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球压倒帅赵云》 第1章 《气球压倒帅赵云》 作者:决明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第一章《宝地初入会情郎》 “子龙,早。” 操练场上,马超(字孟起)裸着上身,匀称厚实的胸饥臂膀泛着薄亮汗光,他手里握着长枪,刚比画完几招枪法,才缓缓收息吐纳,就远远瞧见赵云(字子龙)一身轻装朝场间走近,乌黑长发简单系紧在脑后,额前垂绺的发丝被清晨凉风轻轻吹拂,刷过他那张无论在多少回炙热战场里厮杀也不会晒成大黑炭的俊秀脸孔,模样像极了运筹帷幄的军师,半分也看不出武将的骁勇粗犷。 “孟起,你起得真早。”赵云淡淡扯扯嘴角,算是笑了。 “我整夜没睡,一身“冲动”无处发泄,再待军下去,别说士兵们军心浮躁,连我都觉得受不祝”马超盛了碗凉水,先是迎头淋下,冲去脸上、身上的汗水,口气比不满更不满,“诸葛军师下令要“等”,可是等了足足两个月,敌军不动我不动,就这般卡着,不如依了文长(魏延)之计,咱军冲杀进去,也许用不着一个时辰,咱军就能收营回城去。”他甩甩头,晃去水珠子,动作狂野中不失帅气。 赵云在兵器架上执起了弓,试试弦线,放回手上那把,再挑右边的弓箭,重复方才的动作,似乎满意了。 “军师有他的打算。”赵云拿起羽箭,搭箭,举弓。 “唉,打算、打算,就不能换个词儿吗?我听百来次了。把全营寨的男人全当成清心寡欲的和尚吗?精力旺盛的兵将,出不了战场去痛快作仗,又缺少温香暖玉的粉姑娘在怀里厮磨,像把火在身子焚,难受极了,军师是“打算”让军队里长相漂亮些的俊小子贞操难保吗?”说到后来忍不住埋怨的马超再盛凉水,准备好好大呷一口,“子龙,像你就要小心些——” 咻! 羽箭牢牢射穿百尺远的靶心,强劲的力道让箭身仍在震荡。 马超手里那碗水还没入喉,就见碗身左右各被羽箭刺穿两个洞,此时凉水浠沥呼噜像两道小水泉流泄。 “再开一次这种玩笑试试,我保证下一箭射穿的,不会是水碗。”赵云连瞧都没瞧冒出满头冷汗的马超一眼,再取来弓箭,继续练靶。 是玩笑,这当然只是玩笑,全军营里有谁胆敢对赵云不规矩?!那得先打得赢他,才有本领做啥坏事好不! 虽说大伙都是七尺以上堂堂男子汉,不过长年征战在外,难免心有遐想,对一些男身女相的同袍自是喜欢口头上戏弄戏弄,要是能见到他们红着脸,还会满足某些无法舒活的欲念——当然,大伙对于那位终年都红着一张严肃脸的关羽,除了敬畏外,谁也无法产生绮想。 这玩笑若是开到赵云身上,要看他脸红,难;要挨他武艺教训,容易。 马超该庆幸,赵云今早操练的兵器是弓箭,而非他最擅长的长枪,否则现在破掉的东西不会单纯只是水碗,而是他的脑袋。 “子龙,你别动气,我说笑罢了。”油嘴滑舌千万要挑对时机及对象,若是跟张飞闲聊,说不定两人还会越聊越快乐、越聊越下流,但对赵云,恐怕只会惹他反感。 赵云也不见怒气,脸上始终都只有淡淡表情,教人读不出他心里是快意不快,不过马超性子也粗,以为没瞧见怒意就代表赵云不同他生气,所以他很快又和赵云聊起来。 “听岱弟说,上回少主跑到敌营寨外半里去挖蛐蛐,又是你给带回来的?”马超随意取来巾帛抹去身上水滴。“我看他回来大概又免不了——” “我打了他一顿。”咻,第二箭,又中靶心。 “果然……”虽然一提到那位被宠坏的少主阿斗,马超唯一能有的反应就是摇头叹息,但放眼望去,全蜀国里,有谁敢动少主一根寒毛?有,当年摔小孩的主公算一个,第二个就是赵云。 关羽宠阿斗、张飞宠阿斗、诸葛亮也宠阿斗,原因无他,因为阿斗摆明就是未来一国之君,终有一日会踩上龙阶,成为万人之上的君主,为人臣子者,誓当认命俯首,赵云是忠臣,这种愚忠应当比那三人更严重——但是,他不。 当战事会席间,全场肃穆静听军师分析军情,每一条计谋、每一个布战,都关系着数以千计的士兵性命,没人胆敢漏[奇][书][网]听,说时迟那时快,阿斗少主在奶娘捉不住的当下,窜进了议席间找关羽替他扎纸鸢,俨然就是小霸王样,就在关羽一脸为难且无法拒绝,全场众人又束手无措之际,阿斗被人一把腾空揪起,还来不及回神,小尊臀已经硬生生挨了好几掌教训,打他的人是谁? 没错,赵云,而且是当着主公——也就是阿斗他亲爹的面前,教训起别人家的孩子。 “不打不成器。”这是赵云的结论,无论是那时或现在,他都只说了这句话。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你也很宠他,只是用的方式与众人不同,若放任少主这么下去,将来,咱们都老到无法上战场,又没了和主公桃园结义的二叔三叔、没了这群甘愿替主公出生入死的汉子,他这软泥性子,如何能掌军心?” “孟起,想不到你也会注意到这些。”他还以为马超是那种除了喊杀喊砍之外,对一切事情都很钝的男人,换言之,思绪过度单纯,从不动脑。 “嘿,子龙,你别指桑骂槐,我瞧得很清楚,好不?”马超没好气道,即使他反应再迟钝,也能听出赵云在损他,他不想在口头上吃闷亏,损回去,“话再说回来,你宠少主不也宠上了天,他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还好意思数落我?” “何宠之有?”赵云不觉得自己宠溺阿斗。 “那么,那家伙又是怎么回事?”马超伸出长指,遥指着操练场数尺之外,手执竹帚扫起满天弥漫的沙尘间,有一条圆滚滚的身影在朦胧中忽隐忽现,赵云顺势望去,鹰眸也落向那里,唇角似乎僵硬地抿了抿动。 “那是少主硬要的。”一气呵成,靶心再添一只羽箭。 “对吧对吧。”马超长指指向赵云,一脸“看吧,还敢狡辩?这不就是宠他宠上了天”的嘴脸。“少主要的,你不就替他找来?” “不,是少主死抱着她不放,我不连她一块带回来,少主就不走。”而且当时的情况,身在敌营外半里,阿斗耍赖的嘹亮哭声几乎要引来敌军注意,他见大事不妙,只能揉一圈布巾朝阿斗号啕大哭的嘴里硬塞,再当机立断,将阿斗连同他手上死攀的家伙一并扯上马背,一挟马腹,急驰而回。 待回到营寨,他才瞧清阿斗吵闹不休也硬要带回来的东西,是个女人。 “少主八成当她是颗皮鞠(足球),那家伙也真像,圆滚滚的,要是大伙一块蹴鞠(踢足球),我一定会将她当皮鞠来踢,因为根本分不出来哪颗是鞠哪颗是她。”马超说起话来也是快狠,半点情面也不留。 蹴鞠,在营中算是集训练与休闲的一种,不仅能让士兵时时保持精神状态处于最佳,还能加强斗志,再者更用以打发待军枯闷。 “你不是说身子像火焚,想揽个姑娘在怀里耳鬓厮磨一番,正好,眼前那位就是姑娘,孟起,你就毋需大清早在操练场上洒汗水,去做些消火的事吧。”赵云弧线优美的下颚朝前方一努,唇畔有笑,但又不像笑,这个表情马超太认识了,他和张飞私底下都说那仅是赵云无意识地“弯”起嘴角,无关心情优劣。 “……我对一颗皮鞠不会有任何遐想。”说实话,他情愿去找个俏生生的小士兵来抚慰,也不想染指眼前的家伙。赏心悦目是他选择另一半的唯一条件,无论是娶回家当娘子还是偶尔外头偷腥,他从不为难自己的胃口。 “我以为你的兽性能让你无视她是颗皮鞠。”拉满弓,再放。 “这表示厉害的人是她好不?战胜男人的兽性。喂,子龙,她跑,嗯……滚过来了。”这个辞汇更适合百倍。 原先离赵云及马超还有数尺的圆滚身躯在发现操练场上的两人时,双眼晶灿得像两颗夜空闪耀的星辰,绽放的光彩连马超这种战场伶俐、日常驽钝的汉子都无法忽视。 “两、两位将军早上好!”精神抖擞地大声问好。 “早。”赵云虽然惜字如金,但从不失礼。 马超不愧被美赞为“锦马超”,简单一记弯眼淡笑,虽然身无狮盔兽带、银甲白袍,同样英气逼人。 “皮鞠,早。”只是“锦马超”是指他没开口之前,一出口,破功。 “我才不是皮鞠,我叫小明。”嘟嘴。 “小明是“名”,皮鞠不是你的“字”吗?”马超自以为说了趣话。 “我的“字”才不叫皮鞠!”脸颊鼓得好圆好圆。 “生气啰?闹你的啦。”马超两指拧住圆润润的脸,喔,触感不错,很软很软,像一整匹蜀锦缠成的锦鞠,他的左手不由得也加入,拧住另一边同样有趣好玩的皮肤。 “痛痛痛痛痛——”飙泪。 “孟起。”赵云只唤了马超的字,马超立刻从他眼中读到后头他没说出口的话——她是个姑娘家,下手太重了。 “好、好,姑娘家,经不起我这种粗鲁武将捏牛”他松开指,改轻拍两下,啪啪作响,还是拍疼了圆鼓的颊。 “大坏蛋!”几声嘀咕在马超挺直身躯,拉开距离时含糊飘出,赵云与马超耳力皆好,都听得一字不漏。 第2章 马超咧嘴无声地笑,不以为意,赵云则是似笑非笑,也不做声,反正不是骂他。 “赵将军这么早在射箭噢?天都还没亮透哩,看得到靶心吗?”眯起眼,只觉得远远有块圆板,但是上头画了些什么根本瞧不见。 “我更早,我已经耍完好几回枪法。”马超插话,像在炫耀,也想换来几句“好厉害”云云之类的褒美,可是没任何人赏脸关注——赵云径自射他的箭,皮鞠仍将尊敬的眼光落在赵云身上。 弓弦送出羽箭、羽箭贯入靶板,都是响亮的声音,只消去听,就知道那一箭多么强劲带力。 “哇——声音好响噢!好厉害!”鼓掌声不绝于耳,颇有谄媚之嫌。 “呿,不就是一箭,妳拍手拍得好似他解决一整列的敌军,小题大作,要是让你看到马大爷我的枪法,岂不俯地喊万岁——”马超看到皮鞠般的家伙双颊泛着红樱色泽,双眼好似满天星辰全落进了眸里,一闪一闪,亮晶晶,忍不住就想调侃她。 可惜他无论说了什么,都被当成马耳东风。 “赵将军,听阿斗说,你的枪法超赞的,对不对?” “不可直呼少主的乳名。”赵云纠正她。超赞?这又是何地的方言?什么意思? “又不是只有我这样叫他,以后大家几乎只记得他叫阿斗,至于他本名叫刘禅,还要有读书的人才会勉强记起来。” “以后?”赵云本想纠正她连名带姓叫刘禅是大不敬,但意识却更在乎她语意里所谓的“以后”。 “很久很久的以后。”略嫌圆短的手臂比画出一个大大的半圆,像个手舞足蹈的孩子。 “无论多久以后,少主定能名留青史。”赵云淡淡说,专注的眼,不离箭靶。 “是啦,他会留下两句名言,一是“扶不起的阿斗”,一是“乐不思蜀”,也算是另一种万世流芳啦。”小小声嘟囔。她是有读书的,所以知道这两句话。 音量恢复正常,话题也从没啥重要的阿斗转回赵云身上,“我刚是要说,没想到你的枪法超赞,箭法更赞,果然是好厉害。” “超赞?”第二次听到这个怪词儿。 “就是很强很强很强的意思!”一几奋的声调加上附注。 “论枪法,孟起堪称一二。”赵云从不去争这种排名。 布满星星的眼眸一挪到马超身上,立刻眯成两条细线,用以表示高度怀疑及不信,藐视意味太浓。“是噢?”用疑问当否定,再转向赵云时,细线的眼眸又水灿了起来,看得马超很不是滋味。 “死皮鞠!你那是什么眼神?!拿你来练枪法!”马超自场间跳下,直逼向她,单手一揪,就要将她攒进怀里,没料到错估了区区一个女人该有的重量,差点没折断了自己的手,这颗皮鞠,真重! “放开我!” 她捉紧竹帚,为求自卫便慌乱从马超身上招呼而去,打了他一身灰土。 打完马超,看着他冷着硬邦邦的脸,再驽钝也知道大限将至! “赵将军救命呀——”想也不想,赶忙要钻到赵云身后寻求保护。 “你有胆!真有胆!”马超十指扳弄得咔咔作响,俊美又揉和了狰狞的脸孔看来好吓人——他半湿黑发上的泥土虽狼狈,也更彰显出他此时冷笑的阴鸷。 她清楚,现在唯一能救她逃离眼前火眼金睛的凶恶男人魔爪,只有赵云。 因为他正义、因为他公正、因为他热血、因为他乐善好施、因为他英挺温柔、因为他保护弱孝因为他是三国里首推的好人好事排行榜第一名、因为他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人、因为他——赵云放下弓箭,取过一旁的布巾拭手,连抹额上汗水的动作都省了。 “赵将军——”圆短的双手对着赵云张开,她知道他放下弓箭之后就是要冲下来一拳打昏粗手粗脚的马超,再痛斥他为何对一个娇滴滴、粉嫩嫩——半点也没有——的姑娘家动手,岂不辱没了武将名操及榜样。 赵云瞧也不瞧向他们,转身准备换练长枪。 “赵——呃……” 正义,破灭。公正,破灭。热血,破灭。乐善好施,破灭。英挺温柔,英挺还在,温柔破灭。保护弱小,破灭。三国里首推的好人好事排行榜第一名,破灭。一拳打昏粗手粗脚的马超,破灭。痛斥马超辱没了武将名操及榜样,破灭。 一项一项的认知全成了泡沬,啵啵啵啵啵……爆破得毫不留情。 “赵云将军、赵子龙将军,我是在叫你噢,不是叫营里其他姓赵的将军,喂,赵子龙——”好紧张地呼叫赵云,却只能眼睁睁看他头也不回地到场中央耍起一套漂亮的枪法。 “想讨救兵?哼哼,找错人了。”马超在毫无阻碍下轻易折断她手中的竹帚,脆弱地像对待一根细竹筷,他冷冷一笑,再将那颗方才从他手底下逃窜出去的皮鞠逼抵至操练场边缘,要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赵云……”微弱的声响还妄想唤回场间那挥洒汗水的身影注意。 “就告诉你,要找子龙救命,找、错、人、了!”马超拧住皮鞠般极具弹性的粉颊,半点也不知客气为何物地左右甩动,一字一句清清晰晰地轰在她耳壳里。 “为、为什么?”整颗脑袋只能跟着马超的手指甩。 “他是全营里,最没心没肝的人。” “你乱说!”抡起双拳,朝马超两块厚实的胸膛使力捶过去,力道扎扎实实的像两拳硬石,打在[奇][书][网]肉身上还是很痛的。 “我乱说?!不然你以为他是怎样的人?正义?热血?乐善好施?”马超将她的脸真当成皮鞠,一会儿挤拢一会儿拉开。 “他本来就是——唔唔唔——”脸被压成皱包子,无法发言。 “你说的是魏文长吧,他才是既正义又热血又乐善好施的人,若他在场,也许他还会出手救你,可惜呀可惜,现在这里只有一个除正事之外,啥都不理不睬的赵将军,及一个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马大爷,哼哼,所以你,好死了。”尤其在他听到她嘴里不断含糊嘀咕的小人碎念——句句都在数落他时,他决定不赏她一个痛快。 “你胡说八道,魏延明明就是孤僻冷漠话又说不清楚的面具怪客呀!”用尽全身力气反驳。 “谁跟你说的?”马超挑起眉,停在她脸上的指没松开半分。 面具怪客?魏延何时戴过面具了? “书上写的呀,而且魏延还是青蛙腿,跑起来像围巾蜥蜴!”加重语气地补充,“书上还说,赵云是一名武艺与忠义之心兼备的武将,而且大家都把他写得很好很好,是那种又有礼貌又乖巧的好孩子——” “杜撰的啦。”哪里看的野史,还有围巾蜥蜴是什么词儿?吃的动物吗?还是哪只宝马的名? “哪是!它说你马超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就很准!”不服气大嚷,但随即又被人揉成扁包子脸。 “你再说呀!再说呀!”这么想死呀?! “唔唔……”脸好痛……“可是刚刚你捏我、欺负我时,他不是也出声救我?”皱扭的脸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句话。 “你别忘了,他只说了“孟起”两字,后头的行为是我大发慈悲放过你的,说不定他想说的是“孟起,捏死她”。” 听马超这么一说,她才想起那日她被阿斗当成皮鞠抱在怀里不放时,寻阿斗而来的赵云见到她的反应就是要将她从阿斗手上拉抛开来,若不是阿斗使尽吃奶之力圈抱住她,又哭得震天价响,她相信,赵云一定会硬将她扯开,随手一抛——尤其是现在回忆起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会,一定会。 因为他的表情虽然淡淡的,但眉宇间除了厌恶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水雾瞬间朦胧了那双原本就不算大的眼睛,抡紧双拳,揪紧马超的手臂,不顾十指在上头会留下多少血淋抓痕,只是绝望而震惊地问。 “变?子龙从没变过呀,我认识他好些年,他就是这副样子。” “不可能啦!他应该要很温柔,看到女孩子就会脸红红,碰到女孩子的手就大呼“姑娘失礼”,直视女孩子的眼睛就会手足无措地低头——” “你说的是云长(关羽)。” 她根本没在听。 “赵云不可以是那个样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耍赖的脑袋摇晃得好厉害,快到连马超都来不及阻止,他只在乎自己此时快被她十指给刨出长长血痕的臂膀。 “死皮鞠!你快松手——”痛痛痛—— “把那个赵云还给我!” 她扑进马超怀里大哭大叫,收紧的十指只有更用力而不见松软。 “我哪里能生一个像云长的赵云还你呀!”手臂的痛,让马超跟着龇牙咧嘴咆哮,音量不逊色于她。 “我管你!什么烂三国演义呀!你诓我呀!我花了好几百块买你,你应该要老老实实说清楚赵云是这样的人,把那个赵云还、给、我——” 凄厉的仰天长啸几乎要穿透九霄云外,直达天听。 “你抓破我一层皮了啦,死皮鞠——” 这声怒嚷不遑多让,紧紧追随,一同奔进穹苍之巅。 第二章《同床共梦似鸳鸯》 “谁愿去?” 帷幕前,手执羽扇之人不失优雅地轻刷凉风,左手忙碌,右手自然也没空闲,握着蘸墨的笔,在堆积如山的布帛批示文字。 第3章 “我!” 四名大汉同时抱拳,想抢得头功,由左至右分别为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黄忠(字汉升)、魏延(字文长)。 “子龙呢?”执扇之人望向没多做反应的赵云。 “但遵军令。”赵云盘腿坐在一旁,不似前头四人积极,仿佛只要执扇之人下命令,他就会遵从。 “好,算子龙一份。孟起人呢?” “呃,我大哥身体微恙,在营帐里休憩。”应话的人是马岱,马超的堂弟。他虽不及马超俊美,然而西凉人的深邃轮廓在他身上同等出色,只不过此时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有着些许扭捏。 “噢?孟起会生病?”执扇之人语气非常无法置信,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俗话不是说,笨蛋不容易生病吗?孟起身体向来壮健如牛——呀,我不是指他是我们当中最笨的噢,呵呵呵……”羽扇摇呀摇,颇有悠悠哉哉的味道。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还有什么意思呀?众人心里怎么可能听不出如此明显的笑讽,大家不替马超反驳是因为大家也同意这个论点。 张飞以肘撞撞马岱,用一脸“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暧昧表情,“别拿劳什子的恙不恙来骗,说实话,他不会是纵欲过度,到这时辰还下不了床吧?你别想骗俺,俺昨天瞧见他拎了个女人进营帐——嘿嘿……”接下来光笑没说的,大伙都是男人,都懂,尽在不言中。 “问题就是出在那个女人身上呀……”马岱略黝黑的脸庞涌起一丝窘态,似乎正在天人交战着是否该全盘吐实或该有所保留。 “说!”帐里所有人异口同声,连没开口的赵云也难掩好奇地送上注目。 大伙都知道,营里目前唯一的女人,就只有赵云顺手带回来的那颗活皮鞠。 马岱嗯嗯呀呀了好半晌,瞧见执扇之人正准备下达军令牌逼他吐实,万不得已,只好出卖兄长。 “我大哥原本的确是想和那女人……呃……”脸色一红,大家都清楚马超“想”些什么。 好样的,对颗皮鞠也有“性”致,果真从军几载,母猪也赛貂蝉。 马岱见大伙都点头表示明了“呃”所代表的涵意,他才继续说下去,“然后,他吐了。”结束。 关羽抚着美长须,卧蚕浓眉间的皱褶是由于无法跟上马岱跳话的神速。 “等等,你说太快了,怎么突地就跳到孟起吐了?” “就是这么快,在他脱掉那颗皮鞠——呃,姑娘的衣衫……他吐了,然后好像一直在作呕反胃,所以……他才无法与众将军参加军议……”大哥,我不是故意要毁你形象……一片静默,脑子里的画面随着马岱的句子成形——赵云是头一个笑出声的人,之后却没人跟着笑,因为他们更惊讶于此时看见赵云的笑容。 人会笑有什么好吃惊的? 是没错呀,笑就是咧咧嘴角、喉间滚滚低笑,再简单不过了,可是笑的人是赵云!赵云耶! 关羽张飞认识赵云将近十年的漫长光阴,有时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的好兄弟,只差没再找棵桃树,拈香结拜、义结金兰,偏偏他们就是没见过赵云这般笑过,更遑论其他与赵云相识日子更短的人。 赵云眯着双眸,因为浅笑而柔化了眼中的凌厉,一对英挺轻扬的剑眉也不带肃穆及杀气,弯月似的薄唇用着不曾上扬至此的漂亮弧圆呈现在众人眼前,束起轻冠的整齐长发使他看来成熟稳重,然而他俊颜上的笑靥又让他看来稚气许多。 “原来子龙笑起来这么美……” “嘶——” 谁!是谁流出垂涎的津液?! 大伙都忙不迭做出掩饰的动作,例如借着摸摸美髯胡的好机会擦口水,或是摇羽扇时挡住嘴角,再神不知鬼不觉拿衣袖拭净唾液,再不,就是假装手上蛇矛没握牢,蹲下身去检兵器之时湮灭证据——“子龙,你觉得阿岱说的很有趣?”执扇之人代表所有人提出疑问。 “嗯,有趣。”赵云没发觉众人看他的目光有异,只是仍为方才马岱说的情况而轻笑。“孟起不是说,他对一颗皮鞠没遐想吗?怎么到后来还是忍不住?军师,看来此役势必要尽速结束,否则孟起不会是军里唯一一个失了理性之人。” “是呀是呀,我们刚就是在商榷此事,要由谁去夜袭敌营……”被马超的笑话一搅和,差点忘了正事。执扇之人恢复正经面孔,“拈阄吧,谁拈着了,这桩头功就给谁。” “又拈阄?俺每次拈都输!”张飞粗声抱怨,“还不如大伙比试一场,谁赢谁去!” “那也不见得会轮到你呀。”都忘了他身旁还有一个堪称武圣的关云长吗?“来来,都靠过来。阿岱,你替孟起拈,省得孟起埋怨没算他一份。”那家伙一任性耍赖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张飞抢头一位,但拆开他拈着的纸签,上头一片空白,排第二的魏延也同样,第三个黄忠亦然……“果然又是最后一个拈的子龙拈着了……”张飞已经见怪不怪了。为什么每次捡大伙挑剩的签,赵云还是能攒到好处? “子龙,领五百名精兵,去吧去吧。”执扇之人挥挥手,似乎早料算到有此结果。 “是。” ※※※※※※远远相距数里外的敌营火光连天,照得夜空恍如白昼,即便站在此时的木架城楼上亦能感觉到风中混杂着热气吹啸而来。 “好热。灌了好几杯的凉茶,还是觉得热。下回这种大热天的,叫军师别再用火计,改水计好不?这把火烧得连我帐里都热呼呼的。”马超全身打起赤膊,一条干巾在身上抹呀抹,不一会儿就湿透了,再拧干它,继续擦身体,就这么干干湿湿地反复。 “子龙将军回营了。”马岱手提着水桶,里头载浮载沉着一颗冰锁透的碧绿色瓜果。 “纵火的家伙回来啦。”马超提不起啥劲,整个人懒洋洋的。 “军师请大伙庆功吃酒哩。大哥,你身体好些了没有?”马岱自水里捞起瓜果,拭干它,取来腰间匕首,将瓜剖成四块,去籽后递给马超。 “甭提了,一整个中午所有人都上了我的营帐看笑话。岱弟,你真是的,这种糗事也好大肆宣扬吗?”不满的虎眸睨向马岱,尤其想起中午张飞、黄忠以及一些大小士兵全进帐冲着他暧昧直笑,更少不了被人损两句,想起来都呕! “我不说,军师也会用军令逼我说的……”只是早说与晚说的差别罢了。 “你不会说我受了风寒就好吗?”偶尔扯扯谎也不会惨遭天打雷劈,做人如此正直做什么?! “是翼德将军先说出他瞧见你拎着皮鞠进营帐,我只好照实讲呀。”马岱也很无辜。 马超才大啖一口甜瓜,听到皮鞠两字,胃里翻搅的酸意竟然冲喉而上,差点将他半刻前好不容易吃下肚的半碗清粥给呕了出来。 “岱弟!不是不许你提她吗?!” 好吧,他承认,和那颗皮鞠吵着吵着,突地觉得她还颇有趣;斗斗嘴,心情越好;拌拌架,她竟然也越发顺眼起来,他向来不是个很有理性的男人,所以最后产生想扒她衣物的淫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一失足,竟成千古之恨——“呀,一时忘了,对不祝”马岱拿布巾给他拭嘴。 “我至少有一个月不敢吃肉了……”马超拍拍自己的胸口,咽回喉头的不适,顺便挥去脑中残留的可怕景象。“我叫你料理掉她,你处置好没?” “处置好了。”马岱笑起来比马超稚气许多。 “好,别教她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真想拿长枪刺破她……”继续吃瓜,啃了两三口,马超还是很好奇马岱是如何料理那颗皮鞠。“你做何处置了?” “我趁子龙将军去夜袭敌营时,将皮……将她给捆成麻花,塞到子龙将军帐里去了。”马岱笑得好阳光,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对自己的处置方式满意到不行。 马超拿在手上的甜瓜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成瓜泥……※※※※※※为什么他的房里,不,他的床上会出现如此诡异的隆起物? 是刺客?是细作? 会有刺客或细作如此愚蠢,以为藏身在被襦之间就能掩人耳目?! 赵云没放下戒心,手里的长枪仍留有数道杀敌的血痕,蜿蜒成泉,几滴落淌于地,开出红滟滟的血花。 枪头逼近被子,不顾污血在上头留下痕迹,他扬手一挑,薄被抛飞在半空中,腕间一转,枪头再度杀气腾腾朝床铺刺来。 “唔!” 赵云没再灌注任何力道于长枪上,让枪身止住了突势,因为他看清楚床榻上躺着的是什么玩意儿;另一方面则是枪头此时被两排贝齿牢牢咬住,牙关几乎要咬碎那柄快狠准的夺命枪头,不让它贯穿——人在面临危险时,自我保护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就像此时被捆到无法动弹的小明——相信大家都忘却了,她叫小明,而非皮鞠。 她满脸汗水泪水交融,虽然哭不出梨花带雨的美感,但水汪汪的大眼也很难教人忽视,毕竟赵云没见过任何一双眸子能像星星堆砌而成,一闪一耀的全是刺眼星光,那是有别于美人明眸的水灿,倒像猛摇尾巴乞食的狗。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问。 “唔、唔唔……”瞄瞄他,又瞄瞄嘴里衔阻的银枪头,往返之间,眼神说明了她含糊想表达之意。 赵云收回长枪,她松懈地大吁口气。 差点就被人一枪刺爆了…… 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云再问了一回。 “马岱绑我来的啦! 第4章 那个臭家伙——你先替我松绑好不好?我被绑成这样好像火腿……”一圈一圈束得好紧,将身上的肉都挤成一团团的。 “火腿?”似乎常从这个女人口中听到奇怪的字眼。 “一种食物——”紧接着是倒抽口凉气的声音。 还、还好刚刚没用力吐气,否则赵云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直接一枪朝她身上捆绑的粗麻绳刺割而来,只差小小一寸,他刺穿的,不只是粗麻绳、不只是入木七分的床板,连她的小命也无法幸免于难! 虽然如此,她对于赵云的一举一动还是喜爱得不得了,不会因为手臂差点被他的长枪给划开血口而有所埋怨的。 “谢谢你,赵将军。”眼神闪亮亮。 “不客气。”赵云扯动唇角,算是客套笑了。“出去。”下一句却立刻赶人。 “呀……不要赶我出去!万一我又被马氏禽兽兄弟捉到,我的下场一定很惨很惨的,请收留我一个,不,两个,呃,三个……夜晚就好,求求你了——”双手合十,哀哀祈求。 赵云摇头,摆明拒绝。 “子龙将军,拜托你啦……你最好、最善良、最英竣最帅、最无敌了,好不好?”眼眸漾满水光,星光与泪光交融,闪耀成一片潋滟。“我可以窝在你营帐的最偏角,绝对不会打扰你睡觉,而且我不会打呼喔,一点也不吵人的。”闪动闪动闪动……“你可以选择别人的营帐。”就独独他的不能眩意思仍是拒绝。 “全营里没几个好人了,只剩下你……”闪动闪动闪动……“云长是好人、文长也是好人、汉升叔也是好人。”他提供不同的选择给她,硬是不肯收留她。 “可是我说不定一走出你的营帐,马上又被马超马岱抓到怎么办?”没听过冤家路窄吗?世界虽然大,可是往往都是有仇的人才会相遇。 “妳可以大嚷救命。”赵云搁好长枪,将身上沉重盔甲褪下,在铜盆里洗净双手。 “你会来救我吗?” “不会。”回答得好干脆。 “那我不要走!”死赖在他的床上不走,看他能怎么办,哼。 任性的话才脱了口,随即飙射而来的银枪快如流星,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只能出于本能,她偏侧开脑袋,那柄银枪戳破布幔,射出了营帐,足见力道之强劲。 破了洞的布幔呼呼吹进冷冷夜风,却吹不干她额际滴滑下来的冷汗……“你……你差点刺到我……”好、好险……“是呀,差点。”唉。 “你也不要露出这么惋惜的表情好不好……”好像本来就打算刺爆她,倒是因为一时失手而饮恨。 她相信要是她现在两眼一翻,假装在赵云床榻上昏倒,他一样会无视她的娇弱可爱(?),无情地将她拖(还不是用抱的)出营帐,随地丢弃。 “你真的是赵云、赵子龙吗?”嘟起嘴,弄鼓了双颊。 赵云的回答只是冷觑她一眼,用湿巾擦拭帅到发光的脸颊。 “是的,我确定你是,因为你的长相和我心目中的赵云一模一样,可是你的性子好恶劣,一定很多人这样告诉过你对不对?”咬咬唇,唇会疼,改咬手上拧抓的棉被,有些汗臭味。“原来无论多帅的男人,流出来的汗也是臭的……我太少女梦幻了吗?以为心爱的人就是完美无缺的,不会上厕所不会蹲马桶,吃完东西不会剔牙,永远不用挖鼻孔,梦幻呀梦幻,你害人不浅——” 猛然噤声,因为额心正抵着一支闪动着与他此时凌厉目光同样刺眼冷寒的利箭头,赵云拉满弓,只消松手,羽箭就会贯脑而出。 弓身因为银弦扯动而发出非常恐怖的“咿——”声音。 “刚刚失手,这次我不会了。如果你能安然无恙或是我失了准头,那么,留你三夜又何妨。” 赵云笑了,下了赌注。 他向来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也是个愿意用最快最狠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麻烦的人——现在,他打算一劳久逸。 “那我可不可以多要求跟你睡同一张床?”虽然冰冷的箭头已经让浑身抖起鸡皮疙瘩,但还是不能忘了要得寸进尺。 赵云薄薄的唇间发出介于哧笑与冷哼模糊的轻音,没同意也没反对,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针对这个完全不可能有机会让她得逞的问题做出回答。执箭的长指勾着弦线有了渐渐松滑的迹象。 但是,他还在等,等某颗皮鞠尖叫,哭着求饶、嚷着说她不敢造次、爬着逃出他的营帐,这才是他的目的——结果她没有。 “我还要盖同一条棉被噢。” 而且要求越来越过分。 “只有一个枕头,那……我不介意枕在你的手臂上啦。”脸红红。 越来越过分—— “你有没有裸睡的习惯?我不介意!一点也不介意喔!”那眼神里明明就写着:我比较介意你有穿衣服耶。 在赵云脑中才闪过“孰可忍,孰不可忍”的念头,引弦的长指已然松放,决心拈除眼前思想污秽,并且嘴角淌出唾液的女人——血溅当场!脑浆迸裂!皮开肉绽! 没有、没有、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那根羽箭明明就贯穿她的额心,力道强劲到透脑而出,消失在方才被银枪射了个破洞的布幔外,牢牢嵌在不远处的木柱间。 赵云只看见她从袖口里拿出两块类似布质的东西,撕开布质后头两块质地不明的部分丢掉,再朝她自个儿额上脑后羽箭贯穿的痕迹快速贴上,左右手停留了须臾,又各自拍拍好几下,确定那两块布质的玩意儿不会松掉才搁回手。 圆圆的脸颊比起先前似乎略小了些,像是那层皮肤下,有些东西流失掉了,不过还是鼓鼓的,此时笑得好闪眼,她侧卧[奇][书][网]在床铺上,支着单颐,拍拍枕。 “来、睡、吧!”连唇角的口水也懒得擦了。 “你使了什么妖术?!”连向来表情变化不多的赵云都无法再用无动于衷的眼神看待她。难怪有人说千千万万不要在路上、山里、海边捡拾来路不明的生物,因为那几乎全是妖魔精怪幻化成人形来魅惑人心。 “我哪有使什么妖术,这是无敌撒陋—狗皮膏药啦!”她指指额心正前方那块白白的布质玩意儿。“有伤口当然要快快贴起来,不然气跑光了怎么办,你要用嘴替我灌回来吗?”那要要求口对口噢。 赵云的确有嗅到浓冽的药草味,不过她使用的狗皮膏药似乎不同于一般人惯用的。 “那并不是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已。”正常来说,她现在应该要成为一具瘫软在他床上的死尸才对,不可能还谈笑风生地侧卧在榻上要求与他同眠。 “还好啦,我还挨得住疼。如果是一把大刀劈过来,还比较有可能伤重不治,这种“洞孔类”的伤口只要贴得住就不会有事。”酣笑。 “你不该会活下来,那一箭——穿透了你。” “就当我福大命大,不但留命可以窝在你的营帐里,还可以睡你的床、盖你的被、枕你的手、脱你的衣。”不行不行,越说越忍不住垂涎,都快泛滥成灾成一大条黄河了。 闻言,赵云才忆起他将自己推到何种更麻烦的地步,也无心兜着她额前额后的伤口打转,铁青俊颜,看着她大刺刺躺在他的床榻上,懒懒伸动不太长的四肢。 他性子虽冷,但从不背信,出口的话如同覆水,绝不反悔。 “好,你可以留在这里,睡我的床、盖我的被。”而他准备去找关羽或魏延挤一张床。三天!不过三天罢了,挨一挨不就过了吗?到时再一把拎她出营,哪边荒凉就朝哪边丢! “你还答应要让我以手为枕的噢……” 半大不小的音量即时唤住了他走出营帐的脚步,即使赵云背对人,还是能看出他抡拳握得有多紧,连身上那件单衣也阻挡不了他身上因隐忍怒气而收紧贲张的肌理线条。 “你要出去散散步也没关系,早点回来睡噢。”甜腻得好比蜂蜜,最后头那句还拉得好长好长的尾音,附加一个响亮的“啾”声——然后,赵云做出他生平头一件窝囊事——拔腿逃命。 ※※※※※※今夜负责在营里巡哨的魏延正与一名士兵闲话家常几句,那士兵似乎正提到家乡闹了场饥荒,他又从军在外,留下老父老母及妻儿,无法就近照顾,说着说着,泪流满腮,而魏延只能拍拍他的肩,自腰间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袋,塞到士兵手里。 “收下吧,有办法就寄回去给他们应急,不够再同我拿,我孤家寡人,用不了这么多银两,给需要的人更好。” “谢谢魏将军、谢谢魏将军!”淌了满脸的男儿泪更加狼狈,那银袋沉,而真正更沉的,是魏延给的心意。 “好了,别一个人偷偷在角落掉泪,男子汉大丈夫,教人瞧见了不好。”军心已经因为长期的对峙而浮动,此时若有人表示懦弱,足以摧毁全营士气。 “是、是。”立刻听话地抹干眼泪。 魏延让士兵回营帐里去休息,自己也正打算回营梳洗,并短暂休憩片刻,却见到不远处飞奔而来的身影——“子龙?”魏延眼力不差,在夜里仍能从体型或是行走姿势、脚步声、动作分辨来者身分,可他此时口气是迟疑的,那是赵云没错,但是赵云从不曾如此没命似的奔跑,仿佛他身后正有千军万马逼杀而来。 那是那位长坂坡七进七出,独对曹军大兵而面不改色的常山赵子龙吗? “文长!”赵云脸色很难看,除了铁青之外还有惨白。 “怎么了?难道是敌军夜袭营寨? 第5章 !”魏延浑身竖起戒心,会让赵云表现反常,他不做第二件大事想,可是立刻又不解地低喃,“不可能,今夜去夜袭的人是咱们,而且还是你带兵去的,敌军被我方大火一烧,能检回多少条命还不清楚,再如何也无法短短几刻就整军反袭——” “文长,我遇上大麻烦了,你能助我吗?”赵云打断他的话。他从不曾如此失礼,更不曾如此低声下气。 “这是什么混话!虽然我与你未曾结拜,但我可拿大家当亲兄弟看待,别说助你,要我拿命出来,我魏文长也不会皱个眉。” “我今夜可以跟你挤一张床吗?不,不只今夜,还有明日、后天——” “子龙,慢、慢,你说的大麻烦就是要到我的营帐和我一块睡?”若是这么单纯的要求,赵云犯得着如此神色大变吗? “是。” “……子龙,你是不是有其他难言之隐,希望我聆听,所以才想与我促膝长谈?”魏延猜测道。他一直是蜀军里颇受众士兵喜爱的倾吐对象,一方面因为他口风紧,另一方面则是他会针对每个人不同的困扰提供帮助。 “没有,只是我的营帐暂时回不去了。”叹气。 想到床榻上躺着的女人,叹息声更重了。 “为何?” “有个女人躺在里头,等我回去睡。”耳畔好似还回荡着皮鞠最后那句酥软恐怖的回音,心里打个了寒颤哆嗦。 魏延先是一头雾水,尔后缓缓消化完赵云的句子才咧嘴而笑。 “听起来不错呀,这等好事可不是人人都遇得上,好几年前不是听说桂阳太守赵范要将他寡居的嫂子嫁你,现在又有女人等你回去睡,子龙,艳福不浅呵。”像他就只有遇过清秀小士兵躺在他的床上等着要献身,被他一把拖到后山某处瀑布去“醍醐灌顶”一番,要他有空就好好冲冲冷水,省得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等等,女人?营寨里目前唯一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昨天让孟起吐的那颗——” 皮鞠两个字还没出口,已经换来赵云的颔首。 “她爬上你的床?” 赵云梳耙那头来不及束整的黑长发,难得一见的烦躁。“孟起和阿岱送过来的。”所以他刚刚要来找魏延之前,先冲到马超营帐去赏了他狠狠一拳,将睡眼惺忪的马超直接打到不省人事,接着也转去马岱帐里,踹他一脚泄恨。 “你要是不喜欢,将她赶出营帐就好,有什么好烦恼的?”依他对赵云的认识,他也不是一个会因为这等小事就慌乱了手脚的人,赵云可是经年累月执枪杀敌的英勇战士,区区一个女人,弹弹指都能轻松处理掉她好不好。 赵云发出几不可闻的挫败低吟,源源本本道出了他与皮鞠发生的所有事情及每一句话——包括那支诡异贯脑而出,却没造成任何伤害的羽箭。 “这下该糟了……”魏延刚棱有角的颚线紧绷了起来,好看的浓眉虽然拧蹙,却更加有型。他是个出色而英俊的男人,除此之外,他更是一个出色而英俊以及“谨守诚信”的男人。 “你答应她那些事,若没做到便是食言失信,若失信,如何再以威信领兵带将,这对你的名誉会留下不良污点,我若收留你,等于助你违誓——”在魏延的道德观里,死亡是小事,失信是大事。 “杀人灭口你觉得如何?早上我发现寨外两里有条渡河,水深流湍,要是绑块大石在她身上,包她从此没机会再见到日出——”赵云英挺的脸庞染上肃杀之色。 “子龙,这么狠不好吧……”不过的确符合赵云的行事作风——干净俐落。“这事可大可小,可容易可复杂,端看你愿不愿牙一咬,忍忍过去。”魏延抚着自个儿的下颚,沉思片刻后,如此说道。 “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我与她三夜同寐?!”赵云扬高音调,不似他以往总是低沉轻缓的嗓。 魏延点头,“反正和衣同眠也没什么,以前主公、军师不也时常招咱们去商讨军务,聊着聊着,大伙不全挤在一张榻上睡了,你就当身旁躺个张翼德罢了。”再怎么差的睡癖也不会差过张飞吧。 “我请愿向军师请缨,去运粮草更好!”一趟粮草往返,少说十天半个月,他宁可花更多的时间,也不要忍渡三夜! “我想,你也不好意思对军师说:“我为了避开皮鞠姑娘而请命运粮”这话吧?” 是的,这种话,赵云说不出口。 “你更不好意思去找云长同挤一室,因为云长要是知道你与皮鞠姑娘的誓约,重情重义重理重信的他,应该会直接绑着你回营帐,丢上皮鞠姑娘的床。当然,云长要打胜你也不是轻易的事,五十招还不一定分得出胜负,但论体力,比试时间越长自然对你越不利,所以你被五花大绑绑回营帐是可以预见的。想想,如果你到时手脚全遭束缚……那名皮鞠姑娘对你做出任何不规矩,你可是动弹不得噢,麻绳没这么容易能挣断的,啧啧——”魏延没打算威胁恫吓赵云,他只是将所有可能的情况分析给赵云知道,再让赵云自己做出最好的选择。 赵云抿着唇,他脑中想象的画面有多可怕,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就有多恐怖——那颗皮鞠一定会趁他无法挣扎之际对他上下其手,一定会!他敢拿他的生命做担保! “你也不会想去找翼德吧?翼德知道的事情,明天一早,全营寨的人也都知道了。你认识他也不是几天的事,他几杯黄汤下肚,心里的话就全给灌了出来。”而且那中气十足的大嗓,吼起来说不定连敌营都听得到喔。 没错,绝对绝对不能让翼德知道! “去找军师的话,将来这事会有好几年成为笑柄跟随你——” 对!阴险得像头黄鼠狼的军师就爱看别人笑话! “你好像也没什么选择了,对不?”魏延做了总结,跟着赵云坐在横木上,给予安慰的大掌意思意思地拍拍他颓丧的肩胛,心里对赵云流露出来的无奈感到同等难过。 “文长……” “子龙,乖,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你懂的,是吧……” “……” 今晚的月色,好凄冷。 第三章《气球压倒帅赵云》 直到远际天方露出鱼肚白般的色泽,卵黄的旭日还在云间隐匿,只有几丝澄黄银丝透过稀薄云绸泄射出来,照得晖暗地面逐渐亮起。 赵云回到他自己的营帐,步伐仿佛千斤沉重。 掀开门幔,帐里几桌上的油烛已燃烬,整室看起来昏昏沉沉。 他的床上瘫仰着一个呈现“大”字状的熟睡皮鞠,嘴巴虽然微微张开,却也当真没发出任何酣呼,一条银亮唾泉自她嘴角蜿蜒,直接没入他的枕面。 一张床榻,还留了半边的位置要给他。 赵云皱皱眉心,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大不了几天不合眼休憩,想当年关羽不也为了谨守君臣之礼,通宵达旦,秉烛立于户外读《春秋》也绝不悖礼与两位嫂嫂共处一室,他赵云也做得到,等天一亮,他就去找关羽借《春秋》来读它个三天三夜! “唔……我要吃,对,我要吃……唔唔,还饿……还要……”没合起来的嘴在嘟囔着“饿”,上下唇蠕呀蠕的,像在咀嚼稀世美食,吃得不亦乐乎,连咬在嘴里的东西是他那件薄被也毫无所觉,让他不禁怀疑她会不会早上睡醒,发现将一整条棉被给当米饭吞下肚去了。 “你过来……睡这边……这边……” 赵云以为她醒了,没想到她仍在说梦话,是梦到他,所以赶忙要让出床位,还不忘伸手在空位置上的枕边拍了拍。 他开始觉得她嘴里嚷着要吃要吃的东西,很可能不是他所以为的食物,而是——他? “也许,我明天一大早不该去向云长借《春秋》,而是该将她丢回捡到她的那个地方——”解铃还需系铃人,哪里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唔……”听到赵云的低低自喃,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先是揉揉眼,瞧见了他,才露出酣笑。“睡这边呀……”这句不是梦话。 “天亮了。”言下之意是天亮了还有什么好睡的! “早上了吗?”抹抹嘴角,发现流了好多口水,再用棉被擦擦。“你几时回来睡的?” 赵云没应声,他不想说谎骗人,却更不想让她知道他竟然会烦恼到时至破晓才回营帐。 “你没有回来睡厚——” 小明眯起那双细眼,不是问号、不是怀疑,而是摆明的指控。 “……”不说话,他就是不说话。 “你看,这上面的东西还在,你连睡都没睡!”短指指向床榻的木板,上头有一行用白线拼出来的字——赵云专属床位——那是只要有一丝丝风吹草动,或是有人轻轻碰触就会弄散掉的,而今白线凑成的字还完整无缺,表示这位置根本没人进驻过。 “……”他还是不说话。 “你犯规!我要加住一天!” “什么?!”赵云瞠目,震惊地看着她。他是不是听错了?! “也就是说,我住在你的营帐日子变成四天。”弯下拇指,将直挺挺的四根指头凑到赵云面前,“你要是再不回来睡,马上就变五天。”拇指也跟着站起来,“还是不回来睡,六天。”另一只手也借了根指头过来。 赵云怒瞪她,一时之间竟觉得拿她没辙。 他想背誓!他想毁约!他想认真实行杀人灭口的百年大计! 麻绳,伙房里有!大石,校场边有!急流,两里外不远!再加上他一副歹毒铁石心肠,要解决她,好比拧死一只小蚂蚁——“要是你又想杀我,又失败没杀死的话,我就一辈子住定了。” 第6章 仿佛看穿他满脑子里的血腥,丑话补充在先。 是呀,一根羽箭贯脑而过都杀不死她,区区一条湍流又有什么用,说不定过几天后,她就给游回来了——“我、今、晚、会、回、来、睡!”白玉般漂亮牙关字字紧咬道出,口气虽是清冷,但不带半分暧昧,是怒气爆发前的隐忍。 没关系!睡就睡!谁怕谁呢!他一个堂堂八尺大男人,会怕一颗连他腰间都不到的胖皮鞠?!她胆敢对他手来脚来,他就让她断手断脚! 头来头断!腿来腿断! “好,我等你噢。”眼儿弯弯地笑,像两座随笔一画的小山似的。 赵云饮恨,气结。 ※※※※※※非常明显,赵云今天心情恶劣。 平时他算是不多话的人,但是无论是谁同他说话,他一定会有所回应,就算少少一两个字也不吝啬,不会像现在,双臂奇#書*網收集整理环胸、冷眼沉默,看到谁就瞪谁,仿佛与所有人都有深仇大恨。 “可怜的子龙。”完全明白始末的魏延只能在一旁替赵云摇头叹息。等等回头别忘了要提醒马超和马岱这几天能离子龙多远就多远,最好是将他们两兄弟调回成都去,他怕自军寨里先来场同袍厮杀。 “可怜?可怜什么?”张飞自是一头雾水。 魏延还是摇头,不过这回是在告诉张飞:我不会说的。 远远的校场里,正展开一场蹴鞠赛,一名士兵不经意用力过猛,将皮鞠踢出了场外,一路滚呀滚的,滚到了赵云的脚边。 “呀!子龙将军,请替我们把皮鞠踢回来——”场里士兵在挥舞双手吆喝,请求援助。 赵云没动脚,反倒是执枪的手臂先有了举动——一枪将那颗皮鞠狠狠串起来,力道之猛还入地三分! 赵云冷眸阴鸶,瞪着皮鞠好久好久,无意识地左右转动银枪,凌迟着那颗无辜小皮鞠。 “乖乖隆低咚,子龙跟那颗鞠有仇吗?”张飞许久没瞧过赵云透露出这么强烈的杀气了,噢,还踩了皮鞠好几脚……“跟那颗没仇,跟另一颗有。”魏延苦笑,这叫泄愤,也叫迁怒。 两人又看着赵云连鞠带枪一并射回校场,吓得众小兵纷纷猛做鸟兽散,谁也不想胡里胡涂死在银枪下。 夜里,众人在厅里用晚膳,按照往昔,张飞又想在饭后小酌两三碗,缠着众武将跟他“干碗”啦! 但是酒碗送到赵云面前,他只是挟着眼前那盘花生仁嚼,滴酒不沾。 “子龙,喝一碗就好,一碗!”张飞又使出粘人的伎俩,平时赵云被他缠烦了,就会一口灌下,省得耳根子不清净,可是今晚,他一口也不尝。 “我不要。”少见的严词拒绝,出自于赵云抿紧的薄唇。 “那一口,一口就放过你!”张飞一醉,拗起来可让人难以招架。 “我一滴都不喝。”强硬的口气让众人听出他并不是在客气推诿,而是真的不要。 张飞嗟了声,火爆脾气还没来得及发,倒是魏延将那碗酒接了过去。“翼德,子龙不喝,我替他喝。”反正张飞只是要有人陪他饮,倒不是真的在乎是谁陪的。 “爽快!再吃一碗!” 然后魏延听到赵云闷声嘀咕,声音很小很小,但是因为两人坐得近,所以隐约还能听清楚——“酒能乱性,今晚我不想出任何岔子,我绝不让那家伙有机可趁,我要保持神智清醒。” 因为,今晚有场硬仗在等着他。 ※※※※※※赵云在二更左右进了房,不发一语脱鞋上榻,然后背对着小明就躺下去睡,完全视她为无形。 他侧躺着,床位并不大,要塞下两个人是稍嫌拥挤,免不了身躯上的碰触,他告诉自己,把她当成睡相极差的张飞就好。 可是,他察觉到身后有双手在把玩他散敞流泄的长发,一边摸、一边梳、一边嗅。赵云不悦地一把伸向颈后,再回捞,长发甩回胸前,仍是用后脑勺与她相对。 “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身后有咕哝传来。 这是哪个地方的童谣吗?即使有许多词汇难解,但他知道这曲谣不会是啥好话。 以为接下来他可以快快入睡,高兴地迎接下一个日出到来,没料到背脊肌肤感觉到有东西熨贴了上来,他本猜测是她的手,直到透过衣料,有着热热的喷息抚来,他才知道,那“东西”是她的脸颊。 他用行动来传达强烈的厌恶,身子向床沿挪了好几寸,识趣的人应该要懂他的不悦,但她没有,完全不懂识趣为何物,下一刻也跟着挪上来,重新贴回他的厚背,仿佛超满意这个姿势。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忍不下去了!他可以容忍睡癖差的人,但是他无法容忍对他动手动脚的家伙! “睡觉呀。”声音里还真有些困意。 “那你就睡过去一点!” “你睡过来一点,我就会睡过去一点呀。”谁叫他自己要睡那么远,害她要抱也只能跟着爬过来。 “妳睡妳的,我睡我的,河水不犯井水!”他几乎想拿刀在草席上画下楚河汉界,敢越界就银枪伺候! “抱一块睡比较暖嘛,而且我抱起来很软喔,你可以试看看。”这叫弹性,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噢。 这是勾引吗?可惜若由个美人做出来或许还有些成效,由她口中说来,简直不伦不类。 “我不想象马孟起吐了一地。”赵云意在要她知难而退。 “厚!说到他我就有气!他好没有礼貌,竟然对着我的脸,“呕”一声就吐脏我全身,害我洗了好久好久才洗掉那恶心味道!有种强脱我的衣服,没种接受看到的东西,真是差劲——”越说睡意就越浅,精神全都回来了。 “……孟起到底看到什么?你身上有成千上万的刀痕?还是怵目惊心的剑伤?”赵云撑起身子,俯视她。 关于这一点,他不否认自己很好奇。 “游泳圈啦。”叫一个女孩子家坦白这事是很羞赧的。 “游泳圈?”好陌生的话,听都听不懂。 “嗯……换成你能理解的类似东西的话就叫……泅水皮囊。” “你身上带泅水皮囊做什么?”他也是头一回听到泅水皮囊的说法,不过将“泅水”及“皮囊”两词拆开,他能理解,也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东西。 原来她就是身上绑了一堆皮囊才会这么像颗皮鞠吗? “你们这种衣服一脱就是一具完美身躯的人,是无法体会带着一堆“泅水皮囊”是件多辛苦的事情……”哽咽两声,呜呜。 “我想看。” “呀?” “泅水皮囊,到底生何模样?” “不不不,给你看我会害羞的——”话虽这么说,拆腰带的速度却是一等一的快。 但随即—— 赵云用力捉住她的左右衣襟,不是要用力拉开看个够,而是双手一交叉,迅速将她重新包紧,并且用腰带一圈一圈收紧。 泅水皮囊……原来长那个样子,唔,他不经心瞄到一眼……马超吐了,但赵云没有——他只是脸色惨白而已,双眸闭紧,喉头滚了滚,像在压回胃里涌上来的翻腾。 沉默好半晌,他只再道:“快睡。”睡着了就能忘却方才自己看到的恐怖景象。 “噢。”乖乖地钻进棉被里。 “睡过去一点。” “噢。”假装没听到。 “不要整个人贴着我。”这回干脆动手将她推到床的最内部。 “噢。”继续装傻。 “你如果敢再伸舌舔我的背,我保证你很快就要和它生离死别。” “噢。”这个不敢不听。 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偶有衣物摩擦的微声及帐外夜里虫儿鸣亮唱曲儿,几桌上的烛火转弱。 第一个共眠的夜,平安度过。 ※※※※※※第二夜,他想到了名节问题。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他们什么事也没做过,看在外人眼中自然会多少添上暧昧色彩,即使两人清清白白,赵云问心无愧,他不曾趁两人同床之利,对她不规矩,因为动手动脚的人都是她。 赵云抱着“再熬两天就过去”的心态,再度和衣上榻,他甫躺定,一双短臂就环上他的腰,当然,也立刻被他用力扳开,更当然,双手又重新缠回去——算了,反正没人看到,咬牙忍忍就好——赵云心里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只是“名节”这两字还是盘旋在脑海间,万一被人撞见,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正当他才有了这想法,帐里门幔蓦地被挥开,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冲进来的人正是老当益壮的五虎将之一,黄忠,黄汉升。 “子龙,你快跟我来!军师欺负我老,说什么也不准我跟云长争明早的埋伏立功机会!你说公不公平?!我老归老,可是体力不输你们这群毛小子,你过来帮我评评理——”黄忠边冲进来边嚷嚷,脚步声蹬蹬蹬蹬的,显示他的怒气及中气十足,可是劈哩叭啦轰完一轮,猛然收声,白银鹰眉下的两眼瞪得圆大。 “呀……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在忙……汉升叔出去了,你继续、继续,别理我、别因为我而打断你的“性”致……我找翼德去。”说完,又蹬蹬蹬急跑了出去——听起来不像是撞见别人好事而抱歉离开,倒像是赶着去向更多人报告他看见的大事——赵子龙床榻上有个女人! “汉升叔!你误会了——别去找翼德——”赵云奔下床,但是终究慢了一步,黄汉升外表看来七十有六,但体力可好得很,堪称健步如飞了。 要是军师看到黄忠这副健壮模样,还怕不让他跟关羽争功吗? 第7章 刚刚还在脑海里的“名节”两字像被人一剑一剑砍得破碎,赵云无力地抹着脸。 “毁了,这回真的毁了。”名节,他的名节……床榻上的小明也下床,跟着赵云一样蹲坐在地,好关心好关心地凑过来问,“毁了什么?” 赵云怒目横扫过来,冷咆道:“我先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娶你!”丑话先说! 小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果然不出他所料,泪光开始覆盖住她的双眼,朦胧了眼里向来存在的熠熠星光。 赵云知道自己话说得重,但是他不得不! 他不想为了一个什么也不存在的事实而被迫生米煮成熟饭,他必须让她明白,就算待会有一大群不识相的家伙搬酒坛进他的营帐来恭喜他“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之类的贺辞,他也绝对不会因而与她假戏真作! 女人的眼泪对他向来就不是罩门,无论哭得多凄美多娇弱,他都能维持一贯的冷眼相对。 “呜……”咬着食指的唇畔还是溢出了哭吟。 没用的,他的心媲美铁石,无动于衷。 她的手,环了过来。 “呜……我好高兴……原、原来你已经想到要娶我这事儿了?我、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奢侈想过耶!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偶像,偶像是只能放在心里供着的,偶尔用来养养眼、淌淌口水的,我以为能和你睡同一张榻子四天已经是天大恩惠了,没、没想到你竟然想着要不要娶我……怎么办?我好感动……”她抱贴在他僵硬的背部肌理间,将满脸眼泪鼻涕全哭抹在他身上。 喜极而泣。 “天……”头痛,头好痛。搞了半天,她不是因为难过失望而哭,而是因为过度欣喜。 他情愿被只身丢到曹营,再来一次七进七出、再来一次长坂救主、再来一次血染征袍、再来一次以一挡百,也不要这样……他好想学少主阿斗每次耍赖就坐在地上踢蹬手脚,哭相难看地像支博浪鼓在那边甩呀甩头,用尽全身力量大大哭嚷“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呜。 ※※※※※※“不要对我说百年好合、鸾凤和鸣、珠联璧合、琴瑟合呜、并蒂长生、金石同心、白头偕老、天赐良缘、永结同心、天作之合、爱河永寓佳偶天成、金玉和鸣、百年偕老、才子佳人、情联碧合、宜室宜家、相敬如宾、祥开百世、月圆花好、美满良缘、如鱼得水、燕侣双俦、神仙眷侣、情投意合、凤凰于飞、锦绣龙凤、缘订三生、五世昌祥、玉树连枝、夫唱妇随、麟趾呈祥、如琴如瑟、鹣鲽情深、两情相悦、如胶似漆、门当户对、闺房和乐、瓜瓞延绵、螽斯衍庆——” 赵云踏进议事营帐里,就是对着迎面展臂而来,准备恭喜他的众兄弟丢下这串话,然后沉默地坐在他的席位间,一句话也不再说。 呃……众人的贺辞已经被赵云抢先一步全说光,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任何贺婚嫁的成语能用,大伙扳着指数,努力想找到还有哪几句话是赵云那长串告诫里的漏网之鱼……想呀想,努力想,用力想——“天赐良缘龙凤配,麟麒应瑞凤和鸣——一拜天地谢恩典,再拜高堂福寿长,三拜乾坤生贵子,荣华富贵兰菊芳;有情人终成眷属,虔敬恭拜老祖宗,拜得祖宗心欢喜,家门昌盛永兴隆;天成佳偶结连理,一见钟情夫妇顺,二姓合婚谒祖宗,交颈鸳鸯胜似仙,天造地设天定缘,进入大厅谒祖宗,有情成眷五世昌,荣华富贵满家香——”军师摇着羽扇,笑呵呵地轻声吟来。 “不愧为军师!好!”众人鼓掌大喝。 “子龙,恭喜你呀!” “军师要说的,就是咱们要说的!” “你也早早该娶妻生子了!” “我这个做主公的也很替你高兴噢!” 右掌用力朝木几上一拍,木桌面啪啦啪啦地裂出了一个蛛网般巨大的裂痕,震天价响的声音让众人堵上了嘴。 “议、事!”不管在他面前有多少位身分地位比他还高、武艺比他还强的人在,赵云森只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欢欢喜喜的气氛霎时全毁,谁也不敢多吭一句,立刻认真坐定,讨论起军务——关于谁去劫粮,好,文长去,因为你一脸最凶相。谁去埋伏,黄老将军,坐下,云长去,您老就在营里守着……没没没,没人说您老不死的,您别这么客气,大家只在心里想……唉唉,不是,大家都希望您长命百岁。放火这事就给翼德,孟起昨天去探军情,今儿个也该回来了吧,回来再叫他去支援云长。 