他又瞥见侯君集马颈旁竟系着一颗头颅,其主竟是与他相交莫逆的同僚韩洪! “韩兄弟!”范愿目眦欲裂,狂怒道:“贼将通名。” “大唐侯君集。” “某必杀汝!”范愿气往上涌,咬牙切齿的又冲上来,似乎是要不顾一切的为韩洪报仇。 侯君集冷哼一声,他可没功夫与这敌将纠缠,双马再次错身间,竟是伏鞍躲过敌槊,飞马便直追窦建德而去。 “贼将休走。” 范愿大怒,如何肯放,一转马头,便追紧不舍,只十数秒,便堪堪追上。 “受死吧。” 范愿大喜,不由分说,便是一槊捅向侯君集后背,这一槊若是捅实,神仙也得立时了帐。 间不容发之际,侯君集猛一侧身,一脚勾住马缰,一手拉住马缰,躲过敌槊。 随即,他悬在马侧,回身便是一槊。 这一连串的动作,不仅如行云流水般连贯,更是快若闪电、十分的出其不意,正是马上绝技之——回马枪! 虽然这招听起来,似乎没啥了不起,但其实极其厉害! 这需要惊人的判断力,精绝的骑术,强横的武艺,缺了任何一个,都练不成回马枪。 甚至是自寻死路。 而据侯君集所知,当世能练成这手的名将,绝不超过十人! 回马枪最大的优点便是出其不意,若是没防备,李道玄这样的名将都可能饮恨当场。 而范愿,充其量和韩洪一般,只是一流不满,二流偏强。 这突兀之间,又如何躲得过? “扑——” 只见侯君集槊如毒龙,正中范愿胸腹,在其一脸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快速将槊抽回。 范愿顿时惨叫一声,一头栽落马下。 侯君集翻身上马,头也没回,便飞身而去,他没有管范愿死活,现在,他只要窦建德。 第一百二十二章 窦建德被俘(下) 而范愿,中了一槊,竟然没死,只是重伤。 这也是他的明光甲防护力够好,再加上回马枪虽然精绝毒辣,杀伤力却稍有不足,这才捡了条命。 “可恶!” 心有余悸的范愿挣扎着爬起,很死忠的他,便要上马,准备追上去继续保护窦建德。 “滚开!” 就在这时,李道玄赶到。 这货也急着追窦建德,一见面前有个负伤的敌将拦住去路,二话不说,就是一槊捅去。 可怜的范愿毫无提防,顿时被一槊透胸捅穿,立马了帐。 一旁,李世民也冲将过来。 “玄弟,休要恋战,快追!” 李世民叱喝一声,一样眼角都没瞥一下战死的范愿,只是率身后大批唐军紧追不舍。 战场太乱,满是溃兵,只要稍有迟误,可能就会追丢目标。 李世民是绝计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失误,一旦放虎归山,大唐想平定河北就难了。 “知道了,二哥。” 李道玄答应一声,一甩槊尖,将范愿的尸体像破布娃娃似的甩飞,与李世民并肩向前。 却说窦建德,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抱头鼠窜。 一想到自己堂堂大夏皇帝,竟然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忍不住悲从中来,差点落泪。 就在这时,忽觉眼前一空,竟是已冲出了乱军。 前方不远,便是一个小岗,而小岗后面三百步,便是郭士衡立在黄河南岸的水师营地。 窦建德大喜。 他不知道郭士衡的水师主力有没有回来,但是,水师营地肯定不会一条船不留的。 只要有一艘船,他便能逃出生天。 王世充死定了,只要他许以郭士衡高官厚禄,便能让对方保着自己,返回河北东山再起。 然而,窦建德忘了一件事——乱军虽然挡路,但对他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侯君集麾下十数名唐军正紧追不舍,同样也冲出了乱军。 一见眼前无遮无挡,孤身一人的窦建德像莹火虫一般显眼且无遮无挡,冲在最前的侯亮不禁大喜。 他是侯君集的亲卫队长,也是侯家的家生子,自小陪侯君集一起长大,武艺十分精熟,而且非常机灵。 见得机会,侯亮火速张弓搭箭。 他没有瞄准窦建德的后背,对方穿着精良的金甲,普通弓箭很难破开、对其造成杀伤。 他瞄准的是窦建德御马的马屁股。 做为大夏皇帝,自然是不用亲自上阵的,所以,窦建德的御马并没有披押,这便是漏洞。 “着!” 侯亮叱喝一声,弓弦崩响,一箭快若流星、尖啸而去。 “扑!” 这一箭射得十分精准,正中窦建德的马屁股,御马惨嘶一声,猛一撅腚,扑倒在地。 “轰隆!” 窦建德猝不及防,随着御马一同倒地,栽倒在小岗脚下的尘埃中,摔得是天晕地转、胸闷欲裂。 侯亮狂喜:“快,抓活的!”老天爷这是要让他发达啊。 众唐兵一阵欢呼,一涌向前。 窦建德挣扎着爬起,一看自己的御马——屁股上一支利箭射进去几乎半截,卧地努力挣扎着,却已经爬不起来。 马身下,鲜血更已汇成小溪。 窦建德心中一凉,没了战马,他如何能逃得脱? 就在这时,侯亮挥动长槊,率先猛冲过来。 窦建德毕竟是一代枭雄,不到彻底的山穷水尽,如何肯束手就缚?当即捡起自己的宝剑,怒吼着迎上前去。 没了马,那便夺敌人的马! 水营已近在咫尺,他绝不会放弃! 侯亮冷笑,佩剑只是一种装饰品、是仪兵,想用它在战场上和重兵器对抗,那是想多了。 他长槊一探,快马急突,直刺窦建德左肩。 若不是想抓活的,他刺的便不是左肩,而是咽喉或者胸腹。 窦建德自小便勇武过人,见得长槊刺来,也毫不慌乱,将将及时身,身形猛地一转。 在惊险至极般避过长槊的同时,他旋身一剑、便斜撩向侯亮的腰际。 侯亮没想到窦建德敢这么玩心跳,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一剑砍中右腰:“喀嚓——” 玄甲兵的明光甲虽然强横,但窦建德的佩剑自非凡品,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这一剑过处,顿时衣甲破碎、鲜血横飞。 侯亮惨叫一声,顿时负伤落马,其战马颇通人性,见主人落马,急长嘶一声,迅速掉头而回。 窦建德大喜,冲上前奋力扯住马缰绳,便待抢马。 其余唐兵又惊又怒。 身为玄甲兵者,无不一是武艺精熟之辈,放到普通军中,那都是百人长级别,又岂会蠢到给窦建德机会? 当下,一名追近的玄甲兵急解下流星锤,一个急旋便掷了出去,半空中呼啸如惊雷。 “砰!” 可怜窦建德,马刚爬到一半,后背便被沉重的流星锤砸个正着,惨叫一声,栽下马来。 就这么一耽搁,其余唐军纷纷冲上。 “别动!” 霎那间,好几支森冷的长槊抵住了窦建德的咽喉,一代枭雄,就这样被生擒活捉。 这时,侯君集也冲了上来。 见窦建德落马,自己部下又凶狠的冲上去,这货狂喜之余,却慌得连声大喊:“抓活的!抓活的!” 活的更值钱。 “将军放心,活着哩!”一众唐军眉开眼笑、欢天喜欢地道。 他们又不傻,当然知道,窦建德活着更值钱,凭这份惊天大功,他们这辈子都够了。 侯君集长出口气,侧身下马,打量了一下窦建德,果然十分囫囵。 此时的窦建德,已是面如死灰、心中绝望,就在早上,他还是踌躇满志、志在天下。 可谁想,现在便沦为了阶下囚,人生际遇之残酷,可见一斑。 侯君集心中得意。 他现在是从五品下的宁远将军,也算是高级军官了,但心高气傲的他,根本就不满足。 因为,这宁远将军还是不够显赫,连参加帅帐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要知道,军中讲究的是军功,没有足够的功勋,李世民再想照顾他,也是不好办的。 但现在,他活捉了窦建德,立下这惊世大功,必能飞黄腾达! 一时间,窦建德在侯君集眼里,已经不再是人,而是爵位、官职,还有大好的前途。 这时,侯亮才一脸狼狈的捂着腰,踉呛爬了起来,恶狠狠怒视着窦建德。 “亮子,没事吧?”侯君集这时才注意到侯亮负伤了,连忙问道。 “谢家主。没事,死不了。”侯亮大咧咧摇摇头,老战阵了,这点皮外伤只是小事。 “窦建德,汝料得今日乎?”侯君集这才洋洋得意的看着窦建德,很是顾盼自雄。 这货自幼便十分纨绔,爱华服、喜美食、好吹牛,属于喜怒形于色、藏不住心思的。 窦建德冷哼一声,侧过头,他是什么身份,这无名唐将也配看不起他?! 侯君集见状,顿时不爽了:你丫一褪毛的凤凰,还牛逼个啥! 他正待再奚落对方两句,身后蹄声如雷,却是李世民、李道玄率大批唐军赶奔过来。 “殿下,窦建德在此。”侯君集一见,赶紧喜孜孜的上前表功。 “噢!?” 李世民大喜,急勒马而停,侧身跳下,三两步便冲上前,一看果然是窦建德没错了。 “哈哈哈!”一战而竟全功,如此辉煌的成就让李世民这也高兴坏了,大笑道:“陛下安知今日否?” 窦建德:“……”他都懒得吐槽了,翻来覆去都是这词。 “哼!”这位大夏皇帝一脸不甘的长叹道:“天命不在我,竟让汝一小儿辈得此大功。” 他输得真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更是莫名其妙! 李世民又是一阵大笑:“陛下输得不服?你可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人掌握之中?” “早在数月之前,军师就已算好,这虎牢关便是你的覆灭之所。” “这怎么可能?”窦建德一脸不信,怒道:“李世民,要杀便杀,休要用这等谎言欺朕!” 李世民摇摇头,懒得再跟这窦建德废话,只是冲侯君集拍了拍肩膀,大加赞赏道:“君集,干得漂亮!” “谢殿下!”侯君集顿时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时,李道玄也怏怏凑过来,酸溜溜的地道:“侯哥儿,你丫捉到了窦建德,这下可发达了。” “哪里。哪里。”侯君集越发眉开眼笑了。 “好了,”李世民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叔宝,你带五百骑,将窦建德押回虎牢关,不得有失。” “其他人,带上窦建德的金盔返回战场,告诉那些溃兵,窦建德已经被擒,赶紧投降。” “道玄,你带翼骑兵,和孤去一趟窦建德的御营,顺便把那大夏皇后和太子一并捉了。” “诺。” 众人轰然领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善后密谋(上) 入夜,窦建德御营中,灯火通明。 李世民占了御营之后,便将此处设为了前敌指挥所,一直忙碌到夜深,这才将将结束。 见大伙都饿坏了,李世民便吩咐整了点吃的,随便应付下。 “军师到!” 就在这时,帐口有军士通传,众人一转头,便见夏雨春风满面、一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军师。”所有人赶紧起身。 此时的夏雨,威望简直如日中天。 连窦建德这等威震天下的枭雄,都被此人翻手为云、覆手如雨般玩弄于鼓掌之中。 十余万夏军,更是覆灭于旦夕之间。 此等神鬼之智,谁人不惧! 谁又敢不敬! 李世民急步上前,一边热情的抓住夏雨之手,一边埋怨道:“军师怎么来了?大战方停,还有溃兵出没,万一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殿下放心,有某家保护军师呢。”秦琼笑呵呵也跟了进来。 李世民这才放心:“都没吃了吧?来人,给军师和叔宝也整点吃的。” “诺。” 夏雨找位置坐下,一边等着吃食,一边问道:“殿下,战事已毕,前线具体情况如何?” 一听这话,李二不禁眉飞色舞。 “一片大好。除了活捉窦建德外,还击杀张青特、范愿、韩洪三员大将,另俘虏了董康买。” “文臣之中,也捉住了凌敬、魏征、张玄素、孔德绍等。” “至于普通夏兵,就抓得太多了,都来不及计数,反正有百来亩吧,足有好几万人!” 哈! 夏雨一愣,调侃道:“现如今,数人头都流行用亩了吗?” “哈哈哈!”帐中一片哄笑。 “对了殿下,”夏雨扫视了一下左右,有些诧异的道:“怎不见那徐圆朗、孟海公?” 众人眼神都有些暧昧,这等首鼠两端的货色,自是谁都不待见的。 只不过,人家策应唐军,可是立了大功的,却不好说太多。 李世民给夏雨递了个眼色,打着哈哈道:“两位将军对夏军较熟,孤请他们率部看押俘虏去了。” 夏雨会意,当即转移话题道:“对了,可曾捉到那曹皇后和伪夏太子?” 一听这话,李世民脸色便有些悻悻:“却是来迟一步!那伪相齐善行,竟早一步汇合了二人,逃之夭夭了。” 夏雨脸色一变,急道:“殿下,若让三人逃回河北,必生后患!” 夏国在河北,依然有十万大军,还有刘黑闼、苏定方等四大将,若有人号召,其祸不小。 “孤明白。”李世民安慰夏雨道:“军师放心,孤已火速派人往荥阳、管州、汴州传令,全力截杀郑军残部,务必不让三人走脱。” 夏雨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殿下,那齐善行狡诈多谋,向东还有夏军残部策应,恐怕未必能得手。” “臣以为,还是要速派大将,沿途追击,彻底断绝伪夏死灰复燃的希望。” “这样啊,可将士们奋战一天,已经有些乏了。” 李世民有些犹豫,却是认为这等着急忙慌、如临大敌,似乎没有必要。 毕竟,连窦建德这个大夏皇帝都被俘了,便有几个漏网之鱼,又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他日李唐号令所至,谁敢不望风而降!? “殿下,”夏雨有些急了:“齐善行不足虑,那曹皇后也不足虑,那伪太子窦骁不过十四、五岁,更不足虑!” “但这三人却是旗帜,可以号令伪夏旧部、收拢河北民心的旗帜。” “而且,那留守洺州的刘黑闼,更是足以匹敌窦建德的枭雄之姿。” “说句不客气的话,整个大唐,也就殿下和太子能勉强压制此人,余者皆不是其对手。” “一旦让刘黑闼挟天子以令诸侯,必成燎原之势。” “届时,大唐想平定此人,恐怕要付出虎牢关下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悔之晚矣!” 夏雨此话一出,帐中一片瞠目结舌。 李世民大为愕然,很是难以置信道:“若依军师所言,那刘黑闼莫非比窦建德还厉害?” 夏雨想了想,一脸正色道:“以我看来,刘黑闼胜窦建德十倍!” 历史上,刘黑闼起事,曾先后大破李神通、罗艺、李世绩等一干大唐名将! 更有活捉薛万均、薛万彻兄弟,击杀罗士信、李道玄二位超级猛将的辉煌战绩! 所以,夏雨认为,刘黑闼便是李唐逐鹿天下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没有之一! 众皆悚然而惊,没想到夏雨对刘黑闼评价这么高! 李世民一想夏雨可是所言必中,顿时坐不住了。 历史上,李二童鞋能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最大的优点便是勇于纳谏、知错难改。 “若非军师提醒,孤险些误了大事!” 李世民当即认错,急问左右诸将:“诸位将军,谁愿辛苦一趟,去追拿此三人!?” “殿下,”张公谨急起身道:“末将自归顺以来,毫无寸功,今日愿替殿下分忧,擒此三人!” “殿下,某也愿往。”一向忠诚、勤恳的秦琼、翟长孙也起身。 其他人见慢了一步,便只好做罢,就这点功劳,总不能一堆人抢吧。 李世民很高兴,但有些犹豫,该派谁人去。 夏雨这时候道:“殿下,臣以为可让秦琼为正、张公谨为副,各带五百骑,一人三马,前去追击!” 李世民对夏雨十分信任,当即点头:“便按军师说的办。” “诺。”秦琼、张公谨一听很高兴,忙道:“谨遵殿下、军师令。” 夏雨走上前,来到张公谨面前:“公谨将军。” “军师。”张公谨连忙抱拳,恭声道:“您有何吩咐?” 虽然大多数时刻,武将和文臣一向看不顺眼,互不对付,但对夏雨这样的奇人,张公谨可不敢有半分不敬。 “我虽与公谨只是初识,却素知你为人忠义勤恳,更有大将之才,此次追击,便有劳了。” 听得夏雨此言,帐中便是一静。 众人快速交换了一下眼色,谁都知道,夏雨这张嘴可是有如神断,看谁都没有错过。 谁都没想到,夏雨对一个新降的张公谨评价这么高。 李世民更是心中盘算,以后要对张公谨重视一二。 张公谨瞬间便感觉到了帐中气氛的微妙变妙,不禁非常感动,这是遇到了伯乐的节奏啊! “请军师放心,某必不让那三人走脱!”感动坏了人的张公谨拍着胸脯发誓。 “好,我相信公谨。”夏雨很满意的点点头:“只是,公谨所部战马都拿去诱敌了,现在马匹可够?” “呃——”张公谨挠挠头,这才想起了困难。 “无碍的。”李世民马上道:“此番大战,缴获战马近万匹,公谨,你只管去挑便是。” “诺。”张公谨大喜:“那末将便告辞了。” 当即,秦琼与张公谨一抱拳,也不待吃完晚饭,便匆匆而去。 “军师。”翟长孙一脸幽怨,欲言又止。 此次东征,因为夏雨的预言,他可是一次主攻都没捞上,尉迟恭怕他出事,每每让他殿后。 这回,连追击的任务,竟也没他份。 若一直如此,他如何立功? “呃——”夏雨当然知道翟长孙是啥意思,无奈安慰道:“翟将军勿要多想,且过了这关,日后有得你立功机会。” 虽然他一直在改变历史,虽然此次东征,已半近结束。 但是,夏雨还是不敢大意,生怕一个小疏忽,翟长孙这位猛将便阴差阳错的又挂了。 “好吧。”翟长孙只好无奈的坐下。 夏雨又转过头,对李世民道:“殿下,且借一步说话。” 李世民一愣,看着刚端进来的饭食,笑道:“何事这么着急?军师且用了饭再说不迟。” “不急,还是先聊一下吧。” “好吧。”李世民见夏雨脸色凝重,不敢怠慢,便和夏雨转入后帐,留下一脸诧异的众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善后密谋(下) 后帐。 夏雨单刀直入道:“殿下,窦建德已擒,您准备如何发落此人?” 李世民一愣,笑道:“原来是这事?此人身份非凡,自然是递交长安,交由父皇发落。” “那您认为,陛下会留窦建德一命吗?” 李世民想了想道:“父皇为示宽宏,自然会留其一命。古然今来,对亡国之主大多这般。” “这是表面。我料想,不久,窦建德必死于非命。”夏雨似笑非笑。 李世民大为尴尬。 虽然这等斩草除根的把戏在历史上屡屡发生,但都是暗中行事、大伙心照不宜就行。 若是说出来,不免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军师是想保这窦建德?”李世民心中一动。 “是的。”夏雨也不讳言。 李世民愕然,狐疑道:“军师莫非与这窦建德有旧?” 这等亡国之主,大多身份尴尬,众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夏雨这等聪明人,怎会沾手? 所以,也怪不得李二有此怀疑。 夏雨翻翻白眼:“殿下想多了,我与此人没有半文钱关系。想留着此人,只为刘黑闼。” “何解?” “窦建德对刘黑闼有知遇之恩,刘对窦也是死忠。若窦建德死于非命,殿下猜,刘黑闼会如何做?” “此人必反。”李世民顿悟。 历史上,这正是刘黑闼的反因。 “然也。”