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下》 第1章 《九重天下》 作者:殁情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正文第一章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除了轩辕界、山海界,其实在空间的某个角落,还有一个叫作bt界的地方。如果有人用盘古斧劈开了空间,大家请先在家坐稳,小心不要掉到bt界去,否则……就自求多福吧。 在bt界里,大家都很bt。冷酷暴君、无情总裁是最受欢迎的职业,无论女猪还是小受,在经历过十大酷刑的洗礼后,倘若还有一口气都会说,"还有第十一项不?人家还想要,求你了~~"(鉴于笔者才疏学浅、感情脆弱,请大家参考善良的法国老爷爷--萨德先生的着作,自行想象第十一大酷刑。) 之后,暴君、总裁虎躯一震,将女猪/小受再次压倒,虐出水平虐出感情。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个血肉横飞的背景下…… 才怪呢! 在这里有可爱的小妖精,有可爱的小神仙,还有可爱的小人儿,但可爱的人有时也会做些不太可爱的事。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 有一群小妖精 他们活泼又聪明他们调皮又伶俐 他们自由自在生活在那绿色的大森林 他们善良勇敢相互都关心 哦!可爱的小妖精 哦!可爱的小妖精 他们齐心合力开动脑筋斗败了天姚仙 他们唱歌跳舞快乐多欢心" 可怜的天姚星君臊眉搭眼地被绑在大树上,看着手拉手围成一圈绕着他唱歌跳舞的小妖精叫苦不迭,远处三只大妖精在生火,不知是不是要准备把自己当乳猪烤了。一边掉眼泪,一边在心里暗骂咸池星君,"谁叫你往东的,你不往东我能往西吗,我不往西能掉到这山头被他们逮着吗?咸池小儿,老子恨你一辈子!" 话说,天姚星君是非常不喜欢咸池星君的。只要咸池星君说往东,天姚星君就一定要往西,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往下跳,反正他就是要和咸池星君不一样。要说他和咸池星君有什么矛盾嘛~~其实也算不上矛盾,总之他就是要和咸池星君划清界线,免得人们一张嘴就是天姚咸池…… 天姚、咸池是不一样的!天姚在天上每每听到地上那些浪荡子在祈祷时把这两个名字放到一起,就血脉喷张,恨不得将下面那帮家伙倒吊起来……"天姚主风流,咸池才是主淫邪的,你们这些坏淫不许把我的名字和那家伙放在一起!" 每当天姚对着下界跳脚号呼,为自己的清誉遭到玷污而恼怒,咸池星君都会怜惜地拍拍他的肩头,"没什么,下面的人没见识,不哭不哭。" "呜呜呜,人家明明是风流而不下流……"天姚刚想借咸池的肩膀一靠,忽然想到划·清·界·线这四个金灿灿响当当的大字,赶紧将人推开,"去去去,少在这装好人。"临了还不忘掸掸被他碰过的地方。 前些日子,咸池星君下凡了,据当事人自己交代,"爽得那叫一个美轮美奂、心烦意乱!"弄得天上诸位心里都跟猫抓似的,痒死了。天姚也不例外,左思右想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我也要冰雪少男入凡尘!" "人人都说他咸池仙君美艳风流,哼,我天姚仙君只当他是把烂泥。"天姚对着镜子暗道,"等我下去,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真风流真风雅。"为了教化人类,为了改变世人对天姚星的误解,天姚星君终于华丽丽地下凡了。结果没下好,下到了某大王的私人领地,还没来得及喊"大王饶命"就被绑了,确切地说他连大王长什么模样还没看清呢。 "行了,大家都别吓唬他,"一个耳朵尖尖,白衣白发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他一挥手小妖们就退下了,天姚看出这妖大有来头,忙讨好地哀求道,"麻烦这位兄台把你们大王叫来,小仙只是个路过的豆包,没有恶意!" 听了这话,男子原本平静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一拳挥过去,擦着天姚的脸颊落在树干上,"你当我白小喵的地盘是什么人都来得的吗?说,你是不是天庭的探子?!" 白小喵白小喵……话说这个名字杀伤力实在太大了点。 天姚紧绷着脸,默默提醒自己,"落在人家手里就是鱼肉,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他拿出十二万分真诚,压低声音深情地说道,"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本以为对方会感动得飙泪,不曾想……bt界的生物会是如此bt。 白小喵捏捏天姚保养甚好的脸颊,"想要我相信你也不难。"随后笑嘻嘻地对坐在火堆边的某妖说道,"姬小花,拿块炭来!" 衣衫光彩的某妖摇摇头,"对不起,我是山鸡,没有手。"之后化出原形拍拍膀子飞了。 "猫大哥,你明知小鸡心软,还是让老狼我来吧。"穿灰袍子妖精用两根树枝从火堆中夹出一块红炭拿了过来,露着尖牙对天姚星君坏笑,"小神仙,落到我们手里,你就尽管叫吧。" "白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有话好说嘛。"天姚见木炭离自己越来越近,叫声也愈发凄厉,"不要啊,救命啊!!!" "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狼妖轻咬天姚的耳垂,把天姚吓了个半晕。等白小喵说完"你要把这炭吞下去还没事,我就相信你",天姚星君终于不负众望地全晕了。等再醒过来时,天色已晚。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干净干爽的石洞里,那只要吃自己耳朵的大灰狼不见了,烧红的木炭也不见了。噩梦,一定是噩梦!生性乐观的天姚星君高高兴兴坐起身,忽闻身后一个有妖娆并妖孽着的声音,"仙君这急急忙忙是要去哪?" 洞外陡然一亮,紧接着雷声乍起。倾盆大雨宛如天姚的泪,那白衣白发的猫妖是那么真实……"不是吧,这噩梦也太吓人了,我还是继续睡换个梦做吧。"说着就要往地上躺。 猫妖不屑地哼了一声,从舒适的干草垫上爬起身,"你过来睡吧。" "那你呢?"天姚心头一热,觉得这猫妖似乎也不是太坏。 "你有没有点常识啊,晚上才是我们猫民的大好时光!"临走时还不忘曼妙地"喵"了一声,把天姚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跟头。 "多谢猫兄,猫兄慢走!" 正文第二章 天姚眼睁睁看着白衣青年变成一只体态优美的白猫消失在茫茫雨幕中,连下巴带假牙掉了一地,"那么讨厌的人,怎么化成原形这么可爱?"天姚暗自思忖道,"果真猫不可貌相。"他躺在白小喵舒适的猫窝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隐约中闻到阵肉香,以为是做梦就没理,可那股香味实在太诱人,使他无法忽视。在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终于选择了睁眼。可谁想到一睁眼竟是张火红的狐狸脸,天姚被吓得低叫一声,那只狐狸似乎也被他吓到了,蹭地一下躲到了角落。 "哟,终于醒了,我还说数到十你要再不醒这块肉就归我呢。"狼妖晃晃手里泛着油光的烤肉,"想要吗?求我啊。" "求你了。"天姚媚笑着,俨然忘记了白天的咬耳之仇。 "真没骨气,天庭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仙人?"狼妖失望地把肉给了天姚,"我叫郎小嗷,那只小狐狸叫胡黎。" 这的妖精起名字都走简朴路线,很好。天姚吃着香喷喷的肉,越看越觉得这狼妖顺眼,"天庭上什么仙都有,有文的有武的还有我这样专管生活的。" "我想找个女人陪我睡觉,这事是归你管吗?" 天姚一下噎住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兽,太那个啥了吧。天姚低着头偷瞄郎小嗷,见他无比淡定,不禁怀疑自己少见多怪。对,爱是伟大的爱是万能的,所以种族不是问题,我们只相信真爱无敌。"不知狼兄看上哪家姑娘了?小仙专管桃花,这种事难不倒我。" "桃花?我要桃花干嘛?我们山下有的是桃花。"郎小嗷挠挠头,"我的意思是想问,你知道怎么把人皮完整扒下来吗?我想要床人皮褥子。" 被击倒了,风流倜傥的天姚星君终于被击倒了。他按着胸口,悲痛地问道,"请问哪家姑娘得罪狼兄你了?" "没人得罪我啊。"郎小嗷四仰八叉地往地上一卧,又惬意地打了个滚,"前些天有位人类的公主来山上打猎刚巧看到了我,对我一见衷情,说很喜欢我,要扒我的皮做褥子。她肯定不知道我们狼被扒了皮就会没命,所以我就想不如把她的皮扒下来给我做褥子,反正我爱她她爱我都是一样的。仙君觉得怎么样?" 天姚看着他一脸发情期的模样,有点不忍心,但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他实话。"人和狼一样,被扒掉皮都会死。"天姚指指手里的肉,"对那位公主来说,你就等于这个。" "我刚成人形,很多事还不懂,仙君见笑了。"郎小嗷冷着脸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和天姚道了别。天姚不愧是天上第一贱仙,郎小嗷对他一有礼貌,反而弄得他不自在,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 狼走了,狐狸却还在。 天姚吃完肉,继续回草垫上躺着。那只狐狸背对着蹲在他身旁,趁他不注意就回头偷看,一旦发现天姚也在看它就立刻转头,很是可爱。 狐狸又把脸转开望天去了,天姚趁机把手伸向地上那条红彤彤毛蓬蓬的大尾巴,用力一抓,吓得小狐狸吱吱直叫。" 第2章 只许你看我,就不许我摸摸你的尾巴,哪有这种道理?"天姚理了理鬓角,"好歹我也是天庭第一美男(自封的)!" 小狐狸没见过世面,以为自己眼前这巧言令色之徒真是天上数的着的大人物,倾慕至极,连原本磕巴的人话都说俐落了,凑在他身边一口一个仙君叫得亲切。天姚被小狐狸清脆的童声哄得浑身麻酥酥,一把将它搂了过来,"等你长大了,本仙君带你去天庭,怎么样?"小狐狸听罢,高兴得直哆嗦,在他身上又蹭又舔。 然而,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随便说。当然这都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白小喵踏着清晨的露水打着哈欠归窝,见天姚还死人似的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滚蛋,便一脚踩了上去。被踩住脖子的天姚叫得如同被宰未死的鸡,"白大王饶命,小仙这就让开。" 白小喵一抬脚,天姚立刻滚了起来。仙落荒山被猫欺,就是这样。 一脸晦气的天姚星君被白小喵释放了,理由是他不好玩。 这会食肉的妖精都去睡觉了,失落的天姚感到有些寂寞,他堂堂仙君临走时居然连个送别的都没有。前面有只山鸡正在草丛里扒拉虫子吃,见天姚过来,抖抖身子化成人形,正是昨天不忍心欺负他的姬小花。 鸡(姬?)公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透着雄性的英气,再配上那身华贵的服饰打扮,任谁被他看一眼都得软三分。"山里的妖精没见过上仙,昨天的事多有得罪。小喵、小嗷并无恶意,还望仙君见谅。" 天姚平时也是个吊儿郎当的人,本就没往心里去,再听姬小花这一说,直觉得自己没多留两天受他们欺负真是不够意思。"姬兄言重了,往后山上的弟兄看上哪家姑娘尽管开口,小仙别的本事没有,专管风流。" "仙君这是要去人间?" "正是。" "人住的地方好吗?"鸡公子晶莹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期待的颜色。 "这个我也不清楚,"天姚诚实地答道,"我也是第一次下来。"和姬小花道过别,天姚又回头补了一句,"你们想知道可以自己去看,记住不要打扰凡人的生活。" 天姚衣袖一挥,漫天桃花宛如一道粉雾,在万张霞光的映照下分外美丽,看得姬小花目瞪口呆。他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是有东西能和自己的羽毛相媲美。 人间是什么样?他也想去看看了。 哇哇哇,小狐狸的哭声响彻云霄,它不过眯了一小觉,醒来就发现仙君不见了。郎小嗷抱着它好生安慰,"他说过等你长大才带你走的,又没说现在就带你走,不算骗你。" 白小喵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喃喃自语,"人间……不如我也去人间瞧瞧。" 正文第三章 人间是什么?地狱,天堂?也许前一脚尚在天堂,后一脚便直堕地狱,可不去亲自看看总是不死心的。然而真见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山下遥远处的某村出了大事,一只普通的母柴狗生了只小狼狗!一时间村民们人心惶惶。 "咱们这向来是没有狼的啊。" "那狼要能从山上跑到咱们这,除非是成了精。" "哎哟,难不成……真是狼精?" "没错,就是狼精……"躲在阴暗处的白小喵和姬小花笑作一团,"哈哈,狼精……"人类的语言真多彩,有很多深层次含义可供联想。见郎小嗷闷闷不乐地黑着脸,白小喵做严肃状安慰道,"别怕,他们抓不到咱们的,待会我和小花请你喝酒。" "对,给你压压精……"姬小花不厚道地笑喷了。 忍无可忍的郎小嗷露出尖牙,做凶恶状,"再废话咬断你们俩的脖子!"