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 揭皇榜 正午日头火辣,烧得人心慌。 黄灿灿的庄稼焉着脑袋耷拉个没样儿,连人都是被这毒辣的日光晒得没精打采。 正值七月,酷暑当头。王老黑站在凉棚下跟个哈巴狗似的喘气,沙哑着嗓子喊道:“贵妃娘娘重病,若有奇人能救得娘娘,陛下必有重赏。” 这话说得王老黑都觉得底气不足,不过大抵还是给这要人命的热天给闹得。 大楚的贵妃娘娘前几个月生了场重病,急得皇帝拜访了天下名医都查不出娘娘是何病症。后来还是请了京城郊外的佛禅寺的大师前来一观才说是被妖邪缠了身。 皇帝大惊,现在这世道虽然妖魔横行已不是什么罕见事儿了,但是这都欺负到了皇家头上了,未免也太过嚣张了些。 佛禅寺的大师治不得,敲了几声木鱼后道了声阿弥陀佛后言:“此为妖祸,我等道行不够,实在有心无力为陛下分忧。” 人话:这事儿真办不得,您另请高明罢。 妖魔鬼怪,世间做乱的四种邪崇。其中以鬼为最低,妖行其次,怪排第二,为首是魔。 前人没啥取名的艺术,就按照老一辈的说法叫了个除妖师,反正只要杀得是妖魔鬼怪,都能算作是除妖师。 几百年前 这世道还没这么乱,天下道佛异人频出,各个除妖师都是镇拿邪崇,以一敌百的人物。人间也得此安生,太平度日。 可是六十年前,魔者滋生频频,而道佛中鼎鼎有名的除妖师们又相继陨落,于是这世道又开始乱起来了。 现在这有本事的道士不下山,有能耐的和尚不出庙,也就剩下些坑蒙拐骗的老江湖还在扮着除妖师了。 王老黑讨了份叫皇榜的生计儿,每天在城门口的凉棚里对着进城的人吆喝,一个月叁钱银子,若是有人揭了皇榜,那就是十两银子,若是这人治好了贵妃娘娘,那就是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个油水活儿,还是王老黑找了不少关系才杀出重围换来的美差。就是每天得从早喊到晚,这大热天的下来,嗓子得冒出火来。 平日里的中午头子,王老黑喊着喊着都得就着蝉鸣和鸟叫睡了过去。 不过今日,王老黑倒是没睡着,就是遇到了个怪人儿...... 或者说两个? 那是个穿着松松垮垮肮脏白道袍的年轻道姑,扎着个早已没型的发髻,右手还牵着条银链子,那链子挺长,一直延伸到了数米外一个俊朗的白衣公子的脖子上。 那看似寻常的道姑打了个哈欠,擦了一把额间的汗珠道:“这皇榜我揭了,先来个冰镇西瓜当定金,贫道就去看看那皇帝老儿的小妾是被哪路神仙看上了。” 这话要是给旁人听去怕不是下一秒就被拿下杀头斩立决了。可是在这世道,比起皇家的威严,寻常老百姓更惧怕的是一些通晓法术的道人和尚,对鬼神之说的敬畏早已远远高于了皇权。 守城的两个官兵都是相视一眼,震惊之后向前拱手问道:“敢问,道姑可是清玄观了痴道姑。” 清玄观,了痴。哪个名号拿出去都是能震动世间除妖师们的大名。当然,最为出名的还得属她这银链,也是一眼就能辨识出此女的标志。 “正是贫道,童叟无欺,假一赔十。”了痴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黄苞米似的大牙道:“长途跋涉,麻烦两位官爷给我准备间上房,再来一个冰镇大西瓜。” 衣衫褴褛的了痴牵着那默不作声的俊俏公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她一手捧着一片西瓜大快朵颐,一边对着身旁点头哈腰地官服男子道:“谢大人,别这么急嘛。反正贵妃娘娘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让我歇息两天再去啊。” 谢大人满头大汗,这几个月为了贵妃的病,皇帝废寝忘食茶饭不思,他们做臣子的讲些大话是说为君父担忧,说难听的,现在外面旱灾严重,民不聊生,各地已隐隐约约起义之势,皇帝若是再不理政,恐怕大楚危矣。 了痴心知这当官的也难做人,于是把手里西瓜啃了个干净,没有公德地一甩路边,砸了也被大太阳晒得有气无力的野狗头上,一拽链子差点没把后面的公子哥摔个踉跄道:“走吧,进宫。” 这进宫的马车上谢大人和了痴坐着喝茶,而那被栓了链子的俊俏公子都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身后小跑着,看得谢大人是两股战战地问道:“那东西是?” “魔主修南绍,五年前把我清玄观没了门的魔头。”了痴懒洋洋地抿了口茶,吧唧了下嘴蹙眉道:“有点苦,不好喝。” 这倒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前五年时妖魔大举进攻宛城外青山上清玄观,死伤惨重,整个清玄观惨遭灭门,唯有道观里最小的师妹了痴幸存,还得了一魔头为奴。 只是谢大人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魔主。 谢大人瞬间感觉裆部有些湿意,战战兢兢地问道:“这不会出事吧?” 谢大人也是隐隐听讲道士中有养鬼人,但是还没听说过拴着个魔头满天下乱跑的。 鬼妖怪魔,以魔为首,一魔可乱城,十魔可屠城。而群魔乱舞,却又以魔主马首是瞻。 这姑奶奶是带着个能灭世的主儿在身边当狗啊! 平民进宫面圣前,总是不免得在净身房里沐浴更衣,纵然是超脱世俗的道士道姑也不能免俗。 了痴嫌着一群前呼后拥的侍女麻烦,于是只留下了那名为修南绍的魔头和一个叫青儿的宫女伺候。 大大咧咧的年轻道姑脱了破破烂烂的外罩,舒服地钻进了装满热水的木桶里,调笑着对着那俊俏公子道: “要不要一起洗澡啊?” 同心链 那俊俏公子脸上并无表情,但却因锁在他脖颈上的银链一拽,而不得不靠近木桶,他张了张嘴,问出了这许久时日来的第一句惊悚的话来: “这身皮也要一起脱了吗?” 了痴眨了眨眼,把油腻的头发都歪在了热水里揉搓道:“随便你啊,反正别把那身皮碰到我身上来就行。” 修南绍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一点点地从头皮开始把这张人皮脱了下来,人皮之下,是一具四爪无皮的血肉怪物,似是人形却又无脸无身,浑身上下的血肉似是还在固定地流动,惹来旁边的侍女小青一声惊恐的尖叫:“啊——!” 行嘞,行嘞,这时候还装就不像样子了。 了痴挖了挖耳朵,鄙视地说道:“这年头的小妖怎么都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不知何时被布置在室内房梁上的黄道纸符烧起,发出难闻的硫磺气味。那长相秀丽的宫女抽搐了几下便摔倒在地,化作一只娇小的白狐睁着金黄色的兽眼不敢动弹。 了痴趴在木桶边瞅了那小狐狸几眼,悠悠地说道:“化形二十年的小妖,未害人命,倒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老道士还没驾鹤西去前常同了痴讲:“这万物有灵,精怪有识,若是并未存伤人之心,我们亦不可轻取其命,免得坏了自身的道行。” 这话讲得云里雾里,小了痴当时没能听懂,直打了两个哈欠犯困。老道士就给了她脑瓜子上俩毛栗子道: “老子的意思就是让你不要逮着妖怪就乱杀,留个活口问清楚来龙去脉再说。” 了痴拿了件干净的道袍披在身上,又从房里檀香木桌上的冰碗里取了半个西瓜,拿了个木勺子挖着吃。 了痴嘴里含糊不清道:“说吧,这宫里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说清了你道姐兴许还能饶你条小命。” 小白狐给了痴吓得磕头乱点道:“道长请问,小妖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了痴刚想言语,握在右手上的银链就传来一阵子滚烫的热度,她暗道一声糟糕,于是把小狐狸一脚踹了个半晕,紧接着面露不忿地对着木桶里那魔头喊道:“把皮披上,过来!” 那泡在木桶里的怪物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把放置在一旁的人皮又慢吞吞地穿好,恢复了那俊美公子的模样。 了痴烦躁地把男人拉到了床榻上道:“快点,我没心情陪你在这种时候胡闹。” 修南绍眨了眨那双无辜的桃花眼,撒娇道:“不想做可以......不做。” “不做?不做等着你和我的连心链破碎,然后你把我一口吞了不带嚼的?”了痴冷哼一声,拉着银链把修南绍甩到了床上道:“今天快点射,等下还得给小皇帝的爱妃看病去呢。” 这木床吱呀呀地乱晃,了痴就像是完成任务般强行和修南绍结合在了一起,这恶贯满盈的魔头在穿上了那人皮之后便和常人无异,甚至还露出了和原主相似的沉溺而引诱的神情道: “小娘子,亲亲......” 了痴面无表情地给了修南绍一巴掌,继续上下起伏在他的腰部,如同提线木偶般继续那男女交合的隐晦事儿。 魔本无色无相,全赖一张人皮变化出爱恨嗔痴。 这张人皮的原主本是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儿,但背地里却是和伥鬼虎精勾结,诱惑年轻貌美的女子葬入虎口。还好了痴接了笔千金小姐悬赏了结了此事,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良家女子惨遭不幸。 事情解决后,这公子的人皮也就归修南绍所有了。 了痴在这种事上从来是随他去了,一副好皮囊也省得他们俩欢爱时她见着他那血肉淋漓的真身恶心到想吐。 大活人和魔头上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修南绍每每想勾着小道姑的脖子咬她嘴唇的时候,都被女人一巴掌扇去消了那旖旎的心思。他那白净的右脸红肿高高鼓起,却依旧委委屈屈地喊道:“娘子,和我亲亲。” 魔者无性,修南绍所作所为只是在模仿当初那以面相惑人的伥鬼公子罢了。 了痴洗得白净的身子已淡淡泛起微红,她趴在魔头的胸口处低喘,但眼里却只余下冷淡疏离的杀意:“修南绍,别把我当傻子,你再不射出来,以后我就取你的精液自己弄,省得做这档事还恶心我。” 修南绍并不为这女子的冷清而失落,只是像是倔了一口气般扭头道:“不亲亲就不射...打死也不射给你......” 西疆连心锁,本是女子为拴住男子而制之链,女子以血为药,男子以精为解,方是两体共生之法。 若不是为求生法,了痴也不会同这妖魔行鱼水之欢。 她犯了躁戒,于是也就一破到底。道姑在心中念了个清心咒以自明,俯下身用那鲜柔的小嘴含住魔物的薄唇,修南绍睁大些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下身精关一松,泄在了女子那有些打肿的穴肉里。 