夏雨叹气道:“若此人反,我大唐不死上一批精兵猛将,这事都不算完。” “所以,请殿下务必向陛下求情,饶这窦建德一命。” “哪怕是圈养在长安,老死也行。” 李世民挠挠头,若是这种正大光明的理由,他还好去张口,但能不能行,他也是没底。 所谓知子莫如父,李渊表面宽宏的背后,也是心狠手辣得紧。 便如那杨广之孙、代王杨侑。 李渊太原起兵、攻入长安后,因为立足未稳,便立杨侑为帝,但也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一年后,李渊站稳脚根,马上便逼杨侑禅位。 杨侑禅位后,被幽禁于长安,又止一后,年轻的十五岁的杨侑便不明不白的暴病而亡。 真相如何,众人心知肚明。 其实,李世民还不知道,这样的损招,李渊后来可是没少干,王世充、窦建德都是一样的下场。 而李渊这般小心,夏雨估计,除了政治人物天生的心狠手辣之外,也有被昔年蒲山公李密降而复叛吓怕的因数。 见李世民一脸难色,他叹了口气:“陛下的性情,我也有所了解,但总归要试试的。” 明知希望不大,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隋末大乱,天下人口,十损其七,夏雨真的不想再死很多人了。 李世民有些尴尬,老爹很腹黑,他脸上也无光:“军师放心,此为天下计,孤一定尽力。” “只是,若父皇执意不从,如之奈何?” 夏雨想了想,脸色阴郁:“若天意如此,为天下计,那便只能牺牲这刘黑闼的性命了。” “殿下可速招抚河北各州,尤其是这刘黑闼,务必征入军中,调离河北。” “日后,也绝不可让其统兵在外。” “若陛下最终仍要除掉窦建德,务必先杀此人。但若真走到这步,便可惜了这员良将。” 虽然夏雨的谋算,对刘黑闼很不公平,等于提前宣判了其死刑。 但是,为天下计,他也别无选择。 “希望不会如此。”李世民也叹气道,他可是爱才如命之人,自然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但他毕竟不是皇帝,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对了,殿下招抚河北,还有一人,请勿必也召入军中。我想收其为弟子,悉心培养。” 李世民一愣,大奇道:“此何人也,竟被军师如此青睐?” 之前,军中就有很多人想让子弟拜在夏雨门下,可这位硬是推三阻四,一个都没答应。 这眼光,不用说高得很。 可现在,竟要主动收徒,所以,李世民非常的好奇,想知道,是何人有如此际遇。 “他叫苏定方。”夏雨微微一笑,说出了一个流芳千古的名字。 “苏定方?”李世民略一思索,便记了起来:“孤知道此人。窦建德麾下小将,大将高雅贤的养子,近年来,在夏军中崭露头角。” “此次窦建德南征,便留其和刘黑闼、高雅贤、曹旦等镇守洺州。敢问军师,此人有何特别之处?” 此时的苏定方,虽说也有一定名气,但毕竟年轻,资历浅。 在夏军中,无论职位还是风头,都远在刘黑闼、高雅贤、曹旦、张青特、王琬等将之下。 所以,李世民很纳闷,不知这苏定方到底有何特质,会被夏雨看中。 夏雨想了想,一脸正色道:“此人用兵天赋之高,古之罕有,单论军事,甚至不弱于殿下。” “只要稍加培养,将来足当灭国之将,可保大唐数十年平安。” “我甚至可以断言,此人将来必入武庙!” 李世民闻言大惊。 灭国之将,入武庙,这评价已经不是一般的高,而是极高,堪称是华夏最顶级的名将了。 这可是能与孙武、韩信、卫青、霍去病等人相媲美的殊荣啊! 别看大唐正值开国,名将如云,但将来能入武庙的,李世民相信,那也是屈指可数。 “没想到此人如此厉害!”李世民回过神,兴奋道:“如此英才,孤自不能错过,定要将其招来,为我大唐所用。” “不。”夏雨突然打断,一脸意味深长道:“是为殿下所用。此人年轻,窦建德施恩不深,只要善加笼络,必可归心。” “殿下将来想横行八荒、扬威万里,此等鹰扬之将,必不可少。这也算臣为殿下大业,所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好家伙,话中赤裸裸的劝进之心,简直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李世民愣了愣,忽然也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的勃勃野心,自不必说,只不过人前一直掩藏得很好,但他知道,根本瞒不过夏雨。 这家伙太聪明了! 而跟聪明人说话,自然不用太兜圈子,否则,既虚伪,也显得不够信任。 “那孤便谢过军师了。”李世民微微一笑,很直接道:“他日若得志,必与军师共富贵,不相忘。” 夏雨也笑了:“殿下的承诺,我信。” 李世民打趣道:“军师这么相信孤么?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孤会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半点也不担心。”夏雨一脸的笃定。 “为何?”李世民大奇,自古以来,君臣不疑、善始善终的例子虽然有,可并不多见。 这军师为何如此相信他? 夏雨笑得淡定而慨然:“因为我相信,殿下既有秦皇、汉武并吞四海、开疆万里之雄心,也有光武胸襟广大、君臣相得之气度。” “殿下生来就非凡人,必为千古一帝!若非如此,我鬼谷一门何必出世?若非如此,殿下又如何值得我甘心效命?” 李世民又愣了。 类比秦皇、雄似汉武,这可是他隐藏已久的雄心壮志,没想到这夏雨竟如此的了解他。 一时间,李二童鞋顿时有知音之感。 “军师知孤啊!”李世民感慨非常,拉着夏雨之手道:“它日,世民必不负军师厚望。” “将来,咱们君臣也必能善终善终,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历史上,李世民厚待功臣,善始善终,除了想做千古一帝的勃勃雄心之外,就是对自身实力的超级自信。 他自信,能够压制一切异志,让所有人甘心臣伏。 这点,却是和秦始皇赢政有惊人的相似。 当即,李世民、夏雨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须臾,等二人刚从后帐转出,有军士来报:“殿下,好消息,郑军水师大将郭士衡遣使送上降表,拜请归唐!” 陆上,夏军大败亏输后,郭士衡得报,极为惊恐,率军远遁河中,进退两难。 入夜,在得知夏军全军覆没、连窦建德也被生擒的惊人消息后,郭士衡知道:夏国完了! 郑国,也完了! 踌躇再三的他,终于下定决心,奉降表归唐! 毕竟,他又不是王世充的亲族,没必要随着郑国的破船一起沉没。 李世民一听,真是大喜过望,心道:看来,军师说得没错,孤真是‘天选之子’无疑! 他正愁郭士衡残军如何对付呢,对方就乖乖投降了。 岂非天命乎!? “来人,”李世民意气风发,大手一挥:“速请使者入内,以礼相待。” “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胜西归 十二月初二。 虎牢关之战,已经结束了三天。 李世民计点战果:此战,共斩杀夏军万余,俘敌近五万五千,另有约二万人溃逃无踪。 除此之外,徐圆朗、孟海公、郭士衡,共计三万余人起义或归降。 可以说,这是一场辉煌至极的大胜,足以铭记史册! 李世民厚赏徐圆朗、孟海公,让其仍回山东旧地驻守。 接着,又任命李世绩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整编降卒后,即兵进河北,收降各地。 郭士衡部水师,也调归李世绩节制。 而李世民则从夏军战俘中,选出精兵一万,准备回师洛阳、彻底解决掉王世充的伪郑。 大唐统一北方在望,一时士气如虹、战意昂扬。 …… 一早,就在李世民点齐兵马,准备离开虎牢关时,有军士来报:“殿下,秦将军回来了。” 李世民大喜:“叔宝何在?” “已经入关,正往西关而来。” “那孤便等着。”李世民转向夏雨,笑道:“军师能否算到,叔宝他们有无得手?” 夏雨也乐了:“殿下真当我是神仙了。不过,叔宝他们去了三天,且连夜赶回,必然是有好消息。” 他回视左右:“诸位将军,有愿意打赌的么?” 李世绩、李道玄、尉迟恭、程咬金等诸将相视一眼,齐刷刷猛摇头。 他们可不敢跟鬼精的夏雨打赌,这简直是送钱!他们是不够聪明,但不代表他们傻。 “程将军,”夏雨看向程咬金,打趣道:“你一向好赌,不来一局?” “我说军师,”程咬金没好气道:“你可坑了咱老程不少银子了!薅羊毛也不能逮住俺老程一只薅啊!” “哈哈哈……” 众人一听,顿时哄然大笑,尤其是李道玄,更是心有戚戚,敢怒而不敢言。 几人正说笑,虎牢关不大,秦琼、张公谨便风尘仆仆而来,远远的,二将便甩蹬下马。 “殿下,”秦琼脸色虽然疲惫,但精神却是极佳,快步上前,兴冲冲抱拳道:“末将和公谨幸不辱命,已将那曹氏、窦骁、齐善行一网成擒。” 李世民大喜,冲夏雨一竖大拇指,笑道:“两位将军辛苦。一路可还顺利?” “很不顺利。”秦琼一脸悻悻道:“那齐贼十分狡诈,一路忽东忽西,且多设疑兵,害得末将和公谨几次都追错了路。” “好在公谨机智,屡屡及时识破,这才堪堪在汴州渡口追上了三人。若再晚上片刻,便让这三人逃脱了。” 众人一听,顿时对张公谨刮目相看。 夏雨也得意道:“如何,我说公谨有大将之才吧?” 李世民也哈哈大笑,上前拍了拍张公谨的肩膀:“看来,军师还真是慧眼识人啊,公谨,干得漂亮!” “谢殿下和军师夸奖。末将愧不敢当。”张公谨心中高兴,脸上却一如既往的谦虚、谨慎。 “对了,虎牢大战已毕,公谨对未来可有打算?”李世民忽然道。 张公谨多聪明的人,一听这话,便知李世民已有安排,连忙道:“殿下旦有所命,末将无所不从。” “很好。”李世民很满意,笑道:“军师向孤建议,由你率本部三千,世绩再拨你五千降兵,由你率一支偏师,收复徐、梁、亳三州,将那王世辩剿了。你看如何?” 张公谨一听大喜。 虽然这不是啥了不得的重任,但毕竟是三州之地,还是独领一军,也算像样的功劳了。 他只是一新人,已经不敢奢望更多。 只要他此行干得漂亮,以后还怕没更多、更好的机会么? 张公谨很会抓住机会,当即奋然道:“请殿下和军师放心,末将必不负所托,早日功成。” 打落水狗而矣,他相信自己没问题。 夏雨这时也走上前,笑吟吟道:“公谨之才,我是放心的。但有件事,还须公谨仔细。” “请军师指教。”张公谨不敢怠慢。 “眼下,吴王杜伏威正派大将辅公祏攻击梁、亳、徐三州,但路途遥远,尚不知战况。” “你去那里,且不忙攻城,应先与辅公祏会师。” “会师后,你留心观察辅公祏为人,多和其麾下之人结交,尤其是注意一个叫左游仙的谋士。” “同时,你要注意,不要与对方发生冲突,有事尽量退让。” “我的话,你可明白?” 夏雨直视张公谨双目,很是意味深长道。 张公谨瞳孔一缩,他是极聪明之人,瞬间便明白了夏雨话语中隐含的无穷深意。 要知道,杜伏威虽然明面上尊奉大唐号令,但实际上却是听调不听宣的半独立状态,而大唐定然是不会允许这种不健康状况长期存在的。 “末将明白了,请军师放心。”张公谨立即会意的表态。 而一听这话,现场众将脸色也满是诡异的暧昧,虽然大伙都心知肚明,但大伙就是都不吭声,心中只是暗暗嘀咕:俺的娘,军师也太恐怖了,这是走一步看十步啊! 李世民也愣了愣。 之前,商量如何扫平郑国余孽时,夏雨只是推荐张公谨挂师,负责梁、亳、徐三州。 但却并没有说其他的,现在看来,别有深意啊。 要说李世民是个好老板呢,他当即配合道:“茂公,你从府库中拨一些财物给公谨。” “是殿下。”李世绩忙点头答应。 “公谨,交朋友时,不要吝啬,明白吗?”李世民也拍了拍张公谨的肩膀,若有所指道。 “末将明白。”张公谨马上表示:老大,指示收到。 见一切分派妥当,李世民转向秦琼,很是关切:“看叔宝的模样,这是连夜赶回的吧?” 秦琼憨厚一笑:“末将怕殿下和军师着急,所以,便赶了点。” “辛苦!辛苦!”李世民很感动,有这样踏实、忠诚的员工,可是当老板的福气啊。 “这样吧,孤与军师押着窦建德等人先走,叔宝便安心在关中休息两日。” “不用。不用。”秦琼却连忙摆手,满不在乎道:“殿下,我等厮杀汉,皮糙肉厚,这点辛苦不算啥。” 见秦琼死活不愿,李世民也不勉强。 毕竟,打仗时,连夜赶路也是常事,他自己就曾连续三日追击残敌,没有合眼一刻。 当即,秦琼率五百骑,押着曹氏、窦骁、齐善行归队。 这下,大夏君臣算是基本团圆了,一帮人隔着囚车、凄凄惨惨的就是一阵相见痛哭。 李世民、夏雨相见摇头,颇有些唏嘘。 当即,大军开拔,西返洛阳,李世绩、张公谨、王君廓、沈悦诸将,送别数里方回。 直到四下清静,李世民才低声道:“军师适才吩咐公谨,似有深意?” 夏雨笑了:“殿下,似罗艺、杜伏威、徐圆朗等,名为唐臣,实为诸侯,可谓一大隐患。” “在朝诸公,也不是傻子,大唐一旦腾出手来,必会解决他们。” “而这些人,也未必会乖乖束手就范,所以,有些事,还是要提早做些谋划,以策万全。” 李世民沉默了,这些事,他也考虑过,但时机不到,所以,一直压在心里。 “那军师以为,如何解决这些人妥当?” 夏雨想了想道:“这些人,毕竟名义上是唐臣,所以,不可轻动杀机,以免给人口实。” “可遣使晓以利害,召还长安,然后收其兵权,富贵荣养。” “如此,双方自安,也算两全其美。” 李世民点头道:“军师所言甚佳,但只怕有些人恋栈权力,不肯放手,那又如何?” “那便说不得,只能以武力解决了。如此,天下人也没话说。” 李世民若有所悟,试探道:“那军师今日之举,可是认为杜伏威将来不会奉诏,必反?” 夏雨摇摇头:“非也,杜伏威会奉诏!” “……”李世民愕然,很是不解,既然杜伏威会奉诏,那你还费劲巴拉的布啥暗手? “我以为,罗艺不会奉诏,徐圆朗、孟海公也不会,但杜伏威会。” “此人虽贫苦出身,勇武豪迈,但为人知进度、有大局,为天下计,此人会俯首听命。” “但殿下别忘了,杜伏威还有个副手。” “辅公祏!”李世民马上反应过来:“军师认为,此人会反?” “是的。”夏雨脸色稍显凝重:“罗艺,一勇匹夫,徐圆朗、孟海公,更是草包之徒,皆不足为惧。” “但这辅公祏要强得多,此人和杜伏威共创基业,雄踞江淮。” “其在江淮军中威望极高,且野心勃勃,杜伏威在,还能压制往他,杜伏威一走,必反。” “其部占据江淮富庶之地,兵精粮足,威胁可比罗艺、徐孟大得多。” “孤明白了。”李世民恍然大悟,冷笑道:“若真有那一日,孤倒要亲自会一会这辅公祏。” 夏雨却失笑,摇摇头:“殿下高看这辅公祏了。此人虽有威胁,但威胁并不太大,远不如王世充、窦建德之流。” “我也只是稍做谋划,想将来省点事罢了。要收拾此人,根本无须殿下出马,只须遣一、二上将即可。” “殿下别忘了,届时,咱手里还有杜伏威这张王牌。只要做好分化瓦解,这辅公祏翻不出天来。” 李世民一听,顿时轻松下来,笑道:“孤有军师,天下皆在掌握。” “殿下莫夸我,不然,我会骄傲的。”夏雨也幽默了一句。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最后一搏 李世民、夏雨一路西归,路过洛口仓、巩义、偃师时,没有再选择绕路,而是直接围城。 围城后,也不攻打,只是把窦建德等一干大夏君臣拉出来,在城下做了展示。 结果,广告效果及为显著。 一见唯一的希望大夏也完了,连老板都被生擒,洛口等三城彻底绝望,纷纷开城投降。 唐军兵不血刃、轻取三地。 …… 十二月初九。 下午。 西归大军接近洛阳,离回洛仓更是只有十余里时,突然,前方一骑探马,飞身来报。 “报,殿下,前方回洛仓西南发生激战。” 嗯!? 李世民、夏雨相视一眼,很是愕然:话说,王世充都饿了一个多月了,还有力气出战? 李二忙问:“具体是何情况?” “回殿下,伪郑太子王玄应,亲率杨公卿、王仁则、郑泰等将,将兵两万余,来攻回洛仓。” “屈突通大将军,正和齐王调兵应战,双方正僵持不下。” “嘿!”夏雨乐了:“殿下,郑军这架势,是倾巢而出啊!这是饿急了,准备拼死抢粮?” “呵呵!”李世民冷笑:“做他的春秋大梦,孤让他一粒粮食也抢不到。军师且率军慢行,孤带玄甲兵前往增援。” “何必劳动殿下?”夏雨笑着直摇头:“郑军已没了骑兵,还饿得半死,屈突通老将军足以击退他们。” “不行!”李世民却断然道:“如此太便宜他们,孤要他们来得去不得。” 这时,听到军报,李道玄、尉迟恭、秦琼等将都凑了过来。 “对,对,”李道玄一听,忙举双手赞同:“必须要打!二哥,俺也跟你一起去。” “殿下,干吧。”尉迟恭等也磨拳擦掌。 眼瞅着这次东征就要收尾,谁不想多捞点功劳。否则,将来论功行赏,岂不落在人后! 得,一群战狼! 夏雨摇摇头,也懒得管他们:“好吧,那殿下自去。不过,郡王爷得留下,保护囚车。” 没了自己人,光剩下一万夏军降兵,若突然来个暴乱,他就死定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是夏雨的人生宗旨。 “好,道玄留下。” “玄甲兵,随孤出击。” 李世民当即亲率玄甲兵,铁蹄如雷,奔向回洛仓下。 李道玄只好眼巴巴看着别人远去,一脸幽怨的看向夏雨。 “……” 夏雨懒得理这货,只是偏过头,想了想道:“传令,大军缓行,咱们等等前方消息。” 前方是战场,还是慢慢走得好,谨慎第一,安全万岁! “郑国也完了啊!”一旁,忽然有人悠悠叹了口气。 夏雨一回头,却见一辆囚车从身旁辘辘而过,一名神色憔悴的青衣文士端坐其中,很是感慨。 不是别人,正是凌敬。 见这位昔日的大夏第一谋臣如此落魄,夏雨也有些唏嘘,然而,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想想历史中,虎牢关之战后,凌敬生死不明、不知所踪。 现如今,虽然做了俘虏,但至少还活着。 “凌先生当知,自古顺势者昌,逆势者亡,王世充、窦建德不明大势,败亡也是迟早的事。” 凌敬瞥了一眼夏雨,冷哼一声:“所谓大势,不过是胜者为王。若虎牢关下,夏王能听我良言,今日我与先生恐怕就要易地而处了。” 夏雨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这位凌大谋士输得很不服气,至今耿耿于怀。 的确,虎牢关之战,夏军输得稀里糊涂,似乎每一个漏洞都被对方完美抓住,这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凌敬认为唐军赢得侥幸,也能理解。 不过,一个败军之将,夏雨也懒得向其吹嘘什么,摇摇头,便不打算再理此人。 但有人却不干了。 “哼,你这厮懂什么?” “我家军师有神鬼之谋,岂是尔凡人所能理解!” “昔日,尔等还没南下,军师就已派人急取虎牢关,并将其设定为尔等覆灭之所。” “随后,尔等一举一动,无不在军师所料之中。” “最后决战,我军奇迹般精准切入,如滚汤泼雪,尔以为是侥幸?