那两只当然明白他只是说说而已,不过见他这样也不忍心再愚弄,都乖乖地闭了嘴。郎小嗷把目光移回狗窝,眼神立刻温柔起来,"那是我的母狗和我的儿子……" 姬小花摸摸空瘪的肚皮,"咱们回去吧,从昨天傍晚蹲到现在,天都大亮了,再不走被人发现当成小偷就走不成了。" "不,让我再看一眼。" "你已经第106次说这句话了。"白小喵打着哈欠,偷偷给姬小花使个眼色,于是两人合力将郎小嗷抓住,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你们不懂我这当爹的心情……" 没错,他们不懂他当爹的心情,但理解他一夜风流的心理。 回到山上,三人吃饱睡足后开了碰头会。小姬最先发言,"我觉得我们好像做错了什么?" "我们最近做了什么?"白小喵即使变成人型也改不掉某些猫的习惯,一坐下就要把两只手撑在腿中间。 郎小嗷歪着头想了下,"我生了个儿子,小花趁人家主人不在把村里最好看的公鸡掐成了斑秃,至于你……似乎一直在村民的粮仓里抓老鼠。" 三人无力地垂下头,同在内心呼喊"苍天啊,我真是鸡/猫/狼性不改!"想哭,太想哭了。他们一致认为这样下去永远也做不成人,但又不知道如何做人,内心很是苦闷。 这时姬小花脑中忽然闪过一幕粉雾,对,天姚星君也去人间了,他一定懂。于是高兴地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去哪找天姚呢?总不能去南天门叫吧。 "唉,我现在还真有点想那个傻神仙了。"白小喵望着渐渐升高的明月,不自觉地感叹了一句,"真希望能再见到他。" 阿嚏,一个来势凶猛的喷嚏打得天姚星君头都晕了。他夸张地摇摇头,对身旁的仙友抱怨,"看来太帅也不是件好事,本仙君下凡一小回却不知要害多少女子相思一生。"大家照例对天姚的自恋一笑而过,可天姚的心却出乎意料地沉了一下。 是不是真有人在惦念自己呢?为什么他会渴望有人惦记自己?他也说不清,只是心里痒痒的,猫抓一样。猫……那道白色的身影又浮上心头,纤尘不染的白色美得有些不真实,"你要把这炭吞下去还没事,我就相信你"……笑容悄悄绽放,天姚虽未觉察,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天上的生活千万年不变,品茶、论道、下棋、炼丹……日复一日。从前他和仙友们在九重天阕之上俯瞰人间,总觉得人类渺小、卑微、可怜,然而亲历之后发现事情并非如自己曾经所想。人类的生命虽短,但每天都能接触到不同的人和事,这何尝不是种幸福呢? "自打从下界回来你就魂不守舍,该不会是学仙女思凡呢吧。"咸池星君见四下无人,低声调笑道,"天姚,你我守着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却从未亲自尝过它的滋味,真是太可惜了,你想不想……" "想,做梦都想。"天姚恳切地答道,"但如果对象是你,那我就死也不想了。" "别误会,如果对象是你,我也同样宁死不屈。"咸池满脸黑线,"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和我偷偷下去开荤?" "那如果被逮到怎么办?"天姚露出些为难的表情,"会不会天打五雷轰外带挫骨扬灰附赠永世不得超生?" 咸池简直要翻白眼了,喉咙里嘟囔了一句"你也配?!" "你说什么?" "我说最多也就打下凡间。" 天姚心里小算盘一扒拉,打下凡间也挺好,想什么时候吃肉就什么时候吃肉,天天都是荤的。嗯,稳赚不赔。他拍拍咸池的肩膀,"偷鸡摸狗的事你比我有经验,安排好了叫我一声。"之后便甩着手扬长而去,留下傻眼的咸池继续发呆。 咸池十分困惑地摸着鼻子,"我是说打下凡间,没说错啊,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好像反而还有点高兴?" 咸池星君果然是个中老手,很快就打点好了偷溜的种种细节,几天后的蟠桃宴正是机会。 要说这蟠桃宴还是西王母男变女后的产物,想当初身为男性半兽人的西王母坐在山巅,一记凌厉的回眸小箭似的射中了玉帝的心房,亘古绵长的爱情传说从那一刻展开。直到某年某月某一天的早上,玉帝毫无形象地嚎啕着从卧室奔了出来,"天啊,男变女啦!"诸仙大囧,只当玉帝做噩梦,结果等变成女人的西王母一出来,大家哭的哭晕的晕,玉帝还算是最冷静的。 天上,玉帝哆哆嗦嗦地抱着本《山海经》,"他是男人啊,他真的是男人,不信我给你们翻。" 地下,某作者按着《山海经》发誓,"我保证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出版需要。" 管ta男的女的还是不男不女,反正玉帝和西王母爱情是命中注定,打死也分不开的。"我爱你,不会因为你的性别改变而改变。"玉帝在众仙面前,捧起西王母的小脸一啃,大家便识趣地散了。成了女人的西王母脾气大变,再往后便有了这热热闹闹的蟠桃宴。宴上人多,少两个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却说咸池携了天姚一路飞奔逃出南天门下到人间,两人第一句话就是: "大路通天,各走一边!" "大路通天,各走一边!" 寻欢作乐这种事还是不和熟人一起的好,太羞羞了…… ************ 一个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正用扇子指着与两位朋友发脾气,"出来前说好的,你们俩谁都不许跟着我!" 同行的灰色衣衫的男子抱着臂轻哼一声,"走丢了可别哭。"另一位服饰光彩的公子也劝道,"出来前哪知道人这么多,还是一起的好。" "明早这见。"白小喵挥一挥衣袖,没带走一根鸡毛或狼毛。 第3章 寻欢作乐这种事还是不和熟人一起的好,太羞羞了…… 大路千条,风光唯有勾栏街最好。香醇的美酒、佳人的樱唇,尝过一次便再割舍不下,难怪无数男人在这销金窟里散尽身家。白小喵揽着身边的美女淡淡一笑,无限风光尽在唇边,他柔情似水的声音轻轻飘入佳人的耳朵,"今晚和我出去,如何?"美人略带羞怯地点点头,这事就算成了。 这种有钱又有模样的客人一向最受欢迎,而今晚这间花楼一下就接待了两位。 微醉的白小喵搂着姑娘的纤腰正要跨出门槛,一位美得有些邪气的公子正在众美簇拥之下进门。两人余光对视,暗自冷笑。 "这年头连神仙也喝花酒,哈!" "这年头连妖精也喝花酒,哈!" 风流倜傥的天姚轻摇纸扇,漫步于青砖铺就的长街上,路人纷纷投来或艳羡或爱慕的注视,没有该死的咸池在身边和自己抢风头,心中好生惬意。这是天姚讨厌咸池的另一个理由,不过在别人面前从未提起过。咸池那家伙一看就是副反派角色的嘴脸,哪比得上自己文质彬彬气质优雅,可每当他和咸池一起出现,咸池都会把他的风头抢光。没天理啊,这不逼着好人学坏吗? 勾栏街就在眼前,天姚却不禁停了脚步。天渐渐黑下来,家家都上了灯,灯火阑珊、莺声燕语勾起了他心中不可名状的悲凉。繁华总有衰落的时候,而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哎哟!"天姚突然捂着脑袋一声惨叫,弯腰捡起落在一旁的叉杆,随后仰头一望…… 此时若见美人含娇,本文十有十二将按照男权色彩极重的某文的高h同人剧情发展,才不要这么便宜天姚呢。当然那位写同人的马甲哥哥确实油菜花,我等小民只有仰望的份,就不剽窃人家了。(抄大红文是自找死路,咱要抄也得抄冷点的) 所以天姚看到的只能是两个因捉弄他而得意的坏妖。他乡遇故妖,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天姚蹿上茶楼,拉住郎小嗷和姬小花就叭嗒叭嗒地掉眼泪。 "是不是打傻了?"郎小嗷揉揉天姚的天灵盖,"这神仙也太脆弱了点吧。" 姬小花也慌了神,把天上的神仙打傻了,这可是大罪呀。"我们以后再不捉弄仙君,仙君大人大量就别吓我们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们,我只是……呜呜呜太激动了。"天姚扯过郎小嗷的衣袖擤了擤鼻涕,"小喵呢?" 郎小嗷厌恶地扯过袖子,信口答道,"死了!" 好好的茶杯转眼间化为齑粉,和着点滴殷红从天姚掌中洒落…… 姬小花和郎小嗷无言对视,想的都是一句话:"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他们哪知道天姚星君在上面一向以聪慧着称。 所谓傻,不过因为动了真情。由于太在乎那个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和周围的世界全忘了,人世间从来不缺这种傻子,而这种傻病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天姚感染了。 正文第四章 天姚着了魔似的傻笑,笑得瘆人。姬小花和郎小嗷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神仙是那么脆弱的存在就不拿叉杆打他了,这回完蛋了,打傻了。两只可怜的小妖精几乎已经能感受到灰飞烟灭的恐怖,"仙君,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更不该乱说话……"出坏主意的罪魁祸首郎小嗷也忍不住要哭了。 "不,是我失态。"天姚揉揉笑麻的脸颊,"只要小喵一切安好我放心了。" 小花、小嗷隐约中觉得天姚对小喵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而天姚自己又能好到哪去呢?他们对人世间的情爱同样陌生。 天姚靠在窗边,耳朵听那两只说着近来的轶事,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却早不知飞向何方。猫性独立,需要自己的空间,他懂,但他只想要一个小小的角落,这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那个猫妖有什么好?吓唬他不算,还踩他脖子,就连说话也没个好声气。可为什么晚上睡觉时那道白色的身影总会悄然入梦呢? "喂,走吧。"郎小嗷拍拍出神的天姚,又指指窗外渐浓的夜色,"该找间客栈睡觉了。" 烛光如豆,跳动的火焰映着美人水红色的衫子,白色的衣袖一挥,蜡烛灭了,房间黑了。帷帐中的低低呻吟化在了彼此的颈窝。 美人懒懒地偎在客人臂弯,心中竟有了些不舍。"白公子还没告诉如意您的名字呢。" 白小喵正回味着方才种种,不住地在心里暗自感叹,"还是当人好,同样的事人干起来就是比猫更有乐趣。"猛然被怀中的姑娘一问还真吓了一跳,幸好有千年修为垫底,才不至于被人看出心底的慌乱。人间一游让他知道了"白小喵"三字的恶俗,名字一定要改,还得改个像样的。自古芳草配美人……"在下白蘅芷。" 同样的夜,同样的床,有人风月无边,有人孤枕难眠。 月光下微风正对流云诉说着自己的想念,而流云却一个闪身躲出好远。愁闷的天姚独自靠在床头,眉间微蹙,似乎在为永远不可能互相依偎的微风、流云惋惜。如果不是因为咸池星君告诉他下面的世界别有趣味,他绝不会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他坚持要和咸池星君走相反的方向,他绝不会被那只猫妖抓住;如果不是咸池星君这次又约他下来,兴许日子久了他真的会认命,会把那道白色的身影的忘记。 "如果?"天姚自嘲似的一笑,"回去就建议西王母把蟠桃树铲了改种如果树。"他是天上的仙君,他是地上的妖精,如果没有那些如果,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相遇。而现在他们虽然相遇了,却好像微风和流云,他追得越紧他躲得越远。 天姚终于关上窗子睡了,隐约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弃他而去,之后是咸池星君指着他奚落地大笑…… 人们常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后院的大公鸡不知是叫第几遍了,天姚揉揉惺忪的睡眼,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离与咸池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匆匆下楼结了房钱要走,却被一旁的姬小花和郎小嗷叫住吃东西。 "这回就不了,还有仙友等我,回去晚了不好交代。"天姚笑着一拱手,"就此别过。"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板,结帐。" "小喵!"天姚转过身,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他热切地迎了上去,却被白小喵的冷眼钉在三步之外。 刚学会风雅的白公子怎么能让美女知道那恶俗的名字呢?没办法,只好矢口否认。白小喵沉着嗓子无比严肃地答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吧。" 幸好天姚机灵,尽管闹不清这是在唱哪出,依然坚持小喵说什么就是什么。"啊,是在下唐突了。"天姚深深地作了个揖,"兄台与一位故人长得实在很像。"随后便飘然而去。 ********************************** 云波之上,咸池星君笑弯了腰,"还当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闹半天居然是只猫。"见天姚星君隐忍不发,更加想逗弄他,"那猫妖虽说法力高强倒也不是完全没奈何,回头找几个修为高的仙君一起下去,不信收不了他。" "你什么意思?!"天姚警觉地瞪着咸池。 "把他收了,给你做个仙宠,不好吗?"