了痴手疾眼快,从宽大的衣袖里翻出个玉瓶来,趁着魔头还沉浸在这一吻高潮的余韵中,将他滴落在外的白浊装了个满当后,收回了朴素的里衣之内,然后一脚将这无用的魔物踢翻下床嘲讽道: “你这身烂皮亲得老娘是满嘴恶臭,下回能不能有点审美水平,换身干净的皮来。” 了痴翻身下床,把床底下那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狐捞了出来道:“刚才听到什么了没?” “没有,什么都没有!”小青给这道姑吓得六魂无主,更别提那满脸黑气,脸上的皮囊都裂开了半截的魔头了。 了痴很满意这小妖的回答,然后发问道:“行吧,继续刚才的话来,贵妃娘娘闹得是哪出儿,交代交代吧。” 讨价还价 贵妃娘娘原名叫做李娇儿,只是山野间一个寻常无奇的农妇。 重点来了,她是嫁过人的。 貌美的少妇早已作他人嫁,但是在一次迅游中大楚皇帝楚嗔对其一见钟情,于是强娶了李娇儿。 进宫之后楚嗔对李娇儿宠绝六宫,大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两人伉俪情深,一时间也是传为佳话。 直到几个月前,李娇儿突然中了癔症病倒在床,楚嗔心急如焚,遍寻天下名医也找不到救治贵妃的法子,这才贴出皇榜求助能人异士。 听起来倒像是个凄惨绝艳的爱情故事。 其余的细节小狐妖则是一概不知了 了痴心中顿悟道:“走吧,谢大人再等下去怕是都得午时叁刻处斩了。” 小道姑心中存善,放回了这未害过人性命的小狐狸,只是叮嘱她不可再回去靠近生人。 妖精志怪,难免会在不知不觉中吸人阳气,最后耗人阳寿,自己徒增杀孽。 谢大人等的满头热汗,但是那神神叨叨的了痴道长出来时又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 清秀可人的女子拖着个没皮没脸的怪物打着哈欠从房内走出,侍奉的宫女早就不见了人影,怕是已经遭了不测。 谢大人别怕,这狗又不咬人的,”了痴拽了拽铁链道:“先前那套人皮给他穿馊了,你等过些日子我再给他寻身好的套上。唉...谢大人你别跑啊,我又没说要你的......” 一顿鸡飞狗跳之后,了痴是不情不愿又给修南绍套上了那伥鬼公子的人皮,总算是安抚住了谢大人七上八下的小心肝。 毕竟是面见当今圣上,你总不能真牵个不长皮的妖怪去吧。 贵妃还没治好,又把皇上吓出病来,岂不是大罪都给犯尽了? 净身房没走几步路就到了这凡俗皇家的金銮宝殿,琉璃玉瓦,红木高柱,好不气派。 可是了痴只是抬了抬眼皮,见到那大殿之上端坐的少年帝王也不行礼,只一拱手道:“贫道了痴,见过陛下。” 说罢,她就一脚踢在了修南绍的膝盖上让这魔头跪下,淡淡地说道:“孽畜,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唉,这好坏大胆都让她做尽了。谢大人想。不愧是清玄观的道者,做起事来的确非常人能够理解。 楚嗔脸色也不好看,虽然从谢大人口中听闻了几句知道这道姑有几把勺子的本事,不过这不敬天子的闲散模样换作旁人怕是已经赏了个满门抄斩。 怎么办呢,还不是有求于人的问题呗。 了痴悠悠地开口道:“陛下,这贵妃娘娘的病贫道有个八成的把握,不过这事先咱得把酬劳说定,不然等到治完病后不太好掰扯。您看如何?” 她说话语气就像是市井小贩在讨价还价,楚嗔平日里最看不惯这些小民心思,于是便烦躁道:“若是能治好贵妃,可赏道长黄金千两,绸缎百匹。这赏赐道长可还满意?” 了痴蹙了蹙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不不不,贫道所求非是这些身外之物。您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再来叁个冰镇大西瓜对我来得有用。” 听到西瓜的修南绍也猛地抬起了头,跟着这穷道姑走南闯北,他是一点好处没捞着不说,连吃个西瓜都没带肉的。 道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魔头只得悻悻地又把头缩了回去叩在地上继续跪着。 了痴莞尔一笑,恭敬地说道:“陛下莫过孽畜计较,我们继续说回这报酬的事情吧。” “贫道要的不多,也就......”了痴顿了顿,那双黝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楚嗔,让他浑身发毛: “陛下五年阳寿罢了。” 狐妖 若说刚刚只是满门抄斩的重罪,那么现在就得是个株连九族的大罪。 了痴捂着鼻子走进这座富丽堂皇,熏香缭绕的宫殿当中,踹了一脚还趴在地上的修南绍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一股子狐骚味。”修南绍仿着那伥鬼公子的声音娇道:“娘子,莫不要理会那狐狸精,我们来欢好一番如何?” “去死吧。”了痴刚刚被谢大人押送至此,拿钱吃皇粮办事的男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若是治不好贵妃娘娘,道长恐有性命之虞,还是莫要口出狂言了。” 凡人永远在面见过那些妖魔怪异之前怀着颗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心。 了痴慢悠悠地走向寝殿之内自顾自道:“五年阳寿,我都是开得最低价了。这小皇帝不识好歹,待会儿怕是拿了二十年阳寿来求我都救不得他。” 愈往寝殿深处走去,那魅惑的檀香味就越冲鼻。了痴手中的银链沉重,就在她差点没顶住昏睡过去之时,只听见耳边响起个酥麻的男音道: “小娘子,可还是在寻我?” 那声音沙哑又低沉,像是只猫儿在了痴的心尖上挠痒。她被迷了神,于是也就答应着说道:“嗯,是啊。” 于是她便旋转着落入个温热的怀里,眼前是张放大的陌生俊脸,比之那张腐臭的假人皮要好看上百倍。 了痴看得春心荡漾,欲语含羞,却听见身边一丝尖锐的嘶吼响起,眼前的貌美公子的脸上便长出数百根白色绒毛,生生将一张人脸化作了狐面。 “真没意思,带着条狗,可不是看不得狐狸作祟吗?”了痴也懒得假扮这花痴的邻家女郎,淡淡地退后了几步看清眼前的妖崇道: “阁下是自己交代啊,还是让贫道严刑逼供啊?” 这哪里有什么玉面公子,不过是一只满脸白毛的金瞳狐妖,正惊恐万分地看着那人皮崩裂的魔头尖叫道: “修南绍,修南绍?!魔主竟然真成了人奴,何其荒谬!” 了痴扭过头去问那可怖的妖魔道:“咋滴了,您二位有点旧识?” 修南绍将脸上撕裂的人皮黏合到一起,但依旧遮不住皮下那怪异的血肉,他用嘶哑的声音依旧模仿着那公子哥挑逗的声线道:“娘子,为夫和这下贱的精怪并不熟悉。” 修南绍是高贵无比的天生邪魔,魔界之主,怎会与只修为不足千年的贱狐相识,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了痴也没想在这位手中讨到什么人情债,于是拍了拍身上的香灰道:“别叫了这位狐妖兄弟,这是如假包换的魔主,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谁了。你看你是交代一下后事呢,还是不留遗言了。” 老头子的话她从来是当作耳旁风,什么妖魔鬼怪,只要沾了杀孽就得死。 要不要原谅这些怪物是祖师爷的事儿,她了痴的任务去送这些东西去阴曹地府给祖师爷磕头认罪。 “求求你,不要伤害狐郎......”从厚重的帷幕之后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如同轻飘飘的羽毛落在了地上。 了痴倒也爽快大方,直接越过狐妖走进了帷幕之中,只见一个面目惨白的貌美女子有气无力地靠在床榻边上,哪怕是在重病当中,也是一双凤眸流转,当真是倾国绝世。 了痴颔首道:“贵妃娘娘,你认得外面那只狐妖?” 李娇儿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吐出了真相道:“他...是我的夫君。” 那个庸俗的故事原来还有个另外的解读。 皇帝看中了那个乡野的美貌村妇,为了得到她而下令处死了她的丈夫。可未曾想到村妇的丈夫竟然是百年修行的狐妖。 逃过一劫的妖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掳走而无能为力,他偷偷地潜入宫中和她私会,却未曾想过化作原型的妖怪根本无法抑制掠夺女子阴气的本性。 他眼见着心爱的妻子一天天衰败下去而无能为力,却又不忍再与她分离片刻。 于是,便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了痴心中了然,于是抬眼望向那泣不成声的女子,疑惑地发问道: “那么,这就是你那死狐狸相公吃人的理由吗?” 交代 了痴又不是叁岁小孩,听得几句瞎话就掩面啼哭,成全了这对人妖殊途的痴男怨女。 首先,那男狐狸精一身的血腥杀气,说少了去了也得有个百八十人的血债,了痴自然是饶他不得。 接着,他一堂堂的百年狐妖能被这黄口小儿的人类皇帝打得现出原形,那干脆道家佛家全都还俗入世去,天下哪里还要指望一群道士和尚救人呢? 至于最后...... “贫道略通医术,刚观贵妃面相,不像是精血失衡,反倒是......造孽太深,天不留情。”了痴含蓄地说道。 帘幕之外的魔头听到这话,于是也不留情地扬声道了句:“娘子,你这是在骂她是个贱人吗?” 了痴:“你听得懂就别说出来好吗?给人家留个面子。此乃世俗人情也。” 魔主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今日也是跟着道姑学知识的好日子。 李娇儿脸上一僵道:“道长,你这是何意?” “贫道的意思是要不就老实交代,要不就坐着等死,没有第叁条出路。”了痴叹息道:“用秃驴和尚们的话来讲,既不愿放下屠刀,那不如我送你去西天成佛。” 来这京城的路上,了痴风餐露宿,逼急了只得放下道家的脸面去寺庙借宿,免不得听上个叁五十句佛陀开坛讲座,要是祖师爷泉下有知,非得被这不孝子弟气得棺材板都掀开。 那一直未动弹的狐妖终于爆喝一声而起,四肢化爪扑向了痴。 同心链主一死,主从契约自断。到那时修南绍自不受控,狐妖就是在赌这一刻的生机。 魔头若是能得自由,难道还会甘心于在一介女流之下做条任人驱使的野狗? 不过了痴依旧没有动弹,甚至连个抬眼的心思都没给这狐妖。 正当这狐妖大喜过望,一爪直击道姑的心肝之时,只听得背后传来一声缥缈的轻吟,他那利爪便生生停在了小道姑身前叁寸之处。 了痴目光冷冽,然后捂住耳朵轻叹道:“想法不错,计划可行,只是缺了些经验和前人的教训。若是我真这么好杀,你猜猜那些妖魔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把他们的魔主救回去?” 