非也,这是水到渠成、胸有成竹。” “可笑尔等,如棋子般被人操控于股掌之中,却还愚不自知。” “如今,又凭啥输得不服气!?” 一旁走来一员大将,却是骠骑将军王怀文,其原是玄甲兵将领之一,现抽调出来、暂时统率夏军降兵。 “放屁!这不可能!” 凌敬被王怀文一阵猛喷,气得一脸通红,嘶声大吼处,如同疯魔。 做为夏军第一谋士,他一向自视极高。 他可以接受输给夏雨这位鬼谷弟子,但绝不能接受,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般耻辱! 在他心中,什么鬼谷弟子,智谋再高,那也是人,不是神! 这时,李道玄这货也凑了过来,闻言一脸不屑。 “可怜的家伙,真是输不起。” “尔等凡夫俗子,岂能理解‘鬼谷弟子’四个字代表的恐怖。老实说,尔等输得不冤。” “别以为咱在骗你,都这样了,有必要吗?” 李道玄正窝火呢,便逮着凌敬也是一阵狂喷。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凌敬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一脸的颓废,仿佛所有的骄傲和自尊都被人踩得粉碎。 “凌先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时的输赢不代表什么。” “你也算才智之士,当知大唐现在席卷天下之势已成。”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你愿归降,我必向秦王殿下推荐,让你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夏雨并没有嘲笑凌敬,他赢得漂亮,多赖金手指,如若不然,他未必比得过对方。 所以,这样一位杰出的人才,他很想为李世民拉拢过来,丰满羽翼。 当然,除了这凌敬外,魏征这位千古诤臣,也是必须要争取的,反正不能留给李建成。 至于其他人,他就呵呵了,爱谁谁。 谁想,凌敬却是一脸呆滞,毫无反应。 显然,这位自信刚遭受了一万点暴击伤的可怜人,还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需要时间来愈合。 夏雨无语的摇摇头:算了,再找时间吧。一驱马,便向前去。 李道玄和王怀文连忙跟上,二人不爽的瞥了眼凌敬,很是悻悻,觉得这货很是不识抬举。 大军继续向前,大半个时辰后,回洛仓已然在望。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由于已经入冬,北风已经很有点萧瑟,反正冻得夏雨是直缩脖子。 看这架势,下雪也是迟早的事了。 就在这时,前方有一斥堠飞骑而来,在夏雨身前不远处停下,大声回禀:“启禀军师,殿下已大破郑军,击杀敌将郑泰、俘伪唐王王仁则。” “敌军伤亡过半,现已溃逃回洛阳。” 夏雨毫不意外,就郑军现在这模样,能打赢才是逆天了,更何况,李世民还赶了回来。 估摸着,这将是郑军最后的挣扎了。 等把窦建德这帮大夏君臣在洛阳城下一摆,来个现场免费参观,王世充就该乖乖投降了。 “很好,殿下可在前面等我?” “没有。”斥堠摇摇头:“殿下已率玄甲兵,先行赶回青城宫去了,让某通知军师一声。” “……” 夏雨伤心了:啥情况,莫非相处久了,小甜甜变成了牛夫人? 斥堠忙道:“禀军师,不是殿下不等您,而是出了意外。翟长孙将军被流矢射中左眼,重伤落马,殿下火速将其送回青城宫急救了。” 夏雨一听大惊,眼瞅着东征就要结束,没想到翟长孙还是出了意外,真真防不胜防! 这历史的惯性,真就这么大!? “该死!”夏雨气得破口大骂,急回头道:“快,传令三军,加速赶回青城宫。” “诺。” 李道玄、王怀文不敢怠慢,连忙催动大军,一路紧赶慢赶。 …… 等夜幕完全降临时,夏雨终于赶回了青城宫。 扎营和安顿俘虏的事,他直接甩给了李道玄和王怀文,让他们和屈突通老将军交接。 夏雨自己则火急火燎地去看翟长孙。 结果,消息有好有坏。 好消息是,翟长孙虽然伤重,但性命无碍。 坏消息是,翟长孙的左眼保不住了,一位仪表堂堂的大将军,成了倒霉的独眼怪! 一时间,夏雨和李世民等人相视苦笑。 翟长孙的这一劫,终究没有躲过,但好歹留了条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众人还真不知道是该为翟长孙高兴,还是难过。 不过,夏雨的一语成谶,却也让众人对这位‘鬼谷弟子’越加敬畏,能预知未来、测人吉凶,这还不恐怖!? 第一百二十七章 王世充投降(上) 十二月初十。 一早,天色阴沉,寒风骤起,一朵朵细小的雪花更是飘荡在天地之间,冬天终于来了! 在这万物萧瑟之时,洛阳城北,却是大军行进、车马辘辘。 大批唐军冒着严寒,队列严整,进抵洛阳徽安门下,李世民、夏雨等一干大佬、旗号俱在。 郑军立时警钟长鸣、如同惊弓之鸟。 不过,唐军并没有攻城,只是从阵后推出了一列列囚车。 在郑军一脸的疑惑中,一队唐军打着白旗将囚车推到了护城河边,离城墙只有三十余步。 郑军虽然十分警惕,张弓搭弩,却没有冒然攻击。 随即,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威猛唐将纵马而出,对着城上大喊道:“某家程咬金是也!诸位郑军兄弟,应该还认得某家吧?” 昔日,李密战败后,程咬金也在王世充麾下混过大半年,所以,认识他的郑军可不少。 见是这位旧人,城上很多人神情复杂,却没人敢搭话。 这要被误会勾结唐军,那可是死罪。但不自觉的,郑军将手中的弓弩都放低了一些。 见没人理他,程咬金也不恼,只是指着身后的囚车,一脸洋洋得意道:“都看见我身后的囚车没?知道装的是啥人不?” “某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夏皇帝窦建德,这是他的曹皇后,这是其太子。还有这位,大夏的大丞相,齐善行。” …… 程咬金不厌其烦的一一给郑军做着介绍,而郑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惶恐。 等把身后二十多架囚车都介绍完了,程咬金才一挺胸膛,威面八面道:“怎么样,都看明白了吧?你们等的援军完了,从皇帝到文武大臣,都被咱大唐给一勺烩了。” “所以,洛阳没指望了,诸位兄弟,赶紧降了吧。王世充非是明主,犯不着和他一起死。” 囚车中的大夏君臣,闻言个个羞愤欲死。 每个人都死死的低着脑袋,脸色涨红,全身颤抖,如果再选择一次,估计很多人都会宁死不降。 万众瞩目下,被人耍猴似的展示,这种巨大的耻辱,简直刻骨铭心! 洛阳城头,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虽然还不确定程咬金说的是真是假,但李世民东去复返,洛阳城内很多人都知道了。 昨日,他们的太子王玄应可是刚挨了一顿狠揍,差点没逃回来。 所以,很多人是相信的,但正因为相信,才绝望。 洛阳城内,断粮已久。 老百姓已没有任何粮食,所有的牲畜、家畜,也都被宰杀殆尽。 甚至从十余天前,百姓们就开始挖草根、剥树皮充饥,每天都有不少人被活活饿死。 走在街上,虚肿的饿殍随处可见,朝庭的收尸队都已忙不过来。 那恐怖的场景,简直如同末日鬼域。 就连昔日高高在上的权贵和军队,每天也从三餐变成了一餐,只能保证勉强不被饿死。 但就这么点粮食供应,也随时可能断绝。 这样凄惨的活着,洛阳之所以还在坚持,就是心里还存着希望,盼着窦建德的援军。 但如果援军也没完了,那洛阳还有希望吗!? 一时间,洛阳城头,郑军手中的弓弩越发低垂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深深的绝望。 当值的守将杨汪也脸色铁青。 他想鼓励下士气,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说些什么。 “来人,速去将情况告知陛下,请令定夺。”最终,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难题抛给了王世充。 程咬金看到了杨汪,也注意到杨汪派人去禀报了。 于是,他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马上闲的等待着,反正鸭子都已经煮熟,想飞都飞不了。 不多会,王世充匆匆而来。 伪郑的皇宫沿自旧隋的洛阳宫,就在洛阳城的西北,紧邻着徽安门,所以其来得极快。 而来的,也不止王世充一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太子王玄应,以及段达、杨公卿、陈智略、董浚、郭什柱等仅存的文武重臣。 “陛下。”杨汪见状,急忙见礼。 “人在哪里?”王世充脸色铁青,神情慌乱。 杨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指了指城下。 王世充急忙扑到城边,扒着城垛、探着身,一眼便看见了二十余架很显眼的囚车。 他心中猛地一沉,颤声道:“朕王世充也,哪位是夏国皇帝陛下?” 窦建德听见呼唤,抬头看了一架王世充,一脸苦笑和落寞道:“王兄,窦建德在此。” 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他还哪有脸再称孤道寡。 王世充瞥了一眼窦建德,不辩真假,急回头:“快,谁人见过窦建德?替孤认认,是不是真的?” 他心中还存在着最后的侥幸,只盼是李世民在诈他。 因为他实在很难相信,率十余万雄师而来的窦建德,怎会被实力远逊的李世民轻松击败?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还是君臣上下几乎被一勺烩了。 这得败得有多惨!? “陛下,臣和窦建德打过交道。”这时,杨公卿快步上前。 要知道,杨公卿也是义军出身,而且还是河北人,旧隋之时,和窦建德打过不少交道。 “好极。快来看看。”王世充大喜,急忙拉过杨公卿。 杨公卿也扒着城垛,仔细打量起城下,一看便是脸色铁青,眼前不是窦建德又是何人! “陛下,确是窦建德。”这位杨大将军满脸的苦涩,差点软倒。 王世充闻言,心中再无侥幸,巨大的绝望之下,忍不住放声悲呼:“窦兄率十余万大军而来,兵强马壮,何至于此!?” 他恨啊,恨这窦建德无能。 十几万大军啊,就是十几万头猪,也不至于被人家轻松打垮吧!?河北枭雄,真真名不符实! 一听这话,窦建德越发羞臊无地。 他仰天长叹,更咽落泪:“王兄,不用再说了,窦某一时失察,遂使他人成就盖世英名,悔之晚矣。” “现如今,窦某已是一介囚徒,无力再救王兄,还请王兄自行珍重吧。” 看着窦建德的英雄末路,王世充有如看到自己的下场,一时也更咽了:“都是孤连累了窦兄啊!” 窦建德潸然无语,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唐军阵上,一直冷眼旁观的李世民见状,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并没有多少胜者的得意。 “自古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最是让人伤悲啊。”李二心有戚戚。 一旁的夏雨愣了愣,也是很感慨道:“这窦建德也算一代枭雄,也极得河北民心,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也选错了对手。” 的确,你挑谁不好,非得跟天选之子、贞观大帝李二放对,你不输谁输!? 李世民愣了愣,直被夏雨这一记堪称神来之笔的马屁拍得通体舒泰,差点末饮先醉。 城下,程咬金见王、窦两人也寒喧得差不多了,便冲城上的王世充拱拱手:“陛下,还认得老程么?” 虽然他看不起王世充,但毕竟是旧主,还是要讲点礼数的。 不然,若是洋洋得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轻慢旧主,那名声必然顶风臭百里,被人唾骂。 程咬金那是多精明的人,自然不会落人话柄。 王世充冷冷的瞥了一眼程咬金。 这货化成灰,他也认得,不禁冷笑道:“原来是程将军,难得另奔高枝了,还认得旧主。” 程咬金那个气啊:你这老货,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毒,净捅人肺管子! 不过,他不能还嘴,只好忍着气,干笑道:“陛下倒是风彩依旧,可喜可贺。只是如今大势已去,陛下当知凡事不可逆天而行,请为洛阳数十万军民考虑,早作决断。” “我大唐皇帝仁慈宽厚,若陛下肯纳土归降,必不薄待。否则它日城破,恐有不忍言之事。” 听着程咬金貌似恭敬,实则威胁的话语,王世充气得血压高升。 若搁在以前,以他凶狠残暴的脾气,早就下令放箭了,但如今大势已去,他也没了报复的心气。 更重要的是,他该为王氏宗族考虑后路了。 郑国已经完了,不过是迟两天、早两天的事,他可以死,但是,王家却不能一起完。 当下,王世充强忍怒火,满脸苦涩的赔笑道:“请程将军稍侯,待朕与众臣斟酌一二。” 程咬金一听有门,笑呵呵一拱手:“请陛下自便。” 阵上,李世民和夏雨相视而笑,都觉得派程咬金这个滚刀肉去劝降真是派对人了。 “殿下,那咱就等等?”夏雨耸耸肩。 “等着吧。”李世民一脸悠然:“孤不着急。”他相信,王世充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王世充投降(中) “众卿随朕来。” 王世充没有回宫,他只是转过身,示意众文武跟着,便默默的走向身后的城门楼。 王玄应、杨公卿、段达等默默跟随。 在他们的视线中,王世充那曾经雄壮昂扬、意气风发的背影竟是那样的萧瑟、悲凉。 甚至就连脚步都显得沉重而踉跄。 进了城门楼,王世充居中落坐,众人也默默的分坐两旁,屋中的气氛一时格外沉重。 良久,王世充开口了,这位昔日的枭雄显得憔悴而绝望。 “诸卿,如今外无援兵,内无粮草,我大郑已是时日无多。”没说几句,王世充竟更咽了:“诸卿跟随朕多年,无不劳苦功高,不该没个下场,城中三十万军民,更不该因朕而死。” “所以,朕决意纳降,不知诸卿意下如何?” 虽然早料到了王世充的选择,但此话一出,众文武仍是不禁悲从中来,毕竟,这郑国不仅是王世充的,也是他们的。 “陛下——”众文武也是号啕大哭,但是,却并无人反对。 大势如此,再挣扎又有何用!? 不,有人反对! “父皇,”王玄应这时泪如雨下,嘶声拜伏:“不能降啊,您创此基业不易,岂可拱手让人?” 王玄应舍不得啊。 他这个太子的宝座还没坐热,他还没当过一天的皇帝啊。 “痴儿!痴儿!”王世充潸然泪下,探身摸了摸王玄应的头顶,涩声道:“你以为朕舍得吗?但天意如此,奈何!奈何!” “朕若不降,一旦城破,洛阳必化为齑粉,我王氏一族也会族灭。朕不能做此不孝子孙,让祖宗断了血食啊!” 王玄应这时也没话说了,他是不甘曾经到手的宏图霸业,但更不想死。 “父皇——” 这位郑国太子又是一阵泪如雨下。 王世充仰面向天,稍稍平复了一下悲痛欲绝的心情,然后转向段达与杨公卿:“段爱卿,便劳你起草降书,杨爱卿,你去宫中取口簿、鱼鳞册以及玉玺等物。咱们——降了!” 等最后两个字艰难的说完,王世充似乎瞬间泄了气一般,苍老了许多。 “臣——奉诏!” 段达、杨公卿闻言,心中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是苦涩非常。 “杨汪将军,你去通知唐军,说朕愿降,让他们稍待片刻。”王世充强撑精神,又做了吩咐。 “臣遵旨。”杨汪也抹了抹眼泪,出门而去。 而随着杨汪的出门,屋中的哭声瞬间更响亮起来。 城下。 程咬金正等得着急,便见杨汪从城上探出头来,一脸伤感道:“程将军,陛下已经决定纳降,请稍待片刻,略作准备。” “好,好,陛下真是明智之举,某立即回禀。”程咬金大喜,立即拍马冲回本阵,一脸的欢天喜地:“殿下,那王世充果然降了,马上就出城。” “嗯,孤听见了。”李世民也兴奋莫铭,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咬金干得不错,孤给你记一功。” 程咬金顿时乐得眉眼不见,这功劳来的真是轻松,就是动动上下嘴皮的事。 “好了,你将窦建德等押回吧。” “诺。” 程咬金连忙回身,将一众囚车又送回后阵,免得待会纳降时碍事。 “殿下此次东征,终于得竟全功,真是可喜可贺啊!”夏雨多聪明,立刻马屁送上。 “哈哈,全赖军师相助,否则,岂会如此神速!?”李世民马上投桃报李。 这话说得没错。 历史中,李世民从武德三年七月初一出征,到次年五月十一王世充降,耗时十个多月。 李唐虽然最终获胜,但也代价巨大,粮草、军械、兵力,都损耗极巨。 而这一世,有了夏雨的帮助,李世民只用了五个多月便解决了战斗,时间短缩了一半。 而且,国力损耗也大为减轻。 这一切的变化,自然都是夏雨穿越带来的蝴蝶变化。 “对了,”夏雨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伪郑降了,王世充君臣殿下打算怎么办?” 李世民愣了愣,笑道:“王世充好歹是一国之主,和其家人自然也得递送长安,交由父皇发落。” 至于日后李渊会不会下黑手,整死王世充一家,关他屁事! 当然,夏雨也不关心,这王世充还下黑手刺杀过他,他巴不得李—厚黑—渊早点下手。 “那其麾下文臣武将呢?” 李世民眼眸中寒光一闪:“自然是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接着,又冷哼一声:“择日,和窦建德麾下文武,一起处斩。” 夏雨脸色一变。 历史中,李世民就是这么干的,这让他很不理解,都说李二童鞋仁厚大度,怎会这么狠!? “殿下不可!”他连忙劝道:“自古杀俘不祥,何况是杀这么多人。万请三思啊!” 他还想保人呢,都杀了,那还得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军师所虑,孤自然懂,但不得不为之啊。” “……”夏雨顿时一脑门问号。 李世民犹豫了一下,某些隐密,对别人他不会说,但对夏雨这样的心腹重臣,却是无妨。 “原因有二。” “其一,便是翦除王世充、窦建德党羽,以免其降而复叛。大唐初立,可是经不起折腾啊。” “其二,军师当知,夏、郑两国文臣武将太多,但朝中权位有限,既安排不了,也养不起啊。” 夏雨愕然,原来不是李世民不想怀柔,是不敢,也怀不起啊。 说到底,萝卜坑有限,李唐还得优先照顾自己人和门阀世家,实在没多少空余的坑位。 “臣明白了。” 