咸池的语调暧昧而邪恶,"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想过。" "住口!"天姚一把抓住咸池的前襟,"敢对他不利,我就宰了你!" "哟,下一回凡间还学会威胁仙友了。"咸池的桃花眼微微一转,嘴角露出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几千年来从没见过天姚发脾气,无论仙友们怎么开他的玩笑,总是一副悠然之态。如今能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枉自己冒险陪他下来一回。 咸池本想再逗他几句,但看在自己这身新衣服的份上只好作罢。他拉开天姚抓在自己胸前的手,"我不过是想为你出口气而已,他装作不认识你,你就不生气?" 生气吗?应该生气吧,可自己怎么就一点也不生气呢?天姚疑惑地摇摇头,"他高兴就行了。" "你……你……"咸池愤怒地指着天姚的鼻子,"和你一起位列仙班,我都嫌丢人!"咸池转过头哼了一声,不再理天姚。亏这家伙和自己一样都是掌管桃花的星君,竟说出这般现眼的话。"唉……"咸池忍不住叹了口气。 天姚暗道,"我还没叹气呢,你叹哪门子的气。" 地上一日,天上一瞬,两人顺利潜回蟠桃宴,没被抓包。席间二位仙君风流倜傥的举止又在不经意间惹了新晋的小仙女们相思。 咸池手里握着酒杯,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谈笑风生的天姚。不管是仙还是妖,原来都一样傻,只知道一个劲地朝前看,却没发觉最美的风景就在自己身边。"本以为你下去学了七情六欲就能明白我……"咸池低下头暗自苦笑,"孽缘,都是孽缘。" 正文第五章 咸池心不在焉地坐在窗边看书,确切地说应该算看画册,画面上交叠的两只小人柔韧性不错,可惜模样稍逊。"创意挺好,画功差点意思。"他惋惜地摇摇头,早知如此还不如买那本贵些的,"唉,便宜没好货。" 咸池和天姚同掌桃花,但又不完全一样,用天姚的话说就是下流与风流的区别,表现在业余爱好上就是画册与字书的区别。咸池喜欢直奔主题,天姚则更欣赏意境,所以咸池从凡间偷偷带上来的那本《风流小道姑》刚从衣服里掏出个角就被天姚借走了。 第4章 穷极无聊的咸池已经把手上这本名为《龙阳七十二式》的内功秘籍图解本翻了一百二十七遍,就在准备翻第一百二十八遍的时候,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举着册子一会放远一会拿近,最后还满脸怪笑。把院里扫地的几个童子吓了一跳,虽然自家仙君向来行事不拘一格,但看到如此情景仍然不禁怀疑他是脑袋被门夹了。 咸池仰头靠在椅背上,脸上覆着那本册子。 天姚进来时,刚好透过窗子看到咸池的怪相。他对迎上来要打招呼的童子做了嘘的手势,随后悄悄溜进屋里,把咸池脸上的《龙阳七十二式》换成了自己手中的《风流小道姑》。"你这又是在玩什么?" "没什么。"咸池把书揭了下来,淫笑一如既往的暧昧,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你瞧,这书拿远了看不清贴近了也看不清,只放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才合适。" "废话。"天姚莫名其妙地瞪着咸池,不知这淫贼又在打什么馊主意。"你该不会是阳阳双修看多了吧?警告你,你爱和谁修我管不着,总之别打我的主意。" "唉呀,天姚仙君难不成是想为那猫妖守节?"咸池忽然一改之前玩笑的态度,压低声音正色道,"说真的,你要想把那个叫白什么的弄到手可得趁早,再过个千八百年凭他的修为恐怕就能和咱们天庭见了,到那个时候你再想干什么可就麻烦了。" 天姚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只是冷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咸池仙君的玩笑恐怕不太妥当,以后还是不开的好。告辞了。" "等一下。"咸池拿起书桌上的《龙阳七十二式》,"这个不拿回去鉴赏了?" 天姚风雅地摆摆手,"太直白,没意思。" 坐在院子里闲聊童子们见天姚星君要走,忙起身相送。咸池伫立窗前,灼灼目光全投在天姚身上。天姚出门转身之际与他目光相对,淡淡地露出一丝微笑,以证明自己没有生气。 咸池深知天姚的性子,相处了几千年真是想不了解都难。他讲究气质,脾气一贯很好,即便离开时心中已经平静,可刚刚自己说那话时,他还是本能地恼了。咸池掂着手里的书册,喃喃自语道,"远了你看不见,近了你也看不见,天姚兄,你到底要我站在哪里才能看得清呢?" 谁说反派讨人爱,再有魅力的反派人物也架不住被当透明啊。咸池星君负手而立,内心无限凄凉。 天上有仙君忧郁,地上有个小东西也很忧郁,因为他的尾巴和脖子正被一只耀武扬威的大白猫踩在脚下。 "大胆猫妖,敢踩本龙王!!啊~~疼,哟哟,猫大王饶命,小龙我知错了……"自称龙王的小蛇吐着信子哀求道,"回头给您送几个美人鱼来赔罪。" "鱼就行,美人倒不必。"反正鱼吃到嘴里一个味,长得漂不漂亮都无所谓。喵大王虽然给自己改了人模人样的好名字,但精神追求显然还不够档次。 随着扑啦啦一声响,一只生着五彩羽毛的大鸟落到跟前。"鸡……鸡……"小蛇被猫踩着动弹不得,只剩下啜泣的份。五毒怕鸡,不是谣传,小龙王开始后悔变蛇了,"鸡大哥,求求你别吃我,我的肉臭!" 山鸡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上前去,"不叫唤还真没看出是条蛇,长得跟泥鳅似的。"他抻直脖子歪着脑袋盯了一阵,然后用尖喙往蛇头上一啄,小蛇立刻疼得惨叫起来。 "听说蛇胆大补,还没尝过,小花,给我把它啄出来。" 可怜的小蛇连挣扎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被猫踩他忍了,被鸡啄他也忍了,可谁曾想还会遇到一只要吃蛇胆的大灰狼呢。杀千刀的老王八告诉他地上的世界很精彩,于是他从海游到江、从江游到河、从河游到溪,一路艰辛,不知游了多久才游到这,结果刚一靠岸就被捕获了。"早知如此才不听那些饭桶的建议呢,什么低调,变蛇倒是低调……呜呜,可惜命要没了。" 猫脚下的力量冷不丁又增加几分,踩得小蛇浑身发抖。"你在那嘀咕什么呢?有话大声说。" 自己跟自己说话都要管,俘虏果然不好当。"我说,我真的是龙,你们放了我吧,我会报答你们的。" 大灰狼一听"报答"二字,眼珠子登时射出两道绿光,"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 小蛇身子一颤,羞涩地问道,"你想要我以身相许?" "当然想啦。"大灰狼推开小白猫,温柔地抚摸着小蛇的身体,"听说龙筋是个好东西,你能把它给我吗?" 可怜的小龙王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鸡大哥,还是你吃了我吧,好歹给个痛快,剥皮抽筋太疼了!"龙王一哭,天上的铅云顿时压了下来,一时间风雨大作。 三只干坏事的傻了眼,"你真是龙啊?" "当然,要不是听了我家龟丞相近距离观察世界的建议,我这会应该在云层里飞……"小龙王话没说完就被变成人形的猫妖揪了起来。 "再哭我捏死你!" 白蘅芷提着小龙王的尾巴回到猫洞,发现干草窝早已湿得不成样子。"怎么办,赔我的窝。"小龙王脑部充血,眼珠子都快红了奇*書$网收集整理,想哭又不敢哭。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山上妖精们的窝、粮仓冲毁了不少,这会蹲在外面等着扒龙筋的估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我赔,我都赔,等我回去就是把龙宫都赔给你们也行!" "切~~谁稀罕啊。"白老大不屑地把小蛇扔到角落,抱起湿了的茅草出去晒。 青烟散去,小龙王化成一个青衫贵气的少年,腰间一枚龙型玉佩昭示着他尊贵的身份,然而在这座山上却没有一个妖精肯拿正眼看他。大家晒草的晒草、晒粮食的晒粮食,忙得不亦乐乎。 小龙王看到远处一个衣饰艳丽的男子正从地窖里往外搬粮食,立刻谄媚地跑过去,"鸡大哥,我来帮你!" 姬小花愤懑地瞪了他一眼,没理。小龙王讨了个没趣,却还不死心地围着姬小花不肯走。 "再不滚,我要啄你了。"姬小花感觉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雄性本能了,他已经许久没和别的公鸡掐架,早憋了一肚子邪火,又被小青龙的大雨一淋,正似火上浇油。 白蘅芷的鱼干晾的高没淋着,晒完草又悠哉地四处闲逛,难得见姬小花对其它公鸡以外的生物发脾气,便凑过去看热闹。他勾勾手指把小青龙叫到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小青龙生怕旁边干活的姬小花听不见,故意大声答道,"龙小青!" 白蘅芷猫躯一震,吐出两个字,"好土。" "大俗即大雅。"龙小青摇头晃脑地反问,"你说我的名字土,那你说个好的?别告诉我什么龙傲天、龙啸天之类的,我不想笑话你。" 才华多得不止横溢的白大王想了想,说道,"龙大狗这个名字我看就不错。" 龙小青愣了一阵,随后紧紧握住白蘅芷的猫爪,"白大哥,你认识我父王?" 白蘅芷强忍嘴角的抽搐,又问了一句,"那龙二狗?" "那是我二皇叔!"龙小青眼中闪烁起激动的泪光,"白大哥和我家是老相识?" "这个……呵呵,不相识。"白蘅芷竭尽全力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只是久闻大名。" 姬小花终于忍不住笑了。明明是讥笑,可在龙小青眼中却比龙宫里最大的珍珠、最艳丽的珊瑚还美。他怯怯地拉了拉姬小花的衣袖,"鸡大哥,你愿意去我的龙宫玩吗?" 姬小花继续干活,假装没听见。也难怪他生气,他是鸡妖不是驴妖、马妖,负重不是强项。好不容易从山下老远的地方背点粮食回来,就为了喝回腊八粥,结果被这小龙一场大雨全给弄湿了。 "鸡大哥,你还生我气?" "我……我不生气。"姬小花强忍把龙小青啄成筛子的欲望,装出平静的表情,"只是,你何时见过会游泳的鸡?" 正文第六章 大家都说天姚仙君变了,变深沉了,仙君们为此议论纷纷,一致认为这是爱情的力量。于是无论天姚走到哪,都会遇到好奇心旺盛的拦路虎,"天姚兄,说说,哪家的仙子?"一开始天姚还能耐着性子向大家解释,他这些天忙着学习(男男双修图解秘籍),深刻认识到了自身不足(以前没做过这方面研究),准备改过自新(对照教材认真领悟)。当然他这番冠冕堂皇话没一个会信,他越解释大家越觉得事情有古怪,发展到最后,就是他多了一条绵延老长的由广大偷窥爱好者组成的尾巴。 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搂住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咸池星君哭喊,"咸池兄,不要拒绝我,你不能这么狠心!"之后,事情果然如天姚所愿,大家的关注焦点全转移到了咸池仙君身上。 "咸池仙居,不要拒绝啊!" "天姚仙君是真心的!" "升仙五千年,终于看到个爱恨缠绵的故事,感动死我了。" …… 不要怪大家内心扭曲,任谁过了几千年一成不变的日子都免不了会产生些类似于"唯恐天下不乱"的看客心理。毕竟脑内剧场丰富、善于在平凡生活中寻找不平凡的yy星人还是少数。 这个晚上,又是孤枕难眠。从绵羊数到烤羊腿,再从烤羊腿数回绵羊,数了不知多少个轮回天姚依然比账房先生还清醒。 为什么小喵假装不认识我呢? 我做错什么了? 他不喜欢我吗? 他不想见到我吗? 第5章 一个个问题逼得自寻烦恼的天姚头疼欲裂。人生很痛苦,为什么仙生也不得清闲?天姚忍不住开始思考是否需要自毁修为,然后寻个小河沟蹲在底下当石头去,这样应该就能无欲无求了吧。 为什么一有欲求就会有烦恼?真头疼。天姚揉着太阳穴,一边揉一边骂咸池,"当初谁叫你往东的,你不往东我能往西吗,我不往西能掉到这山头被白小喵逮着吗,不被他逮着我能放不下他吗?" 其实心里有个放不下的念想也挺好,至少能感觉到自己是个活物。 偷溜。这念头一起,便再放不下去。 私自下凡,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依天姚往常的性子,不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轻易涉险,倒也应了那句老话: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只是陷入爱河的人普遍脑筋迟钝,所以他真的就傻兮兮溜了。 守门的天兵天将老远就看见一个飘逸的身影奔来,那袅袅娜娜自命风流的小样除了天姚仙君不做第二人想。"怪可怜的,被拒绝了还得整天对着,就让他下去散散心吧。"管事的一挥手,大家假装没看见齐刷刷躲进黑暗的角落。 愚人自以为得计,直感慨自己有旁门左道的天赋。 夜已深沉,小妖精们通通找地方撒野去了,大妖精们白天忙着装人这会早睡死了。天姚仙君在山头成功降落,无比苍凉无比凄怆地摆了个怅然对西风的造型,"啊,那天我就是被绑在那棵树上!"一绑定情可比一吻定情牢靠多了,天姚窃喜。 虽说管天管地管风流,可凡事落到自己头上总还是有些晕。 天姚按照记忆摸进白大王的卧室(卧洞?)。洞中漆黑一片,深处隐隐传来浅淡的呼吸声。待会会摸到什么呢,猫咪软绵绵的身躯还是男子精健的胸膛?有悬念才有期待。 "来者何妖?!" 一声断喝把蹑手蹑脚的天姚星君吓了趔趄。"我……是我。" 迷迷糊糊的白大王嘟囔了一句,"'我'是谁?不认得叫这名的。"他将不速之客按倒在草窝上,随后依着本能把身体压了上去。 背后那厮实战经验非常丰富,比只看过图解本的人要强千百倍,于是无力反抗的天姚只能任由对方压着。他承认自己畅想被劫色很久了,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疼啊。