是了,若是这了痴真如外表般无害弱小,仅凭一条同心链奴隶修南绍,那魔界大能万千,怎会让她嚣张至此? 老头子说得在理,这要是论到人比那些妖魔鬼怪强在何处,那还不得是人比那些傻东西多了个脑子。 了痴这一路上是桃木剑断,黄符也在刚刚照出那小狐狸时用尽,只剩个口袋空空如也,一贫如洗的道姑,她坦诚相待道:“我呢,这也没啥能送你一命呜呼的道具,要不你忍着点,让外面的那条狗把你吃干抹净,你也知道的,魔又不挑食的。” 鬼怪喜食净魄,而妖魔爱啖血肉。 这几个月没吃过生肉的魔头霎时间露出了饿狗般饥渴的表情,恨不得了痴一声令下,扑上去把这妖狐撕个四分五裂,饱饮热血。 还交代吗?还嘴硬吗? 狐妖没回答,倒是李娇儿先忍不住了,哭哭啼啼地说道:“我说,我全说了,你们不要再难为他了。” 得加钱 这故事得说叁次,听得了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大体上同那小狐和李娇儿先前说得无甚差别,只是缺了些重要的补充。 大抵是能把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变成恐怖传闻的程度。 狐妖的确还是狐妖,李娇儿还是李娇儿,这对人妖殊途的夫妻倒还是夫妻,只是可说不得是恩爱有加罢了。 过惯了苦日子的乡野村妇故意吸引了皇帝的注意,而她的夫婿,那只百年修为的狐妖则是为她幻化出了张倾国倾城的假脸,让她足够获得皇帝的青睐。 而代价是,她必须每日给这妖孽供去凡人女子的精血。 而在这后宫之中,向来是不缺这玩意儿的。 “早这样交代了不是省得大家的麻烦了吗?”了痴并不关心这点子爱恨情仇,痴男怨女的纠葛,只是问道:“那贵妃娘娘你这重病又是怎么回事呢?” 孽障太深,天不留情,只是了痴编撰出来的猜想。若是这世道真有老天开眼这么一说,那也不至于这年头兵荒马乱,妖魔横行。 怕是这天上的老爷,也早就换了妖魔当家咯。 李娇儿望了眼那金眸狐妖,自嘲地笑了笑,又咳出些血道:“你说得对道长,我罪孽太深,的确活该早死。” 了痴哑口无言,不会真让她一语成谶了吧。 前几个月楚嗔宠幸了位外邦的舞姬,李娇儿一时气妒,于是暗派了这妖狐去取那舞姬的性命。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舞姬身上竟有佛光护体,乃是大金佛寺护佑之体。 李娇儿和妖狐本就是同命共生,这一时反噬妖怪倒是还能撑住,但是李娇儿一介凡人,哪里还能撑得过如此霸道的佛光。 不如说她能撑到如今,已是苍天垂怜。 病因和病根都找到了,那大夫也该对症下药了吧。 了痴本是秉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心,只是那抠门的皇帝连个大西瓜的定金都没给她付上,于是心眼门小的道姑含蓄地开出了个损人的药方子道:“是这样的,贫道也没有什么毁人生计的龌龊心思。只是礼貌提醒一句,真龙之血亦有强健体魄,起死回生之功效。” 妖狐闻言而动,一瞬儿便无影无踪。 李娇儿先是一怔,然后气急攻心道:“你,你是让他去送死!” “怕什么?这大楚国内能有几个是这狐妖的对手吗?”了痴抬了抬眼道:“我随口一说,他随口一信,你们还真就一个般配。” 李娇儿不再说话了。 皮囊掉了半截的魔头又舔着脸凑了上来舔小道姑的耳朵低笑道:“坏女人。” 了痴自然不会惯着他,回手就是两巴掌打得啪啪作响道:“狗东西,谁让你靠上来的。” 疯婆子和妖魔,不也是般配的天生一对吗? 门外叮铃桄榔的刀戈声渐起,了痴打了个哈欠,她大开殿门,迎着满身是血的谢大人和哭爹喊娘的小皇帝进来,又让看门的好狗守住那杀得兴起的狐妖,开始谈笔变价的买卖。 “十年阳寿,救你狗命。”了痴刚说出口,就觉言辞不当,于是改口道:“救你龙命,陛下。不好意思,山野粗人,说话就是这样,海涵海涵。” 楚嗔也没心情治她个大不敬的罪名,反而是尖声道:“刚刚不是五年吗?” “那是刚刚的价钱,现在,得加钱。” 了痴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最多是一百年撑死的妖怪,结果谁知是个六七百年道行的狐妖作祟。贫道实在有心无力,只能拿陛下十年阳寿作赌,和这妖孽殊死一搏,护我人间安康。” 谢大人看着那浑身煞气的魔主不知比外面那妖邪恐怖上百倍,心说这道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比大楚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还强上些许。 重要的在于一个没皮没脸,天下无敌。 妖魔 十年阳寿,换得一命尚存,交易是划算的交易,但割肉不割到自己身上,谁会心疼? 楚嗔低冷道:“道长若是需要阳寿,大可拿去他人的,朕可以供给你百年,千年的阳寿不成问题!” 没什么见识的小皇帝说话不过脑子,了痴懒得搭理他,只是冲着门口的魔头喊道:“买卖作罢,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 修南绍乖巧地让开了半边身子,那妖狐瞄准了机会正欲冲进殿内,楚嗔就尖声惊叫道:“道长,道长有话好说!” 了痴叹了口气,又让那躁怒的魔头把狐妖挡了回去,她从殿内寻了把美人扇给自己扇风,懒洋洋地说道:“皇上,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早点解决了,贫道也能早点去吃个西瓜解渴。” 楚嗔虽是发怒,但却也不敢再在了痴面前造次,只是问道:“道长执意要朕的阳寿是为何事,朕是否能求个明白?” 了痴晃了晃手上的银链,淡然地解释道:“天子之命,贵于苍生。若是以此作引,往生之火作燃,可得净魔主之魂。” 道姑幽幽的眼神望向银链那端的妖魔,楚嗔刹那间心生愧疚,不由得想是错怪了这位年轻而身负苍生的女子,刚准备言语就听见接下来一句黯然的话道: “只是很不巧,刚才的话是贫道编的。为什么要取您十年阳寿,只是刚巧贫道阳寿将尽,找个元阳旺盛的凡人续点命灯罢了。” 楚嗔:...... 了痴说话从来半真半假,她前二十几年的人生都在山上和师兄师妹们相伴,看得最多的是妖魔和尸体,见过的鬼怪比凡人多上几倍。 她那被妖魔撕成两半的了情师兄生前最爱对了痴说教:“莫信生人,莫信生人呐。谁知是人是鬼,是鬼是人?” 比起被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蒙骗,了痴决意成了个非人非鬼的自在。 反正这黑心的生意摆在明面上,要不要做得看这买家的意思。 “......取朕十年命魂予你,你必须要把外面那只狐妖除去!”楚嗔咬牙切齿地说道。 了痴欢快地说道:“得嘞,贫道办事您放心,我这虽然没符了,但还有狗啊。旺财,啊呸呸呸,南绍,上!” 心情大好的小道姑喊起魔头来都带了几分亲昵,修南绍也像条得了主人发令的家犬四足并用地扑向那狐妖厮打在一起。 李娇儿此时咳着血歪歪倒倒地走了出来,脸色苍白地望着小道姑道:“别伤害他可以吗?求你了......” 了痴权当没听见这话,反倒是小皇帝心疼地走了过去搂住了摇摇欲坠的美人儿道:“爱妃,你怎么出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李娇儿不说话。 “你想救他是你爱他,还是你同他两命共生?”了痴擦了把脸上的细汗,心道这世间的情爱还真是猛于山中恶虎,怎滴是一个两个都受了蛊,非得把自己混得这番田地。 了痴可不傻,能被这梨花带雨的美人儿叁两句就说动,她只是像个冷血的旁观者般眼见着修南绍毫不费力地划开了那狐妖的脖颈,想来若不是保着那张狐狸皮无恙,这魔头还能做得更轻松些。 妖魔妖魔,百年的妖怎么能是万年的魔的对手呢? 狐狸和女人 了痴给这稀疏寻常的故事续上了最后一笔。 贪图荣华富贵的村妇和她杀生无数的妖狐丈夫。 那由妖力维持的美貌在顷刻间崩塌殆尽,楚嗔惊恐地把怀中苍老衰颓的白发女子推了出去。 而李娇儿则是跌跌撞撞地扑去了那濒死的妖狐怀中痛哭道:“相公......” “得了得了,你别盯着人家那皮不眨眼了,待会儿死透了不就都是你的了吗?”了痴看不惯修南绍那穷酸样儿,一拽链子把他拉了回来道:“懂不懂人情世故啊,人家都要生离死别了,于情于理得给个体面。” 修南绍那张掉下来一半的假脸上露出了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不懂人心的妖魔询问道:“他们都杀了那么多人了,没想过这一日吗?” 掉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来是去博谁的同情呢? 了痴:“你吃人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人报复吗?” 修南绍:“人类想报复我,可是又打不过我啊。” 这麻烦的哲学问题要换作老头子来,得跟这妖魔辩斗个叁天叁夜不带歇气。可了痴学术不精,不通道学,没有那文化造诣和魔头思辨。 她眼见着那对痴缠的怨侣断了生气,默许着身边的魔头将那些干瘪的血肉化为了口腹之欲,扭过头去蹲下半身,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道: “行嘞,这也算是帮陛下的小美人儿药到病除了,答应贫道的酬劳可别忘了。” 这哪里是药到病除,可不是药到命除吗! 楚嗔脸色苍白,万万想不得身边躺着的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这顺着藤摸出瓜,仔细一查后这宫里的皇嗣被害,巫蛊妖术十有九成出自李娇儿的手笔。 了痴对这后宫女子的爱恨纠葛不感兴趣,凡尘诸事总是有人收拾结尾,轮不到她操心皇帝的圣意。拖着吃饱喝足,抱着狐狸皮撒欢的魔头回了谢大人安排好的客栈歇脚。 山野道姑住不惯皇宫后院,还是简陋的俗人客房适合她。 十年阳寿,叁个冰镇大西瓜,定金和尾款悉数到齐。了痴久违地露出了舒畅的表情,甚至大方地分了一块西瓜皮给修南绍舔舔。 “你就那么喜欢那狐狸皮毛?”了痴见这妖魔迫不及待准备换件新衣,嫌弃了几句道:“换上前记得把那一身狐骚味洗干净。” 修南绍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快活地出套上了那狐妖的皮囊,化作了一位风流倜傥,白发金瞳的美男子,顺着银链去舔女子下巴上滴落的西瓜汁水道: “心肝儿,亲亲。” 感情这狐狸的口癖竟然是如此腻人的称谓,了痴厌恶地推开了修南绍红润的嘴唇道:“这没名没姓的狐狸是哪里来的妖孽,我刚翻了百妖谱也没这号人物。” 