夏雨叹了口气,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果他是李渊、李世民,恐怕也只能这么干。 “那臣只保几个人可不可以?” “这倒行。”李世民这回很爽快,少数几人,问题不大、也好安排:“怎么,军师觉得何人可用?” 夏雨大喜,忙道:“倒是有几个。首先便是那凌敬,此人计谋出众,乃世间奇才,殿下当用之。” 李世民笑了,有些不以为意道:“再出众,那也是军师手下败将。不过,既然军师推荐,罢了,只要此人愿降,孤便用之。” 李二童鞋现在不缺谋士,但既然夏雨力荐,那还是要给面子。 “谢殿下,臣晚上便去说服他。”夏雨很高兴。 “还有何人?” “还有就是那魏征,此人博学刚直,有宰相之才——” “不用了,这魏征已经有人保了。” 然而,夏雨还没说完,李世民便摆摆手,打断了他,而且还一脸不可描述的古怪表情。 “……”夏雨一脸愕然,忍不住道:“却是何人慧眼识珠?” 李世民目光悠远,冷笑道:“慧眼识珠?恐怖未必!军师一定想不到,此人背后是谁?” 夏雨一愣:莫非还有啥隐情? “是五姓七望!”李世民揭开了谜底,意味深长道:“孤才回青城宫,清河崔、博陵崔、范阳卢、太原王、赵郡李、荥阳郑,六家的书信便到了,力保这魏征为大唐效力。” 夏雨瞳孔一缩,大惊道:“这魏征是五姓七望的人?” 李世民默默的点了点头。 夏雨多聪明,立马想明白了一切:“臣明白了,这些世家又在玩两头下注的龌龊把戏!” “虽然他们最看好大唐,但仍不妨碍他们在窦建德那也下一注。” 此等把戏,也是世家门阀的惯用手段了。 一旦天下大乱,任何一方有可能逐鹿成功的势力,他们都会押上一注,只是或大或小。 这样,不管最后哪一方获胜,他们都可以得利。 最明显的例子,便是诸葛亮三兄弟,长兄诸葛瑾出仕东吴,诸葛亮辅佐蜀汉,而幼弟诸葛诞却是曹魏的猛将。 所以,有些光鲜的表面之下,往往是不可明说的权谋和利益。 夏雨很失望。 又一个伟光正的形象在他心中破灭了,这魏征千古诤臣的背后,看来也不是那么纯粹。 那些世家不会白扶持他,魏征必然要代表他们的利益。 一开始,知道魏征出现在窦建德麾下,夏雨还有些疑惑。 毕竟他记得,历史中,魏征是李密旧臣,李密被王世充击败后,也随旧主降了大唐。 但这一世,却有了差异。 不过,夏雨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以为他穿越引发的蝴蝶变化。 但现在看来,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魏征还是要走入大唐的政坛,有没有夏雨都一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世充投降(下) “呵呵!”夏雨也不禁冷笑起来:“殿下,却不知除了魏征,这些世家还保了何人?” “军师料事如神!”李世民有些讥讽道:“还保了那孔德绍,以及张玄素!” “孔德绍是圣人后裔,张玄素是当世大儒,看来,这些世家在窦建德处也下了点本钱。” 夏雨忍不住有些讥笑。 他就知道,只要这些世家出手了,就不会只有一颗棋子。 毕竟之前窦建德雄踞河北,声势浩大,也值得下点本钱。 虽然这些世家对大唐的支持力度大得多,但知道这些蝇营狗苟,夏雨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哼,但最终,他们还是做了无用功。”李世民一脸轻蔑。 他也很不爽这些世家两头下注,但是李唐现在还离不开他们的支持,他也只好先记着帐,日后再算。 “日后对这些人,殿下当提防一二。” 夏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他本来想让让李世民好好把魏征笼至麾下的,现在这心也淡了。 反正就算魏征还是投到李建成麾下,有自己在,对方也赢不了。 毕竟,历史上魏征名气再大,说到底,也就是个‘故作表现’的诤臣,影响不了大局。 “孤心中有数。”李世民点点头,他可是清醒得很:“对了,军师可还要保何人?” 夏雨想了想,窦建德、王世充麾下,似乎也没有值得一看的人才了,犹豫了一下道:“那杨公卿也勉强算是个将才,殿下或可一用。” 李世民却摇摇头,不屑道:“此人将才还行,若主动投靠,孤还可一用,但如今穷极而降,不可留!” 言下之意,还是觉得杨公卿对王世充太死忠,是个隐患。 夏雨见状,耸了耸肩,也不再求情,毕竟,贞观朝名将如云,真也不缺这杨公卿一个。 只是,他忙活了一场,只保下了一个凌敬,五姓七望也只保下了魏征、孔德绍和张玄素。 其余夏、郑文武臣,可都得魂归地府,想想都觉得可怜。 这真是站队有风险,择主须谨慎啊!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然,沉重的徽安门缓缓打开,王世充领头,二十余名郑国主要文武大员,鱼贯而出。 这些人没有穿平日的华服,只是一身萧瑟的白衣,王世充手里捧着降表与玉玺,其余人手里捧着厚厚的口簿和黄册。 这是中国古代标准的投套程序,只是没有弄个负荆请罪,稍有遗憾。 显然,王世充虽降,还但算有点骨气,没有跪舔。 李世民见状,脸上浮现出难以言状的喜悦:一战而擒双王,这样的辉煌功绩,他做到了! 唐军阵上,也是一片肃然,所有人都挺胸抬头,让自己看起来更武英。 王世充捧着玉玺和降表,神情惨然,脚步沉重而蹒跚,这位昔日的枭雄,已无往日的威风。 须臾,其来到李世民身前,看了看这位雄姿英发、志得意满的年轻秦王,心中十分苦涩。 生儿当如李世民,李渊有此子,李唐当兴啊! 略一失神后,王世充缓缓跪下,将玉玺和降表高举过顶,悲声道:“罪臣王世充,狂妄无知,不识无数,竟妄图抗拒天兵。今幡然悔悟,愿献郑国所有土地、人口于唐,望大唐能存我宗庙、善待百姓,罪臣感激涕零。” 王世充身后,一众郑国文武,也纷纷惶恐拜倒,不敢抬头。 现如今,才是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李世民虽然已对王世充的结局心知肚明,但面上却毫无异状,只是翻身下马,客气的接过降表和玉玺,温声安慰道:“陛下且放心,孤保你全族性命,父皇宽厚仁慈,也不会薄待你。” “明日,孤便送你与窦建德同去长安,在那里安享晚年。” 不得不说,场面功夫,李世民做得十分漂亮,这也是自古以来,胜利者在人前的必须姿态。 当然,背后就不可明说了。 “罪臣谢恩。”王世充得了李世民的安全承诺,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他以后只能战战兢兢的当只笼中鸟,但亡国之君,能活着当个富家翁就已经不错了。 一旁,见王世充似如释重负,夏雨心中暗自冷笑:这王世充真是想得美,自古投降的帝王,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他又扫了扫王世充身后,一帮人里,却不知何人是那桓法嗣。 夏雨可是记得,这货差点阴死他。 本来,他还想着,王世充降了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整死此人,但现在,却没这想法了。 李二童鞋都决定斩草除根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落个大方。 “军师。”李世民看向夏雨。 夏雨回过神,赶紧下马,向身后招了招手。 马上,封德彝、高士廉、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纷纷上前,欣喜的从一干郑国降臣手里接过了代表郑国领土和人口的口簿与黄册。 这些东西,待核实之后,就是以后大唐治理河南的凭据。 受降已毕,李世民心情大好,当即命令柴绍将王世充、窦建德等一应降人,先押回青城宫,等侯处置。 随即,唐军旌旗漫卷、大举进城。 入城之后,李世民即分派诸将,进占城中各要地、收降叛军,自己则直奔皇宫而去。 他要清点宫室中的人员、财物等一应情况,以便接收。 而夏雨率领一众文臣,拿着黄册和口簿,由李道玄率五百翼骑兵保护,直奔洛阳州衙。 洛阳粮荒极其严重,一路之上,饿殍遍地,幸存者也个个面黄肌瘦、朝不保夕,夏雨要赶紧赈灾。 到了洛阳州衙,一州佐官和衙役都在诚惶诚恐的等着发落。 夏雨也不废话,当即下令全部留用,安了这些人的心,随后,他马上下达了三项政令: 第一、贴出安民告示,严肃城中纪律,让百姓安心。 第二、命一应降官和衙役,迅速上街,广设粥棚,准备赈灾。 第三、让宇文士及、房玄龄、长孙无忌,立即调用大量民夫、车马,大开回洛仓,火速将粮食运进城内救人。 封德彝、高士廉两位老将则迅速熟悉情况,居中调度。 刚安排完毕,跟着李世民入宫的杜如晦却火急火燎的冲进州衙,远远的便嚷开了:“军师,军师何在?” 夏雨赶紧迎上去:“在呢。杜大人,何事惊慌?” 杜如晦一把拉住夏雨,急道:“伪郑皇宫里发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殿下让军师速去。” “可我这正忙着赈灾。”夏雨有些为难。 封德彝忙帮腔道:“军师且去。此等小事,有我等招呼足矣,切莫误了殿下大事。” “对,对,军师只管放心便是。”房玄龄等也纷纷附和。 夏雨一想也对,眼前可是号称史上最强开国天团的家伙,赈灾这种小事哪难得住这帮人。 “那,那有劳诸位了。” 辞别众人,夏雨带着亲卫,便和杜如晦赶奔皇宫,路上便好奇的问杜如晦:“杜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和殿下这般紧张?” 杜如晦神情怪异,欲言又止,苦笑道:“某可不敢说,军师还是到了自己看吧。” 这般神秘?夏雨愕然之下,便越发好奇了。 须臾,夏雨二人直入宫殿。 只见这隋炀帝杨广耗尽巨资建造的宫室极为壮丽、奢华,让人疑为天上宫阙、叹为观止! 杜如晦领着夏雨,来到一间宫殿前,门外,张阿难正如临大敌的守着。 “军师,殿下在殿中等您。”张阿难见夏雨来了,迎上前,轻声说了一句,指了指屋内。 夏雨点点头,迈步进屋,一回头,却见杜如晦没有跟进来,心中越发疑惑了。 “军师来了,快坐吧。” 屋中,李世民端坐着,脸色铁青而愤怒,其身前还放着一只大号的雕漆木匣,但匣口却封着。 “诺。” 夏雨在一旁坐下,忍不住道:“殿下有何事,如此着急召唤臣?” “军师且看。”李世民默默的推过木匣。 夏雨真要急死,一帮人个个打哑谜,一点也不爽利,却也只好推开木匣,里面赫然是上百封的书信! 而且,信封俱是空白,没有任何信息。 这般古怪!? 夏雨一愣,一般信封上总要有点信息的,比如某某亲启、某某拜上,少有一片空白的。 他疑惑更甚,便随手捡起一封,抽出信纸,展开观看。 正文很短,只有百十个字,夏雨一扫眼,便是看完了,但脸色却立马变得一片阴沉。 随即,他又马不停蹄,飞快的连拆十几封。 终于,夏雨停下了手,拆不下去了,但脸色已经和李世民一般,都是出离的愤怒。 因为这些信,都是写给王世充的,但主人,却无一不是大唐的高官、大将。 甚至就有目下军中之人。 而信中的内容,要么是暗通款曲、为郑国提供情报,要么是首尾两端、为自己留后路。 你说,这样的信件,李世民看了能不咬牙,夏雨看了,能不切齿!? 太卑鄙! 太无耻了! “军师,”年轻气盛的小秦王一脸恨恨道:“你说,这般无耻之事,孤要不要追究?要不要禀告父皇?” “不!”夏雨虽然很想赞同,但略一思索,便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牵涉太大,如果追究,朝局必乱,殿下也必被无数人忌恨。” “所以,臣的建议是:找个机会,在所有人面前,声明没看过信中内容,然后付之一炬,表示绝不追究!” 李世民目光一凝:“军师让孤学那曹孟德?” “不错。”夏雨点点头,劝说道:“反正窦建德、王世充已灭,我大唐席卷天下之势已成,这些人也没了再骑墙的机会,殿下不如示之以恩,给这些人一个改过的机会。”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这些人但凡还有半点良心,必对殿下感恩戴德,日后——” 夏雨停住了话头,对聪明人说话,无须说透。 李世民略一沉吟,他刚才也是被气晕了,现在想想,还是夏雨这般处理比较妥当,大唐初立,确实乱不得。 “军师所言甚是,便这么办吧。” 或许,这对他还是一件好事,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 当晚,李世民即大会群臣,庆祝收复洛阳的同时,也将木匣取出,说明了信件来历。 然后,在无数人愕然、庆幸、不解的复杂眼神中,将所有信件付之一炬。 第一百三十章 洛水斩绝 十二月十二,天气大寒。 一早,鹅毛大雪便飘落下来,寒风呼啸而起,漫起漫天雪花和草屑,天地间一片银白。 洛阳城中,宽阔的洛水穿城而过,仿佛一条巨大的银腰带。 而洛水之中,有数个小小的河洲。 其中,洛宁洲最大,约有十余亩大小,洛阳城三大桥之一的旧中桥便正好架设其上。 此时,巨大的旧中桥上正挤满了胆大的行人,探望着桥下的洛宁洲。 在此洲的东侧,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法场,数百名大唐玄甲兵全副武装、肃卫在旁。 法场中间,停放着数十辆囚车,却是或被俘或投降的夏、郑两国文武群臣。 大雪飘落而下,将这些囚徒的须发染得一片银白,寒风凛冽中,个个冻得瑟瑟发抖。 但更冷的,却是这些囚徒的内心。 现在就是傻子都能看明白,李世民这是压根没想着招降他们,而是想送他们往生极乐。 可怜这些人,大多不是啥忠烈之士。 他们只是在乱世中,随风飘摇的野草,只要谁能给他们富贵荣华,他们就可以投靠谁。 他们也原以为,李唐会接纳他们。 毕竟,他们都有着一定的才能和名望,安靖地方,也能用得着他们。 可万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如此不讲究,不但不招降,竟然还要杀掉他们、斩草除根。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当即,那乱发披散、一脸悲凉的齐善行便高呼道:“李世民,杀俘不降,尔要被天下唾骂乎?” 齐善行一开了头,不少人便纷纷帮腔: “秦王殿下,小人还有用啊,若饶了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对,对,秦王殿下,小人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一马前卒可也。” …… 一时间,阿谀讨饶之声,不绝于耳。 只有杨公卿、董康买等寥寥数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刑场北侧,高高的监斩台上,李世民、夏雨端坐其上,尉迟恭、程咬金、杜如晦分立两旁。 听得一众囚徒讨饶,夏雨也有些不忍。 一次斩杀如此多的降臣,这在历史上恐怕有些不好听啊,但李世民坚持,他也没办法。 便见李世民,心中毫无波澜,只是微一冷笑。 这些墙头草,没几个有真本事的,大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何必浪费民脂民膏。 要怨就怨你们有眼无珠,选错了主,站错了队吧。 “尔等不用白费劲了,你们这些人,孤一个也看不上。所以,都安心的上路去吧。” 听着李世民冷酷的话语,一众囚徒顿时一颗心如进冰窟,绝望得彻底。 “准备行刑。”李世民看向了眼尉迟恭一眼。 “诺。” 尉迟恭一抱拳,走到台边,大手一挥,立刻有数十名玄甲兵冲上前,从囚车中拖出了十名囚徒。 要杀的人太多,得分批来。 眼见得大祸临头,这十人中,有的吓得号啕大哭,有的屎尿齐流,还有的拉住囚笼、死活不下来。 倒霉的齐善行也在其中,这位倒是没吵没闹,只是吓得瘫软成一团。 但玄甲兵可不惯着这帮货,军令如山,粗暴的便将这十人拖到了斩位。 十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早已待命,鬼头大刀磨得铮明刷亮,寒风凛冽中显得寒光逼人。 “扑——” 刽子手端起一碗烈酒,饮入口中,然后一口喷向鬼头刀。 这是一种风俗,据说可以让被砍人减轻痛苦、轻松的上路,但效果如何,只有鬼知道。 杜如晦见状,走至台边,大声道:“奉秦王令,斩杀叛逆。一众罪囚俱已验明正身,立斩!” 说着,长袖一拂,扔下一枚令箭。 眼见得大限已至,齐善行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瞬间挺起身子,对着李世民破口大骂:“李世民,你大肆杀俘,有违天和,将来必有报应!老天在九泉之下,会看着你的。哈哈哈!” 另九人见状,也是疯了似的一阵漫骂,算是临死前过个嘴瘾。 夏雨心中叹息:许是乱世中杀戮太多,历史中,齐善行的诅咒也算是应验了。李唐父子相忌、兄弟相残,留下了无数的悲剧。 这也给辉煌无比的大唐盛世,抹上了一层尴尬的色彩。 这一世,他穿越过来,却不知能不能改变这一切。 不过,世上最难改变的就是人心,皇权诱人,李世民又注定开个坏头,恐怕难啊! 夏雨看向李世民,脸色有些复杂。 李世民哪知道夏雨脑海里瞬间转了无数的念头,只以为夏雨心中不忍,又想劝谏他。 但对夏、郑两国降臣的处理,前两日,李渊便早有密旨传来。 所以,他也没有办法。 未免夏雨开口,大家都难做,李世民当即冷笑一声:“无能鼠辈,只会狺狺狂吠!孤一生纵横沙场,杀人无数,岂惧尔等诅咒!速速斩来!” 见李世民愤怒,众刽子手不敢怠慢,当即大刀抡起,奋力砍下! “扑——” 霎那间,鲜血飞溅,人头滚落,一片银白的大地顿被滚烫的热血染成了腥红之色,令人触目惊心。 旧中桥上,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民众无不惊呼出声。 这些洛阳百姓,心情很复杂。 王世充为人残暴,对洛阳百姓刻薄寡恩,再加上打了败仗,害得城里饿死了不少人。 所以,郑国覆亡,洛阳百姓并不留恋。 但是,毕竟人非草木,唐军这般大规模的斩杀降臣,还是让人惊愕不矣,更是于心不忍。 当然,这不忍也只限于心中唏嘘罢了。 杀了第一批,转眼间,第二批十名囚徒又被推了出来,这一回,杨公卿也赫然在列。 见得必死,有人吓得是浑身瘫软,有人豁出去是破口大骂。 唯有杨公卿,跪在地上,面色平静、腰板挺直,那从容的模样,似乎不是在赴死,而是在赴宴。 夏雨见状,心生感慨。 他自小就喜欢《大唐双龙传》,因此,对其中形象颇为正面的杨公卿还是很有好感的。 如果是举手之劳,他愿意对杨公卿伸一把手。 但现在,明显难度很大。君主的人情,不是这般虚耗的,所以,权衡利弊,他放弃了。 