龇牙咧嘴的天姚哼了一声,"使那么大劲干嘛,我又没反抗!" 半梦游状态下的白蘅芷哪顾得上身下的人是否反抗,只知一味用力。天姚向来金贵,没受过苦吃不住痛,不禁大叫,"来人啊!救命啊!" 结果洞里哗啦啦涌进一大群,其中包括打牌输了好几局,插了一脑袋草棍的小龙王。可怜的天姚半卧在干草上,前襟大敞春光泻尽,双手被摧花悍匪白大王反拧在身后。插草标的小龙王与遭凌·辱的天姚默默对视,然后同时惊呼: "天姚仙君!" "龙王陛下!" 世上最惨烈的事,莫过于自己不堪的样子被半熟不熟的人看了个真切。泪光闪闪的天姚被姬小花和郎小嗷合力抢了下来。 "猫发起狂也不好惹吧。"郎小嗷帮天姚把衣服拉好,"不过你别怕,他对你没坏心,压你完全出于猫争夺领导权的本能。"哭丧脸的天姚心道,"我倒宁愿他对我存点坏心呢。趁天姚揉手的工夫,姬小花则帮小龙王把脑袋上的草摘了个干净。 重整山河的天姚仙君与龙王见了礼,恢复往昔气度的两人都对刚才发生的意外选择了失忆。"龙王陛下,怎会在此?" "本王……呵呵……想见识下外面的世界,随便逛逛。"小龙王尴尬地一笑,随即反问,"不知仙君到此,可是有什么公务?" 这回轮到天姚难堪了,总不能说是想小猫咪了吧。幸好修炼数千年的脸皮比较厚,还不至于露出破绽,"在下……来拜访故人。" 多亏小龙王单纯好骗,没再多问一句"仙君见什么故人非得等半夜?"否则他就只能解释说忘记时差了。至于活好几千年的岁数怎么还会犯这种低等错误,那就权当他智慧有限吧。 低血糖魔王白蘅芷已被三盆凉水彻底浇醒,显然他并不记得刚刚做了什么,还一脸惊诧地拉着天姚问,"你手怎么伤了?谁那么大本事连天上的仙君都敢打?!"天姚无言苦笑。 天上一日,地上数年。不断思念着的天姚,对白蘅芷来说不过是个少见的故友。 几天后小龙王回家了,天姚也返回了天庭。临别时,小龙王与白大王依依不舍。白大王拉着小龙王的手,两眼晶莹,"小兄弟,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我决定给这座山起个名字。" 白大王面向众人,朗声说道,"从今往后,这就叫'踏龙山'!" 小龙王满脸黑线……"谢谢白大哥。" 正文第七章 这一次下凡手续齐全,天姚的腰杆挺得分外直,腰间的玉佩随着步伐的节奏摆动,无暇中隐约有奇特的光彩流转,看得出并非凡品。 东西是刚从咸池那抢来的,目的是送给他亲爱的小猫咪。 事情要从天庭的一天前地上的几年前说起。小龙王满面娇羞的腾云而去,天姚足踏祥云也正准备离开,却被一只火红的小狐狸从后面拖住。奇-書∧網小狐狸的声音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加尖细了,"仙君答应过带我走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妖精们一经提醒纷纷帮腔,都说仙君不能始乱终弃。尽管白蘅芷自己不稀罕什么天庭,但作为一个好大王,他还是要为小狐狸的幸福据理力争,"就是嘛,仙君。你答应过要带它去玩,可不能反悔。" 想当初天姚被白大王及其同伙们合力捉弄,自尊心、自信心严重受挫,忽然遇到个对自己青眼有加的活物,结果一时兴起没管住舌头。其实天姚把小狐狸当作仙宠带回去也没什么,可这次他是偷溜出来的,怎么能再抱只狐狸回去呢?当然他又不好意思告诉人家,自己是偷着跑出来的,感觉像小屁孩翘家,太没面子了。所幸历经好几千年风雨的脸皮早已百炼成钢,撒起谎来比真的还真。"这个白兄有所不知,小狐狸是你的手下,我要带它走,需要下聘礼,可这回出来的急,什么都没带,等我上去取了东西再来。" 小狐狸一听又不乐意了,"天上一日,地下就是好几年,人家不想等。"大方的白大王也说,"咱们都是熟人,我还图你什么东西?再说又不是人类嫁女儿,还要聘礼。" 天姚仙君没办法,只得端起一副腐儒的架势,表示要的就是那繁文缛节的调调。众妖拗不过他,只得应了。 天姚一回去就翻箱倒柜,满心欢喜地想要送个卓尔不凡的礼物给他与众不同的小喵兄。可左看右看也没看上一件,简单了嫌粗陋,华丽了嫌艳俗,直想把自己打个包送过去得了。烦恼之际,正好咸池仙君来访。 "天姚兄,我这负心薄幸的美名可全拜你所赐,不知你准备什么时候向仙友们澄清。"咸池仙君这些时日已被无数人指指点点,着实有些吃不消。他见天姚不理自己,便笑着说了一句,"见过抄家的,没见过抄自己家的。" 咸池一生说过无数句话,但这句是他最后悔的。 天姚听了这话,一个猛回头,将目光盯在咸池的腰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伸手探向咸池的腰带。咸池心底一热,不及大喜先是大惊,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可挡完又有点后悔。多么难得啊,他终于对自己下手了,千万不能打击了他的积极性。咸池声音因激动而略带颤抖,"那个……先把门插上。" "多麻烦!"天姚一反往日的文雅,粗暴地拉住咸池的腰带,"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咸池觉得自己全身能充血的部位都充血了,热得几乎要烧起来,"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把门插上安全些。" "哪来那么多事?!"天姚的爆发力超常发挥,轻而易举地将咸池按倒在床上,又易如反掌地扯下他的腰带,再恬不知耻地抢了他的玉佩,最后把皱巴巴的腰带扔回咸池脸上,"玉佩不错,归我了,就当给你个面子,别客气。" "你劫我的财还是给我面子,叫我别客气?!你知道这块玉佩对我有多重要吗?我死也不能给你!"咸池委屈地赖在床上不起,叫嚣道,"除非你再劫个色!"结果被天姚扔了出去。 咸池不傻,从天姚如狼似虎的神态也猜的出那玉佩将来的主人是谁,苦笑,还是苦笑。只盼着有一天,那人兜兜转转之后,最终能发现自己的好,与自己相洵以滋,相濡以沫。 生同衾;死同椁,说起来简单实现起来却太难,只因那个人未必肯给我们机会。爱捉弄人的大白猫有什么好?不堪大用的天姚星君又有什么好?正所谓: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谁说的清呢。情这一事,大概就在个糊涂。 九重天上的一成不变是活着,九重天下的喜怒哀乐是生活。如果天上的人有了情,懂了喜怒哀乐,该是什么样呢?就是天姚、咸池这样的衰样吧。 春风吹绿了流年。小狐狸的明眸灿若双星,它坐在树下,透过大树层层的枝叶仰望天空,蓝蓝的颜色静寂、澄澈。天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听小龙王说,那里很寂寞,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样的,没有地上好玩。可它喜欢的人在天上,它想要去陪他。 这一天,踏龙山格外热闹。白大王收了天姚仙君的礼,亲手把小狐狸交给他,临别时一个劲地叮嘱,"它年纪小不懂事,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天姚兄要多忍让些。" 第6章 其实这话说不说都无所谓,暂不论天姚的"忍者"特质,就算看在白蘅芷的面子上他也得把小狐狸供起来。 妖精们哭哭啼啼,嫁女儿似的送走了小狐狸。小狐狸在云端,看着熟悉的哥哥姐姐们渐渐变小直到看不见,从未有过的恐惧涌上心头,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天姚忽然觉得肩头有点湿,这才发现小狐狸有点不对劲。 他托起小狐狸尖尖的脸,惊叫道,"你居然哭了?!"在他的印象中妖精似乎是没有眼泪的。 小狐狸抹抹眼睛,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天姚怀里。"我有点舍不得哥哥姐姐们。" 刚上到天庭,小狐狸就干了件露脸的事--把啸天犬咬成斑秃。说实话,事情也不能全怪啸天犬,人家是狗,狗要猎狐,也算本能,只可惜它挑错了对象。却说,小狐狸那可是跟在凶悍的猫老大和残暴的狼老二屁股后面操练大的,它没继承那两位先生的"遗志"并发扬光大,已是很给面子了,哪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招惹。 当天姚仙君和二郎神追到案发现场时,小狐狸正骑在狗身上,还叼着一嘴狗毛,可怜那啸天犬挣扎不是不挣扎也不是。 就这样,天姚仙君领着他火红的小宝贝,在众多仙友艳羡的注视下回府了。 "没想到天姚仙君居然能收服这么厉害的狐妖。" "是啊,他本事还真不小,平日没看出来。" "不会是色诱来的吧?" "唉,以后打主人要看狐狸的面子了。" 正文第八章 天庭上到处都在议论天姚仙君新抱回来的狐狸,说它不是个省油的灯,往后见了天姚要小心,万一仙宠护主扑上来就麻烦了。天姚对此很满意,要说小人得志有点过,反正至少是小人物突然受到夸张的瞩目。 一晚,咸池抱了坛不知从哪偷来或骗来的好酒到了天姚府。往日到这都会有童儿迎接,可今天怎么半个鬼影都不见?咸池推开大门,刚往里走了几步,便闻到屋里隐隐传出一股桂花香。于是放轻脚步悄悄地走了过去,然后猛然将门一推。 屋里的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一碗桂花酒全数翻洒在石榴红的裙子上。咸池盯着女子酡红的双颊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你在偷喝天姚仙君的桂花酒?" 女子先是摇头,后来看看自己满身的贼赃,又点了点头。咸池潋滟的目光绕着女子窈窕的身材转了几圈,随后露出标准的大色狼式微笑,"那酒有什么好喝,来尝尝我这坛赛文君。"可怜小狐狸只见过大灰狼,没见过大色狼,还以为遇到的是个好心人。 "我叫胡黎,你是谁?" "我是咸池仙君,和你家天姚仙君是好朋友。"咸池帮胡黎倒了碗酒,"来,尝尝看。" 小狐狸仔细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甜的。"随后高高兴兴地一饮而尽。 "喜欢就多喝点。"咸池热情地又倒满一杯。眼看小狐狸从脸到脖子红了个通透,咸池愈发兴奋,难忍的燥热从一点蔓延至全身。暗道,难怪天姚那家伙三天没出门,闹半天是藏了个美人在屋里,我要得了这么个活宝贝别说三天,就算三年不出门也使得,只叹他个良宵短,情丝长。 这赛文君入口香甜,但后劲极大,不知不觉喝多了就会长醉不醒。咸池当然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才会笑得如此阴险。小狐狸不胜酒力,刚喝到第三碗就露了尾巴出来,毛茸茸的一条搭在椅子上,咸池看来别有番风情。他扶住胡黎渐渐软下来肩膀,低声问道,"要不要我扶你上床?"小狐狸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酒醉的狐狸美人在床上辗转呻吟,更显娇媚,咸池却意外地没有扑上去。不要误会他的人品,这绝对和道德与自制力无关。小狐狸是意外的收获,他真正的目标还是天姚。待会等天姚回来,他会用同样的手段将之灌醉,然后把两个美人都放在床上,想o哪个o哪个,想x哪个x哪个……咸池抹抹嘴角的涎水,继续坐在桌边装正人君子,眼睛却忍不住地往床上瞄,心里暗叫,"对,对,衣服再往下拉点!" 红烛摇,帷帐垂,谁人踏着月儿归?咸池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立刻把衣领拉开了些,他斜靠在桌边摆了个无比拉风的造型,然后等天姚推开门的瞬间祭出法宝--邪·魅·一·笑。这是屡试不爽的一招,咸池曾靠它令无数英雄(英雌)拜倒在自己的脚下。然而世事无常,世上从来没有一件事是绝对的…… 天姚看到咸池在自己房里先是一愣,之后飞快奔到床边看小狐狸。可怜咸池那宽广的、适宜依偎的胸膛就这么被无视了。天姚帮胡黎拉好衣服,又用审视的目光将咸池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没对她做什么吧?" 咸池心下一喜,以为是天姚吃醋了,装出一副刚吃饱的模样,"就算我真做了,你能怎么办?"潜台词:难道替她报仇把我做了? 天姚无所谓地笑道,"不怎么办,顶多生了小狐狸你抱走,我不喜欢孩子,无论什么物种的孩子。"咸池讨了个没趣,低声骂了一句,"算你狠!真没爱心。" 看到咸池失落如斗败的公鸡,天姚大悦,暗自感叹,"小样的,跟我眼前玩邪魅一笑,也不看看本仙君是谁?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哼,这天上最有魅力最有气质的男仙以前是我,现在是我,将来还是我,永永远远都是我!" 各怀鬼胎的两只四目相对,正是武侠小说中高手对决以气场取胜的情景。在这种时候,通常先开口的都是失败者。 咸池倒了两碗酒,把其中一碗推到天姚跟前,"来,尝尝看。" 天姚可不像小狐狸那么好骗。他端起酒沾了沾唇,"你怎么不喝?"咸池明白赛文君的厉害,本不想喝,但又怕天姚起疑,只好硬着头皮抿了一口。即便如此,还没忘给自己找台阶下,"嗯,好酒就得慢慢喝慢慢品,饮牲口似的那就暴殄天物了。" 就这样有品位有内涵的舔啊舔的舔了将近两个时辰,天姚终于光荣地倒下了。咸池虽还能动,却也头重脚轻,他勉强将天姚扶到床上,自己也随之倒下。他现在的确如愿以偿左拥右抱了,只可惜已经没有任何作案能力。 天姚胡黎就是和谐的一家,于后半夜合力将咸池小三踹到了床下。所谓:为他人作嫁衣裳,就是咸池仙君啦,同时也再次印证了一个真理:世上确实有种命格叫做炮灰。 第二天一早,胡黎抬起惺忪的眼皮,见天姚躺在身边,想也不想直接把脑袋扎了过去;天姚揉揉迷茫的睡眼,见胡黎躺在怀里,想也不想一把搂紧了。