修南绍窝在女人宽大的道袍里,又伸手去探她的胸乳,低声耳语道:“当年镇妖塔跑出来的东西,不值一提。” 九江镇妖塔,一百年前封印碎后,万妖出逃,后得九位佛陀化舍利,才将众妖追回,重新加注封印。 没想到,竟还有漏网之鱼。 “快要千年的道行,栽在个凡尘女子手中,不值得。”了痴任由怀中的狐妖化形将她扑在地上不得动弹,暴风骤雨般的热吻让她喘不过气。 了痴手中的银链滚烫,让她差点握不住这拴着她命脉的至宝。 修南绍吻她,摸她,又把她腰间准备拿出的玉瓶夺去扔碎,暴躁的妖魔挺着粗大紫黑的性器一贯而入,发出如同狐狸喊叫般的呜咽道: “我爱你,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这不是修南绍该说的话,这也不是了痴该听的话。 这是一只狐狸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假梦 在最初情欲的浪潮翻涌过后,剩下的只是无尽的空虚。 美貌的妖魔趴在小道姑的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的椒乳喘气道:“心肝儿,你夹得为夫好紧,为夫快要被你弄得爽死了。” 了痴抬起眼伸手就是一巴掌骂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是最近没怎么教训你了?你现在见人也开始说鬼话了?” 修南绍也不恼,反而像是餍足的小狐般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了痴龟裂的嘴唇道:“别生气了,一只不值钱的狐妖罢了。你要是还恼火,我就去九江镇妖塔里给你捉来那黑鳞邪蛟,扒皮抽筋完扔进炉子里给你烤龙肉吃。” 他说得轻巧,了痴嫌恶了一眼道:“您老别折寿我了,镇妖塔再碎一次,我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上回九位佛陀化舍利才重塑了妖塔,要这次再给这位祖宗整出来点幺蛾子,佛家那群秃驴还不得把她给扒皮抽筋了。 一人一魔相视无言,只能继续那男女之间隐晦的情事。 早上那张皮早就碎成了两节,这新皮修南绍使起来就顺手多了。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了痴没完, 一天做了两回,了痴身心俱疲,一脚把妖魔踢下床去,拉着冰冷如初的银链呼呼大睡。她睡相难看,抱着一卷被子喊热,半夜醒来跟梦游似的手中结了个术法,把整个房间都凉了个十来度才重新倒了回去。 道法自在,只求自然。 睁着一双金眼没有入睡的妖魔就在床底探出个脑袋去望床上那外表娇柔如水,内心坚硬如铁的女子,然后又默默收回了头去,与道姑同醉于一个尸山血海的梦中。 在那个荒诞而真实的梦中,了痴抬眼就能望见天空被浓密的乌云所遮盖,白日失辉,鸟雀惊走。 那不是乌云,而是数万饥饿的妖魔互相撕咬,啃噬,最后决出能够享受这地上一盘饕餮盛宴的胜者。 闲庭信步的白胡子老道握着少女发汗的小手问道:“了痴,怕吗?” “不怕。”了痴摇了摇头。 她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姐都在这里,她不怕。 了痴只是怯懦地问了声:“师父,死会很痛吗?” 她不怕死,但是有些怕疼。 清玄道人一如既往给了她的脑瓜子两钢镚儿道:“不要乱说,你不会死的。” 是啊,她不会死的,死的是他们。 她看着那平日里温柔体贴的大师姐被血魔撕成了两半,调皮捣蛋的二师哥被饿死鬼吃得渣都不剩。 了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不逃,非得平白无故葬送了性命。 哭啼啼的小道姑牵着温柔英俊的大师兄的手不松开道:“你别去,师兄,我喜欢你,你别去。” 了痴一直暗恋着师兄了缘,这在清玄观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清玄道人天天拿她作乐,说是黄毛丫头不知羞,天天追着师兄屁股跑。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如此情境下向了缘表白心迹,更不会想到大师兄听到这话后只是朝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挣脱了她的小手,头也不回地奔赴战场。 佛家常说出家人,五蕴皆空。可世人又有几个能真的心无旁顾,了然赴死呢? 呆愣的小道姑在房间里等啊等,只等来了一身白袍的师父和满身是血的师兄。 了痴的梦到此结束了。 天已大亮时,只有摇着尾巴的假狐狸蹲在床上奶声奶气地说道: “心肝儿,刚刚有个男人来寻你,给我打发走了,说是要送你些礼物。不会是你在外面找的情儿吧?” 了痴:......你是不是把咱金主给赶走啦,孽畜! 一念成魔 了痴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半路拦下了满头缠着绷带的谢大人。 小道姑满脸堆笑道:“谢大人,有啥事您吩咐啊,别听那傻狗瞎说。” 谢大人看着了痴身侧怨艾的妖魔一拱手道:“道长莫不要折煞我了,是这样的,皇上想请您入宫面圣。” 了痴疑虑道:“这是怎滴了,莫不是又有哪位娘娘得了癔症,要贫道出手相助?” 昨日是个狐妖,今天总不能又给她整来个山怪吧。 谢大人没细说,了痴也不好拂了小皇帝的面子,拽着狗链拖着假狐狸就跟着他进宫觐见。 小皇帝这次没再端坐在金銮宝殿上装样子,而是在皇家花团锦簇的御花园中换了身秀气的鹤纹白袍,看上去颇有几分贵气公子的模样。 “了痴大师,您来了。”楚嗔全然没了昨日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举一动尽显天子之范。 了痴愿意卖这小皇帝个面子,恭敬地答道:“陛下,昨日贫道多有冒犯,还请陛下见谅。” 楚嗔连忙起身,这脸上瞅着还带了点不自然的红晕道:“无妨,无妨。” 这又是演的哪出鸿门宴呢? 这一来二去推拿了一番,楚嗔总算是表明了意思,这大楚饱受妖孽之乱,希望了痴能够留下担任大楚的国师一职。 这是打算赖上她了? 了痴坦然道:“蒙皇上垂爱,不甚荣幸。只是贫道还要护送这妖畜前往大周,不得抽身。” 道姑顿了顿,又眨眼道:“不然,您先把位子给我留着,等我从大周回来再给您当个护院的?” 反正早已无处可去,这国师的营生倒也不错。 小皇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咽了咽口水讪笑道:“道长若有此意,朕自然欢迎。不过不知道长此去大周是为何故,是先前提到的净化魔主之魂?” 了痴见他有心寻究,也不掩藏:“这在道家佛门里也不算个秘密,告知陛下也是无妨。先前我说过取了陛下十年阳寿续命并不是假话,一是我阳寿将尽,二是嘛......” 道姑留了一嘴,笑言道:“贫道没那些佛门秃驴的善心,可做不得舍身取义的大师。” 小道姑摸着假狐狸,真魔头的狗头,英俊邪异的男人真就如同只乖狗般半蹲在她身侧,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手掌。 了痴淡淡地说道:“送这魔头去成佛。” 老头子临死前同她讲,魔主生来吸天下恶念,不死不灭,不老不衰。 哪怕同心链能锁他一世,待了痴百年之后,同心链断,魔主依旧能够回归魔界,为祸苍生。 唯一的解法在大周的善清寺。 五百年前曾也有一位魔主出世,幸得善清寺的住持点化,一念成魔,一念成佛。那位魔主最后竟然顿悟成佛,护得一方安宁无恙。 若是这世间还能有净化魔主之法,那么必是要去善清寺找那帮秃驴求援。 了痴向来看不起那群道貌岸然的和尚,但是老头子临死之前的交代,她也不得不从。 而且善清寺内亦有解除这同心链之法,了痴就算为了自己着想,也不可能和这魔头当一辈子的露水夫妻。 还俗之后,她还打算嫁人呢。 “情况就是这样,您看要是心疼我的话,要不再给个五年呗?”了痴尝试着讨价还价。 天子之寿,可比凡人的强上太多,她靠着这玩意儿能画几百道天雷符呢! 楚嗔:......道长说笑了,早点上路去吧你。 凉棚见鬼 邋里邋遢的小道姑带着拴着狗链的妖魔上路。 她兜里揣了满满当当的黄纸,背上还背了把老旧的桃木剑,比起来时那两袖清风的乞丐样儿显然是富裕了许多。 只是依旧口袋里除了两个铜板子儿没多出一两银钱来。 谁让固执的老头子早就定下了清规戒律,不许门下弟子收取斩妖除魔的报酬。 阳寿除外。 了痴有自己的法子,取了小皇帝十年阳寿,一半给自己续了点命,一半则是喂给了这假狐狸当糖吃。 她也不是什么取人性命的妖道,只是这天下因果皆有定数,他们道士算是强行插入了他人命数的忤命者,大多都不长命。 道士救人,回报以凡人阳寿,只是等价交换罢了。 “心肝儿,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自从换了这身狐狸骚皮,修南绍的话就愈发多了起来。 出了大楚的皇城向南郊行,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便映入眼帘。去大周走官道得废个一年半载,但是走着人迹罕至的林荫小路只需叁个月,就是期间不免风餐露宿,日晒雨淋。 但是对于急着送拖油瓶归西的小道姑来说,这点小事儿算得了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有阎王老子来了要取她的小命不还有旁边这尊未来的大佛替她挡着。 杀生千万者,亦能成佛论道。 真是......好笑。 正午烈阳高悬,小道姑没走两步就热得哈气,恰巧不远处有个茶摊,她也就掂量着口袋里那俩铜版子上前问道:“店家,来碗凉水。” 这店家是个中年美妇人,虽是麻布粗衣,但依旧衣衫整洁,风姿绰约,依稀可想年轻时一定也是个名动四方的佳人模子。 “这位女道长,可要来碗凉茶,咱家这茶水可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茶水,消暑解渴,甚是有效。”妇人见这热辣当头来了客,也是喜不自胜。 只是了痴坦言道:“非是贫道不愿尝尝这凉茶滋味,只是囊中羞涩,无福享用。” 一句话,没钱闹得。 听到这话,美妇也不再强求,倒了碗凉白水招呼着了痴和修南绍进了茅草搭成的凉棚里休憩片刻。 这棚子里除了刚落座的一人一魔,还有个虬髯大汉和白胡子老头,桌上摆着两碟牛肉,正对杯畅饮,好不快活。 了痴嘀咕道:“这大中午头子的,喝的是什么酒?” 