或许,这就是长大的代价,成年人,总有许多违心和不得已。 “杜大人,且暂缓行刑。” 夏雨转向李世民道:“殿下,杨公卿也是条汉子,且让臣赠一杯水酒,寥作送别。” “军师自便。” 李世民知道夏雨较饮赏杨公卿,对这点要求自无不应,便点点头。 “张玉,你去代某送杨将军一杯水酒。” “诺。” 张玉领命,急去倒了一杯酒水,送到杨公卿面前,说明是夏雨的一点心意。 杨公卿面色微诧。 没想到名声鹊起,被世人尊为‘大唐鬼才’、‘神机军师’的夏雨竟然如此看得起他。 杨公卿顿觉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也没白活。 他冲夏雨点了点头,以示感谢,然后痛快的将张玉递来的水酒一饮而尽,大呼道:“痛快!来吧。二十年后,某又是一条好汉!” 霎那间,刽子手手起刀落,又十人横尸雪野。 紧接着,就是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直到近五十名夏、郑两国主要降臣俱被杀了个干净。 洛宁洲上,一时鲜血染红了雪野,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李世民却面不改色,起身拍了拍脸色复杂、有些发呆的夏雨,柔声道:“军师,大丈夫休要做妇人之仁,一切都是命。天太冷,回吧。” “诺。” 夏雨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 二人下了监斩台,正要回返,忽然,一骑快马飞身而来,大呼道:“殿下,军师,且稍待一二。” 第一百三十一章 苏定方(上) 夏雨一看,竟是杜秋,便急忙站住,心中一时有些惊疑。 半个月前,经和李世民通气,夏雨让杜秋带着李世民和他的亲笔信,急赴河北洺州。 明面上,杜秋是大唐的招降使节,安定河北,暗地里,却还肩负征辟刘黑闼、苏定方的任务。 现在,这么急火火的回来,莫非出事了? 很快,杜秋来到二人面前,一眼便瞅见了满地的尸骸,不禁有些发呆,半晌都没言语。 “杜秋?杜秋?”夏雨连唤了两声,杜秋才回过神,连忙下马见礼。 “免礼。” 夏雨摆摆手,心急问道:“你这般急着回来,可是招降刘黑闼、苏定方之事出了意外?” 李世民眉头微皱,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启禀殿下,军师,”杜秋连忙回话:“某奉命急赴河北,刚一入境,便发现已经乱了。” “此时,窦建德兵败消息传来,各地都人心惶惶,不知前路。” “见某大唐旗号,各地刺史纷纷来迎,知道窦建德确实被俘后,无不表示愿意归顺。” 这么顺是好事啊? 夏雨和李世民诧异的相视一眼,难道夏都洺州那边不愿降? 便听杜秋继续道:“某好言安慰,命各自留任、安靖地方,静等我大唐军马前来接收。” “随后,某不敢久留,直奔洺州。但到了洺州城下,却是呆住了。” “此时,洺州四门洞开,逃跑的官吏、军民洛绎不绝,见某大唐旗号,更是一哄而散。” 这什么情况!?夏雨和李世民面面相觑。 “某心中疑惑,一时不敢进城,就在这时,有一支军马冲出城门,向某迎了过来。” “双方见面,才知是夏军大将高雅贤,问之城内情况,这才知道原因。” “原来窦建德兵败,和其妻、子俱各被俘的消息传来,城中军民大乱,一时都没了主心骨。” “又听说某为唐使,入境招降,各地纷纷归顺,更觉大势已去,惊惧之下,便纷纷逃散。” 李世民皱皱眉:“那刘黑闼做为留守大将,因何不做为?” 夏雨也觉得奇怪。 那刘黑闼颇具领导才能,洺州为防罗艺南下、也有重兵留守,怎么会坐视洺州生乱? 杜秋苦笑道:“那刘黑闼知夏国没了希望,又不愿意降唐,竟于日前挂官而去,不知踪影。” “另一员大将曹旦闻听,也有样学样,只带少数亲兵,回乡归隐。” “这两人一去,便只剩高雅贤、苏定方,二人心中彷徨,也无心管事,城中便失了控。” “该死!”夏雨一听,懊恼的一跺脚:“走脱了刘黑闼,恐后患无穷。” “军师勿急。”李世民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镇定道:“杜秋,那洺州现在情况如何?” 杜秋忙道:“回殿下,某当即入城,和高雅贤、苏定方言明厉害,劝说二人归降大唐。” “高雅贤、苏定方去意不坚,被某说得已是心动。” “随即,某又拿出军师书信,递给苏定方,言说军师十分欣赏其才,愿收为亲传弟子。” “苏定方见信大喜,当即愿降。” “高雅贤无后,向视苏定方为亲子,见苏定方有了好前程,当即也表示愿奉大唐号令。” “随即,二人立即易帜,贴出安民榜文,收编乱军,洺州遂安。” 太好了!夏雨一听,心中稍安,跑了刘黑闼,但得了苏定方,也算没白忙,连忙道:“那苏定方现在何处?” “安定洺州后,某不敢怠慢,立即带苏定方回转,现人已在城中馆驿等侯。只是——” 杜秋看了眼惨烈的现场,欲言又止。 夏雨心中一沉,立时明白了杜秋的意思。 苏定方是夏臣,如果得知被俘夏臣尽被诛杀,会不会恐惧到逃走?会不会心怀怨恨? 杜秋急匆匆而来,想必也是担心此点,特来请个主意。 李世民一听,也有些头大。 夏雨把苏定方吹成了千古名将,能得此名将胚子,他正十分高兴呢,现在也直觉棘手。 “军师,你这看这如何是好?” 夏雨皱着眉,来回踱着步,他要是苏定方,恐怕也会既恨且惧,难以对大唐归心。 历史上,正是因为窦建德等被俘夏朝君臣先后被杀,才导致苏定方恨极了李渊、遂追随刘黑闼反叛。 甚至刘黑闼兵败被杀后,苏定方也拒绝降唐,只是遣散余部,回到家乡去归隐务农。 一直到贞观初年,李世民即位,苏定方才放下仇恨,接受唐朝启用。 但现在,只是杀了一众夏朝降臣,窦建德、曹氏、窦骁一家都还在,应该还能挽救。 只要能先留住对方,给他一点时间,一定能让苏定方归心。 届时,就算窦建德一家仍然难逃一死,他也有把握稳住苏定方,至少,让他恨李渊,别恨李世民。 这样,玄武门事变时,或许还能多一个得力打手! 嗯,就这样。 计议停当,夏雨转向李世民,正色道:“殿下是否真的求才若渴?” 激将法!? 李世民眨眨眼,微微一笑:“只要是真的人才,即便让孤三顾茅庐也无不可。军师只管吩咐就是。” “那好,苏定方臣去说服,殿下只需与我同去,一展诚意就好。” “可。” 李世民爽快答应。 若是一个普通的夏军将领,根本没资格让他亲自去请,但若真的是人才,那便不同了。 须臾,洛阳金陵馆。 这是旧隋鸿胪寺下辖的四座馆舍之一,自南北朝以来就设立了,专为接待各国来使。 王世充建立郑国之后,也完整继承下来。 杜秋带苏定方入洛阳后,便暂时安顿在这里。 此时,一座客舍之中,年轻的苏定方端坐在廊下,脸色阴沉,便连面前的热茶也食之无味。 今天的洛阳城,到处都在传说一件事。 那就是秦王李世民在洛宁州处斩夏、郑两国的一众俘虏和降臣,引得洛阳轰动,很多人去围观。 便连馆中的小吏,也是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苏定方又不是没长耳朵,一听这话,便吓得浑身是汗,坐卧不安,只觉得是羊入虎口。 他现在很怀疑,所谓的看重,只是一个圈套,让他自投罗网的圈套。 他想逃走,但是,周围已净是唐土,他孤身一人,又如何能逃得过唐军的追击!? 罢了,听天由命吧。苏定方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心中正七上八下时,面前忽然一暗,却有三人来至面前,其中一人,正是熟悉的唐使杜秋。 “苏将军久侯。”杜秋一脸笑吟吟道:“快来见过我家秦王殿下和夏军师。” 看着眼前一身金甲、雄姿英发的李世民,还有身穿白狐大裘、风度不凡的夏雨,苏定方有些呆了。 不是圈套吗? 怎么李世民和夏雨真的亲自来见他了?而且,还是顶着寒风、冒着大雪,足见诚意! “苏将军!苏将军!”杜秋见状,连声呼唤。 苏定方醒过神,连忙起身,恭敬见礼:“罪臣苏定方,见过秦王殿下、夏军师。” 李世民早已名震天下,号为大唐战神,如今一战擒双王,更令天下震怖。 而夏雨横空出世,数月间便助李世民成就东征奇功,一时名声鹊起,被尊为大唐鬼才、无双军师! 这样两位巨头当面,苏定方又如何敢怠慢。 “苏将军客气了,快坐。”李世民哈哈一笑,热情的拍了拍苏定方肩膀,便和夏雨也在廊下落坐。 至于杜秋,呃,官职低微,就只能在一旁陪站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苏定方(下) 落坐后,李世民仔细打量着苏定方。 只见这员小将,生得虎背熊腰、彪悍威猛,而且,只有二十左右,显得英气勃勃。 李世民越看越爱:嗯,像个名将胚子! “苏将军此来辛苦。”李世民神情谦和,显得毫无架子:“不瞒将军,孤盼君久矣。” 苏定方有些瞠目结舌。 要知道,现在的他,只是夏国一个崭露头角的年轻小将,名望和李世民、夏雨简直没法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成就会怎样,所以,真正的有些受宠若惊。 就在苏定方受宠若惊,不知如何作答时,夏雨也笑道:“我知道苏将军此时心中一定惊惧不安,以为是圈套吧?” 苏定方又是措手不及,没想到夏雨说话如此直接、且正中要害,一时满脸尴尬、越发不知如何做答。 他和韩信是一类人,是最出色的军人,但却是最拙劣的政客,压根不擅长钻营和处理人际关系。 否则,以他的才能,也不会在整个贞观朝都被闲置、碌碌无为。 一直到了唐高宗李治时期,那些贞观名将大多故去,才终于得到重用、成为灭国神将。 “呵呵,将军多心了。”夏雨温声软语的安慰道:“不客气的说,就凭将军现在的名望,可不值得殿下和我用计来赚。” 苏定方脸色有些发红,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虽然这有些尴丧气,但心中反而安定了。 夏雨继续道:“之所以郑重其事的征辟将军,那是因为我认为将军是真正的大将之才。” “未免明珠蒙尘、蹉跎岁月,所以才请殿下下令,请将军来此。” 李世民不愧是情商极高、智商极高的优秀捧哏,笑吟吟接口道:“将军可知军师对你的评价?” 苏定方大奇。 他非常想知道,眼前这位被世人吹捧得神乎其神的鬼谷弟子、无双军师是如何看他的。遂恭声道:“愿闻其详。” 李世民瞥了一眼夏雨,一字一顿道:“灭国之将、武庙之选!” 苏定方大惊。 这样的评价,那不是高,而是高得离谱,遍数古今历史,又能有几人可当此殊荣!? 一时间,这位年轻的小将极为惶恐,他觉得自己担不起。 “这、这,罪臣惶恐,如此高的评论,实不敢当。” “不,你当得起。”夏雨毫不客气的打断道:“不要置疑鬼谷弟子的眼光,也不要置疑自己的潜力。” “苏定方,你可以的。”这句话,夏雨几乎是在大声断喝。 听着夏雨仿佛振发聩般的话语,苏定方一时热血沸腾,差点更咽,只觉得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军师也! “军师愿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李世民趁机抛出诱饵。 苏定方嘴唇发干,几乎被巨大的惊喜击倒。 他终于确定,李世民和夏雨没有骗他,不过,他仍有些迟疑,一时沉默着没有回答。 “你可知鬼谷门下向无庸人?此等美事,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求而不得,苏将军,莫要错过机会啊。” 李世民见苏定方还在犹豫,急得恨不得打开这小子脑壳,看看是不是进了水。 鬼谷弟子啊,就这个招牌拿出来,都能值个一州刺史! 还犹豫个啥!? 夏雨向李世民递了个眼色,示意其稍安勿躁,笑着对苏定方道:“苏将军是嫌夏某年轻?” 苏定方生于公元592年,现在是公元620年,也就是说才18岁。 而夏雨22岁,当老师的确小了点。 “不!不!不!”苏定方一听,慌忙摆手:“自古达者为师,军师为世之鬼才,天下无双,能拜入门下,是在下的荣幸。只是——” 见苏定方又吞吞吐吐,夏雨只好也捞干的:“可是因为处斩夏、郑两国降臣、俘虏之事?” 苏定方见话已说开,便也硬着头皮道:“正是,自古杀俘不祥,素闻秦王殿下爱才若渴,以仁义待人,今日为何如此残暴?” 李世民脸色一滞:好家伙,这也是军师看好你的,不然,敢跟孤这样说话,收拾不死你。 这憨娃! 夏雨气得想一拍脑门:这小子情商真是够呛,怪不得历史中蹉跎半生、弄得大器晚成。 “怎么,这其中有将军的至交?”夏雨没急着解释。 苏定方神色悲伤的点点头:“嗯,我对凌敬先生一向敬重有加,视之如半师,至于其他人,倒没有深交。” “哈哈哈!”李世民、夏雨愕然,面面相觑一会,都哈哈大笑起来。 苏定方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这有何好笑的。 夏雨忍住笑,调侃道:“那你悲伤早了,因为凌敬根本没死。殿下和我爱其才,所以刀下留人。” 苏定方顿时欣喜莫铭:“此话当真?” 李世民无奈的看着这傻小子,没好气道:“自然是真。除凌敬外,还赦免了魏征、孔德绍和张玄素。” 苏定方越加惊喜,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为何殿下不赦免所有人?” “天真!”夏雨脸色一沉,当即断喝:“你若是大唐皇帝,会愿意看到身边皆是降臣?” “那请问你,这置东征立功的谋臣、将士于何地?” “又何以封赏他们?” 苏定方怔怔,若有所悟,却仍有些不服气道:“即使不用,也可留其一命、放其归乡啊。” “愚蠢!”夏雨又是当头棒喝:“放虎归山、养虎为患么?” “天下大乱多年,这些人心都野了,又有几个人能安份守己?一旦再起波澜,你是嫌天下百姓不够苦、死得不够多么?” 苏定方沉默了。 他知道,夏雨说得是对的,既然大唐没这些人的位置,又放不得,那就只好请他们去死。 “苏将军,”夏雨告诫道:“站错队,是要付出代价的。人这一生,总要愿赌服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当然,上天对真正有才能的人总是偏爱的,比如凌先生,还有你。” “现在,机会给你了,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夏雨非常的开诚布公,非常的有诚意了,如果苏定方还是年轻执拗、转不过弯,他也只好放弃。 当然,他也不会杀了苏定方,但也会让这小子好好再被社会毒打几年、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空无一腔抱负,却英雄无用武之地’! 苏定方也不是真的傻,不然,也不可能成为一代名将。 他只是涉世末深、短于人情世故,当然知道,身为降臣,能有秦王李世民、还有夏雨罩着,是何等的机遇。 “某还想再问一句,”苏定方抬起头,硬着头皮道:“夏王对某有知遇之恩,不知秦王殿下准备对其如何发落?” 终于还是扯到这最要命的问题了,夏雨瞬间给李世民递了个眼色。 两个狡猾的狐狸马上达成了一致。 李世民微微一笑:“夏王身份特殊,孤可无权发落,自然是要递解长安、交由父皇处置。” “不过,夏王仁德宽厚,孤一向钦佩,必会向父皇求情,善加优待。” 表面功夫,李世民肯定会做,但李渊听不听,他就不知道了。 当然,这点,李世民不会说,夏雨也不会说,二人虽然有骗傻小子的嫌疑,但也是为苏定方好。 果然,苏定方一听,便很高兴,马上道:“若如此,某愿拜军师为师。”随即起身,以师礼参拜:“弟子苏定方,见过老师。” “好,好,免礼。”夏雨很开心,忽悠了一个大牛当弟子,这下,可以搞个名将养成计划了,将来也能蹭一波大大的名气。 “殿下,”夏雨立马进入老师模式,看着李世民,笑吟吟道:“你看,定方如何安排?” 李世民也笑了:“军师心中必有腹稿,又何必问孤。”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夏雨一乐,便道:“所谓磨刀不误切菜工,臣想把定方带在身边数年,悉心教导。” “另外,殿下再给定方一个府官,让他也能受受大唐军神的近身熏陶,长点本事。” “这样数年之后,能大用了,再外放出去,独挡一面。” “可。”李世民点点头,真要是璞玉,那自然值得二人好生培养,想了想道:“这样吧,孤授与定方秦王府副典军之职,此职从五品上。” “不过,这官职吗,只是给苏定方一个出身,不用每日来府中点卯。” “军师可以视情况,自行安排定方每日授艺。” “如此甚好。”夏雨很满意,笑着看着苏定方:“定方看这样安排如何?可有异议?” 苏定方差点笑歪了嘴。 他一个降将,能被大唐军师收为弟子,还能担任秦王的亲卫副队长,能有啥不满意的。 这是心腹中的心腹啊,将来必定飞皇腾达。 “一切悉听老师吩咐。”苏定方连忙点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凌敬归降 “那好。”夏雨笑吟吟道:“既然你已拜我为师,便不用再住馆驿了,且随我去州府安歇。” “过几日,待洛阳平定,便随为师回长安。” “对了,待会便随为师去见一下凌敬,帮忙开导一下这个倔驴,让他速速归降大唐。” “诺。”苏定方欣然答应。 “军师,”一旁,一直当个小透明的杜秋忙道:“那刘黑闼去向不明,您看如何是好?” 李世民、夏雨相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这人,可是大大的隐患啊! 苏定方忍不住道:“殿下和老师可是担心刘将军造反?” “正是。”现在的苏定方,已经是自己人,李世民便也不瞒他:“刘黑闼在河北威望极高,且旧部众多,一旦复反,必生大乱。” “殿下多虑了。”苏定方却安慰道:“某与刘将军熟识,深知其为人。虽然他用兵飘忽狡诈、极难对付,但为人却是豪爽义气,爱护百姓。” “现今北方已定,民心思安,只要没特别的事情刺激他,绝不会再起兵扰乱天下的。” 夏雨很无奈:这傻小子,咱怕就是李渊整死了窦建德,刺激刘黑闼造反啊! 但这又不能明说,只好含糊道:“话虽如此,但如此重将遗落民间,总归是个大大的隐患。” “定方,你与刘黑闼熟识,可知他会去向何处?” 苏定方有些迟疑:“老师是想——”他与刘黑闼交情不错,有些担心夏雨想斩草除根。 要知道,夏雨自出道以来,那是出手狠辣、睚眦必报,让人闻风丧胆。 “刘黑闼是个难得的将才,殿下深爱之,所以,想找到此人,与以重用。”夏雨一边宽慰苏定方,一边和李世民交换了一下眼色。 二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若是刘黑闼识时务,自然一切都好。若是不从,将才再难得,也只能斩草除根。 当然,这话,可不能告诉苏定方这傻小子。 “这样啊。”苏定方一听很高兴,刘黑闼将才卓越,他是清楚的,若能才尽其用,当然是好事。 大夏虽好,是诸人的一生心血,但毕竟已经败亡,做人还是要向前看吗。 “刘将军走前,虽然没和大家打招呼,但他是贝州漳南县人,八成还是回乡去隐居。” “只是漳南极大,他到底藏在哪,就不知道了。” 夏雨一听,点点头,他记得历史上,窦建德被杀后,刘黑闼便是在漳南首先大军的。 这一回,估计还是藏在漳南。 毕竟,家乡人头熟,有的是人遮掩,往哪里一猫,外人都不容易找到。 “殿下,便劳你派人去漳县寻访一下窦建德如何?”夏雨想得明白,这向李世民递个眼色。 李世民会意,昂声道:“阿难。” “殿下。” 张阿难瞬间鬼魅般出现在廊下,这神出鬼没的‘大内总管’吓得不习惯的苏定方好生一跳。 “夏军大将刘黑闼可能在漳南隐居,你立即派人去好生寻访,必要时可请李世绩相助。” “找到后,务必要请回长安,不能使野有余贤。明白吗?” 张阿难是绝顶聪明的人,又和李世民朝夕相助,对这位主子的脾性那是一清二楚。 虽然李世民说得官冕堂皇,但张阿难还是立即从其语调中明白了真意。 “请殿下放心,奴婢回去就立马安排。”张阿难面色平静,头也没抬的便恭声领命。 “好了,”夏雨起身:“定方,随为师去见凌敬吧。” “杜秋,你此行辛苦,且好生歇息几日。” “诺。”苏定方、杜秋慨然领命。 须臾,州府大牢。 凌敬独自享受着一个豪华大间,里面清扫得整洁干净,毫无异味,连被褥都是崭新的。 只是,此时的他面色憔悴,两眼空洞,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显然,战败的沮丧,再叠加智不如人的失落,这位也有大夏鬼才的谋士深受打击。 忽然,牢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名狱卒健步而来,一人打开了凌敬狱室的牢门,另一人则端着一盘酒菜、放在凌敬的面前。 凌敬眼神微动,呵呵自嘲道:“怎么,某的时辰也到了?” 昨天,夏、郑两国的一众降臣便被从青城宫提出,押入洛阳、在州狱中关押了一晚。 今天一早,绝大部分人更是被粗暴的押走。 以凌敬的聪明,自然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如今,见到酒菜,也只以为是轮到自己了。 “呵呵!”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轻笑传出,夏雨潇洒飘逸的身影出现在的牢门口,一边进门,一边调侃对方道:“怎么,凌先生对这尘世已了无牵挂,这么快就想去西天极乐么?” 他挥了挥手,两名狱卒恭敬退出,守在外面。 见是夏雨,凌敬失神的眼眸终于有了些光彩,神情复杂道:“军师起来,是为某送行耶?” “我可没那么闲。”夏雨耸耸肩,在凌敬对面坐下:“咱俩似乎也没那交情。” 凌敬心中微动:“不是送情,那便是招降?”这样,早上留下他,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聪明。”夏雨赞赏的一竖大拇指:“来,见一位故人。定方,进来。” 门外,又转入一人,凌敬一见,便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苏定方!?你如何在此处?” 苏定方一边见礼,一边恭声道:“不敢欺瞒先生,现今河北已降,在下蒙秦王和军师看重,召入洛阳。” “现已任秦王府副典军将军,并拜了军师为师。” 凌敬闻言,瞠目结舌。 常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想到,这苏定方竟然不仅活得好,还一飞冲天了! 要知道,古往今天,能拜入鬼谷门下的,最终无不是一时豪杰! 此等际遇,堪称逆天! “真是各有各的造化,小友前途无量!”凌敬也是服了。 感慨之下,他看向夏雨,赞道:“军师眼光不错,定方乃兵家奇才,将来必不坠鬼谷之名!” “哈哈,过奖!过奖!”夏雨被搔到痒处,很是开心,招手道:“定方,来,给为师和凌先生倒酒。” “诺。”苏定方也连忙坐下,给夏雨和凌敬斟酒。 看着杯着酒,凌敬没有喝,只是一脸落寞道:“敬才德浅薄,乃仓惶败军之徒,何敢劳军师大驾?” 夏雨皱皱眉:这是被打击到不想活了? 想想确有可能,越是自恃才高、骄傲无比之人,往往也越接受不了失败的巨大落差。 便如那项羽,平生逢战必胜,垓下只一败,便寻了短见。 “先生自谦了。”夏雨连忙安慰道:“虎牢关之战,乃天数如此,非先生计薄识浅。” “夫英雄者,当顺势而为!” “如今,大唐席卷天下之势已成,足见天命所归,先生正可一展所学,岂可自怨自叹?” “是啊,凌先生,”苏定方也劝道:“老师可是在秦王驾前,为您力保。在下记得,昔日您自比管仲、萧何,那是何等的雄心抱负,难不成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凌敬怔了怔,想起昔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自己,不禁有些发呆。 夏雨知道,凌敬心动了。 这货多贼,赶紧又抛出猛料,一脸神棍的表情道:“先生可知,我鬼谷蛰伏数百年,为何今朝突然出世?” 凌敬猛抬头,对他这种文人来说,这种话题很勾人! “那是因为,我鬼谷苦等了数百年的英主终于出世,他将开创华夏千年未有之辉煌盛世!” “此等天赐良机,我鬼谷必须参予其中。” “如此一来,不仅个人可以一展所长、流芳百世,我鬼谷学说也可光大于世,成为显学。” “凌先生,英主在前,盛世在即,你确定要放弃?” 凌敬呼吸急促了。 自古以来,遇明主、创盛世,一展所学、千古流芳,这便是文人、武将最大的梦想。 夏雨这番话,仿佛勾魂魔音,顿时凌敬本已一片死灰的心境再起波澜。 “君子不打逛语,军师此言当真?”凌敬呼吸渐渐急促,眼睛也渐渐有了光彩。 “我以人格担保。”夏雨一脸认真,就差拍胸脯了。 “那这位英主是唐皇,还是秦王?”忽然,凌敬转移了话题,眼眸中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那位大夏第一军师、也有鬼才之称的凌敬,又回来了! “呵呵,自然是秦王!”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夏雨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唐皇只是过渡。” “当然,此话只入你我三人之口,出了此地,我是概不认帐。” 苏定方呼吸急促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夏雨要把他推荐给李世民、谋个王府属官。 这是早早站队、预先谋划啊。 还是老师高明! 凌敬也目光闪动,忽然道:“既如此,某只降秦王,不降李唐,可否?” 好家伙,真鸡贼啊! 夏雨瀑布汗,佩服的一竖大拇指:这要求,看似没区别,但其实大有区别,深意无穷! “行,我代秦王殿下答应了。” “来,我们满饮此杯,庆祝凌先生重获新生、前程似锦。” …… 当日,凌敬降唐,李世民任命其为秦王府学士兼记室官,官职从六品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灞上相迎 十二月十五。 王世充投降的诏书传到襄阳,魏王王弘烈绝望而降,李世民命驻守伊阙的史万岁前往接受城池,将王弘烈押赴洛阳。 ***** 十二月十八。 王世充投降的诏书也抵达徐州。 此时,梁州、亳州已先后被辅公祏、张公谨联军攻克,只剩徐州一座孤城还在坚持。 见洛阳已降,王世辩也只好黯然献城。 至此,王世充建立的郑国政权,彻底灭亡。 随后,辅公祏将徐、梁二州交由张公谨,自占亳州,声称是为了抵御占据江都等地的反王李子通。 张公谨按夏雨吩咐,并末计较,欣然接纳,由此二军和平分手。 辅公祏随后率军南归,准备东进,攻击占据长游下游的李子通,以扩大势力范围。 ***** 十二月二十六。 李世绩率军进入河北后,一路北上,接受各州。 此时,夏国群龙无首,各州尽皆拱手而降,李世绩兵不血刃,便尽收河北诸地,与占据幽云的罗艺成功会师。 至此,中国北方基本统一于大唐麾下,至少,是表面是统一了。 ***** 武德四年。 元旦过后,李世民即留老将军屈突通镇守洛阳,主持狭东道大行台事务,又留许敬宗、褚亮、姚思廉等文臣相助。 安排好一切的李世民即率东征大军浩浩荡荡返回长安,以接受封赏,一时间,三军奋然、欢天喜地。 一路无话。 这日,腊日二十四,已是送灶。 东征归来的大军顶风冒雪、艰难行进在苍茫的关中大地上。 虽然天气很冷,但归家在即、长安在望,三军的士气都很高涨,似乎无视了天寒地冻。 夏雨可没那么傻,骑着马在外面挨冻。 身为大唐军师、文臣代表,他是有马车的,而且还生着一盆熊熊的炭火,自然舒服。 但即便如此,他也被冻得缩头缩脑、搂紧了自己的大裘。 没办法,他是南方人,天生遭不住北方的严寒,前世还有空调和地暖,但现在只能硬扛。 车里,还有两人。 一个是凌敬,这位是来赠车的,做为降臣,他目下职级还较低,马车那是不要想的。 另一个是银屏。 临行前,夏雨向李世民求了个情,准备放出,让其归家。 对这点小要求,李世民自无不允。 但没想到,银屏却不愿意归家。 小姑娘说家中困苦,人口还多,回去连饭都吃不饱,她愿意跟着夏雨、尽心侍候。 于是,夏雨便又多了个侍女。 见夏雨冻得受不了,凌敬笑着摇摇头:“军师也是个享福的,车里其实已经够暖和了。” 这位却敞着毛裘衣领,拿里把握着一只小小的小炉,显得很是轻松。 夏雨翻翻白眼,没好气道:“我是南方人,受不了北方的冬天,似乎也不是啥奇怪的事。” 凌敬耸耸肩:“对了,军师仙乡何处?” “淮阴。” 凌敬一愣:“兵仙韩信故里?” “嗯。” 凌敬肃然起敬:“古有韩信一代兵仙,今有军师一代谋圣,这淮阴还真是人杰地灵啊。” 一提起家乡,夏雨顿时沉默了。 他又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不知现在可还安好,一时间,满腹的衰伤涌上心头,不禁一脸黯然。 凌敬见状,小心翼翼道:“军师家里——” 夏雨摆摆手,伤感道:“已经没人了。”他的来历是天大的秘密,并不想谈论太多。 凌敬却瞬间脑补,只以为是隋末战乱,殁于兵荒,不禁同情道:“军师节哀,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军师有今日成就,伯父、伯母在天有灵,也足可安慰了。” “嗯。”夏雨点点头,心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他转换了话题道:“对了,长安是都城,居大不易,先生若无去处,不妨在我府中暂作盘桓如何?” 夏雨估计着,凌敬是降臣,目下也无功绩,目前在李世民面前,肯定不是太受重视。 所以,不太可能给他准备单独的宅邸。 进城之后,估计要么在秦王府里安排个住处,要么会赏赐些钱财,让其在外面租房住。 这样一来,倒还不如住在他家,反正他光杆一个,人多还热闹些。 “那某便讨扰了。”凌敬笑呵呵答应。 他是夏雨保下来的,也是夏雨招降的,在世人眼里,他就是夏雨的人,那还有啥客气的。 正好,他也想向这位鬼谷弟子多讨教一二。 夏雨又掀开车帘,见苏定方正骑着马,走在车旁,漫天飘落的雪花,染得他一身雪白。 但苏定方不愧是武将、猛将,身体素质倍棒,却似若无其事。 见夏雨探出头,苏定方连忙上前,张嘴便呼出一股口气,恭声道:“老师有何吩咐?” “定方,凌先生到时住我府上,你也一起吧。” “俺听老师的。”苏定方更是笑呵呵一口答应。 古代的师徒,那真是情同父子,所以,对于到夏雨家里蹭住蹭吃,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对了,现在到了何处?” “回老师,听说要到灞上了。” 灞上! 这是个很熟悉的地名,在长安东南三十里,一代名主汉文帝的灞陵就在此,所以,灞上又称灞陵。 灞上是从潼关入长安的必经之地,属军事要塞,常年驻扎重兵。 历史上,送别灞上超级流行,文人送别挚友,甚至朝庭送大军东征,都会至灞上乃回。 “总算要到长安了。”夏雨长出口气。 古代可没有啥减震弹簧,马车颠簸得厉害,在车上做了大半个月,他骨头都快散架了。 现在,终于要熬到头了。 就在这时,殷元笑呵呵飞骑而来:“姐夫,姐夫,前军已至灞上,朝庭派钦使来迎咱们了。” “殿下让您快骑马赶上去,他给您介绍一下。” “好吧。” 虽然不想吹冷风,但不去也不行,夏雨只好钻出温暖的车厢,张玉赶紧牵过腾霜白。 当即,苏定方、殷元簇拥着夏雨,三骑飞奔向前。 不多时,前方广阔的平原上,出现了一条宽敞的河流,这便是灞水,也是灞上得名的由来。 而在灞水之上,有一座宏伟的巨型拱桥横贯东西,将长安和灞上紧密相连。 这便是灞桥。 此时,灞桥下,龙旗招展,仪仗遍地,一看就知道,这是朝庭派出重臣代表皇帝亲迎。 看来,现在不仅流行送别灞上,也流行迎到灞上。 远远的,夏雨便看见了李世民,旁边还站着一位清瞿瘦高的老者,却不知是哪位名人。 至于东征的一众文臣武将,也俱各到齐,在后面相陪。 来到近前,夏雨连忙下马,疾步上前。 李世民笑呵呵对老者道:“裴公,这便是孤此次东征遇到的奇才,无双军师、鬼谷弟子,夏雨。” “军师,这位长者,乃是父皇重臣,大唐右仆射裴寂裴公,快来见过。” 裴寂! 夏雨心中一震:好家伙,这位可是李渊第一宠臣,也是太原起兵的第一推手!武德年间,其威势之隆,便连李二都要客气三分的。 他不敢怠慢,连上前抱了个晚辈见长辈的揖手礼:“末学夏雨,见过裴相。” “先生客气。”裴寂连忙相扶,显得十分热情而熟络:“鬼谷弟子,名震千年,我大唐能得先生相佐,实是幸甚至哉!” “此次东征,更是劳先生出力良多。陛下在长安,时常顾左右而得意曰:朕有奇人相助,岂非天命乎!” “所以,军师未至长安,而长安,却已久闻军师大名。” 夏雨久闻,裴寂长袖善舞,四面逢源,今日一瞧人家这说话、这做人,怪不得吃香呢。 他连忙客气:“陛下过赞!裴公过赞!我如何敢当?” “当得。当得。” 裴寂哈哈大笑,忽有些意味深长道:“等先生回到家,就知道你在长安有多受欢迎了。” “……”夏雨有些莫名其妙,感觉似乎有啥了不得的故事? 然而,裴寂却没有细表,只是道:“好了,秦王殿下,请即刻安排大军在灞上驻下,朝庭自有酒肉犒赏。” “至于诸位功臣,陛下已在宫中设下晚宴,还请速速上马,勿要让陛下久等。” 我靠! 夏雨无语,这都不让回家,就先进宫喝酒庆祝吗?那苏定方、凌敬、银屏他们怎么办? 还是殷元有经验,忙道:“姐夫,你且自去,其他某来安排。” “好,好,那就麻烦你了。” “裴相,”李世民忙道:“那窦建德、王世充等如何处置?今日不一起押解进京吗?” “不急。”裴寂笑着摆摆手,意味深长道:“陛下的意思,是先押在军中,等过两日,天气大好,再大张旗鼓的押入京中、举办献俘大典!” 众人恍然大悟,如此辉煌的大胜,岂能不夸耀一番、以振国威!? …… 当即,李世民下令大军驻在灞上,等侯朝庭封沉,自和一众文臣武将随裴寂上马,先行直奔长安而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长安!长安! 傍晚时分,就在夏雨顶风冒雪、冻得欲仙欲死、巅得屁股要开花之时,长安终于在望。 广阔的平原之上,一座堪称宏伟的城池跃入眼帘。 这就是长安吗! 夏雨屏住了呼吸,心情澎湃的打量着眼前这座被四夷尊为‘天国之城’的著名城池。 这是一个周长七十余里、城高12米,可以容纳人口百万的庞然大物! 这是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 这是大唐强盛的像征! 这是让无数华夏儿女梦回千年的追忆! 刚近城下,城上突然号茄长鸣、战鼓如雷,显然,这是大唐对凯旋英雄的最高礼遇。 “万胜!” “万胜!” …… 城池上下,无数大唐军士虔诚跪迎,迎接李世民这位战无不胜、极得军心的无敌统帅。 李世民心潮澎湃,这是属于他的荣誉。 大唐,也只有交在他手中,才能绽放出最璀灿的光芒! 他振臂握拳,怒吼回应:“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李世民身后,一众文臣武将,也纷纷狂热的振臂高呼。 夏雨也激动了,被深深的感染,尚武、热血、自信,这样的大唐,才是他理想中的大唐! “大唐万胜!”他也振臂怒吼起来。 须臾,一行人穿过明德门,来到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因为从明德门直接连通皇宫的朱雀门,便成了长安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显赫的街道,所以,又被称为天街! 天街宽达150米,长5公里,地面俱是大块的青石铺砌,简直极尽恢弘壮阔。 任何行人走在其中,都会显得特别渺小。 天街正中,还有专门的御道。 平时,御道只供皇帝出行,但遇特殊情况,比如迎接重要外国贵宾或凯旋功臣时,也可特准通过。 现在,李世民、夏雨一行人,便奔驰在这宽广的御道上。 道路两侧,此时华灯初上,无数沿街商铺正自营业,到处都是摩肩接踵的喧闹人群。 此时,见得秦王回归,人们纷纷涌至街边,热情的欢呼起来: “秦王万胜!” “秦王万胜!” …… 李世民快马不停,只是不停的向两侧群众挥手示意,显然,此时的大唐已渐渐收拢人心。 大丈夫当如是哉!夏雨暗自感慨。 须臾,一行人来到了皇城之前、朱雀门下,便见旌旗招展,一名身穿王袍的帅气年轻人正等侯于此。 “世民。”见着李世民,此人笑呵呵上前,热情相迎。 “堂兄!” 李世民连忙下马,高兴地迎上前,和其开心的拥抱在一此,然后狠狠的互相擂了一拳。 显然,二人极为熟络,感情也非常好。 “世民,此次东征,干得漂亮!”这年轻人一脸钦佩的竖起大拇指:“一战擒双王,震古烁今,不愧是大唐战神!” “堂兄过奖了。”李世民哈哈一笑,忽然一拉此人:“来,小弟给你介绍一位大大的英才。” 二人来到夏雨面前,李世民还没有说话,这年轻人便一摆摆手,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夏雨。 “世民,如果为兄所料不错,这位便是东征第一功臣、被人称为‘无双军师’的鬼谷高徒夏先生吧?” “堂兄神目如炬!”李世民一竖大拇指,笑呵呵道:“军师,快来见过孤之堂兄,赵郡王李孝恭!” 夏雨早猜出来了,急忙见礼:“夏雨见过郡王殿下。早闻殿下英名,日后还望多多指教。” 李世民、李建成、李孝恭、李道宗、李道玄,这五人,都是宗室名王,或用兵如神、或勇冠三军! 李唐能席卷天下,不得不说,除了其陇西李和关陇贵族的显赫家世,也和其人才辈出有极大关系! 否则,天下门阀世家那么多,凭啥你李唐能上位!? “岂敢!岂敢!”