可怜的咸池仙君与地板君共度良宵后浑身酸痛,好不容易站起身来,赫然发现床上的两只正无比亲密地抱在一起,没给他一点机会……可怜的咸池感到很寂寞、很失落,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你们,不知道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吗?!" 大清早,几个晨练的仙君对着南天门的方向远目,"刚刚似乎有人泪奔。" "好像是咸池仙君,他也会泪奔?" "新造型吧?" "流行新趋势吗?那我回头也练练去,难得有机会紧跟时尚的脚步……" 苦闷的咸池正躲在人间一角疗伤,静静舔舐自己受伤的心灵,哪里想到自己的一时失态竟引发了一场超大规模的天庭版"东施效颦"。 晕乎乎的天姚一觉醒来,猛然发现自己身边的仙友们都被外太空邪灵附体了,一个个哭的比丧尸还难看。吓得他忙躲回府里,胡黎和两个童子将大门紧闭,四只一起躲在床下发抖,生怕外太空邪灵发现这还有漏网之鱼…… 正文第九章 烟雨楼上八婆会的年轻女成员们正在对窗下走过的帅哥评头论足,他英俊的脸庞、倜傥的风度在潇潇细雨的笼罩下,更显出几分忧郁的美。姑娘们在楼上拼命地挥舞着手绢、黄瓜、菊花等招眼的物件,"帅哥,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 帅哥抬起精致的下巴,对姑娘们淡然一笑,那明媚中带着忧伤忧伤中透着明媚的笑容顿时将姑娘们轰杀至渣。姑娘甲咬着手绢靠在窗边,"连笑都带着凄凉的味道,我……我不行了!"姑娘乙做西子捧心状,"美人如花隔云端,如果你我的相遇只是一场梦,就让我长睡不醒吧。"姑娘丙比前两位更进化了些还用上了道具,她坐在窗台上,用最美的姿势将碾碎的*撒了一地,幽幽念道,"所谓一见钟情,原来就是这样……" 咸池对后援会的热情早已司空见惯,深知粉丝想要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合格的偶像,首先要学会装面瘫,越面瘫粉丝就越热情,甭管私下是多么三俗,台面上都得玩寒武纪。当然面瘫也要适度,偶尔也得稍微笑一笑,其中以45度仰望天空眼神悲凉嘴角上扬为最佳造型。没办法,伤痕帅哥总是有市场的。 就这样,咸池表情诗意、身上湿意、内心失意的消失在了街角。至于传说后来有几个外形奇特的同学,以同样的姿态在烟雨楼下晃动结果被板砖狂砸,那就只能说是意外了。 这就是无数浪子所渴望的桃花吗?人见人爱,夜夜游走在不同的床笫间,只是真正喜欢的人永远不会对自己打开房门,这是他的命,也是天姚的命。其实他们本不必为此痛苦,因为他们本不该对任何人认真的,可谁让天命中依然存在变数呢? 不管了,哪怕是黄粱一梦,也总强过梦都没有。咸池抹抹额上的雨水,身后立即传来女孩子的唧唧声"好帅啊,果然湿身王道。"咸池强忍虎躯一震的冲动,叹口气,走远了。 第7章 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没人告诉他今天会下雨啊。 咸池孤伶伶地走在郊外,离上次下界不知隔了多少年,照理说应该更繁华才是,可怎么看起来好像反而更荒凉了呢。 "仙君留步。"咸池听到后面的人似乎在叫自己,忙停住脚步把头转了过去。来者是只狼妖,与咸池的猥琐下流相比,倒是这狼妖更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咸池见他腰板笔直、双目精光毕现,也忍不住严肃起来。 狼妖走到咸池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知这位仙君近来可见过天姚仙君?" 咸池一听天姚二字,登时警惕起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和天姚仙君是……" "在下本名叫郎小嗷,现在又起了个人的名字叫郎懿。"自从起了人的名字,郎小嗷愈发像个人了,五讲四美一个不落。"不知天姚仙君和舍妹胡黎还好吗?" 好,何止是好。一想到那二位合力把自己踹下床,一想到自己连做小的机会都没有,咸池心里又泛起阵阵酸楚,做仙君做到他这份上也算个极品了吧?咸池微笑着答道,"他们很好,放心吧。" "嗯,"郎懿幽幽地叹了口气,"天姚仙君心地善良,胡黎有他照顾,我就放心了。" 咸池听这话茬不对劲,有点像遗言,赶紧追问了一句,"郞兄可是有什么想不开的?我看郞兄资质甚好,不出五百年定能飞升成仙,可万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仙君觉得我资质好吗?"郎懿精干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好又有什么用,等天打五雷轰灰飞烟灭后,都没区别。" "别叫仙君,听着怪疏远的,还是叫我咸池吧。"天打五雷轰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的,除非真的罪大恶极。咸池试探着问道,"郞兄未免想的太多了,如果信得过在下,能否说来听听。" "皇帝不仁,枉杀忠良,我想……" 咸池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了。真没想到眼前的大灰狼,竟是隐藏于妖界的大侠,诛昏君好啊,理想很远大。"郞兄如果是担心遭天谴,那倒不必。我只是想问,把他杀了以后怎么办呢?你取而代之?" 咸池早知道眼下这个皇帝是个窝囊废加小心眼,亲近的都是些个弄臣。对有才干的大臣既想用又怕用,生怕他们羽翼丰满抢了自己屁股下面的龙椅。这样的皇帝通常是两种结局:一.怕什么来什么,大权落在外戚宦官手里,自己做摆设;二.被起义军咔嚓,嗝屁着凉。据上头司天命的仙君说,这位皇帝日后会被不堪忍受自己打压的大臣推翻,然后被关在冷宫里抑郁而终。反正都是死,怎么死差别都不大,只是现在宰了他,那些起义的大臣又还没做好接手的准备,搞不好会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大灰狼是头聪明的小动物,一说就通,立刻表示暂时放弃行刺计划。"仙君,哦不,咸池兄可是要去京城?" "闲来无事,正想去见识下天子脚下的风光。" "那正好,不如同行吧。"郎懿隐隐地咬着牙,"只是风光恐怕不太好。" 咸池开始还不太理解郎懿的意思,等他看到城墙上吊着的那两个满身血污、随风摇动的男女尸身全明白了。那二人已被挂了有些日子,腐臭的味道逆风都能飘出十里地,黑洞洞的眼眶空着,不知是被食腐的鸟啄着吃了还是掉了,时而有白色肉虫从里面探出头来张望。从二人的衣饰看,生前也是显贵的人物,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会是这般惨状。 可怜啊,再勒两天估计脑袋和身子就能分家了。咸池摇摇头,即便人死后都逃不出这副尊容,也没必要这么挂出来吓人啊,活该这皇帝不得好死。正想着,只听啪嗒一声,一只白色的小虫子失足落在自己脚面上,又扭了几下……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咸池终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小脸由红转白又转黄。郎懿扶着他坐到路边休息,一位路过的大娘好心递了个帕子过去,小声安慰道,"两位小兄弟从外地来吧?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昨天有位外地来的行商,被蛆虫砸了头,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挺过去了……唉,造孽啊。" 正文第十章 "闹半天被大尾巴蛆踩了脚,还是小爷我的福气?"恢复了元气的咸池正臭着脸发牢骚,同时在心里暗咒狗皇帝不得好死。 行到僻静的巷子,郎懿忽然忍不住靠着墙抽泣起来。咸池平生最怕见眼泪,尤其是男人的眼泪,竟怔怔地望着郎懿不知如何是好。 "我救夏清和是为了让他与夫人双宿双栖,不是为了让他死在昏君手里!"郎懿猛地抬起头,逼视着咸池,"狗皇帝杀了我的人,你说我该不该将他千刀万剐?!" 咸池点头如啄米,看郎懿满脸要吃人的表情,哪敢说个不字。可又忍不住问道,"什么叫你的人?" "夏清和被我从河里捞上来时,剩的不到小半条命,全靠一口游气吊着,是我消耗自身修为替他疗伤才从阎王老子那抢回来。他的命是我给的,难道不是我的人?我要他快快乐乐的活着,他就不该受苦。"郎懿威严又略带倨傲地哼了一声,"如今谁坏了我的事,将来定要他加倍奉还!" 这头狼真的是出于正义,想为屈死的忠臣报仇吗?咸池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相思成狂的症状? 一个男人伫立在大路长空之间,痴痴地对着赤日苍穹发呆,日子一点点地过去了,却再没听到过那熟悉的马蹄声。终于有一天,男人再无法忍受等待的煎熬,便踏上了寻觅的旅途,结果却得知斯人已逝,那青衫白马的身影注定只是大梦一场。再往后迫害者与复仇者进行终极对决,迫害者不得好死,复仇者终生抱憾…… "咸池兄,在想什么?"郎懿在咸池眼前晃了晃手指,"走吧。" "没……没想什么。"咸池打死也不好意思告诉郎懿自己刚才都想了些什么,毕竟yy自己身边的人总是不太合适的。"不过说老实话,这故事虽然狗血,可还真挺感人的,我果然有后爸潜质。"咸池在心底默念。 郎懿带着咸池在城里闲逛,他们远远地看着皇宫,分别说道: "总有一天,这的主人会死在我手里,而且死无全尸。" "好啊,我等着。我倒要看看那位新主人会是何方神圣。" 此时,皇宫中骤然起风,飞沙走石打得人脸上生疼,随后黑云压城,宛如从地底逃出的恶魔临世。而宫外则依然晴空万里,鸟语花香……路人见状纷纷小声议论,是不是皇帝杀夏将军夫妇的事触怒了天庭上仙。 所谓妖孽、邪星,就是不杀你也要吓唬你,让你活得胆战心惊。否则怎对得起这孽、邪二字呢?郎懿与咸池相视一笑,飘然远去。集市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并没因城外悬尸示众的事受到影响。倒是那些达官显贵们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失了往日的威风,今天挂在城外的是夏清和夫妇,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伴君如伴虎,特别是疑心病极重的君王,这朝不保夕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郎懿把咸池带到京城最好的客栈,要了最贵的房间,因为这里能看到皇城。郎懿站在窗前,欣赏呈噬人状的乌云。咸池得意地负着手,"我别的本事没有,都是些雕虫小技,不知能入郞兄的眼吗?" "迟早有一天,我要吃那人的肉,嚼那人的骨!"楼上风大,将郎懿的袍袖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那心头的火热。他为什么会对个素未谋面的人恨之入骨,那原因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承认。"晚上我要去把他们夫妻的尸身取下来埋了,整天挂在外面风吹雨淋的不像个样子。" 咸池也有此意,可一想到某些白花花的小昆虫他就抑制不住胃中的翻滚。幸好郎懿告诉他,他只要帮忙让守城的士兵睡过去就可以,尸体的事由自己处理。 夜色撩人,正是做美梦的时间。现实多么讨厌,幸好我们还有梦能够慰藉心灵,这样等醒来后再受苦也不怕了,因为我们可以安慰自己"好好活着吧,总有一天梦会成为现实"。那他们做过梦吗,做过这样的噩梦吗? 咸池用手帕捂住鼻子,看郎懿毫不畏惧地将两具腐尸装敛,不禁问道,"你不怕?" "怕什么,小时候找不到新鲜的食物,比这更难看的我都吃过。"郎懿觉得把他们与自己的食物做比较不大妥当,摇摇头对咸池惨淡一笑,不再说话。 咸池虽是杂曜邪星,但在天上过的好歹也是清净日子,看不惯这下面的污秽,捂着鼻子在四周游荡。他其实早已发觉远处高高的杂草丛中有古怪,又不愿打草惊蛇,便装作不经意地到处游走。如果不是郎懿心里太难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死人身上,他也该发现的。 咸池提起衣摆,漫步在杂草间就跟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同样优雅。走到一处,他静静地停下脚步,笑道,"后面的壮士,出来吧,下次再玩藏猫猫记得找个好地,这蚊子多。" 两个身形彪悍的男子自杂草后起身,不及说话,先上上下下一阵挠,似乎被蚊子咬得挺惨。 这两人是夏清和的亲兵也是帐中的副将,一个姓王一个姓赵,今夜前来也是为给将军夫妇收尸,于是四人合力把夏氏夫妇埋葬,也算入土为安了。这两个人跟随夏清和多年,夏清和一直以为马革裹尸会是他们也是自己的最终归宿,可谁曾想一代良将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事情是由一句"紫微破军,为臣不忠"而起。放眼朝中,唯夏清和有此二星在命宫,皇帝起疑但又拿不住他的把柄,便在出征时扣了他的精兵,只给他一些老弱伤残,结果可想而知。 第8章 踏龙山一役大败,主将夏清和下落不明,有奸佞趁机对皇帝进谗言,说夏清和定是降了。几个月后夏清和还朝,说自己受了重伤被山上的百姓所救,结果话未说完就被打入死牢。皇帝在朝堂之上大骂夏清和是条吃里扒外的狗,这次定是被派回来当奸细的。 郎懿听到这,沉着脸问道,"皇上为什么如此肯定?" 王将军叹了口气,"那山头陛下又不是没派人找过,明明是荒凉一片,哪来的什么人家。皇上原先只是想挫挫夏将军的锐气,没料到将军会遇险,见他活着回来本是高兴的,不想将军竟会说谎,所以就……" "所以就不问青红皂白杀了他?" "听说夏将军是自裁的。"