她声音不小,自然是落到了二人口中,那壮年大汉大笑道:“这是哪里来的道姑,光天化日牵着个男子也不知羞。” 了痴一拱手道:“贫道清玄观了痴,敢问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只是你一出家女子,和一男人纠缠不清,怕是辱没了道家人的名声。”大汉呵呵笑道。 白胡老头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说道:“陈大,你这就不懂了。这兵荒马乱的,早就道非道,佛不佛了,尼姑尚且卖身过活,何况道姑呢?” 这俩人你来我往,话语间那恶意扎得了痴耳朵发疼。那美妇人端上凉水赶忙打了个圆场道:“道长莫怪,那俩人就是牙尖利嘴,说话不过脑子。” 了痴:“可以理解嘛,毕竟你们妖魔学人说话都是这个鬼样。” 霎时间,喧闹声断,死寂无话,只剩下那假狐狸将碗中凉水一饮而尽,啐了几口委屈道: “什么臭血,难喝死了。” 十八层地狱 妖魔鬼怪中,鬼通人性,怪知人心。 唯有妖魔,不辨人性,不识人心。 道家门说讲究个出世绝尘,但不入尘世,焉能谈得出世。 所以了痴这孩子,打小就是个人精,上树摸鸟蛋,下河捞小鱼的混账事儿她数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就这叁魔加起来不到二两肉的脑子还想骗她,怕不是异想天开。 小道姑拽了拽被日光暴晒到发烫的银链,懒洋洋地说道:“你这乱吃东西的毛病不改改,半路上拉了肚子我可不管你。” 修南绍无辜地眨了眨眼,乖巧地躲到了她身后。 那美妇人僵着一张脸,嗫喏了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了痴伸出了叁个指头道:“第一,这大热的天,你衣衫整齐,不见落汗,非人之体肤。第二,山野茶摊,一貌美女子独营,常客有叁两,非世俗之常态。至于这第叁嘛......” 修南绍探出半个头抢答道:“今早在城门口打了半碗井水都收了心肝儿半钱银子,结果这里只要两个铜板,骗鬼去呢。” 这可不是骗鬼去了呢。了痴吐了口唾沫,一拍袖中黄符,刹那间凭空燃起喝道:“何方妖孽,敢在白日造次?” 这不同于前几日好骗的狐妖,仅靠这被她拴着链子的傻狗就能解决问题。 这面前的美妇人血口红唇猛然一裂,竟是生生脱去了这一身人皮化作了青面獠牙,满口黄涎的妖魔。而那虬髯大汉和白胡子老头也是相视一眼,发出两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纷纷现出了原样。 真是世道艰难,这正午叁刻还没过,这些阴沟里的玩意儿就出来作乱了? 了痴哀叹半句,手中拍出道朱砂写满繁复咒印的黄符向半空一丢,蓝火自燃,妖魔现行。 哪里还有什么茶摊桌椅,不过是一片荒芜而冷清的乱葬岗,腐臭的残肢断骸纷纷站起,沦为魔物的傀儡。 小道姑舒服地眯了眯眼道:“这阴风还挺凉快的,我都不忍心这么快杀你们了。” 刚刚那阵子太阳烈得她要中暑,没想到这群妖魔还能有个改天换日的本领,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美妇人化作的恶鬼吐出一口恶臭的黄水,阴森森地说道:“清玄道的余孽,还不快把我主还来。” 了痴侧眼望向那浑若无知的魔头道:“这是什么意思啊,你亲戚啊?” 修南绍大惊道:“心肝儿你不要污为夫清白,为夫哪有这低贱的亲戚。光就居里上不得台面的小魔,何故能与我攀亲?” 佛家里讲言十八层地狱,而在了痴读过的经传里则是说了这众魔以痛为乐,以苦为生,十八层地狱里无阎王判官,只有那恐怖的妖魔狂欢作乐。 光就居,不过是第一层浅狱罢了。 叁个光就居的小魔,也敢在她面前放肆。了痴心说,看来她这屠杀了叁千妖魔的威名在地狱那边还是不够响亮。 了痴无心恋战于叁个小魔,便拔出身后背着的桃木剑双指一滑,一股清雅的桃花香味便四散开来,惹得众魔心中一闷。 小道姑含笑而拱手道:“各位,贫道失礼了。” 杜十娘 小道姑收了嬉皮笑脸,拔剑腾空而起。她掐动手中黄符,引起天雷叁道而落,直直地劈在那叁魔以及周围的傀儡行尸头上。 清玄观擅雷法,引动天雷的数量越多那道法愈为高深玄妙。 了痴的师父清玄道人就是能引九重天雷的大能,只是白胡子老头总是哀叹道:“为师算得上什么大能,不过是略通术法罢了。在上古时候啊,咱道家的师祖爷可是斩妖除魔,真正的神通广大。” 那时了痴不信这老道吹牛的胡话,便刨根问底道:“那师祖爷怎么没把妖魔杀个干净,给咱们留下了这么多的祸害。” 清玄一捋胡须,又没好气地给了小道姑脑门一下道:“你平日里看了那么多话本子,那话本子里的坏人怎么杀不尽的?” 了痴这才晓得,这妖魔和坏人一样,都是杀不干净的。他们道家杀魔,佛家净魔,都只是为这世间求到片刻的安生罢了。 妖魔鬼怪这玩意儿,是灭不干净的。 天雷滚滚,对付这些从光就居出来的小魔还是绰绰有余,只是那美妇人化作的恶鬼还挣扎了片刻。直到了痴撑着木剑在她面前立定问道:“不是贫道好奇,只是这魔主现在听我号令,你们何苦来排队送死呢?” 同心链让了痴和修南绍同生共命,就算有心怀不轨的魔类想要除却这条脑子不好使的傻狗,也得掂量掂量魔主的力量。 那让天地失色,血流成河的红日是了痴毕生难忘的噩梦。 妖魔吐出了最后一口涎水,瞪着那双铜陵大的魔眼似笑非笑,那声音婉转动听,仿佛真正是一位美貌动人的山野少妇在清唱旧戏: “可惜一个如花似玉的名姬,一旦葬于江鱼之腹!叁魂渺渺归水府,七魄悠悠入冥途。” 了痴刚觉得这段唱词耳熟,但却又怎地想不起是在哪处听过。没想到的是眼前忽地闪过一道黑影,只见是血光一现后,面前的小魔头身分离,倒是死了个透心凉快。 “你干什么,你毁尸灭迹啊?”了痴一拽银链,把那神情狠厉的魔头摔了个踉跄道:“你老什么意思呢?” 修南绍假装个人畜无害的俊脸道:“心肝儿,我这不是怕她伤到你吗?” “脱了你那身狐狸臊皮给我好好说话!”了痴将手中的木剑指向那装都装不出个正样儿的妖魔。 她终于想起是她以前听过这段唱曲,在山下的茶馆里打瞌睡逃课业时,那台子上的美娇娘咿咿呀呀地唱道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 美貌的青楼女子爱上了俊俏的富家公子,将一片真心托付,怎料得那厮人竟背信弃义,负了女子一片真情,最后只落得个于滚滚波涛中香消玉殒的结果。 按照道理来说,这大字不识两个的小魔怎会知道这人间的情爱戏本,眼前这遮遮掩掩的魔头又杀人灭口是为了怎地? 了痴不得解,也就不作解。 “你爱说不说,反正把你送到善清寺后,我就是功德圆满,管你之后是为祸苍生还是立地成佛都与我无关。”了痴收了木剑,一拽链子就扭头找路去罢。 傻子才做那被情爱蒙昏了头的杜十娘,最后只走得个魂飞魄散的不归路。 她不问,修南绍也就不说,脱了那身狐狸皮子恢复了可怖的真容,四脚并用地跟在了痴背后爬着。 “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在万魔嚎哭的第十八层深渊里,一凄凉低沉的人声将那戏本的最后一句唱尽,只听得万魔齐喑,不敢再语苦痛之愉。 只听见那声叹息悠远,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到底谁是杜十娘,谁又是那负心的公子呢?” 旧事 一天的脚程过后,了痴望了眼没个尽头,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也只好找个遮挡的洞穴暂且生火歇脚。 这森林里晚上不免有些野兽鬼哭狼嚎,但她身后跟着那妖魔可是比山林里的野兽恐怖上百倍。 了痴不想搭理修南绍,魔头却是又慢吞吞地挪了过来,用收了尖的爪子揉蹭着道姑的小腹沙哑道:“我想要你了,芩儿。” 小道姑把那只按在自己腹部的魔爪拍掉,冷冷说道:“什么岑儿岑儿的,贫道乃是清玄观了痴道人,阁下一介魔主,不要同我攀亲。” 这自然是没得什么前世今生的纠缠孽缘,只不过了痴出家前的俗名叫做苏岑,她的师兄姐妹有时也爱唤她一声岑儿。 这魔头不知从哪里听过她的名字,有时就没完没了地喊个不停。 了痴嫌他烦,于是拿木棍挑了挑火堆道:“你出去找点野兔回来,等我吃饱喝足了再让你操。” 修南绍那张无口无眼的脸上倒是让了痴瞧出了几分欢喜,他得令后就四足并用奔入了黑暗的森林里。了痴拽着银链的一端打着瞌睡,丝毫不担心这魔头一去不复返。 不过没过一会儿,妖魔就叼着两只还在抽搐的兔子,还有些新鲜的野果回来了。 他像是邀功般蹭了蹭道姑的脸颊沙哑道:“岑儿......我给你烤兔子吃。” 了痴昏昏欲睡,也就嗯了几声道:“快一点。” 魔主的手脚麻利,烤起兔子来比起一般的商贩还要熟练。他跟着了痴久了,这些烧菜做饭的凡人活儿是信手拈来。 他们俩这糊里糊涂的日子也不知道算是道姑押送着妖魔前去净化,还是魔头一路上照看着不懂什么人情之理的小姑娘。 修南绍料理好了野兔,撕下一条条的油滋滋的嫩肉,伴着水嫩的野果喂到了痴口中。小道姑像是什么官家老爷般懒洋洋地靠在洞口,就着惨白的月色大吃大喝。 这两只野兔和几十个果子全部进了小道姑圆滚滚的肚子里,一旁饥肠辘辘的魔头倒也没有委屈,只是见了痴吃饱喝足后,又不要脸地凑过去道:“现在可以做了吧?” “一天要做一次,你以为恁爸的腰是铁做的啊?”了痴背过身去靠在墙上打了个饱嗝道:“不做不做,你要是想得紧了就自己撸出来。” 小道姑也不害羞,趁着晚上凉快脱了个干净,露出一副白净的身子任由妖魔看去。她早就点过了写好的驱蚊符,也不怕第二日徒留个满身红肿的尸体喂了这深山老林的蚊虫去。 修南绍扭过头去,像是生了闷气道:“是你说的吃完饭就做的,我不弄,我要和你做。岑儿骗我,做人不守信用,是个坏蛋。” 自己弄哪有进出那销魂窟来得舒爽,妖魔心里不快活,自是不愿听从道姑的吩咐,没完没了地痛斥着了痴的不是。 了痴嫌他喋喋不休来得烦躁,捂着耳朵道:“行了行了,别吵吵了,换身皮子,我不想和骚狐狸做。” 得了甜头的魔头瞬间闭上了那张血盆大口,美滋滋地从怀里掏出了张泛黄的皮相,如若无知地问道: “岑儿,可以用你师兄的皮吗?” 欢喜 妖魔第一次和道姑欢爱时用的是道姑师兄的皮囊。 修南绍的黑发贴在了痴胸前,他伸着粉红的舌尖转过女子的乳尖,惹来她几声嘤咛的呻吟,披着少年道长的皮囊低笑道:“师妹,喜欢师兄舔你吗?” 了缘是不会讲出这般浪荡的话语,了痴清楚地明白面前的男人是修南绍,而非她喜欢了十多年的师兄。 可她不想那么清醒,人活这一世啊,总要有些时候糊涂些才好挨过这煎熬的日子。 “师兄,帮我舔舔这里,下面好痒,”了痴难得乖巧,张开腿急切地求欢。 修南绍便也遂了她的愿望,埋头在女子的双腿间舔逗着那粉红的花蕊,直把小道姑舔得气喘吁吁,连连求饶:“别舔那里呀......师兄,好痒.....” 