李孝恭能名垂青史、名震天下,自然不是凡人,连忙客气相扶,一脸幽默道:“孤这点本事,哪敢指教鬼谷高徒,这岂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不识趣吗?” “呵呵呵……”一旁,众人都哄笑起来。 “诸位,快走吧,陛下已在太极宫久侯。对了,今日无须步行,陛下特准诸位功臣皇宫骑马!” 李孝恭一番话,顿时又引得一阵欢呼。 当即,一行人再次上马,先进皇城、再奔太极宫,一路之上,各官衙官吏、阉官侍女,纷纷见礼。 须臾,一行人来到了太极宫主殿含元殿前。 这里是大唐举办国宴以及接待外国使臣之所,东征战果如此辉煌,自然配得上这含元殿。 此时,殿阶之下,竟又有一人相迎,此人也穿王袍,但绣的却是四爪! 自古以来,龙袍之上,绣五爪金龙者,是帝王,四爪者,是太子,三爪者是藩王。 这样一来,此人的身份便很清楚了,大唐太子——李建成! 好家伙,从灞上、到朱雀门,再到含元殿,不仅是三迎,而且迎接的人规格越来越高。 这真是极尽荣宠、无以复加了。 这样的场面,一辈子能有一回,便算是不枉此生了。 当然,李渊是不会出迎的。 毕竟,这次东征的主帅是李世民,功劳再大,老子迎儿子,也是不太妥当的,没这规矩。 “世民!” 远远的,李建成也是笑呵呵的迎上来。 “大哥。” 李世民也是慌忙下马,快步上前,兄弟两人哈哈大笑着,又是亲热的拥抱在一起。 “世民,辛苦了。大哥真为你高兴,干得漂亮!” “谢兄长,为了大唐,这是应该的。” 兄弟二人一阵寒喧,在外人看来,那真是兄友弟恭、亲密无间得很。 但夏雨却很清楚,此时的兄弟二人,为了储位之争,早已是明争暗斗、渐成水火。 都是影帝啊!夏雨也一边下马,一边心中啧啧赞叹。 这时,一名身穿华服的太监总管走出含元殿,居高临下的站在阶前,尖利而清朗的宣告:“陛下有旨,宣秦王和一众功臣进殿!” 却是服侍李渊多年、身得其信任的内侍省总管太监—内侍监韦宽。 “韦公稍待。”李世民不敢怠慢,急忙道:“太子哥哥请。” 李建成却不肯:“二弟先请。” 兄弟二人正自谦让,李孝恭笑呵呵上前,一手拉着一个:“都别谦让了,一起走得了。” 夏雨跟在身后,却是看出了点门道。 李孝恭做为大唐宗室新生代的诸王之长,有资历、有威望,也一直在努力调和内部矛盾。 只可惜,他这番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 夏雨脑海中,瞬间转念无数,却是不动声色,这种看透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须臾,一行人走进含元殿中。 夏雨放眼打量,只见殿宇恢弘,极尽壮美,足有数千平的巨大空间里,正摆放着无数案几。 案几上,尽是珍肴美味、皇室御酒。 而案几之后,已经有数十位文武朝臣在坐,此时,一见李世民进殿,纷纷起身相迎。 由于是御前,却不方便互相寒喧,只是点头示意。 而在殿宇的尽头,是像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御阶和龙椅,一名威严的帝王正微笑俯视。 这便是大唐帝国的开创者、唐高祖——李渊。 此时的李渊,虽已五十余岁,但头发依然乌黑,而且身形健硕,相貌威严,尽显帝王霸气。 李世民当即作揖见礼,恭声道:“启禀父皇,儿臣东征归来,大获全胜,特来向父皇缴令。” “祝父皇万寿无疆!祝大唐一统天下!” 其余人等,也赶紧见礼:“臣等见过陛下。” 夏雨混在人群中间,也随着大流。 好在隋唐之时,讲究君臣相得,不流行跪礼,否则真要夏雨老弯下膝盖,还真有点难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展风流(上) 李渊见状,龙颜大悦,笑呵呵道:“诸卿平身。” “世民为三军统帅,苦战数月,一战擒双王、鼎定北方,真是扬我国威、功莫大焉!” “诸卿为我大唐,不辞辛苦、不避刀斧,奠定我大唐基业,同样功不可没!” “谢陛下。” 李世民和一众功臣纷纷谢恩,个个眉开眼笑,毕竟一听这意思,谁都知道赏赐少不了。 夏雨也暗自点头:毕竟是开国之祖,李渊很擅于笼络人心,并不小气。 就在他小心思乱转时,龙位上,李渊扫了眼众人,笑呵呵道:“对了,哪位是鬼谷高徒、有无双之师之称的夏先生?” 夏雨一愣,赶紧上前,恭声道:“臣夏雨,见过陛下。臣屈屈小子,万不敢当陛下一声‘先生’,着实惶恐!” 不得不说,别看他是现代人,骨子里就认为众生平等。 但是,在目下这个环境和氛围里,皇权巨大的威压仍然让他倍感压力、有些汗不敢出。 “哈哈哈!”李渊却大笑起来,笑得夏雨一脸懵逼。 随即,李渊竟站起身,阔步走下御阶,来到夏雨身前,笑呵呵拉起他的手,重重一握。 夏雨:“……”怎么唐人都喜欢这个调调? “鬼谷英名,流芳千古,苏秦、张仪、孙膑、庞涓,一众先贤,无一不是堪为帝师之奇才。” “如此,朕称一声‘先生’又有何妨?” “再者,先生不以朕鄙薄,愿出山相助大唐,朕每每思之,都觉得简直是邀天之幸。” “朕记得昔年有句俗话,叫做‘鬼谷出则诸侯惧,鬼谷安则天下息’。” “昔年,朕读史时,还觉得是否言过其实,但今日却觉得,此还不足以彰显鬼谷威势。” “毕竟,先生一出手,便助世民擒获双王、鼎定北方,这是何等奇才!” “相信,有先生相助,朕之大唐必能一统天下、光耀千秋!” 看着李渊口若悬河、赞美之辞仿若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夏雨惊呆了,一殿众也惊呆了。 好家伙,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妒忌恨,眼红成了兔子。 毕竟,李渊在公开场合,还从没有对臣子有如此高的评价,这圣眷之浓也是没谁了。 当下,有见机快的,立马明显了李渊对夏雨大赞、特赞背后的用意。 毕竟,鬼谷蛰伏数百年不出,如今却出仕大唐,岂不证明了他李渊和大唐是天命所归!? 这点,必须大吹特吹! 还是裴寂脑筋转得快,立马高声附和:“陛下天命所归,大唐天数当兴,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众臣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边暗骂裴寂拍马一流,一边也纷纷附和。 李渊龙颜更悦,又用力握了握夏雨之手:“先生请先安坐,稍后,朕自有重赏,必让先生满意。” “世民,元吉,还有一众功臣,也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吩咐完毕,李渊这才转身,上阶归座。 马上,有一群年轻宦官上来,各认准自己要服务的对象,引向早已安排好的位置。 显然,功臣名单、功劳大小,朝中一早便已定了下来。 此时,就是要按功劳排座座、分果果了。 便见李世民排左首第一,大唐以左为尊,李世民是此次东征统帅,功劳最大那没毛病。 接着竟是李元吉,排右首第一。 这个,夏雨就有些不爽了。 但人家是东征副帅、大唐亲王,就靠着生得好,便能春风得意,谁人不爽也没办法。 接着,有小太监便来引导夏雨,走向左首第二。 这可是功臣第三的高位! 一时间,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复杂起来,这样的排位,既意外,却又一点也不意外。 说不意外,是夏雨功劳之大,足当此位! 说意外,是夏雨崛起之速,简直如烈日当空、不可直视,不经意间,大唐便又出了一位显赫重臣! 夏雨也有些懵逼和紧张。 他虽然猜到,自己的功劳不会小,李世民也肯定极力表荐自己,但真落实了,仍很惊喜。 看来,李渊在酬功方面,还是很公道和大气的。 这位开国之祖,毕竟还是有胸襟和手腕的。 当然,也有极度不爽的。 夏雨刚坐下,一抬头,便见斜对面,李元吉正一脸阴郁的看着他,不禁心中大乐。 他就喜欢这种‘你明明看我不爽、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当下,他向上翻了翻白眼,做出一副对李元吉不屑一顾的模样,气得某人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接着第四位,却是李道玄。 此次东征,借着夏雨的照顾,李道玄率翼骑兵可是实打实立了不少功劳,为诸将之冠。 第五位又是让人意外,竟是之前不太显眼的侯君集。 不用说,万军丛中、擒获窦建德的好运气,既保证了东征全胜,也让侯君集飞速窜升。 接下来,则是尉迟恭、秦琼、程咬金等战将。 文臣封德彝、高士廉、宇文化及等,则有参赞、辅助之功,但也只能排在诸将后面。 不得不说,战争年代,武将的晋升要更快些。 见所有功臣都已落坐,李渊笑呵呵端起自己的酒爵:“今日东征凯旋,朕不胜欣喜,来,诸位爱卿,咱们敬所有功臣一杯。” “谢陛下。” 一轮饮毕,李渊便要吩咐上歌舞,在古代,逢酒宴,必有歌舞,这已经是惯例了。 当然,也不全是那靡靡之音。 隋唐时期,国人开放尚武,什么胡旋舞、战舞,那都是相当流行,简直是全民娱乐。 著名的秦王破阵乐,就是这般氛围下诞生的。 “陛下,”就在这时,裴寂笑呵呵站了起来:“歌舞且先不急,臣这里有个建议。” “噢,裴爱卿有何说话?”李渊一脸笑容。 这位高皇帝对裴寂那是相当宠爱,甚至一度有人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在暗地里搞基。 “陛下,此次东征,战果之辉煌,旷古烁今,此皆陛下统帅有方,因而三军效死、天命所归。” “如此赫赫武功,岂能不以诗赋之,流芳千古?” “故臣请陛下下旨,让群臣踊跃献诗,择佳作以重赏。” 李渊一听裴寂所言,顿时龙颜大悦,只觉得裴寂这一记马屁拍得相当到位,舒服得通体康泰。 “好,好,诸卿,哪位愿一展才华?” 见李渊心情大好,众人真是服了这裴寂,朝庭之上,论揣摩圣意、逢迎拍马,真是无人比得过这位。 “呃,自然是裴相先来。” “对,对,某等萤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 然而,本该表现的一众文臣们却都纷纷推辞起来,显然是不敢抢裴寂这位宠臣的风头。 没人敢忘了,李渊另一位宠臣刘文静的下场。 就是得罪了裴寂,被生生整死了。 然而,众望所归之下,裴寂却连连摆手,笑呵呵道:“诸位同僚过奖了,裴某这点歪才还是不要献丑得好。” “大家莫非忘了,殿中还有一位大唐文宗,才华盖世,如此吉时佳刻,岂非正是用武之时?” 众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霎那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到夏雨的身上,众人可没有忘了,近日名动长安、万人传涌的那几首绝世佳作。 夏雨措不及防,没想到随便当了回文抄公,竟混了个一代文宗的名号,真让他有些汗颜。 “这个,小子年少无知——” 夏雨正要推辞,李渊却兴冲冲打断道:“先生的诗才,朕是信得过的。莫要谦虚,若有佳作,快快吟来。” 裴寂也连忙凑趣:“先生不知,你的几首佳作,陛下可是爱不释手,竟亲手抄录,挂在南书房,日夜欣赏、常常击节赞叹啊。” 众人恍然大悟。 好家伙,裴寂这揣摩圣意的功夫真是到家了,知道李渊喜欢夏雨的诗词,这就立马安排上了。 有这等九曲心思,怪不得人家圣眷深厚、无人可比! “对,对,先生之作,无一不是传世佳品,我等也十分喜爱,今日正好一听先生新作。” “先生勿要推托,我等洗耳恭听。” …… 知道了李渊的心思,众人当即纷纷附和,个个力劝再请的模样,简直不容夏雨推托。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展风流(下) 夏雨见状,知不好推托,只好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道:“既如此,那小子便献丑了。” 李渊一听大喜,他的确甚喜夏雨的诗词,有时候品到妙处,竟至废寝忘食,当即连忙道:“来人,快快给先生斟酒,以壮才思。”又看向一位儒雅老臣道:“虞爱卿。” 此人急忙起身:“陛下,老臣在。” 李渊高兴道:“虞爱卿书法独步天下,且劳你执笔,为先生记录,如此可为一段佳话。” 夏雨一听,便知道此人是谁了,正是凌烟阁功臣、一代书法大家虞世南! 虞世南爽朗一笑:“固也愿也,不敢请尔。”当即大呼道:“来人,快快请笔墨纸砚来。” 马上,有侍者为虞世南取来书案,还有笔墨纸砚,在大殿中间备好。 虞世南欣然落坐,用狼毫饱蘸墨水,然后目视夏雨:“老朽准备好了,请先生吟来。” 夏雨面前,早有侍者斟满了美酒,又是著名的新丰酒,只不过,这是皇室御酒,明显酒质更清澈、更纯烈一些。 他端起酒杯,狠狠痛饮了一大杯,心中盘算什么样的诗词应景。 忽然,他心中一动,有了好主意。 “陛下,此情此景,臣想到了一首好词。此词牌是臣首创,今日当可与陛下一起名垂千古。” “噢!?”李渊听得精神一振,心急道:“快快吟来。” 虽然唐人最爱诗,但词写得好也行啊,便如那《水调歌头》,便是千古绝唱,看得李渊如痴如狂。 夏雨放下酒杯,眺望殿外。 此时,宫中华灯万盏、遥见室外大雪纷飞,将冬的肃杀与壮烈,展现得是淋漓尽致。 知道夏雨要开始了,殿中立刻变得哑雀无声。 这半年来,夏雨种种神奇的传说,朝中早已如雷贯耳,但所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便可一观真假。 夏雨振奋起精神,昂声开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好气魄! 殿中都是识货的,只一开头,便无不眼睛一亮,恨不得击节叫好,但又怕打断夏雨雅兴,只得生生忍住。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河,原驰蜡象,欲比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众人顿时觉得,一副壮丽的北国雪景如在眼前,那气吞万里、慷慨激昂的气势更是让人血脉贲张。 虞世南也是奋笔疾书,神情亢奋、下笔如有神助。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高潮来了,这句点晴之笔顿时让殿中文武心潮膨胀:是啊,江山如此多娇,惹得群雄逐鹿,多少人舍生忘死,以求功成名就。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隋文光武,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冒顿单于,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夏雨一口气吟完,只觉得胸中豪迈之气依然激荡难平,便又举杯,狠狠痛饮了一口。 再看左右,却是个个瞠目结舌、呆立无言。 秦始皇、汉武帝、隋文帝、汉光武、冒顿,这五位在历史上可都是一代雄主、威震千古。 但夏雨在词中,却认为这些人竟都不如李渊。 一瞬间,所有人,包括裴寂,都瞬间刷新了自己对吹捧水平的认知:吾等,不如军师多矣!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李渊喃喃的念叨着最后一句,反复数次,只觉自己太原起兵,舍生忘死的一切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一时间,感激万千的他,竟欣慰得差点潸然泪下。 别看他家世显赫,但造反毕竟是提着脑袋玩命,谁又敢保证成功?他也一直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哈哈哈!”忽然,李渊仰天大笑,乐得老脸都要开了花,连声赞道:“先生这词,指点江山、气度雄浑,当为千古佳作!” “只是,朕何德何能,敢与秦皇汉武等雄主比肩,先生之赞,太过!太过!” 虽然李渊满嘴谦虚,但那一脸受用、极尽陶醉的表情已告诉所有人:这马屁,他太爽了! 殿中当然没一个傻子,哪怕是都觉得李渊和这五位英主还差着老大一段距离,但也没人会揭穿。 这时候,敢打脸李渊,不被老板记恨一万年、活活整死才怪。 不过,夏雨这首词太出色了! 出色到哪怕李渊只有七份的功绩,有这篇足以流传千古的佳作助力,也能变成十足成金! 厉害了,我的军师! 裴寂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位马屁专业户,马上起身道:“陛下何出此言?您开创大唐,鼎定北方,将来也必可一统天下、结束乱世。” “如此功绩,堪称古今罕有,臣以为再多的夸奖也毫不为过。” “当然,先生这词写得绝妙,足可威压千古,臣等今日算是有耳福了,方如词未必不如诗。” 李世民也起身,猛拍自家老爹马屁:“父皇创业艰难,荜路蓝缕,何等不易,如何当不得一代雄主!?” “儿臣以为,军师所言,十分恰当。” 说到这里,李世民心中竟有些酸酸的,一向雄才大略的他,竟然有些嫉忌起自家老爹来。 这么绝妙的好词,怎的落到了老爹头上? 这要是送给自己的,那千秋万载,自己都大大的有面啊! 有这两位开头,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跟上,一时间,大殿中竟是马屁如潮、让人酸掉大牙。 李渊只觉得这辈子从末这般兴奋过、满足过,他连忙向虞世南招招手:“虞爱卿,可曾记下?” 虞世南这学问人一脸呆滞,兀自沉浸在某种意境中,不可自拔。 “虞爱卿。”李渊一脸无奈,只好又唤了一句。 虞世南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自己的书法作品,极为感慨道:“回陛下,这等绝妙好词,听得老臣血脉贲张,下笔如有神助。” “这副作品,堪称是老臣此生巅峰之作,以后恐再难复制,不过,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李渊一听大喜,迫不及待道:“快呈上来。” 大太监韦宽闻言,急忙上前,取过纸张,殷勤的小跑着上了御阶、在李渊面前展开。 李渊也是雅人,平日向诗,也爱书法。 一看虞世南字迹,便是龙颜大悦,点头赞道:“虞爱卿这字,筋骨强健、气势恢弘,极有精气,的确比以往更好。” “这字,更配上这词,二者相得益彰、互相成就,堪称绝世之宝!” 众人一听,顿时一脸羡慕。 一代文宗的千古好词,再加上一代书法大家的巅峰好字,双剑合璧,真真是千古无二! 尤其是李世民,更是羡慕得眼睛滴血、心痒难耐。 