王将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是个粗人,没读过几年书,虽然不明白将军说谎的理由是什么,但我相信我家将军和夫人绝不会干通敌卖国的事!" 咸池悄悄按住郎懿颤抖的手,平静地说道,"往后离踏龙山最好远些,那山本是福地,如今被凶戾之气侵扰,山民不得以才使用障眼法,不想却累得无辜者受难。" 赵将军惊诧地叫道,"难道我家将军是被仙人所救?那今日皇宫上空的异象是……?!" "紫微破军一说并非妄言,但不是指你家将军,往后你们投奔这个人一定可以大展鸿图。"咸池摆摆手,"今晚的话到此为止,天机不可泄露,那个人你们迟早会认出来,现在韬光养晦拿住兵权才是正事。" 之后一阵青烟飘过,咸池与郎懿便没了踪影。王赵二人忙对着他们刚刚站过的位置磕头,直说遇到仙人了。 正文第十一章 咸池和郎懿在回客栈前,找了澡堂子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痛快。特别是咸池,把自己搓得比油焖大虾还红,生怕身上留下什么不好的味道。他不时拿眼角偷瞄郎懿,照天姚的形容那家伙应该是个淘气难缠角色,可这一天相处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成长的代价? 他的身材怎么那么好,他的脸型怎么那么正,他的长发怎么那么柔顺,他的眼神怎么那么深邃,他的气质怎么那么冷峻?咸池看得有点出神,在头脑中扳住他的肩死命摇晃问了无数遍为什么啊为什么?!苍天为什么要让自己见到他呢?真是孽障啊。 咸池别过头,不忍再看,他怕再看下会出事。是的,一定会出事,那家伙长得太完美了,正是他欣赏的类型,他真的很想挑点毛病出来,然而竟连一小米米的缺陷都找不到……咸池低下头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不得不承认,一种不好的欲望正在身体内沸腾。真想……真想抓花那家伙的脸啊。 郎懿从进池子开始就没说过话,整张脸就跟被冰冻过似的。其实他不说,咸池也猜的到。"别责怪自己了,你救他是为他好,你不告诉他自己是妖精也是理所应当。"咸池拍拍郎懿的肩膀,"就算夏清和这次不死,再过三十年四十年终归是要死的,他陪不了你一辈子。" 热气氤氲,郎懿的身体却在不住地颤抖。三十年四十年,对他和咸池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也许是一盘棋,也许是一壶茶。记得在临别时自己对夏清和说,要他一辈子快快乐乐,他答应了。青衫白马的背影依稀还是刚刚的事情,是啊,他答应自己了,他骑在马上,在山下与自己道别,保证一辈子都会快快乐乐,可谁想到他的一辈子竟如此短暂。 曾经他是一头孤狼,在山野间奔跑,对着月亮嚎叫,只要填饱肚子就没有烦恼。一天,他顺着小路到了一座荒山,在这认识了爱作弄其它动物白猫和心地善良的山鸡,他们采日月之灵气有了人形,可本质上还不是人。他们没有人的感情,也就没有人的快乐与烦恼,依旧过着形同走兽的日子。后来,直到小狐狸被天姚仙君带走,他们才明白原来想念是这种滋味……那天他一次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咸咸的,不好吃。 之后过了几年,踏龙山下越来越不太平,经常有好多好多人在这打架。人是种凶猛的动物,连打架都和一般的动物不同,是要往死里打的,所以踏龙山下的河水总会被人类的鲜血染红。妖精们渐渐知道了一个词--"国家",它们所处的国家叫作"秦",这里的皇帝也以"秦"为姓。所谓国家大约就等同于动物的地盘,但又不是撒泡尿留下气味那么简单,好像是个挺麻烦的问题,否则人类也不会整天打仗。为了不让战火烧到山上,年纪大法术强的几只妖怪合力施展障眼法,把人类挡在了山下。 就这样又几年过去了,郎懿记住了一个人。他身披铁甲,手提长枪,胯下骑着一匹白马,两军对战时无不身先士卒,是个勇敢的将军。郎懿喜欢看他策马扬鞭,喜欢看他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喜欢看他乘胜而归,却从未发现自己的眼神中除了戏谑、冷酷、欣赏外还多了别的感情。 没转到第二年,那个威风的将军又来了,只是军队再不像往日精良。那一天的仗打得很惨,连妖精们都不忍心多看。几天后郎懿从山下背来了一个血人,虽然妖精们没见过这个人的脸,但对他的铠甲都再熟悉不过。郎懿是狼,一匹孤独的狼是不愿意承认别人优秀的,而对这个人他一直赞誉有加,于是众妖精一致同意破例将这个勇敢的人留下。 在郎懿的精心照料下,这个人保住了性命,昏迷时一直喃喃自语"辛月,我对不起你"。等他醒过来,郎懿问的第一句话是,"辛月是谁?"这个人回答,"我娘子。"郎懿若有所失地点点头,又温和地说道,"等你们有了孩子,让他认我做干爹好了。"这个人笑着应了,并告诉郎懿,"我叫夏清和。" 夏清和并不知道每天与自己相处的都是些妖怪,只以为是不堪战火摧残才躲进山里的普通百姓,所以总会力所能及地帮着做些轻活。看到夏清和与大家相处融洽,郎懿不由地想要把他留下,可转念记起他对妻子的愧疚之词,终没有硬下心肠。他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吧,否则也不会在濒死之际还惦念着她。不久,夏清和伤愈离开,临别时郎懿要他答应自己,要一生幸福。却不想从此生死相隔。 以前郎懿很希望做人,如果现在就是做人,那真是太痛苦了。 "我曾想过用哄的、用骗的、用逼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留下来,可我舍不得。"郎懿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是我害了他,如果我不把他带上山,或是不放他走,兴许他就不会死。" 咸池心头一软,自己何尝没想过用哄的、用骗的、用逼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得到那个人,但又狠不下心。"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咸池垂下头,也偷偷掉了几滴眼泪,他是不是应该再对天姚狠一些呢?真是舍不得啊。 这一夜除了城外的守卫,谁也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早,整个京城炸了锅,夏将军夫妇的尸首不见了,再加上前一天的异象,大家都说是天上的神仙看不下去,显灵了。皇帝似乎也怕了,非但没追究此事,还请了高僧到宫里超度亡魂。 "哼,他以为这样死人就能原谅他吗?"郎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要真觉得自己对不起清和夫妻,怎么不亲自下去道歉?" "急什么,到时候他自己不去,也会有人主动帮忙送他下去。不是吗?" 郎懿揉揉红肿未消的双眼,问道,"你说的那个'紫微破军'到底是谁?" 咸池摇摇头,"我只是个杂曜邪星,这种国家兴亡的大事本轮不到我管,更何况这个人现在恐怕还没出生呢。" *************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世袭镇国侯也是当今驸马爷那皱了一天的眉毛终于舒展开了。"是个少爷!"报喜的丫头在门外喊道。 驸马爷精通紫微斗数,他兴冲冲地掐指一算,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忙问缘故,驸马爷叹了口气,"红鸾天喜,只怕呈不了我这镇国侯的位子。" 家人纷纷说老爷过于严厉,小少爷能有个好姻缘也是福气。驸马爷苦笑着点点头,至于真正的理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正文第十二章 如果人的心胸能像碧海蓝天一样广阔该多好,当然有个前提,这广阔二字是不加引号的。 咸池衣衫半敞地躺在山顶看月亮,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回去来个霸王硬上弓。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与天姚打个平手是不成问题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争夺"桃花之王"的虚名时就已经验证过了。如今的麻烦是,天姚身边的狐狸。 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外力都可能影响到结局,如果自己输了恐怕死相会很难看。而赢了似乎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不开心,什么都没意思。咸池把左臂枕在脑后,又用右手敛敛衣襟,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完人,噢不对,完仙了。 "刚早春,露这么多也不怕着凉?"郎懿讪笑着帮咸池把衣服系好,"我们这可没有好你这口的。" 咸池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郎懿。也不知怎么回事,他觉得他们之间有些地方很像,但又说不出哪里像,总之感到很亲切就对了。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我和天姚长得又不像。" 咸池不自然地转开了脸,暗自后悔为什么要把秘密告诉他,他对自己倾诉心声那是他乐意,自己并没有义务也对他坦白。想那晚郎懿嚎啕不止,咸池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与郎懿在客栈的房顶上喝了一夜。难怪有人把酒称为狂药,要不是喝多了咸池才不会把这种事到处乱说,以致落人把柄成了被取笑的对象。 第9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慢慢来吧,欲速则不达。不管他接不接受你,至少他还活着,只要你想就能每天看到他,这就够了。"郎懿挨着咸池躺了下来,"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啊,说不定他也在看呢。" 郎懿被咸池炙热的目光盯怕了,不得已爬起身子弓起背,做防御状,"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冷……" "哦,那我把衣服脱给你穿。" "治标不治本。" 郎懿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根,"你……你不会想让我抱你吧?"神仙貌似应该比妖精讲贞操,这家伙怎么能主动对自己提出这种要求呢?怎么着也得反过来才合理嘛。 咸池的好风度终于再装不下去,一骨碌滚了起来,"别做梦了,就凭你也想亵渎我的美色?只要你别说那种酸不留丢的话,我就不冷了。" 郎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话不好吗?人类的书上都这么写的。" "拜托,你是一头狼,一头雄狼,做人也要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那种娘娘腔写的闺阁爱情小说完全不适合你的风格。"咸池一本正经地说道,"以本人咸池星君的虚衔保证,强烈推荐《龙阳七十二式》。" "那是什么东西?"郎懿对咸池的保证挺感兴趣,两只眼睛蹭蹭地冒起绿光。咸池正襟危坐,对他讲了一大通双修秘法、天人合一、灵肉结合……直说的连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咸池,如果我把这种法术练好了,就能成仙吗?" "当然不能,"咸池暧昧地笑道,"不过会让你比神仙还快活。" "做神仙有什么好的,为什么大家都想做神仙呢?" 问题有点棘手,咸池生出来就是神仙,从没考虑过这些,一时语塞。"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其实天上也不好玩,冷冷清清的。"咸池环视四周,怎么看怎么顺眼,反正踏龙山就是比他咸池府好,真想赖在这不走了。"如果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我就留在这,哪都不去。" "我听说神仙都无忧无虑……" "切~~什么无忧无虑,不如说没心没肺。"咸池不屑地瞥了撇嘴,"心殁情殁自然无欲无求,无欲无求当然无忧无虑,可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咸池说着说着,发现郎懿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诡谲,不禁问道,"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别做梦了,就凭你也想亵渎我的美色?我们妖精也是有品位的!"郎懿长长地吐出口气,终于等到机会把那个自恋狂的话原样奉还,并加赠利息了。"我只是想打听一下,为什么你还没被打下天庭?" …… 天姚兄不余欺也,咸池瞪着对面那头狡诈的大灰狼磨了会牙。很快,眼中一泓秋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又故作风流地捋过额前两缕秀发,无比骚包地将郎懿的肩膀揽住,"因为如果没了我,天上就连最后一点色彩都没有了。" 郎懿活了几千年,大风大雨的也见过不少,蛋腚地扫开咸池的爪,"算你赢了。" "什么叫算,本来就是我赢。"