终于讨论到一段落,军务也分发下去,众人才用眼神暗示刘备——这里最有身分重量的人开口。 “子龙呀,你是不是害羞?没关系啦,这喜事总是会来的,年龄也到了嘛。大家嘴里就爱亏损你两句,你就笑笑跟大家道谢就好,不用这么见外——” 赵云望着席中央的刘备,弯起了唇,总算露出一个好事将近的新郎倌该有的红光满面,出口的话却大相径庭。 “你想要我弒主的话,就继续这话题好了。”笑容转为狰狞。 “哇,子龙凶我——”刘备又如往常躲到军师身后去咬衣袖大哭。 “主公,你捐躯吧。阿斗少主和蜀中大小事,我会全权替你处理好,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说,若少主无能,我就可以自立为王,你放心,我一定的,你放心去好了。”说着说着,军师用羽扇遮住脸,还用袖子压压眼角,一副很委屈很不愿但又很乐于接受的模样。 “军师……其实你老早就想这样做了吧?”刘备边咬衣袖,边探出一脸委屈的脑袋。 “呀,臣不敢、臣惶恐,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一串看来已经练习很久的官场话马上脱口而出。 好假。 赵云不再听众人不着边际的谈话,也不想再被逼问任何婚嫁之事,一起身就离开议事营帐。 “子龙将军,恭喜呀——” 冷光扫来,恶狠狠的瞪视,立刻叫那白目开口恭喜他的小士兵蜷缩回角落发抖。 到了马房,牵了爱马,一跃而上,马腹一挟,朝寨外驰骋而去,放任呼啸的风抚扬他一头尽散的狂野长发。 今天是第三晚了,所有的折磨即将结束,他熬到这种地步,没道理中途放弃,再说,他已经摸透她的脾性,最多就是爱占些小便宜,还不至于敢对他太过逾矩,他发现自己不像前两日那么担心与她同床,也不用担心早上醒来,自己是赤裸裸被她压着的……扯动缰绳,让马儿停下来,也让自己一早就烦躁不已的情绪止步,短短几天,他的喜怒哀乐被那颗皮鞠给拨弄得一点也不像他自己,他都快要不认得这样的“赵子龙”了。 将马头调回原路,这一回,他慢慢骑着,喀哒喀哒地缓缓踩着泥地,他驰得不远,几乎不到半个山头,可是回去的时间却花了足足两倍有余。 他回到营寨,有一名士兵奔了过来。 “赵将军,方才马超将军去您的营帐找您,没找着您,却找着您帐里的姑娘,马超将军好像把她拖回自己帐里去了——”甫说完,就见赵云骑马往马超的营帐方向奔驰起来——“英雄救美噢……赵将军果然喜事近了耶。” ※※※※※※“呜呜,呜呜呜……” “你还好意思哭!”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哭?!我被你欺负成这样,难道还要我说:“马大爷,谢谢您的照顾及抬爱”吗?!”大声吠回去。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马超浓眉一动,怀疑地问。 “现在!就是现在!”把她五花大绑成这样又压在床榻上,还不叫欺负吗? “这样才叫欺负好不好!”两根长指拧住她的脸颊转了好几个圈圈。 “呜呜,呜呜呜呜……” “臭皮鞠,我一回寨,就听说子龙要娶你?”这第一手消息差点让他马超听傻了。 “没有的事!我又没答应他!”脸红了。 “那么是表示,他要娶,而你不答应?”马超拧起双眉。 “关你什么事啦——痛痛痛——” “子龙疯了吗?” “你不准……骂他……你才是……呆子……”双边脸颊被扭成肉包子,害她说起话来不清不楚。 “当年桂阳赵范的嫂子不知道比你美上多少,子龙连瞧都不瞧一眼,他会中意你这颗皮鞠?!”马超说不上来自己听到赵云要娶她这件事时,心里是觉得好笑多一点,还是震惊多一点……只知道等自己回过神,已经将小明给绑到了自个儿帐里。 “他看到我的内在美呀!”骄傲抬起圆圆的下巴,“翻成你懂的语言就是一颗漂亮的心。” “漂亮的心?!”马超不可思议地嚷叫,仿佛她讲了个天大的笑话。“挖出来让我看看。”当真动手去碰她的胸口。 “怎么可能看得到?!你不要碰我——你变态!” “我听不懂什么是变态!” “你去照铜镜就看得到——痛痛痛痛——” 脸颊沦陷在敌手,最好还是收敛一些。 “我不准你嫁给他!” “你以为你是谁呀?!”再吠吼回去。 “我说不准就不准!”口气比她更凶。 马超霸道的语气没吓到她,反倒让她挑起一对眉峰,她嗅到酸醋味啰——只是没弄清楚马超在酸些什么。但随即她倒抽一口凉气。 “我知道,你一定是觊觎赵云的美色,不容许任何人染指他,对厚? 第8章 !你的心思不用讲我就知道!我看过很多同人志,你脑子里在打些什么下流主意里头都有写!你别想别想,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一定会保护他的贞操,不让它毁在你这头禽兽超身上,这是身为fans的责任和天职——痛痛痛痛——”整张脸像面团似的被马超两只大掌又揪又揉。 “你这张嘴吱吱喳喳到底在喳呼些什么?!虽然听不是很懂,但是绝对没好话,先捏再说!”继续施以拧脸酷刑。 “呜呜……”她的脸已经好肿了,现在再被粗鲁马超捏扭成这样,一定像贴了两颗大肉包在脸颊上啦——“马孟起!” 赵云奔进到马超帐里,抡住马超扣在她脸上的手。 “子龙?”马超一脸惊讶。 “你到我的帐里去带人,不觉得相当失礼吗?”赵云扳起马超的手臂,冷然质问。 “她是岱弟偷偷放进去的,我知道你一定很困扰,所以良心大发又把她带出来,你不用感谢我,兄弟间举手之劳罢了。”马超虽然看出赵云的不悦,但仍先露出笑容,他没打算和赵云起冲突——他也不认为赵云会为了一颗皮鞠而和他翻脸。 “救我……呜……” “将人放开。”赵云冷冷命令。 瞧见赵云严肃的表情,马超心一凛。 “……子龙,你不会是真的要娶她这颗圆皮鞠吧?!” “当然不是!”赵云想也不想否认。 “那就好。”马超作势拍拍胸口,一副好险好险。“我以为你犯胡涂了哩,还好你还没,否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撞坏头了。” “你这种大松口气的表情很可疑。”赵云眯细了眸,每回他想揪出别人心思里隐藏了些什么时,他就会露出这种神情。“感觉……很像知道爱人不会另嫁他人而放心。”他说出他双眼看到的感觉。 马超正火红着脸想反驳赵云的猜测,有道声音来得更快更猛。 “才不是!他是听到你没有要娶别人才松了口气的!你一定要小心,畜生超对你图谋不诡,他想压倒你——” “你少胡说八道!”马超一拳就塞进她嘴里,颇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子龙长得美没错,但是我思想才没你骯脏龌龊,最想压倒子龙的人是谁,你自己心知肚明,每次看到他时,是谁露出淫荡的眼神意淫他?!又是谁喊他的名字时也跟着流口水?!” “如果你想压倒的对象不是我,你又为什么恼羞成怒,或许我该说——欲盖弥彰?”很少看到马超反常,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你还说你还说——”拳头转转转。 “呜呜呜……”飙泪。 “咦?你整个嘴被我的手塞满,还有空隙讲话?这么厉害?”看看能不能再塞另只拳头进去,我挤! “说话的人是我。”赵云环臂道。 “呀!原来是你。”马超差点都忘了赵云还在。“子龙,你别听她乱讲,我马孟起从来没把你当娘儿们爱慕……呃,好啦,我坦诚,头一眼见到你,是真有觉得你长得好俊俏,比娘儿们阳刚些,又比男人雅致些,不过后来瞧过你将对你不规矩的男人扭断手臂,我就不曾再动过这念头——”他看见赵云冷颜没有半分留情,“喀喳”一声,他掌里揪握着的手臂已经以一种很恐怖的扭折角度断掉,那时站得远远的他摸着自己手臂,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赵云看起来多可口、多令人垂涎、多秀色可餐,也绝对不能去动他一根寒毛! “我知道,否则我不会和你当兄弟。”赵云不反对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但介意别人将他当目标。“既然你不是因为她污蔑你而生气,可以将手从她嘴里拿出来了。” “……子龙,你在替她说情?” “我?”赵云被指控得很迷惘。 “你还冲进我的帐里替她解围!”这次不再是疑问句。 “……” “你真对这颗皮鞠——” “孟起,你的模样像在指控我抢了你的东西。”只差没拎起他的衣领向他宣战。 “我——”马超被一句话给堵得开不了口,眼神竟然在赵云透彻的逼视下而游移闪躲,好似要是不躲,他所有心思就会被赵云挖得一乾二净。马超撇开头,也将塞在她嘴里的拳头抽出来。“我哪有?!你、你看走眼了!” 可是看见她一逃离他的魔掌就朝赵云所在的方向蠕动——即使全身还绑着一圈又一圈的麻绳,马超很明显地冷眯起眼,很想再揪回她——“既然没有,那么人我带走了。”赵云一把扛起床榻上蠕行的人,嗯……再多使两成力才将她顶上肩头。他没料到她看起来圆圆短短,却是重量十足。 他回头对马超道:“你放心,你若是想要她,再过两晚,我会把她送回来,我不会跟你争。”相反的,到时他会双手奉上,感谢马超收拾善后。 “两晚?” “我答应让她留在我房里四个晚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他曾经很想食言。 “你以为我对颗皮鞠有什么兴趣是不是?!我马孟起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我挑的女人哪个奇#書*網收集整理上上之选,说脸蛋是脸蛋,说腰身有腰身,像她这颗——” “上回脱人衣裳的,不知是谁。”赵云轻轻松松的结语,让马超哑口无言。 “可是我也吐了——”垂死挣扎,想替自己辩解。 “那只能更证明你脱人衣裳的事实。”没脱就不会见到泅水皮囊,没见到泅水皮囊就不会反胄,总结:他脱了。 “大哥!” 马岱慌张进帐,打断两人谈话,看到赵云时怔忡了一下,上回夜里被赵云突地踹来那一脚还在腹部隐隐作痛,马岱捂着肚,“子、子龙将军,你也在呀?” “岱弟,你匆忙进来,发生何事?” “呀——”马岱这才想起要紧事要报,“云长将军中了埋伏!敌军早料到咱有这一着棋,派了另支军队潜伏在后,云长将军才领军进到小路,敌军便冲杀出来!现在五路军马合并,反朝咱寨里举军!”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还有空先和子龙打招呼?!枪!”马超接过马岱抛来的长枪,战袍一扯就往身上套,跟着赵云一块出营帐。 “主公呢?!”赵云跃上马,没忘了肩上扛着的圆皮鞠。 “主公和军师已由汉升叔护着,退往南方守城,他要众人先稳军心,弃寨全数回南方守城再说。翼德将军奉命带三千精兵去助云长将军!文长将军去劫粮,但军师猜测可能同样遭敌军袭击,所以——” “我去助文长。”赵云马腹一挟,如疾箭而去。 “子龙,我跟你一块去!岱弟,你清点军队,要众人莫慌,先寻着主公去。”马超也迅速跟上,将马岱的应好声远远抛下。 “要打仗啰?” 两匹马驰骋了许久,缓缓有道兴奋又刺激的嗓音发问。 赵云和马超这才想到方才忘了将圆皮鞠丢给马岱,要马岱一块将她带往守城——“怎么办?”马超指着那颗埋在赵云胸口的皮鞠。 “还能如何?将她丢在这里吗?”赵云反问,意思自然是很明显的否定。 “当然不。反正你又不是没背过包袱作战,上回那个还要半路喂奶换尿巾,这回这个至少不用。”马超句里所指的,便是当年赵云当年从长坂坡救回来的阿斗少主。 赵云扯扯嘴角,算是笑了,胯下的马仍是奔驰得急速。 救人如救火。 魏文长,撑着。 ※※※※※※魏延撑稳军心,但是五百人马已被逼至山顶,若对方再施火计烧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山顶无水无粮,原以为劫到敌军的粮车,却没料到那一包包粮草里没有半粒粟米,有的只有易燃的干草及火药,魏延下命弃粮车,但终是迟了半步,山腰射出大量的火箭,以伪粮车为火线,烧得遍谷通红,所幸的是,蜀兵无人伤亡,但处境也绝称不上好。 “魏将军,敌军在山下扎营下寨。”探子来报,如是说道。 “要逼我们下山决一死战或是困住我们……” “将军,你打算如何?” “等。等到明日晌午,若我军援军未到,我就带众人冲杀下去,在此之前,要众人稍安勿躁。”受包围之下,时间拖越长,对他们自是越不利,晌午是魏延估算援军最迟该会到的时限,若有援军到,他有把握能保全所有士兵,但最坏的打算他也有思索过,山头多困一日,胜算便多减十分,到后来怕是想战也无力再战,损兵折将绝对无法避免,但他并不乐见。“派人守住上山入径,传命下去,众士兵不许脱下战袍,兵器不许离手,精神不许松懈!要守到最后!” “是!” 魏延并不担心,因为他信任他的同袍,若今日换成了任何人被围困,他拚得一死也定会杀入重围来救,他的同袍亦然——入了夜,林里热意渐渐趋缓,但闷然的空气仍让人只消有些动作便汗流浃背。 这一夜,魏延没阖过眼,他事事亲为,他深谙黑夜所能进行的阴谋太多,他沙场征战数十载,曾经也围困过敌军,易地而处,他明白这一晚不单单是体力战,更是心理战,敌军防他夜袭,他同样防敌军进军,双方都绷紧注意力,风吹草动,都足以致命。 天亮,一夜无战事,只有逮到几名细作,魏延命人斩了,并吩咐午后的作战准备。 “魏将军!魏将军!敌营有动静了!”探子匆匆禀报,魏延随之步出营帐,看着山下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命弓箭手上。”魏延扬手下令。 第9章 身后一排士兵拉弓待命,魏延右手高举,鹰眸专注到眨也不眨,等待嚣尘消散的最好时机放箭雨攻击。 “文长!你要是敢射我一箭,我马上掉头走人喔——” 宏亮的声音、戏谑的口吻,在尘烟间响起,魏延立刻认出发声人身分——“是孟起!是援军!放箭放箭——” “将军,知道是援军还要放箭?!”弓箭兵长忙问。 “我是叫你们放下弓箭!”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那跟砍不砍头,砍!砍!到底是砍还是砍不得哩?”弓箭兵长嘟囔,让弓箭手将拉满的弓放下。 “文长,将所有士兵集合起来,山下寨营已被我与孟起突杀大半,你率兵随我们来——”赵云只扯扯马缰,让马匹稍稍原地踏蹄,抛完话,下一瞬,他又掉头朝山下去。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魏延牵来马匹,哨令一下,从头到尾都没松懈戒备的士兵立刻整装待发,五百人马跟着赵云、马超突围。 赵云与马超的出现,原本就在敌军意料之外,突围之初已经让他们乱了阵脚,谁知散军还来不及整队,山上那群也杀驰下来,一时之间只能四下窜逃,顽强抵抗的也多遭杀害。蜀军并不恋战,杀出条路后,赵云要魏延带士兵先回南方守城,他与马超断后。 赵云及马超一左一右,两把长枪,完全封住蜀军退去的那条道路。 “又到了你最拿手的断后了,子龙。” “彼此彼此。” 两名武将才雄纠纠说完,便有人不给面子。 “呕呕……呕呕呕……” 坐在赵云马前的小明从刚刚就不断在呕吐,先是吐早膳,再来是吐午膳,全都吐完之后开始吐胆汁。 马背上的折腾绝对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尤其赵云马超两人是赶来救命,从上马的那一刻开始,几乎就不曾停下奔驰,每一顿食膳都是在马背上解决,边吃边颠簸,食物都还没能咽下,就被跶跶摇摇给全数又摇了出来,食物吞不下去不打紧,最痛苦的是头昏脑胀及晕马的不适。 “不准用我的衣袖擦嘴。”赵云冷冷提醒那个昏眩到很顺手,准备将嘴抵上自己右手臂袍袖的家伙。 “我……好晕……” 马超递来一块写满墨字的布帛,“这封信没用了,你拿去擦嘴吧。” “唔……”伸长了手还是构不着,最后是赵云接过,再搁在她嘴边。 她眯着眼,仰着蓝天,试图转移恶心反胃的注意力,却在天际瞧见不可能出现在那里的东西——“……飞机?” “飞鸡?飞鸟吧?”鸡会飞吗? 马超跟着抬头,湛蓝的天空除了白云,没有任何飞禽。 “怎么可能会出现飞机……这里明明是三国……”头真的好晕,眼前朦胧中的山头出现了高楼大厦,她心里一楞,先是闭起眼,再缓缓睁开,发现山头还是山头,没有一时差错的幻觉。 “她好像病了。”赵云道出两人都瞧见的事实。 “看来我们这种不要命的奔波打仗,不是人人都吃得消。”马超自嘲地笑道。在他们眼中当吃饭睡觉般稀松平常的事,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多大的折磨。“子龙,抱紧一点,她快摔下去了。”看她那么半挂半吊地悬在赵云臂膀间,让马超捏了把冷汗。 “事实上,你想说的是——“子龙,把她丢过来我这里,我来抱”吧。”赵云点破马超的心里话。 “我才没有这样想,抱着她杀敌是累赘。”马超立刻反驳。 “真不要?我愿意将她让给你抱,要不要?”赵云还真作势要将她抛丢过去,马超还当真伸手要去接,像头被逗弄却又捉不到鼠的猫儿。当小明又落回赵云臂弯里时,他听到马超的嘀咕低咒,心里不觉莞尔。 这孟起呵,心思太单纯了,想些什么就全写在脸上。 “子龙——” “放心,我说到做到,等杀完这阵,回城路上就换手。”赵云目光全集中在正前方,缓缓飘起沙尘的方向。“毕竟我有抱着累赘杀敌的经验,比较老练。”在这方面,他是前辈。 “好。”这回,马超也不造作了。 “那么,就早点结束吧。”赵云转动银枪,枪棍在半空画出银亮色的圆弧,马超跟着露笑,手边的枪也握得更牢。 “说得对。” 眼前坡道出现一整队士兵,从纪律来看,并不是方才遭他们冲杀突刺的混乱散军,应该也是援军——对方的。 “大干一场吧。” 两人举枪,枪头在空中轻轻碰了碰,宛如两人相互击掌打气。 接着,彼军斥喝“杀”一声,蜀国五虎将之二亦挺枪纵马迎前——※※※※※※“放箭!” 箭雨如倾盆,自对面山头飙射而来,绵绵不绝。 赵云马超几乎已经将整队敌军尽灭,能防近敌,却防不了远攻。 “孟起。” “我知道。”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心里都认为该是离开的最佳时机,敌军射箭,意在驱离,而非杀绝。 打掉数十根羽箭,脚下的马匹也识得主人意思,开始后退。 退到一定范围,马超大喝道:“走!” 赵云马头一调,驾声甫起,动作却慢了——因为他看到手臂里的皮鞠在一瞬间突地模糊,他不自觉伸手要去抱紧——“子龙!你在干什么——” 听到马超急忙大叫,赵云才又看到自己胸前的人好端端瘫在那里,哪有什么变模糊掉,虽然立刻回神,但这个分心已经足以致命! 一根强劲飞来的羽箭擦过赵云的手臂,箭头划破血肉,几乎削掉他大半块的肌肉。 剧烈的痛楚并没有让赵云松开抱住小明的手,但是却让他无法撑住她的重量,被她拖累,为了抱紧她,赵云已然伏低身子,可是重心已失,两人自马上摔下,小径的两边是斜坡,一坠下,身势再也无法止祝马超见状,也跟着要撑住赵云及小明,无奈构着了赵云的手臂,整个人也轰然坠马。 赵云抱着她,马超也抱着她,赵云又抱马超,马超也又抱着赵云,两人怀中各自护着人,三人就这样缠成麻花,一路滚到底。 坡峭陡然,像是永远也没有尽头,芒草刮破皮肤、碎石磨伤手脚、泥沙沾添全身,谁也没有先放手。 “唔唔——头好晕——不要再转了——” 怀里传来闷叫,低嚷甫停,他们似乎也滚落平滑地势,终于不再坠落。 鼻腔里全是飞尘细沙,一时之间引起三人猛咳。 赵云是第一个停下剧咳的人,就他的视线望去,他看到小明隔在他与马超中间,一张圆圆的脸全是黄泥,也有血迹,但赵云知道,那是他手臂上的血染脏了她。 马超是第二个止住肺腔骚动的人,顺着倒地的身势,他看到小明另半张脸脏得不象话,活似被丢入泥河,再捞起来晒干一样。 他们两人,都动手去擦她脸上的泥脏。 擦掉了泥、擦掉了沙、擦掉了血,却也擦掉了两人眼中的圆鞠脸。 赵云从马超眼中看到错愕的自己,马超也从赵云眸底瞧到瞠目结舌的自己,可是原本横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明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模糊到阻隔不了两个人的视线——“皮鞠——” 终章《黄粱一梦如初醒》 赵云猛然从床榻上坐起,额上的汗水因为倏地挺直身躯而洒落手臂,他动了动长睫,挥去眼前的蒙黑,才看清楚自己身处在营帐里。 “躺下!快躺下!你还不能乱动!”军医在赵云坐起身的同时就已奔到床边,立刻将赵云压回被褥里,嘴里不断碎念,“啧,又出血了,你一点都不懂得爱惜身体,拚命拚成这样,差一点就救不回来,好不容易伤势才好转些,你这么一动,又裂开了——” “她人呢?!”赵云擒住正准备替他解开胸口绷巾的军医,开口问。 “她?哪个她(他)?马将军吗?” “不!另一个被送回来的女人,圆圆的,像颗皮鞠的那个——” “女人?营寨里没有女人呀,赵将军,你还好吧?”边问着还不忘将手探到他额际去探温度,想看看他是否烧胡涂了。 “我几天前才带回来的人,我清楚得很!”他拨开军医的手掌。 “赵将军,你都昏迷将近半个月,哪有办法去带什么人回来?你是不是作了场梦,将它误以为是现实?” “我昏迷了半个月?” “是呀,你去龙凤谷救马将军回来,结果误入敌阵陷阱,但仍扛着同样满身伤口的马将军回营,当时你们两人浑身血红,看起来好吓人……” “等等,龙凤谷?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件事他是有印象,也记得自己伤得很重,马超更是奄奄一息,但他仍是背负着马超脱困。 “是很久了,都说半个月余嘛。” “不,更久——” “子龙!” 马超拐着伤脚,在满脸担忧的马岱搀扶下,奔进赵云的营帐。 “程军医,我拦不下大哥,他才一醒来就在找什么皮鞠的,跟我鸡同鸭讲好一会儿,然后就吵着要找子龙将军,我不得不……”马岱为难地撑住马超,军医千交代万交代别让病人妄动的……“子龙!那颗皮鞠呢?岱弟说他不知道什么皮鞠!怎么可能,他还亲自将她绑到你房里去,现在竟然说他什么也没做过!”马超四处在找人,甚至翻开赵云身上的被褥,不放过任何一处。 “大哥,校场里是有很多颗皮鞠,可是没有一颗像你要的,有头有脸还会说话,见鬼了……”马岱还是同样的回答,这番话他已经说了不下十几次。 第10章 “我不是要校场里蹴鞠用的皮鞠,我说的是个女人,一个长得像极了皮鞠的圆女人!”马超这句也吼了同样次数。 “孟起,你也记得皮鞠,对不?”赵云问。 “当然!我们三人不是一块滚到山下,她本来还夹在我们中间,可是摸着摸着,她竟然不见了!”马超记忆中仍停留在那样的画面。 “我也记得。但是军医说,我们刚从龙凤谷那场死斗重伤中清醒。”赵云再道。他直觉去抚摸自己应该被飞箭削去皮肉的伤处,而那里,是完好无缺,半条伤痕也没有。 “……”马超楞了很久很久,张着薄唇,吐不出任何字眼,好半晌才逐渐回神,“屁啦!龙凤谷那事儿已经那么久了奇#書*網收集整理,我们两个不是早就痊愈,还回成都休养了十几天,最近个把月才跟着主公、军师渡河过北方,正与敌军对峙——” “大哥,我们下旬才渡河过北方。军师今天下了令。”马岱心里虽惊讶马超未卜先知,但还是乖乖说道。 “什么?” “我们现在还在龙凤谷外十里扎营,等你和子龙将军清醒,立刻送你们回成都养伤。” “见鬼了!我们明明昨天才去助被围困的魏文长,什么今天又变成我们还在龙凤谷?!”马超低咒,觉得头好像要裂开一样的疼痛。“那颗死皮鞠就不要在下一刻跳出来说“我在这里!”不然我马孟起一定跟她没完没了!” “孟起,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记得她……不,应该这么说,似乎只有我们两个见过她——”赵云安静良久,终于缓缓说出他发现的情况。“或许也可以说,我们作了同一个梦。” “梦?”马超又是一呆,一脸不能接受事实,“我还记得她脸颊捏起来又软又绵的触感,你告诉我,这是梦?我还记得她抱起来像颗软绸缠成的软鞠,你告诉我,这是梦?!”音调越来越高。 “我的手臂上没有伤口,那个让我与她摔下马的箭伤。”身上的伤口何其之多,都是龙凤谷一役所留下,没有她存在过的铁证。 马超随着赵云的话,一同注意起他的手臂,他亲眼看到赵云手臂被刺伤,那个景象清晰在目,而现在真的没有……马超说不出心里有多失望,像是一场战事赢得漂亮、赢得痛快,却两眼张开,发现竟只是作战前夕所偶发的梦境——“真的……只是一场梦?”他还是不确定再问,想要得到否定的答案,然而赵云点头,也让一旁的军医替他更换染满血红的绷巾。 “可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像是昨天才发生过,好像还能听到她在嚷在叫似的……” “孟起,没关系,她会再回来,一定会再回来我们两人的梦里。”赵云突地对着马超笑道,口气说是安抚也不像,因为更像喃喃自语。 “你怎么如此肯定?” “因为我还欠她两晚的同床共枕,她会回来讨的。” 用那张从不掩饰的垂涎笑颜,闪着一口白亮亮的牙,拍着床榻对他说——一、块、睡、吧! ※※※※※※偏头侧躺在桌面上的脑袋,因为被猛然抽走底下的书册而整张脸“叩”到硬木头桌,疼得她不得不抱着脑袋呼痛,清醒了过来——“好痛噢……” 怎么会这么这么的痛…… “畜生超,一定是你偷打我……”神智虽然还没清醒,但嘴里已经含含糊糊爆出咕哝,并且指出最可能趁她不注意,悄悄偷袭她的无耻小人。 “哼哼。”冷笑。 这笑声,不像赵云的,也不太像马超,可是又相当耳熟……嗯,跟“国际贸易实务”的班导巫婆很像——小明努力抬起千斤般沉重又隐隐作痛的脑袋,试图让自己回神,好看清楚眼缝外的大黑影到底是何方神圣——眼前,没有一整排的军队营帐,耳边,没有马蹄声操练声,也没有大量黄沙刮得脸颊疼痛,更没有风中唰唰飘扬的翻飞旗帜,没有每餐都啃疼了她牙齿的硬军粮,咽咽口水,她只看到一个写满密密麻麻英文信用状的大黑板,讲桌正上方的高科技产物——电风扇正呼呼呼地三百六十度转圈圈,发出一种诡异的风扇摩擦声。 喝! 眼前,没有帅赵云、没有痞马超,只有青面獠牙的贸实老师,手里高举着校园违禁品——三国无双画册——刚刚从小明趴睡的桌上抽出来的。 “这一科,你别想过了。下课到办公室报到。”贸实老师没收掉那本高价从日本坐飞机来台湾的精致画册,踩着高跟鞋回到讲台上,继续方才被打呼声及大呼小叫的梦呓嚷嚷打断的课程。 “呜……” “你好样的,班导的课你也敢睡?睡也就算了,你还说梦话,天不罚你都不行了,节哀。”邻座的同学小青很难同情她地丢了张纸条给她,上头写着。 “好狠……” “自作孽,不可活。”大大的红色字这样写着,然后一小排蚂蚁般大的黑字在最下面附注:“最多等一下下课陪你去办公室啰。” “好啦,小小给你感动一下。对了,我刚刚真的说梦话噢?我说了什么?”小纸条又递回去。 “一、块、睡、吧!”光看那个淫笑,就知道她在梦里不知化身为什么大淫魔,染指哪家的良家妇男。 “一、一块睡?!”倒抽口凉气,不自觉念出她在纸条上看到的句子。 啪! 讲台上、黑板前,有只手掌握起拳头,将捏在两指间的白色粉笔给捏成两截,电光石火间的转头,两截粉笔也飞射过来,一截正中小明额心、一截打到鼻梁,幸好偷袭者手里拿的不是狼牙棒,否则砸过来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唔!”赶快闭嘴,不敢再打扰老师传道授业兼解惑。 原来……是作梦呀。 可是,好真实噢,好像全身上下的骨头才刚从陡坡上滚了一圈又一圈,肋骨跑到腿骨、腿骨跑到手骨,浑身骨头错位,疼到想飙泪呀……终于,下课钟响,同学高兴换得十分钟解脱,小明的苦难才刚开始。 “信用状要考九十七分?要我死只要给我一刀就好,干嘛这么凌迟我呀?”呜……信用状考试就是发一张全英文的l/c,然后从头到尾“看信用状说故事”,所有的题目和答案全都在那张l/c里头,说难不难,说简单还真他妈的超难! 一题三分,贸实老师的意思是,只准许她错一题,这真的太强人所难了,要是只要求她对一题还比较有希望。 “我想回去三国,虽然那里有畜生超,可是还有赵云呀……”至少那里不会有信用状和永远背不完的英文单字。 “你有空作梦,还不如多去找几张l/c来研究实际一点。” “梦呀……真的是在作梦呀?”再哭。 小青翻个白眼,对于脑袋里没装脑浆的空心球也不想多费唇舌。 “说不定我今天回家睡觉,眼睛一张开又回到三国去,最好一摔就摔到赵云怀里……对了,他还欠我两个晚上耶……”碎碎念。 惨了惨了,有人神智又不清了,是不是刚刚听到老师的无理要求,受了太大刺激,导致脑筋秀逗——走过校区的空中走廊,那是连接两栋大楼的主要通道,下方左侧是椰林小道,右侧邻接学生餐厅,再过去是个排球与篮球混杂的小球场,隔壁才是室内体育馆。下课时间,球场上有不少人在练排球,两边的篮框也各有团队在厮杀——会特别介绍这个地域环境,是的,危险就正在其中酝酿——不,应该说,“危险”刚刚被人接了起来,右边打回去,左边杀过来,右边回击,左边托起,然后,用力而漂亮的“杀”声一出,“危险”被打出球场,直逼向空中走廊! 碰—— 尾声《总有一日等到你》 颜面惨遭被狠杀过来的排球正击,那滋味,冷暖自知。 晕眩晕眩晕眩…… 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有九大行星在公转自转随便转,还有清脆的鸟鸣吱喳狂舞。 嘶—— 鏮鏮鏮鏮—— 杀呀—— 冲呀—— 哇呀—— 喀跶喀跶—— 鸟叫声里开始混杂了马叫马踏、兵器互敲、喊杀叫打、哀嚎咯屁的声音,当然也有小青一边急问“你怎么了?怎么了?”的关心,不过越变越小声、越变越小声……好像被风沙一吹就吹得无影无踪一样。 眼前黑雾还拨不散,试图动动四肢,手脚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唔……不太对劲。 左边摸摸、右边抓抓,上面踢踢,下面蹬蹬,一切应该是很正常的肢体舒展,唯一的不对劲——如果一个人可以同时同地举手举脚,臀部又没坐在地上,腰部也没挂在树上,那么她是靠什么支撑自己?飞起来吗? 飞…… 飞! 飞?! 三个代表情绪符号瞬间转变的同时,小明猛张眼,看到自己飘在蓝天上,距离不太高,要碰云也不可能碰着,可是要踩到地还差好几尺。 飘浮的感觉只到张开双眼的剎那,眼睛一张,就像绑在身上那条无形的线被人扯断,身体重量支配全部——整个人直坠而下。 “哇——”挥舞双手双脚,可是就是飞不起来——惨叫好凄厉,若摔死,这声惨叫就是唯一遗言。 冷不防,背脊被某种尖冷的物品划过,然后衣领卡在那物品的顶端,身子停住了,不再下坠。 蠕蠕脚拇指,还是没有踩到地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回来了?” 低沉的男嗓略带吃惊问。 唔,是保健室的阿姨吗?不不不,阿姨年龄刚跨过五字头,每次那种口气就是“割伤手? 第11章 舌头舔一舔就好”、“骨折?敲回去嘛”、“脑震荡?冰敷好了”,还冰敷咧——可是刚刚的声音不像保健室阿姨……“真会挑时辰,凭空从这种淋漓厮杀的战场上掉下来。” 这声音真的好耳熟,而且是那种会让她光用耳朵听到,口腔里的唾液便加速分泌的耳熟。 赵云! 说话的人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常山赵子龙吗? “你现在鼻翼流下来的血,是刚刚被一颗砍飞的头颅给砸出来的,还是看到我,色心又起才流的?”赵云眯起眸,看着她鼻下两管很显眼、很醒目的鼻血。 “如果答案是前面那一个又怎样?是后面那一个又怎么样?”要先问清楚他会有什么反应,才好挑一个最合适的答案。 “如果是前一个,我会递上布帛,说“喏,擦擦”。” 嗯,听起来不赖,很有良心、很温柔。 “如果是后一个,我会一脚将你踢到敌营。”眸光一冷。 好狠! “我是因为被砸到才流鼻血的!”想也不敢再想,马上给答案,不管是被排球k到还是被脑袋砸到,都是脱罪的好借口。 “很好。”赵云收回长枪,顺势将挂在枪头摆晃的小明给拎下来,反握住枪身,朝前一挺,解决策马杀来的敌兵。 她被塞回马背上,总算是觉得踏实了些。 眼前的兵荒马乱逐渐平复,嚣尘落定,战事也告终止。 偷偷拧拧自己的脸,会痛。 是梦,为什么又会痛? 刚刚那个写满英文的巨大黑板和青面獠牙的老师,会不会才是梦?可是被粉笔打到的痛也是很真实呀——她到底是梦醒了,还是又作梦了? 哪个是梦,哪个又是现实? 脸好痛……头也好痛…… 嗯,悄悄躺靠在赵云胸口好了,反正她现在是病人——找到好位置,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战袍上,被推开,又贴上,又被推开,再贴上,再被推开……“孟起,回来了。” 赵云驾着马,追上在前方杀敌的马超,马超闻言立刻回头,然后看到最后得逞贴在赵云胸口的——皮鞠! “你回来了!” 唔,这么高兴的嘴脸做什么?她又不是回来看他的,哼。继续蹭着赵云的胸口。 “等了半年,你终于回来了!”马超一伸手就朝她的脸颊拧过来,像急于回味这种凌虐人的快感。 好痛好痛…… “半年?过了这么久吗?”脸颊被扯成这副德行,说起话来连自己都听不太懂。 “有,整整半年。真怀念捏你的感觉。”马超的口气很像随时都能暝目了。“等妳很久了。” “可是我觉得自己才回到另一个地方不到一个时辰。”捂着自己被拧红的脸,投给马超很是怨怼的眼神,再看看赵云,发现他在笑。 好难得,他在笑耶。 “我回来,你们很高兴噢?”左右两旁来回顾盼很多次,从两个男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猜测。 两个男人同时变脸,一个冷水永,一个恶狠狠。 “没有!” 否认得很快。 “我回来,你们很高兴。”结论,外加一个偷笑,嘻嘻。 “才没有!”又异口同声。 “我也很高兴再看到你们耶!”受到他们的感动,所以也要回馈感动给他们,呜呜。 “子龙,你赶快睡完两夜,赶快赶她回去啦!”这是马超撂狠的话。 “孟起,你才应该尽快把她抱到你的马上,你不是整天挂在嘴上,说她欠你一次共骑马匹?喏,抱去抱去。”赵云拎着皮鞠,递向旁边,一副要丢烫手山芋的样子。 “我回到另一个地方也很想你们噢,马超没什么想,赵云想得比较多,我一直有想你噢……”脸红。 “子龙,她要是放到我的马背上,我的马会被压死的!”话说归说,马超还是伸手去接。 “若是马被压死,你就扛着她回营好了。” “子龙……”沉默半晌,瞟过去一眼,“你的手放开呀。”不放开,他怎么接皮鞠过来? 远远的夕阳西下,天空染了漂亮的橘晕,三人两马,缓步走向归途。 那是,一个人的梦境。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