她说话时不似平日里那么撒泼无理,而带着些小女儿的撒娇和甜腻。魔头失了心智,愈发疯癫地舔逗着那敏感的肉豆:“师妹,师妹......等还俗之后我娶你好不好?” 师妹,还俗之后我娶你可好? 在那血流满地的素房里,那妖魔压在她身上即将得到少女的处子之身时,脸上也是在暴戾和困顿之间转圜这神情。 最后,定格为了一种道姑看不懂的模样。 他说:“我是你男人,我是......修南绍。” 随之到来的是如同撕裂般的疼痛与空气中又浓郁了半分的血腥味。那是来源于她的身体,被那在话本子里的春宫图上才见过的姿势,此刻是如此原始地发生在她的身上。 懵懂无知,哭哭啼啼的小道姑就那般红着眼眶呆呆地望着身上的魔头,任由他抓着她的细腰没命地进出...... “修南绍,我不喜欢你喊我师妹,下次别喊了。不...没下次了,别用我师兄的脸和我做,挺恶心的。” 了痴把脸侧向月光的背侧,在深不见底的阴影深处里隐去脸上那挣扎生动的表情。 黑暗对于妖魔来说,比白昼还要明亮上许多。 修南绍没说话,就闷哼哼地咬着女人的乳首舔舐,下半身啪啪作响得厉害,在这诡谲寂寥的森林夜里显得尤为突出。 了痴被他肏得七荤八素,也有些犯了下贱的色欲,抓着妖魔精干的窄腰哼哼了几声道:“好啦,射出来吧,不然明天腰酸到没法赶路了。” 修南绍没回答她,只是把头靠在小道姑的脖子上和她肌肤相处,嘴唇上下一张一合,止不住地亲她又咬她,似是哀求又像挽留道:“别丢下我...我会一直听你的话......我不想去那间寺庙......也不想成佛。” 魔主无智无识,如人观镜,倒映出的是凡俗的七情六欲。 而修南绍的欲念和执妄从一开始就只关乎她。 了痴回想起老头子提过,五百年前的那位魔主正是因为断了念想而于菩提树下悟道成佛。 那是否,她合该也为了这天下苍生做一回割肉喂鹰的佛陀呢? ......当然不可能,这是什么傻子,她是道姑,又不是尼姑。 了痴开口就是信手拈来的谎话,安抚着这卑微的魔头道:“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我爱你啊。” 她眼里有些情欲,沾点恨意,就是写不出半分的爱恋。 可是这没得人智的魔头偏偏心生了欢喜,抱着她亲了又啃,最后心满意足地在小道姑体内射出了一股子滚热的浓精道:“我信你,我也爱你。” 人屠 刚说到道姑和魔头跟着老汉进了家门,还没等了痴找个凳子坐下,那笑呵呵的村长就变了脸色,拿起院子里的铁铲就对准了两人。 了痴一愣道:“不是啊大爷,按照道理讲你应该慈眉善目地给我们端茶送水做晚饭,然后在饭里下药,等半夜我们俩全都晕厥过去才下手。你怎么不按流程走啊?” 小道姑掐指一寻思,今天也不算是流年不利的日子,怎么尽是遇到这种破事儿呢? 她环顾了一圈,村长家的四间厢房里还真钻出了几个拿着铁锹铁铲的农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妖魔和道姑。 妖魔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情,而了痴则是又给了他一肘子,眼神警告他不要乱动。 村长叹息道:“道长啊,莫怪小老儿黑心。只是这世道艰难,官家穷兵黩武,苦了我们这帮子小老百姓。” 了痴嫌他絮絮叨叨,于是烦躁道:“说重点。” “村长,跟这婆娘子废什么话,待会儿等我们宰了那细皮嫩肉的小子下酒,再把她的手筋脚筋挑断了,许给二柱子当老婆。”一个农汉吵吵嚷嚷,了痴这才心说那些诡谲之处终于得到了佐证: 她进村时就发现了虽然着木兮村中一派祥和热闹,但是农妇却嫌少有在村中晃荡,刚刚她与村长等人交谈之后,有些看热闹的女子也被拉扯着带回了家中。 想来......应有些女子并非是自愿嫁到这村子上来的。 了痴挠了挠脑袋问道:“您这话是说...你们这村也做杀人吃肉的勾当吗?” 村长显然是没想到这小道姑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反问他道。于是也耷拉下一张老脸道:“是又如何,难道现在还有不吃人能活命的去处吗?” 小道姑不讲话了,自从好几年前妖魔乱世的情况愈发严重,人不人,鬼不鬼,除了极北那边的大雪国还算风平浪静外,哪个国家不是一地的乱麻。 她在清玄观活过十几个年头不谙世事,入世之后才方知这人间早已不古。 道家能斩妖魔,诛奸邪,可救不了人心沉沦。 “要我去吃了他们吗,等我吃饱再给你做饭。”修南绍没得眼色,哪壶不开提哪壶,恰巧踩中了小道姑的雷点。 了痴胡乱一抓凌乱的头毛道:“你让我想想!” 杀,还是不杀。 若是对方是那十恶不赦的妖魔杀便杀了,道姑连眼皮都不会多眨一下。 如果是当初那为祸不仁的匪村,道姑屠了也就屠了,她还能为那些麻木不仁的匪贼念上叁个时辰的往生咒,渡他等超生。 可眼前这些活生生的农人,她又怎地下得去手,能赶尽杀绝。 更况且村中仍有妇孺孩童,难道亦要一并除去,以绝后患? 道姑狠不下心肠,可不代表这些农人会等她决断。 村长见这两人来路不凡,自知不能拖久,于是吆喝着一旁身强力壮的小儿子道:“阿牛,你去把那道士抓下,待会儿那道姑先给你享用!” “好嘞,爹!”阿牛早就眼馋着了痴清秀的容貌,虽然比不上那些官家美人儿,但也算是出尘俊秀的那一拨子。 他这话有没有让了痴提神不知道,但一旁的妖魔倒是全听了去。 霎时间,天地变色,山雨欲来。 同殉 小道姑还没来得及把这惊变的天气给按压下去,紧接着就听见一声恰如洪荒的钟声响彻道了一句: “阿弥陀佛。”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不就来了吗?了痴寻声望去,竟然从那些村人身后的屋舍里走出个满身是血的僧人,握着串佛珠念叨:“可惜了一群俗家子,今日却要葬送于魔口,善哉善哉呐。” 他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肉碎直落,但是却掩盖不住那浑身散发的圣洁金光,一旁的农人则是鬼哭狼嚎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了痴啐了口唾沫道:“一群无知粗人,连僧佛都敢下嘴,真不怕遭报应是吧。还有你这秃驴,还真学了佛祖割肉喂鹰是吧,我看你是喂给了一群傻子!” 小道姑虽不知这秃驴是何等遭遇,但显然也是被这黑心的村落给扣下,结果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割了不知多少肉后还能劝人从善,不愧是一根筋的秃头脑袋。 和尚倒也不气,只是将那浑浊的目光转向修南绍道:“道友可是清玄观的了痴道人,此来是为护送魔主前来我寺受净?” 呦嘿,这倒是来了个懂行的。 不过现在可不是谈话的好时候。 了痴念动心法,又冷着眼踹了这魔头的膝盖骨一腿道:“别在那里发癫,这群人还不是我的对手。但你若是要胡作非为,我先要了你的狗命。” 修南绍双眼血红,那条银链滚热到发烫,了痴惊觉自己竟然控制不住这平日里听话的魔物,难道是这满村子的血腥味儿激发了魔头的本性? 早知道是这副德性,她就不该犹豫个半天是杀是留的道理。 一村子吃人的恶农和全天下无辜的百姓,孰轻孰重的是非难道她还不懂? “村长!别和这道姑还有和尚说道理,要我说就一起拿下,一锅焖了才是!马上官府又要来收粮,若是不把这几个人留下,村子里的余粮可是过不得秋天了!”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了痴寻思着这些胆子忒肥的农人是瞎了眼了没看见杵着那里的和尚是吗,还真就把目光盯着了她身上。 小道姑没法子,抽出一道黄符出来念动心咒,足引天雷落下叁道劈在空地之间喝道:“贫道无意伤人性命,若是尔等执意妄为,莫怪雷法无情。” 道姑和和尚叁言两语自然说不动这种恶民,但是亲眼见着这从天上劈下的雷光才能震慑住一帮匪徒。 了痴刚想松下一口气,就听见佛陀轻叹道:“可怜道友一片善心,愿渡众生苦厄,只是慈悲有度,菩萨不肯允诺。” 和尚的话音刚落,道姑手中的银链就烫到了极致,她疼得龇牙缩手,让那银白的长链离手而去。 发了疯的妖魔如遭大赦,向着那美味的大餐扑咬过去...... “上回咱们说到了何处,原来是杜十娘抱箱沉江,那负心汉李公子抑郁成疾。但是我家那口子听戏却从没听到个结尾就匆匆折返,我倒是为她添过个余下的结局。” “她在江中唤魂,盼情郎投江以同殉。” 狗(h) “我杀了你!” 自下山来,小道姑罕有这么情绪失控的时候。大多时她都是懒懒散散,对任何事情打不起精神来,也就做成笔损阴德的买卖时能笑笑,又能苟活些时间好完成师傅的遗命。 大不了一条烂命交代了,这魔头谁爱管谁管去。 但是眼见着这一村男女老少都快做了妖魔口中食时,了痴再也维系不得她这副随他去的面相了。 她拔剑而向妖僧,修南绍这副异象皆是从这秃驴冒出来时便启了,想来是这自称善清寺的和尚做了什么手脚。 可是脸上坑坑洼洼的和尚倒是一脸无辜相,他摸了把脸上脏血,露出张唇红齿白的好脸,倒是没了先前那副狼狈的模样道:“阿弥陀佛,道友这是作甚?” “木兮村叁百七十余口,如今死伤大半,你这秃驴还有脸皮子问我作甚?”了痴气得横眉一竖,望着血红冲天,哀嚎连绵的村落骂道:“你们善清寺要都是你这种妖僧,我看这破寺也净是些妖魔鬼怪了。” 这英俊的和尚赶忙说道:“罪过罪过,小僧并非是有意要让魔主起了杀意,只是道友只知木兮村上下叁百七十余口,可曾想过路过的旅人客商,又有多少葬送在了这些恶农之口? ” 了痴心说这世道真是遍了,整天念叨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和尚倒是来教她这道姑人性本恶之理了。 “大人有罪活该,那些无知幼童又是犯了何罪?”了痴气恼地一剑指向和尚道:“你总不要同我讲什么大人犯法,小孩同罪的理吧。” “非也,稚子无辜,然当受其法。魔本无心无识,无论罪恶好坏。”和尚幽幽地说道:“道友,你明明能劝得魔主向善,却自闭五感,任由其行罢了。” 了痴噗嗤一笑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我能制止得了那魔头?刚刚你在那里胡乱念了什么咒法让他大开杀戒,现在讲是我的错。怎么啦,现在颠倒是非也是你们和尚的本事了吗?” 和尚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定睛看着她,像是嘲她自欺欺人太甚。 道姑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于是像个无赖泼妇般吼道:“修南绍,给我滚回来。” 了痴想了想,又添了句:“再不回来,我以后就不要你了。” 