咸池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我要去睡觉了,你想劫色的话,麻烦先打个招呼。" "谢了,你不来袭击我,我就烧高香了。" "哈,彼此彼此。"咸池得意洋洋地钻进暂时属于自己的小屋里,凡是以脸皮厚度为评判依据的比赛,他还从没输过呢。这次的对手虽说实力不错,但终归还是有差距的。 床铺软软的,很舒服,咸池惬意地蜷起身子。那家伙能有心情与自己说笑,应该是好多了吧,回想起他那些天绝望的样子,真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都说做人不能太在意,其实做仙更不能在意,人生苦短不过寒暑几十秋,神仙的生命却是一眼望不到头,要什么都在意就活不下去了。以前自己看不惯仙友们像活石头一样过日子,不光自己下界,还要把天姚一起拉下来,现在回想起来真有点后悔。 别的仙君都说咸池是最潇洒的,然而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不过是不想放过任何开心的机会,哪怕只是一小点,他也要尽力放大。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屋顶陪大灰狼喝酒的情景,那家伙哭得真凶,就跟把酒全从眼睛里倒出来了似的。如果有一天自己死了,天姚是否也会像郎懿对夏清和那样对自己呢?咸池觉得自己的确愈发没出息了,竟沦落到羡慕死人的份上。 正文第十三章 镇国侯祖上本是姓朱的,因立过大功被赐姓秦,这一家倒也不负皇恩,满门忠烈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到驸马爷一代终于没的可封了。在一次庆功的酒宴上,皇帝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和自己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嫡亲妹妹当了恩典。于是年纪轻轻的小侯爷从钻石王老五的队伍中脱离,正式同皇帝成了一家。公主和小侯爷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家的尊贵非比寻常,婚后十分低调。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公主和驸马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里的秘密,并立志要把儿子培养成最不成器的纨绔公子。小公子八岁那年,皇帝招了妹妹一家进宫,公主借口儿子年纪差不多该晓人事了想讨几个年岁稍长的漂亮宫女回去伺候,结果一连看了几十个都没有中意的。小公子嘟着嘴在殿中一扫,指着角落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我要他!"驸马爷虎躯一震,差点晕死过去,幸好儿子随后的话又让他颇感欣慰。小公子从小太监手里拿过拂尘,"的这个玩意!" 就这样小公子耍着从小太监那抢来的拂尘,在府里折磨着良驹宝马又过了两年。十岁了,再不教儿子学点什么就太说不过去了,可真要教好了也是件要命的事。正在驸马爷烦心的时候,六王爷来防,说是自家的儿子也该读书了,想找几个年纪相仿的作伴。六王爷自己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典型,据说他儿子更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大家都怕自家的娃被带坏了,所以伴读一事无人肯应。驸马爷听了,心中窃喜,正愁没人把儿子带坏呢,便乐颠颠地同意了。 当今皇帝是个苦命人,少年即位,弟弟们都是坏人,都对他这当哥哥的皇位图谋不轨,于是他迫不得以将异母弟弟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姐妹们通通远嫁。如今京城里除了没出息的六王爷和皇上的亲妹妹再无别人。 秦少邈就这样被公主老娘收拾收拾扫地出门,送到六王爷府上和亲爱的少真表哥作伴去了。年幼的少邈说不出理由,反正就是觉得王爷舅舅要比皇帝舅舅好。到了舅舅家,那简直就是一片新天地,什么规矩都成了狗屁,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少真没事常带着少邈一起折腾门房的小猫玩,在猫尾巴上拴个铃铛,看小猫吓得到处乱跑喵喵惨叫,他们就哈哈大笑。不仅如此,少邈还从六王爷那学了一手斗蟋蟀、斗鸡的好本事。 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酒量是不好的,每次宫里的宴会上都会因酒醉而出丑。可在王府里,为什么他从早喝到晚都没事呢?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脑筋也不怎么好,无论人家和他说什么,不到半天准会忘个干净。可王府里那么多蟋蟀、斗鸡,他怎么只要见一次就都能叫得出名呢? 一天傍晚,六王爷靠在软榻上,捻着胡子问两个孩子,"你们可知这为臣之道中最难的是什么?" 少邈想都没想,答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为皇上分忧。" 六王爷忽然仰天大笑,又随即流下泪来。一晃十年过去了,战火连天、血染长河都成了旧事,那戎马倥偬的身影还有几人记得?午夜梦回,偶尔还会看见那人手提长枪腰挎宝剑,立身于山巅的英姿,栩栩如生。他曾说愿马革裹尸,却不想结果竟是自绝于金阶之下。为皇上分忧?自己何尝不想,他又何尝不是那么做的,可结果呢?他死得惨,自己活得窝囊,真窝囊……"做好份内的事是应该的。"六王爷坐直身子,认真地对孩子教训道,"可你们更要记住,有些事不是该做就能做的,有些话明知该说却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他缓缓走到窗前,对着苍穹中的一轮弯月将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夏将军,这杯酒,本王敬你。" 那一晚六王爷是真的醉了,三尺长剑舞得如蛟龙出海。 少真和少邈傻呆呆地立在一旁,他们从不知道六王爷还有这样的本事。"夏将军是谁,你听过吗?"少真问道。 少邈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兴许是早年的老将军吧。" 第二天,六王爷在和王妃的争吵中,失手将王妃打伤,哭哭啼啼的王妃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公主和驸马的住处。又过了几天,六王爷在王宫的宴上喝醉了,舞剑助兴时,失手将皇上最宠信的大臣刺死。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谁真的见过哪位王子与庶民同罪了?六王爷削封号,逐出京城。 车辚辚马萧萧,细雨浥轻尘,六王爷对远处的镇国侯挥挥手,笑得分外潇洒,打他懂事起,头一次这么轻松。少邈望着泪汪汪少真表哥,对那晚六王爷的话似乎明白了一点。有些事当做不能做,但舅舅终究还是做了。 回去的路上,公主搂着儿子坐在车里,暗自垂泪,"六哥一生装疯卖傻,现在连他都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咱们?" "娘,你知道本朝哪位将军姓夏吗?" 公主忙把话捂在儿子嘴里,"嘘,这个人不能再提,记住了吗?"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真是噩梦。皇兄召见,她挺着大肚子被驸马扶进宫,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等进了正殿,竟看到大将军夏清和陈尸堂下,鲜血淋漓好不惨烈。 第10章 夏夫人不服,大骂昏君,拔出夫君胸前的利刃,发狂般扑了上去,被侍卫乱刀砍死……夏将军的死不瞑目,夏夫人的哀声不绝,如同瞬间打开的陈年画卷,重新浮上心头。她不禁把儿子又搂紧了些,大哥能对异母兄弟们下手,凭什么不能对自己下手,他心里真有自己这么个妹妹吗?要不是为了拉拢镇国侯,她大概也会被远嫁他乡吧。 如今夏清和不在了,兵权大多掌握在镇国侯手中,皇上手里那几个御林军全是没打过仗青瓜蛋子,说不准哪天……公主想到夏氏夫妇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撩开帘子,见丈夫也是一脸黯淡,兴许在与自己想着同样的事。 几个月后六王爷的信到了,王妃病逝,王爷携独子周游四海。京城又恢复了虚假的平静。 正文第十三章 镇国侯祖上本是姓朱的,因立过大功被赐姓秦,这一家倒也不负皇恩,满门忠烈战死沙场者不计其数,到驸马爷一代终于没的可封了。在一次庆功的酒宴上,皇帝喝多了,一不小心就把和自己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嫡亲妹妹当了恩典。于是年纪轻轻的小侯爷从钻石王老五的队伍中脱离,正式同皇帝成了一家。公主和小侯爷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家的尊贵非比寻常,婚后十分低调。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公主和驸马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心里的秘密,并立志要把儿子培养成最不成器的纨绔公子。小公子八岁那年,皇帝招了妹妹一家进宫,公主借口儿子年纪差不多该晓人事了想讨几个年岁稍长的漂亮宫女回去伺候,结果一连看了几十个都没有中意的。小公子嘟着嘴在殿中一扫,指着角落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我要他!"驸马爷虎躯一震,差点晕死过去,幸好儿子随后的话又让他颇感欣慰。小公子从小太监手里拿过拂尘,"的这个玩意!" 就这样小公子耍着从小太监那抢来的拂尘,在府里折磨着良驹宝马又过了两年。十岁了,再不教儿子学点什么就太说不过去了,可真要教好了也是件要命的事。正在驸马爷烦心的时候,六王爷来防,说是自家的儿子也该读书了,想找几个年纪相仿的作伴。六王爷自己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典型,据说他儿子更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大家都怕自家的娃被带坏了,所以伴读一事无人肯应。驸马爷听了,心中窃喜,正愁没人把儿子带坏呢,便乐颠颠地同意了。 当今皇帝是个苦命人,少年即位,弟弟们都是坏人,都对他这当哥哥的皇位图谋不轨,于是他迫不得以将异母弟弟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姐妹们通通远嫁。如今京城里除了没出息的六王爷和皇上的亲妹妹再无别人。 秦少邈就这样被公主老娘收拾收拾扫地出门,送到六王爷府上和亲爱的少真表哥作伴去了。年幼的少邈说不出理由,反正就是觉得王爷舅舅要比皇帝舅舅好。到了舅舅家,那简直就是一片新天地,什么规矩都成了狗屁,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少真没事常带着少邈一起折腾门房的小猫玩,在猫尾巴上拴个铃铛,看小猫吓得到处乱跑喵喵惨叫,他们就哈哈大笑。不仅如此,少邈还从六王爷那学了一手斗蟋蟀、斗鸡的好本事。 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酒量是不好的,每次宫里的宴会上都会因酒醉而出丑。可在王府里,为什么他从早喝到晚都没事呢?在少邈的印象中,六王爷的脑筋也不怎么好,无论人家和他说什么,不到半天准会忘个干净。可王府里那么多蟋蟀、斗鸡,他怎么只要见一次就都能叫得出名呢? 一天傍晚,六王爷靠在软榻上,捻着胡子问两个孩子,"你们可知这为臣之道中最难的是什么?" 少邈想都没想,答道,"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为皇上分忧。" 六王爷忽然仰天大笑,又随即流下泪来。一晃十年过去了,战火连天、血染长河都成了旧事,那戎马倥偬的身影还有几人记得?午夜梦回,偶尔还会看见那人手提长枪腰挎宝剑,立身于山巅的英姿,栩栩如生。他曾说愿马革裹尸,却不想结果竟是自绝于金阶之下。为皇上分忧?自己何尝不想,他又何尝不是那么做的,可结果呢?他死得惨,自己活得窝囊,真窝囊……"做好份内的事是应该的。"六王爷坐直身子,认真地对孩子教训道,"可你们更要记住,有些事不是该做就能做的,有些话明知该说却一辈子只能烂在心里。"他缓缓走到窗前,对着苍穹中的一轮弯月将酒洒在地上,轻声说道,"夏将军,这杯酒,本王敬你。" 那一晚六王爷是真的醉了,三尺长剑舞得如蛟龙出海。 少真和少邈傻呆呆地立在一旁,他们从不知道六王爷还有这样的本事。"夏将军是谁,你听过吗?"少真问道。 少邈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有,兴许是早年的老将军吧。" 第二天,六王爷在和王妃的争吵中,失手将王妃打伤,哭哭啼啼的王妃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公主和驸马的住处。又过了几天,六王爷在王宫的宴上喝醉了,舞剑助兴时,失手将皇上最宠信的大臣刺死。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谁真的见过哪位王子与庶民同罪了?六王爷削封号,逐出京城。 