别忘了,这货和他老爹一样,不仅是狂热的诗词书画爱好者,更是疯狂的收集者。 历史中,李二极爱《兰亭集序》,死了都要将其陪葬。 “来人,赏虞爱卿黄金百两。” “韦宽,速将此词拿去精心装裱,然后挂在朕的寝殿之中,朕要每日细细欣赏。” 李渊笑呵呵的吩咐下去,韦宽连忙拿走安排。 裴寂这时提醒道:“陛下,夏先生献上如此佳作,不可不赏。”您别开心的忘了正事啊。 “对。对。”李渊有些尴尬的一拍脑门,微一思索,便笑道:“这样,且先宣布一下对先生此次东征的封赏,然后朕再有心意。韦宽,宣旨。” “诺。” 众人顿时一愣,按规矩,第一个受封的,应该是东征的主帅李世民,然后才轮到其他人。 先封夏雨,有点不合规矩啊,秦王不是有些尴尬么,毕竟被抢了风头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却一脸的无所谓,反正是他的赏赐又跑不了,再说了,夏雨那是他的人啊。 所以,他喝个毛醋啊,父皇你高兴就好。 便见韦宽拿过一卷圣旨,昂声道:“夏雨听旨册封。” 夏雨这回懂了,知道册封要跪迎,连忙离坐,到席中跪倒,俯身待封。 便听又是一阵晦涩难懂、但极尽华丽的骈文,无非是称赞夏雨如何如何才华了得、功绩又有多大。 最后,干的来了。 “特册封夏雨为护国军师,衔正三品,掌监管诸卫、参赞军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夏雨受封 护国军师! 正三品! 众人听得心中齐刷刷一震! 谁都知道,大唐原先是没有军师一职的,之前是李世民特请、再加上夏雨鬼谷弟子的金字招牌,这才特设了。 但职衔并不高,也就是从四品下,而且是临时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取消。 如今这一宣旨,就代表着朝庭正式确立了军师这一职位,而且,职衔之高,令人咋舌。 要知道,隋唐时,正一品和从一品官职都只是虚衔,用来对大功之臣的加封。 而实衔,正常最高也只能是正二品。 比如尚书省最高长官尚书令,便是正二品,这可是百官之长,标标准准的大丞相啊。 尚书省副职左、右仆射,也就是副相,只是从二品。 而中书省最高长官中书令、门下省最高长官侍中,也是副相,但官衔更只有正三品。 大唐最有实权的六部尚书、十六卫大将军,也都是正三品。 也就是说,一夜之间,大唐朝庭便多了一个顶级高官,如此飞速窜升如何不令人侧目。 更重要的是,军师军师,这是军衔啊。 虽然这一职务没有兵权,但有监察权、参赞权在手,在军中的影响力,甚至要超过同为正三品的十六卫大将军。 毕竟,监军加参谋长,你说你怕不怕吧。 可以说,除了天下兵马大元帅,夏雨这护国军师,就已经是军中实际意义上的二把手了。 夏雨听得也是大喜,这一名份的正式确立,总算让他摆脱了低职高配的尴尬。 宣旨还在继续。 “另,册封夏雨为扶风郡公,衔从二品,封邑一千五百户、实邑三百户,再赐良田万亩、黄金千两、钱百万、玉璧十对、锦缎千匹。”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眼热。 大唐对军功一向赏赐丰厚,从不吝啬,李渊不仅给了夏雨护国军师这样的高官,爵位也没小气,直接给了个公爵。 虽然只是郡公,而不是国公这样人臣所能达到的最高爵位,但也可以理解。 其实,以夏雨在东征中立下的无数奇功,封个国公也足以服众。 但问题是,夏雨今年才二十二岁,如果早早就封到顶,以后封无可封,对谁都不是好事。 所以,郡公正合适。 这时,韦宽合上圣旨,笑呵呵递给夏雨:“夏先生,请接旨吧。” “谢陛下天恩。” 夏雨高兴的接过旨意,刚站起身,便见韦宽热络道:“先生不知,陛下对先生可没得说,一早便安排工部,紧急给先生按国公府的标准扩建了府邸,前日刚刚完工。” “一应家俱、器皿,也都是宫中内库拔付的新物,所需奴婢,也都是精心挑选的良人。先生回去,只须安心入住即可。” 好家伙,这圣眷十分浓厚啊! 皇帝都亲自为你家事操心,这是什么恩宠? 众人又是一阵羡慕,但却少有人不服气,毕竟,夏雨的泼天功劳是实打实的,半点没掺水。 夏雨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连忙再拱手谢恩:“陛下天恩,臣感激涕零。”心中也是暗暗吃惊:李渊不愧是开国雄主,这示恩于下、拉拢人心的手腕十分厉害啊! 忽然,他心中一动,隐约间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时,龙位上,李渊笑着摆摆手:“些许小事,先生不必挂在心上。对了,先生文才盖世,不可不赏,我大唐有先生这样的大才,也不可不用。” “这样,朕有意让先生兼任黄门侍郎,常伴朕之左右,为朕出谋划策、传达诏命,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殿中一片寂静,气氛瞬间有些诡异起来。 黄门侍郎,隶属门下省,官衔正四品上。 此官职不仅是门下省的二把手,权势显赫,而且,还能常伴皇帝身侧,是标准的近臣。 可以说,这个职位,简直就是预备丞相,不知让多少人梦寐以求。 唯一的问题是,这黄门侍郎离皇帝太近了,一向都是由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亲信来担任。 但夏雨,众所周知,那是秦王党! 所以,李渊这么做,大有挖自家儿子墙角的嫌疑,这些殿中所有人都瞬间浮想联翩。 不过,李渊这么干,虽然不太厚道,但众人也能理解。 毕竟,夏雨在东征中的表现实在太恐怖了,简直是算无遗策,将王世充、窦建德两位枭雄玩弄于鼓掌之中,多智近乎妖! 这样的臣子,皇帝若不能亲自掌握,威胁太大了! 一时间,众人诡异的眼光,不时的扫向夏雨,还有——李世民。 尤其是太子李建成以及齐王李元吉,眼神中更满是幸灾乐祸。 李世民虽然心中有些恼怒,但却是面无表情,事实上,他再不满,也不可能有反应。 毕竟,李渊既是他的父亲,也是大唐的皇帝。 皇帝任用臣子,那是皇帝的自由和权利,你秦王若是反对,那便是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这是用大势压人、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好个李渊! 夏雨也瞬间明了其中厉害,心惊之余,这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李渊。 这位大唐帝国的开国皇帝,绝不是史书上说的那般中庸,什么打江山全靠儿子李世民——躺赢。 单从这拉拢人心、分化瓦解的手段看,李渊的政治手腕和心计,绝对是一等一的。 若换了别人,遇到这样一位老爹,绝对会被吃得死死,不可能有半点逆风翻盘的机会。 但李渊的错误就在于,他还是小瞧了李世民这个儿子。 李世民,那是千古雄主之姿! 无论政治手腕、还是军事才能,李世民比起李渊这个老爹来,都是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所以,夏雨不能背叛李世民,当然,他更不能直接拒绝李渊。 毕竟,李渊现在还是皇帝,还掌握着大唐的最高权利。 如果感觉夏雨不可控,那接下来,夏雨必会遭到李渊狂风暴雨般的无情打压,这是智者所不为。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夏雨的答复,好奇这位鬼谷弟子究竟会如何决择! 夏雨却是心中冷笑,他可是北大的高才生,还是研究历史的,想破局,还难得住他? 当下,他微微一笑,一脸感激涕零状道:“陛下厚恩,臣铭感五内!只是,臣个性疏狂,又年少跳脱,这黄门侍郎臣是做不来的,也志不在此。” “臣下山之前,便立有两大志向。” “第一,便是辅明主,尽早一统天下、结束乱世,让百姓不再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第二,便是想开宗立派,建立学校,传播我鬼谷学说。” “所以,陛下好意,臣只能抖胆拒绝。” “臣更抖胆肯请陛下,能否将恩赏换成一山清水秀之地,让臣建立学校、实现夙愿。” 夏雨一席话,又是惊呆了众人。 这是在向所有人表明,他无意朝庭中的明争暗斗,也无心权利功名,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当个美男子。 平时,教教书、育育人,朝庭有需要,便帮着出出主意,如此足矣。 不少人暗自感慨:这般以退为进,将自己抽身事外,不愧是鬼谷弟子,端得厉害啊! 只是不知,如此表态,是真心耶?还是形势所逼、迫不得矣? 毕竟,功名权利,又有几个人不喜欢! 李渊微一皱眉,便是笑了。 他只需夏雨别跟李世民走得太近,威胁皇权,那就够了,至于夏雨当不当黄门侍郎,其实并不重要。 现在,夏雨表明了态度,想游离于朝堂风云之外,专心治学,这不挺好么? 需要时,既可以用其才学,又不用担心有何危害,两全其美! 至于护国军师,看似风光无限,但却没有兵权,只是个清贵之职罢了,更不用担心。 真是聪明人啊! 李渊心中赞叹,面上便哈哈一笑:“既如此,那朕也不勉强先生。这样吧,朕原本想在骊山黄裕寺修建一座夏宫,用来避暑,那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正是治学之所。” “朕便将此地赐与先生,再拔内帑五千贯,由工部按先生之意,督造一所学校,以供先生治学。” “这般安排,不知先生可否满意?” 夏雨一听大喜,骊山离长安也就一日路程,既避开了长安的风云诡谲,却又随时可以入场,真是再好不过。 “谢陛下,臣感激涕零。” 于是,君臣两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儒门反扑 李建成、李元吉也很高兴,他们觉得,这是把夏雨赶得远远的,让李世民断了臂膀、威胁大减。 李世民一样开心,他觉得夏雨这是以退为进、保全己身。 只要夏雨不背叛他,那什么都不是问题。 不少文臣、武将更是乐开了花。 鬼谷弟子要教书育人,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啊,自家的娃要是争气被选上,那就出息了。 若是被选为入室弟子,学到真本事,那更是前途无量。 然而,有人高兴,便有人不高兴。 “陛下,”有一名中年文臣起身道:“鬼谷学说过于功利,我大唐当以德治国,不可重之。” “再者,自古建校讲学者,无不是博学鸿儒,军师虽有奇才,毕竟年轻,恐难以服众啊。” 殿中气氛顿时一凝。 很多人都没想到,如今夏雨正红得发紫,竟然还有人敢跳出来,当众和其打擂台。 但一看此人身份,众人便恍然大悟、面色古怪起来。 夏雨皱皱眉,心中真是如日了狗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老货:“不知老大人是?” “老夫中书舍人颜师古。”这文臣一脸傲然道。 颜师古者,唐初大儒也! 夏雨也瞬间反应过来,好家伙,这是儒门不想看到鬼谷学说复兴,直接砸场子来了。 自古学术之争,便是势同水火、有若生死仇敌。 但是,夏雨会怕吗? “呵呵,”夏雨笑了,毫不客气的驳斥道:“老大人身为当今鸿儒,我原以为是见识广博、才德俱佳之人,不想竟如此鄙薄。” “我鬼谷学说,包罗万象,可治国、可外交、可用兵、可富民,无一不是利国利民的实学。” “若这是功利,那儒学是什么?是夸夸其谈、但百无一用么?” “再者,年轻又咋了?自古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儒门圣人孔子,不还拜九岁项橐为师么?” 颜师古顿时被骂得面色赤红、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他的理由不能服众,但是,名教之争,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必须出面。 这时,见颜师古不敌,又有一名文臣起身,昂声道:“军师所言谬矣,我儒学小则劝人为善,大可治国安邦,怎说是百无一用?” “军师虽有奇才,毕竟年轻,当修身养性、勤学自省,早早讲学,恐有误人子弟之嫌。” 好家伙,这是逮着夏雨年轻,话里话外说他不够水平开宗立派! 夏雨心中冒火,他可不是啥好脾气,‘有仇必报小郎君’的外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再说了,汉晋之后,经过数百年乱世,正是儒家势力最弱之时。 如果这时都不能压制儒家,重现百家争鸣的盛况,那以后天下安定,儒家复兴,就更难了。 “老大人又是何人?” “老夫温大雅,现任工部侍郎。” 温大雅,又一唐初名儒! 夏雨心中暗恨,这是捅了儒家窝了吗?当即哈哈一笑:“原来是温老大人。不过,没听过。” 这一神转折,顿时闪了很多人的腰,殿中一片偷笑之声。 温大雅也气得脸色涨红,他年近半百,学问广博,在天下那也是大大有名的博学鸿儒。 夏雨竟说没听过,这污辱就大了。 还不等温大雅发飚,夏雨就毫不客气的继续暴捶:“听温大人的意思,是觉得我水平不行?” “那好,咱们且来比比。天文、地理、诗词、书法、文韬、武略,你任选。” 温大雅顿时气焰一滞,这些东西,可都是鬼谷一门擅长的,他哪里敢自取其辱啊。 “怎么,温大人不会只知皓首穷经、咬文嚼字吧?” “若真是如此,便是腹有万言,也不过是一无用腐儒罢了。这点,我自愧不如也。” 夏雨毒舌如簧,喷得温大雅面无人色。 他自忖面对夏雨,唯一的优势就是引经据典抠字眼,但这岂非坐实自己腐儒之名、不通实学? 温大雅心中暗恨,瞬间使拿出了儒家独门绝技——哭诉! “陛下,”温大雅猛然跪倒,号啕大哭道:“夏雨欺臣太甚!欺我儒门太甚!请陛下重罚之。” 见温大雅被逼得都使出了不要脸的绝活,很多人也纷纷出席拜倒。 “陛下,请重罚之。” 一瞬间,从颜师古开始,殿中竟跪了满满当当十余人。 可见,即使儒家衰落数百年,但依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李渊脸色有些发青。 这东征凯旋的大喜日子,这些儒臣竟然毫不顾全大局,为一家私利当面给他难看。 这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然而,这天下读书人中,儒家占一半,李唐要稳固天下,却还离开不了这些人的支持。 李世民脸色也有些难看。 因为跪下十余人中,竟然还有他的人——于志宁、褚亮、姚思廉,甚至还有他刚从山东征辟来的大儒——孔颖达、陆德明。 谁不知道夏雨是他的绝对心腹,这些人竟然还发难窝里斗,这置他李世民于何地? 儒家一门私利,莫非大过国家公利,大过君臣、主从之义? 甚至李建成、李元吉也很愤怒。 如果在别的事情上,这些人给夏雨上眼药,他们绝对乐见其成,但办学这事绝对不行。 不让夏雨办学了,他就必然留在京中、出任要职,那李世民岂不如虎添翼? 另外,别忘了陇西李氏和鲜卑人世代通婚,可是有着胡人血统,又是累世将门,对儒学并不太感冒。 对李渊父子来说,什么学说不重要,能帮助李唐打天下、富国强兵的学说,才是最好的。 这是乱世,不是太平盛世,道德文章在刀枪强权面前,屁用不值。 而从这点来看,夏雨的价值,无疑百倍于儒学。 夏雨能帮助李唐扫平王世充、窦建德,以后必然还有更大贡献,你儒学的道德文章能吗? 当下,李渊猛一拍桌案,怒极勃发道:“够了!朕为天子,当兼容并蓄,以利天下。尔等意欲何为,逼宫耶?” 毕竟是开国之主,李渊一暴走,颜师古、温大雅等顿时气焰一滞、哭声都小了许多。 李世民随后跟进,目光森冷:“父皇说得没错,我大唐朝庭开放包容,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尔等儒学何其霸道,如此不能容人耶?” 李建成也神补刀:“尔等此许,莫非想结党营私、把握朝庭吗?欺本太子刀不利乎?” 颜师古、温大雅一帮大儒立时成了傻鸟。 他们万没想到,李渊父子,竟然没一个支持他们的,不仅如此,还个个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以往万试万灵的哭诉绝技,竟然惨败了啊! 这时,大殿中的中立派,还有武将派立时看明白了风向。 现在的大唐朝庭,其实有三党: 以李渊太代表的帝党、以李建成为代表的太子党,以及以李世民为代表的秦王党。 现如今,三党领袖一起支持夏雨,就是孙猴子也是翻不了天的。 马上,裴寂这老滑头马上道:“陛下,臣以为,我大唐需要道德文章,但也需要学以致用的实学。” “所以,老臣支持夏先生办学,此乃利国利民之事耳。” 裴寂一开头,马上封德彝、高士廉、宇文士及等东征文臣纷纷跟进,为夏雨帮腔。 这些人,本来跟夏雨就有交情。 再者,他们大多都是杂家,或者说是开明儒家,也十分反感颜师古等人的霸道无礼。 历史上,正因为有这些贞观名臣的开放、包容,才有了光耀千古的贞观盛世! 夏雨面露微笑,果然,儒学在经过了数百年乱世的打击,现在就是他们最虚弱之时。 “陛下,”程咬金这货多聪明,马上跳出来落进下石:“不管别人怎么想,俺老程对军师的才学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军师要办学,俺老程几个小崽子第一个报名。” 彼其娘之! 众武将一听,如梦初醒。 什么儒家的道德文章,他们擦屁股都嫌硬,鬼谷一门的各种实学,才是能传家的好东西。 军师的牛逼,大伙可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 所以,一见程咬金奸滑抢了先,当即纷纷帮腔。 “陛下,”尉迟恭一向是夏雨的铁杆粉,声若洪钟道:“臣有几个劣子,也愿任凭军师教导。” “我也是。” “我也是。” …… 一霎那间,几乎所有东征的武将,甚至不少朝中留守的武将都纷纷表态,完全将颜师古等人当成了个屁。 不经意间,夏雨在大唐,已经营造出深厚的人脉和庞大的势力!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大压力,颜师古人面色惨白,他们知道,这回是彻底失败了。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工部择日立时推进。” “所有人且回座位,继续开席。上歌舞。” 在李渊凶狠的眼神下,颜师古等人不敢硬扛,只好灰溜溜的返回座位,个个垂头丧气。 夏雨也回到座位,一脸得意:和儒门的第一局较量,他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