这话无知又愚昧,也不知秃驴使了什么咒法让她同修南绍的同心链失去了联系,现在链子不在她手上,魔头就像撒了缰的野马不听管教,难道主人说两句威胁的话,孽畜就会自己跑回家来吗? 还...真有可能。 叼着条黝黑大腿的野狗像是得了什么号令般急切地四脚并用跑到了小道姑的身边,那没皮没脸的怪物扔了口中的美味,像是告罪般结结巴巴说道:“对不起......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我不吃了......你别不要我......” 那锋利的爪刃把冰凉的链子又递给了怔住的道姑,生性疯癫的野狗自愿戴上了一条对他不构成然后束缚的狗链子,然后成了一条貌似忠诚的看门犬。 和尚透了个道姑不愿承认的底,又撕开了她心里最不敢承认的那处快要遗忘的伤疤,让她的心又是鲜血淋漓般地作痛。 世上哪有一条破链子能拴住的魔?只有她师父那个白痴才会信了这破法宝能困得住魔主。 从一开始,了痴就知道修南绍是自愿留在她身边的。 那一日的房内,她拼命挣扎,想要反抗那披着她师兄皮相的妖魔。妖魔任她撕咬反抗,也不还口,只是定着对跟石榴籽似的红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吻她嘴唇。 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罕有的宝贝似的。 她不想和顶着了缘皮的魔头欢爱,她也不想救什么天下苍生,这只知道小情小爱的道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吃了我吧,我不要和你做,我不想和你做。” 魔头不了她的意思,安慰着摸她的胸乳,试图挑起道姑的情欲道:“要做的......不做的话同心链就不能生效,你会死的......我不想你死......我要和你做......” 了痴收了哭声,楞楞地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她好像看见那魔头空洞的红眼里突然像是生了灵智,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风流倜傥,他含她的耳垂,那孽根抵在她的穴心反复研磨,折磨她的清识道:“还能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啊,岑儿,爱到自愿做你的狗,让你能驱使这天下唯一的真魔。” 她被修南绍破了身,稀薄的血腥味很快就融入空气之中,让她分不清是她的处子血还是屋外妖魔同道人们厮杀的鲜血。 那时的魔主抓着她的腰兴奋地像个毛头少年,他变着法儿在床上折磨着小道姑,咬着她的乳珠把她抵在床角肏穴,教她说那些下流不堪的词汇:“喜不喜欢南绍哥哥用大鸡巴肏岑儿的美穴儿,岑儿把哥哥吸得好紧呢...哥哥都快要被岑儿下面的小嘴吸射了。” 小道姑在心里念了一百遍清心咒,愣生生没有被妖魔勾去了魂,冷冷地望着顶着自己师兄的面皮,底下却只是一团妖魔血肉的东西。 她的身体的确快乐,但心却冷得跟冰块似的。 修南绍爱惨了她这副不求饶的模样,他阴茎上的青筋都在激烈的跳动着,腰上一用力,胯下又激烈的抽插起来,随着咕啾咕啾的水声和肉体碰撞的啪啪声不断的响起,小道姑很快被送上初次绝顶的高潮。 妖魔也射出了所有的浓精,让那条无所谓的银链完成了血契。 他恢复了那副懵懂无知的妖魔样儿,自愿成了她的狗,一条听话但是随时可能失控的狗。 灵和肉 佛家有云,人是灵和肉的结合,缺灵则痴,无肉则亡。 而妖魔非人,自然是不得用常理解释。 了痴听得云里雾里,和尚倒是直截了当地讲道:“就是说,你这魔头失了灵智,是个傻子,这同心链自然是不得起作用的。” 了痴望着这满地的残肢断骸,心里更是郁结难消,于是随口骂道:“别说得那么云里雾里,你直说,你们善清寺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大伙儿就一拍两散,反正我也仁至义尽了。” 反正这天下早就大乱,妖魔鬼怪是横行霸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她一介小道哪有那个本事照看得了苍生社稷? 和尚赶忙说道:“这自然是有法子的,不过得等咱们把这木兮村的事情了了再议。” 这满地的狼藉,还不是得他们来解决。 修南绍至少还没做绝,只吃了一半那凶神恶煞的男人,剩下些柔弱无力的妇孺和幼童一个没动。 好在是没有再说枉造杀孽,不然她真的是到了阎王老儿那都没法洗清了。了痴想道。 那秃驴和尚像是想起什么般,一拍脑袋道:“哎呀,贫僧刚刚为见道友心切,差点忘了一同被绑的好友,道友在此稍作停留,我去给好友松绑。” 了痴望着这和尚一路小跑到了村长家中,也是叹了口气,把村中剩余的妇孺老少聚集到一块儿,她们的父兄亲儿都死在了修南绍手上,现在自是哄着眼恨不得把了痴扒皮抽筋,痛饮骨血。 小道姑劝诫道:“各位,我知道你们怨恨贫道过路杀人,但想一想你们又造孽了多少冤魂惨案。就算没有我,下一个来了也一样。如今你们村中已无多少青壮男子,若是还能听进贫道一声劝,便早日搬离此地吧。” 其中似是年长的一位妇人哭骂道:“你这妖道,杀了我们的父兄,现在在那边假惺惺地做什么善人,有本事把我们都杀了,好让奴家去陪我的相公儿子。” 哎呀哎呀,这下可不是没招了吗?小道姑焦躁地摸了摸头,这时和尚才把一个浑身是血,官差打扮的男人拖了出来喊道:“道友莫急,剩下的事交给我这好友处置便是。” 一番折腾之后,和尚才把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原来他本是善清寺的师叔,法号清风,这次是同大周国大理寺的少卿宋岐前来调查木兮村的旅人失踪案,本以为是妖魔作乱,没想到这事实倒是让人大跌眼镜。 本来以清风和宋岐的实力,处理一帮匪民不在话下,只是这清风非要学佛祖割肉喂鹰,不肯对一帮凡夫俗子动手,这才害得两人落入险境,要不是了痴来得及时,怕是两人早就作了一帮村匪的盘中大餐。 好在宋岐伤的不重,只是被割掉些腿肉,了痴打了几个法诀就治好了这位少卿的伤势,他刚一醒来就看见了清风和尚那张含笑的脸蛋,破口大骂道:“你这死贼驴,亏我还护着你,你倒好,非得拖着我一起送死是吧。” 清风自知理亏,也就由着他骂去。了痴站着一旁还对着这一群老弱妇孺发愁,修南绍搂着小道姑的腰又啃又咬她的脖颈低声道: “岑儿......我脑袋好痛。” “脑袋痛就把脑袋砸了,你个妖魔总不能还要我去城里给你抓两副药治治吧。”了痴刚想推开他,就听见个熟稔的调笑声响起道: “你这负心郎可真是眼内无珠,空负了我楼中真玉。” 了痴眼都没眨一下,抬手将那柄腐朽的桃木剑插入了身旁男人的心脏中。 夜谈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大周国的官家负责给木兮村的案子善后,而清风和了痴负责将修南绍押送至善清寺中。 清风瞅了眼胸口插在木剑,一动不动的魔头担忧道:“道友,这样真没事吗?” “没事没事,”了痴拍了拍手道:“间歇性发狂,给他放放血就清醒了。” 天色已晚,这叁人自然是不会趁着夜色赶路。宋岐喊了传信的信鸽来去递了消息给附近县城的府衙,若无意外明日应是能把他们救出这鬼地方去。 至于这一村子剩下的人,自是被道姑同和尚施了咒法不得动弹,省得晚上过来找他们寻仇。 为防不测,叁人还是决定住到村长家中度过这难熬的一夜。 村长一家作了妖魔口中食粮,了痴心中略过些许不忍,但也不可能做个活菩萨还对这一村子的食人魔再存些许善心,只是在心中念叨了几刻往生咒送他们下地狱不得超生罢了。 清风帮着忙把一动不动的修南绍抬到了炕上,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道:“道友,这真没事吗?” 了痴捻了捻手指,算算时间差不多到了,于是把桃木剑拔了出来,又甩了妖魔两巴掌道:“醒一醒咧,脑子清醒没?” 妖魔血光粼粼的眼瞳又恢复了清明,他环顾一圈,又扑到了道姑的怀里撒娇道:“心肝儿,亲亲。” 清风咳嗽了两声道:“既然无事,那贫僧就先去隔壁屋安抚我那好友了。若是晚上有事,道友直接唤我便可。” 了痴点了点头,目送着和尚走出屋内,她抱着赖她不离的魔头又抓耳挠腮得厉害道:“最近你这癔症是越犯越严重了,万一哪天真给什么灵啊魂的夺舍去了,该怎么办呢?” 这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状况,自她下山那日起,这魔头就时不时地发癔,抱着她又哭又唱什么杜十娘,活像是被人抛弃的勾栏小厮。 了痴一开始还能应和他两句,到后来直接被弄烦了,就一把木剑插在魔头心口,过个叁刻钟后也就恢复了正常。 修南绍似懂非懂,只是舔着女人的胸口柔声地说道:“不会的,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真是说的信了妖魔的邪呢!了痴翻翻白眼,翻身睡到了里侧道:“晚上你守个夜,隔壁屋那俩小子要是想了什么坏主意记得喊醒我。” 她不相信清风,更别提那个宋岐。这和尚和官家都可疑得紧,甚至比不得身边这个没头没脑的魔头可信。 只是现在了痴乏得很,暂且无力和人勾心斗角,只能暂时歇下,再做打算。 小道姑沉沉睡去,呼吸平稳。身侧守候的魔物也阖了阖眼,那双深红的眼睛里又充斥进了一些异样的光彩。 修南绍俯下身吻了吻了痴的脏兮兮的后背,然后翻身下床走出屋外。 这满院的狼藉还未收拾,在月光的照耀下只见着一摊猩红中站着个超凡脱俗的布衣僧人,朝着魔头拱了拱手道: “百年未见,如今倒是只能说一句久违了,南绍。” 魔与佛 五百年前,曾有一位魔主悟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百年后,新的魔主诞生于地狱,他无面无相,仅由欲念和杀孽驱使而行,恣意妄为,祸乱世间。 可是,地狱未开大门,佛陀仍存尘世。 妖魔又是如何为祸天下的呢? ......还不是其中,出了个弥天大谎。 “魔未得道,魔未成佛。”修南绍的声音沙哑而动听,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却又汇作恶意汹涌的浪潮,他那双猩红的眼瞳微微眯起道:“唐清,或者清风住持,我该用哪个称呼喊你比较贴切呢?” 清风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称谓只是俗世加于的符号,魔主随意便是。只是......贫僧并不理解,您为何放着一方霸主不做,而同这小道友纠缠不休?” “关你屁事。”妖魔那红到滴血的嘴唇里冷冷吐出来四个粗鄙不堪的大字,他跟着小道姑耳闻目染,只把这叁教九流的骂人话学了个遍。 一阵微风拂面,佛陀道了叁声罪过言说:“算起来确实不关贫僧分内之事,我五百年前允诺故交,仅是护得大周之内一方清平,若是你要作乱九州,那确实与贫僧无关。只是......” 这场谈话无疾而终,或许有心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魔头回了破烂不堪的屋里,捻手捻脚地上了炕,一双红彤彤的血眼珠子望着熟睡的小道姑是怎么也看不够,他黏糊糊地去吻了痴的脖子,用褪了皮子的肉爪揉她宽大衣袖里的胸乳,怎么都亲不够。 了痴被这突如起来的响动给弄醒了,迷迷糊糊地想要推开修南绍道:“别闹,明天还上路呢。隔壁那屋儿俩人有动静没?” 修南绍在黑暗里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没有。” 趁着女人还没来得及使力反抗,妖魔挺着丑陋的阳根贯穿了小道姑的肉穴,惹得她轻哼一声,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难受地掐着魔头的腰身轻骂道:“要弄就快点弄,没力气服侍你个畜生。” 魔头憋在肚子里那一窝子挠心的情话只能闷下去,他把浑身上下的皮子都脱了去,只剩下一头没皮的怪物压在女人身上律动,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可怖又惊悚,哪有半分旖旎的味道。 了痴没那么多俗人的讲究,反正闭上眼去那东西的感受都一样,是人是魔也分不得清。 有时候啊,这世间的薄情郎还不如妖魔来得痴情忠心呢。 “岑儿......好舒服......岑儿把我夹得好紧.....肉棒要被弄坏了......” 修南绍把头颅靠在女人的耳畔吐着热气,湿漉漉的长舌舔着她的耳廓,说不出的诱惑和暧昧。 了痴被他肏得舒服,也就失了往日的清明,随口问道:“你这孽畜今天怎么油嘴滑舌的......嗯...别顶那里......难受.....” 修南绍怕她看出什么端倪,于是也就不再说话,专心顶弄着女人体内那敏感的凸起,婉转研磨,惹得了痴搂着他的脖颈哭哑地呻吟。 天将破晓日,魔魂归狱时。 妖魔难舍地含住女人的嘴唇又啃又咬,紫黑的性器怎么也肏不够这销魂的小洞,只是时间总是不等人,待到魔主将最后一股浓稠的精液射给了痴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小道姑耳边讲出了实话:“岑儿的穴儿真美,和我那回肏你时一样紧,真是便宜了那坨子烂肉,那天天吸着岑儿的奶,干你的穴。” 了痴这才如梦初醒,刚想暴怒而起掀了这身上的魔头,就见着双眼恢复了空洞的修南绍呆呆地望了她一眼。道姑看他这模样刚泄了气,妖魔就抓着她的屁股,挺起那疲软的性器又疯狂地顶弄起来,边做还边委屈道: “心肝儿,晚上要我怎么也不把我喊醒一起快活?” 鬼打墙 这发起情来没完没了的妖魔把了痴折腾到日上叁更才扶着腰起床,对着远在天边的叁清道爷念了十遍清心咒才堪堪埋去了心中的罪恶。 小道姑牵着狗链子走出堂屋,送岐和清风已在院内等候多时。那年轻气盛的官家面红如血,显然是被迫听了一早上的闺房糜声,正在心中痛骂她道德败坏呢。 清风面色如常道:“道友,刚刚朝廷已派了附近县衙的官差过来善后,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启程赶路了呢?” 了痴道:“行嘞,越快越好。” 大周国地处中州,国富民强,比起大楚来说富饶不少,只是毕竟处在乱世当中,这人吃人早就成了不稀罕的事情,哪里还有得什么真正安乐的所在。 了痴上马车之前瞥了一眼原本木兮村的那些妇孺老弱,他们大多是目光呆滞,浑浑噩噩,只剩一些仇恨的眼神望向她身边的修南绍。 了痴问道:“你们佛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是真要能那么简单就能劝人放下恩怨,那人人都能成得了佛。” 清风笑而不语。 这马车狭隘,只坐下了和尚,道姑和魔头叁人,连小官家宋岐也只能被发配去赶车,谁让他们来时的骏马早被这一窝子的匪民分食干净,隔壁县衙的也只剩下这一匹老弱病残的瘦马,走两步就得歇一步。 不过了痴没那么多计较,窝在魔头怀里就打哈欠犯困,修南绍换了张良家公子的面皮,原主本是个无恶不作的乡绅,长着张好脸就到处搜刮民脂民膏,还害得不少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失了清白。 本来小道姑也不想仗义出手,给自己添个麻烦的包袱,谁让这公子偏不长眼,说是没弄过山上的道姑,打起了她的主意,这不就惹火了视她如命的魔主了吗?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话说回来,了痴在这马车的颠簸里还能昏睡过去,修南绍也不顾及着旁边还有个没瞎眼的和尚,搂着她就开始上下其手,直到和尚咳嗽两声道:“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白日宣淫,恐是不妥。” 修南绍变了那公子轻佻的声线,说着最低俗不堪的话语道:“我同我家小娘子寻欢作乐,关你这和尚什么事。难不成,还有给你寻个伴儿来。” 清风婉言道:“多谢魔主美意,只是贫僧早已心许旁人,再无作乐之意。” 这一双墨黑,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对望一看,便就终结了这个无所谓的话题。修南绍也不再折腾困倦的了痴,抱着她靠在马车的一角不讲话。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满头大汗的宋岐撩开马车破烂的帘子道:“和尚,道长,你们来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我们还没离开这清樊县的地界?” 了痴这时候也悠悠转醒,探出个脑袋来看了看周遭的情况。只见这辆马车行在亮堂的官道上,不远处是一城门紧闭的城镇,遥遥望去城门上并无守城的士兵,看上去透着几分阴森的诡异。 据宋岐所说,他循着地图已经在官道上走了两个时辰,早就过了清樊县城的地界,但一直在官道上打转,没过一刻钟就走了回来,怕是中了什么妖魔的术法。 “看来,施咒之人是希望我们进城去呗,那就去呗。”了痴懒洋洋地说道:“他不敢直接对我们动手,要么是法力不如我和这和尚,要么就是对我们并无恶意,那就进城看看去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大不了......” 清风接上道姑的话坦言道:“只能委屈宋少卿为我俩殿后了。” 宋岐:......秃驴,你会说话吗你! 清樊县 清樊县城的城门紧闭,四人来到城门口就犯了难题。眼见着日暮西山,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岭的地界在马车上凑合一晚上吧? 了痴见状也不客气,直接扬起手中黄符念叨了几句道家晦涩难懂的法诀,一道天雷劈落下来生生打出了个一人高的洞口,慢悠悠地带头闯入道:“这不就进去了?” 宋岐看着这焦黑的大门气得发抖,可是还没等小道姑说话,一群官兵打扮打扮的人就冲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那人是个穿着绸缎马褂的冷面公子,在这一帮子骨瘦如柴的官兵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声音尖锐道:“你们是哪里来的野民?胆敢擅闯清樊县城?” 道姑和和尚乍一听倒是无所谓,反而是小官家宋岐气急了骂道:“我乃是大理寺少卿宋岐,这光天化日之下城门紧锁,叫你们县太爷出来同我说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先是小道姑不听他的意思莽撞毁门,又是一群不知从何来的官差给他脸子。宋岐本来心里就憋屈,刚从那九死一生的吃人村子里逃出,接着就遇上这鬼打墙的怪事,这帮子山野乡民还对他颐气指使,早知道就不逞着一时之快跟着这霉头和尚出来办案,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好在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叁级可不是朝天去了。那冷面公子哥儿一看宋岐的官牌,连忙点头哈腰道:“原是宋少卿宋大人,我乃是清樊县城的巡逻都使陈希。我爹县太爷陈序正在衙门里办案,这会儿不方便,就让我看着城门的动静,以防这妖魔闯入。” “妖魔?这大白天的哪来的妖魔?”了痴疑惑地问道,这虽然眼见着日薄西山,但他们一路上看来连只精怪都没遇见,除了她身边这只盖世的妖魔外哪还有魔物的半根头毛。 陈希为难地说道:“女道长有所不知,这白天确实无恙,可是一到晚上就会有妖魔作祟,这些日子愈发严重,连白日都会有精怪出没,所以只能封闭大门。” 了痴这才有了叁分相信,只是回头望去那被自己暴力轰开的半扇城门大呼罪过,于是对着宋岐讲道:“这大门开着也不是办法,现在天色已晚。少卿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让这条孽畜看守,我等前去县衙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反正带着条狗在身边,不都是用作看门,看哪扇门不是看。 宋岐半信半疑地说道:“这法子真的能行吗?” 他倒也不是不相信了痴,只是这县城实在古怪。 清风一合手掌道:“宋卿,便听道友的话,你先去交涉一番吧。这位南绍施主乃是魔主降生,由他看守夜晚再合适不过。” 毕竟现在是别人的地盘,就算他们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同不同意还得听人家的意思。 修南绍似是听懂了了痴的意思,拽了拽她的衣袖道:“娘子是要把我留下守门吗?” 了痴连眼都不抬一下,懒散地说道:“是啊。” 修南绍并没有回了她的意思,只是沉思片刻说道:“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别睡太沉,这地方的东西有点多。” 了痴这才回头去望那双通红的眼珠子,俊美公子的薄唇里吐出了几个晦涩难懂的生词道:“子时将至时,阴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