车辚辚马萧萧,细雨浥轻尘,六王爷对远处的镇国侯挥挥手,笑得分外潇洒,打他懂事起,头一次这么轻松。少邈望着泪汪汪少真表哥,对那晚六王爷的话似乎明白了一点。有些事当做不能做,但舅舅终究还是做了。 回去的路上,公主搂着儿子坐在车里,暗自垂泪,"六哥一生装疯卖傻,现在连他都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咱们?" "娘,你知道本朝哪位将军姓夏吗?" 公主忙把话捂在儿子嘴里,"嘘,这个人不能再提,记住了吗?"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真是噩梦。皇兄召见,她挺着大肚子被驸马扶进宫,远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等进了正殿,竟看到大将军夏清和陈尸堂下,鲜血淋漓好不惨烈。夏夫人不服,大骂昏君,拔出夫君胸前的利刃,发狂般扑了上去,被侍卫乱刀砍死……夏将军的死不瞑目,夏夫人的哀声不绝,如同瞬间打开的陈年画卷,重新浮上心头。她不禁把儿子又搂紧了些,大哥能对异母兄弟们下手,凭什么不能对自己下手,他心里真有自己这么个妹妹吗?要不是为了拉拢镇国侯,她大概也会被远嫁他乡吧。 如今夏清和不在了,兵权大多掌握在镇国侯手中,皇上手里那几个御林军全是没打过仗青瓜蛋子,说不准哪天……公主想到夏氏夫妇的惨状,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撩开帘子,见丈夫也是一脸黯淡,兴许在与自己想着同样的事。 几个月后六王爷的信到了,王妃病逝,王爷携独子周游四海。京城又恢复了虚假的平静。 正文第十四章 小青葱们往往会计较纠结于对方的最初,而老姜们则把大部分心思用在如何终结对方的罗曼史上。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在行止间展开了。 虽说小虐怡情,可每个人虐点不同,抗虐系数也不尽相同,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建议使用。天姚俯瞰九天,咸池阅尽尘嚣,心里琢磨的都是一回事。真想虐啊,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吧。 坏人,不只是因为寂寞,主要还是由于吃饱了撑的。咸池看到天姚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想捉弄一下,顺手从衣袋里掏出一枚银弹向天姚脑后掷去。天姚惨叫一声,猛然转头,"你有病!" 咸池远远地靠在石桥边,神清气爽地挥手,"风太大,我听不清……" 天姚别过脸不再理他。好好的活了几千年,怎么忽然玩起天真了?看来真是病了。咸池本以为天姚会追过来,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冷淡,有点失望。整天窝在这清冷的宫阙,死人都能憋活了,哪比得了下面有趣?冗长而空洞的清谈,听了数千年,终于觉得无聊。 咸池回到府上,搬了把最舒服的椅子坐到窗边,享受着微风与阳光。恍惚间眼皮愈发沉重,他隐约看到天姚立于身前,不知对自己说了什么,随后远去。明知是梦,他却依然忍不住伸手去抓,而那衣料包裹着手臂的真实触感又不像梦。咸池猛然转醒,眼前赫然正是天姚惊讶的面孔,距离近得令彼此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天姚兄,有事吗?"咸池放开紧握着天姚的手,尴尬地理了理衣服。 天姚玩味着咸池的异常表现,笑道,"在下不会刚好搅了咸池兄的春梦吧?" "梦是梦了,是不是春梦就说不准了。"咸池喉头一甜,几乎吐出血来,不过还是平静地反问,"不知梦到天姚兄的梦算哪个季节的?真难为你一片痴情,追我都追到梦里了。" "前些日子我梦见你欠了我的钱,所以没办法只好到梦里追债。"天姚拨弄着咸池束发的金冠,"既然说到这,你就现在还了吧。" "那如何使得?还是等我晚上做个梦再还,免得你赖账再来向我讨。"咸池负手立于窗前,嘴角的笑意一波波漾开。 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打回来就奇怪得很。天姚叹息着摇摇头,聪慧如他,对咸池这种语言永远比感情丰富的奸猾之徒也是没办法的。 "假如有一天我为别人而辜负了你,你会怎么办?"咸池望着远方,幽幽地叹道。 天姚本打算说放鞭炮庆祝,可见咸池那么认真,便严肃地答道,"宰了你,然后踩进泥里当花肥。" "嗯,没想到你这么在乎我,独占欲还挺强。"咸池得意地回眸一笑,有点阴险。" 第11章 真要死在你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天姚摸摸自己的额头,再摸摸咸池的额头,"不发烧也说胡话?" 咸池不动声色地拉下了天姚的手,却迟迟舍不得放开。那是自己和郎懿之间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站在轮回之外笑看浮生若梦多好,他们偏偏选择自讨苦吃,跳进滚滚红尘,多傻啊。傻就傻吧,好歹活一次,找到个能让自己犯傻的不容易…… "你干嘛一直抓着我不放?"天姚狐疑地问道,但并没急着把手抽出来。 咸池低下头看看两只紧握的手,又想起郎懿不甘而怨毒的神情,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不管天姚有没有在意过自己,至少他的手还被自己握着,不用受生离死别之苦,不必只在梦中相见。风飘飘,奇异的花香送入屋内,使气氛顿时甜美起来。 "你不觉得我的手比较好看吗?" "你说什么?"天姚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仿佛听到了有史以来最可笑的笑话。"你的猪蹄子什么时候也配与我的玉指相提并论了?"拂袖而去,留咸池独立窗边。 天姚回府时,小狐狸正和两个童儿玩耍,见仙君回来了很是高兴,热情地迎上前去,可心事重重的天姚却没在意,让她心里有些酸酸的。天姚躲进房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以往同咸池在一起也是嬉笑怒骂相互贬损,而今到底是哪里变了呢?命运的齿轮、磨盘、风车都要一起转动起来了吗?别开玩笑了,一定是那家伙在故弄玄虚,妄图以此混淆视听令别人对他产生误会,从而取得有利地位!至于那家伙图谋为何,就要由名侦探天姚找出答案了。 天姚摸摸肩膀,陡然觉得肩上沉了。 踏龙山上照旧歌舞升平,不为流年改变而改变。红日西照,头顶的浓云又暗下几重,白色的身影收了鱼竿,提着一天的收获回到洞府。泠泠琴声自姬仲阳指下传来,漆黑的长发与艳丽的衣衫相映,显出妖异的美感,身旁酩酊大醉的郎懿,抱着酒坛子听得潸然泪下。 "要说学做人学得最好的还是仲阳你,"白蘅芷不无艳羡地说道,"这琴弹的堪比太古遗音,清绝如悬崖飞瀑,连老狼这样的俗物都被你打动了。" "过奖。"十指一压,琴声戛然而止,姬仲阳扬起墨玉般的双眸,"他要真是为琴声而哭倒好,唉……我们的确不该和凡人交朋友的。" 白蘅芷点点头,"一辈子,明明白白是过,糊里糊涂也是过。老狼,你要觉得醉了舒服就喝吧。" 郎懿只告诉大家夏清和去世了,并没说详细,所以山上的妖精都以为是自然规律。这是他和咸池的秘密……一眼看尽千年沧桑,到底图个什么?还不如做个普普通通的肉体凡胎,即便终会没入尘间,也比当个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好受。刚刚的琴声又让郎懿回想起了战火纷飞中傲然的勇士,英姿飒爽一如往昔。 清和清和,奈若何? 恍惚中郎懿下定决心,不管龙椅上坐的是什么人,无论杀了这个人会有什么后果,哪怕遭遇天谴历尽劫难也无所谓,他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他会不甘心。活着图的就是个念想,活的痛快一天就好,活的不痛快千秋万代也没意思。 正文第十五章 距上一次世界大战已有将近二十年,各地的生产恢复进行得很好,从事跨国贸易的商界大佬们重新上路,涉黑团伙重整山河,踏龙山附近的村镇集市亦随之热闹起来。 走在大街上时常遇到抱小孩的妇女低声询问,"大哥/小哥/大爷/小朋友要片吗?本土的、西洋的、东洋的、半岛的……一应俱全,绝对猛料。"如果你稍微表现出一点兴趣,她就会把你拉到角落,然后从孩子的襁褓中掏出一堆装订好的小册子任君选择。大家可别小看这些画片,只要迅猛点翻就跟活起来似的,翻滚、撕扯的精彩场面立时呈现。没错,诸位猜对了,这就是长盛不衰的经典科教片《动物世界》。除此以外,偶尔还会遇到走路一颤一颤的年轻人兜售摇头丸、五石散。运气再好些兴许还能遇到留性感胡子的帅大叔军火商,如果你的消费金额在五百两银子以上,大叔会加赠冰镇二锅头一杯,如果你刚好是位美女大叔另赠香吻一枚,如果你恰巧又是位惊天动地的绝色大美女,大叔将另另赠送一夜销魂。当然,前提是大叔没被贪财又贪色的恐怖分子绑架。 最精彩的都要放在最后介绍,在这个粗鄙庸俗的故事里也不例外。抬头,看到前方迎风招展的"春"字三角旗了吗?那就是传说中邪方道士开的"春药"店,所谓春药,顾名思义就是召唤春天的药。谁想请百花仙子或细腰蜂王子到家里做客,都会先买瓶春药回家,把药混在水里浇花,花就会常开不败,如同把春天永远留住,然后挂个捕鸟的大网在院子里,何愁百花仙子和细腰蜂王子不落入魔爪?! 春天是个好时节,宜勾搭、繁衍、出柜。 美得日月含悲的鸡公子漫步在大街上,色彩艳丽的衣服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不愧是以美貌著称的天姚星君的唯一特许指定竞争对手。他一路走来,身后撞车、撞墙、晕倒、鼻血狂喷、摔进树坑者无数,造成交通事故n起、意外伤害n+1起,乃名副其实的妖魅祸世,然而被他祸害的百姓却无不欢欣鼓舞。于是善良的鸡公子更难过了,危害公共安全不是我的错啊,长得漂亮是天意,不关我的事,我就随便逛逛,连酱油都不打! 姬仲阳在光天化日之下十分缺乏安全感,这令他很汗颜,作为一只鸡他居然不敢在白天活动,真是天大的耻辱。近墨者黑,果然不假,他就是和夜行动物呆多了才染上沉迷夜生活的恶习。 姬仲阳在客栈要了个房间,随后到外面用饭,准备养精蓄锐晚上大干一场。最近镇上要开赛鸡大会,各种花色各种形态的公鸡齐聚一堂,姬仲阳的目标就是趁出场前把它们都掐成秃头,对个别毛色极油光极水滑的要特别照顾,拔成裸体。时隔多年,羽毛大盗掐架狂鸡重现江湖,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想当初姬仲阳还是姬小花,以踏龙山为圆心,十里为半径,别说没一只整毛的公鸡,连公老鹰都成和尚打扮了。 姬仲阳坐在大堂吃饭,又不可避免地吸引了无数目光。怎么这么好看呢?连吃饭都这么富有美感,老天爷的心的确长偏了!姬仲阳吃饱,微微仰起头来喝水,似乎在成心展示自己优美的颈部线条,于是周围的客人鼻子下面几乎都多了两道红线。 这家店的老板有个爱好--唱歌,所以每到午饭时间都要登台献艺,据说能帮客人们开胃,不过从实际观察来看好像更具减肥效果。姬仲阳一看老板那口排列整齐如玉米粒的牙齿,顿时惊为天人,小声嘀咕道,"看久了真能影响发育。"此言一出,左边桌子的客人立刻忍不住笑了。 姬仲阳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年轻人,穿着打扮挺普通,不过气质不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微服出门?家道中落?管他的。姬仲阳唯一感兴趣的是那人光亮浓密的秀发,很想拔光。 睡了不知多久,睁开眼天早黑透了。姬仲阳伸个懒腰翻身下床,边穿衣服边思考去哪糜烂,结果刚一开门就被外面的人推了回去。"兄台,你劫财还是劫色?"姬仲阳认出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是午饭时坐在自己身边窃笑的公子。 "对不起,外面有人追我,"年轻人的语气焦急,"能否借个地方躲一下?!" 姬仲阳听到外面有吵闹声,透过窗子一看,果然一帮黑衣少邪在外面列队听候调遣,可屋里就这么点地方,一个大活人躲哪都能被揪出来。姬仲阳没办法只好脱衣服,"想活命的话你也快脱!" 外面的疑似黑社会成员正挨着房间搜人,这番兴师动众不知是为哪般?姬仲阳真有些好奇了,不过千年的岁数到底没白活,心理活动一点不影响演技。 外面的少邪们一路骚扰到走廊末,毫不客气地推开最后一个房间,登时被眼前黑白分明的人惊吓到了。坐在床上的人正一脸享受地靠在床头,散乱的发髻和赤裸的身体无不透着香艳,而地上乱糟糟揉作一团的衣物更做了进一步说明。那人见有人闯进来,忙把盖在下身的锦被往上拉了拉,软绵绵地问道,"几位有什么事急着找在下?" 来搜人的少邪通通红了脸,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床上不是一个人,至于伏在那人腰间的人正在被子里干什么……大家都猜得出。"我们是来找人的。"领头的少邪说道。 "哦,那就尽管找吧,找完劳驾帮忙把门关好。"坐着的男人心不在焉地答道,之后又轻轻拍了拍被子,"宝贝,你继续。"完全不在意有人围观。被围观的不在意,围观的反而更不好意思了,随便看两眼就匆匆逃了,但仍围在客栈外。 "嘿,出来吧,还没占够我便宜?!"姬仲阳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拜你所赐,今晚只能和你作伴啦!" "在下秦少真,多谢了。"从被子里探出头的人对着姬仲阳灿然一笑,不显丝毫尴尬,和白天的大方得体并无二致。 正文第十六章 夜半拔毛计划被破坏了,而下午又刚睡过一觉,姬仲阳躺在床上烦躁难耐。更让他郁闷的是,身后那家伙完全没自觉,居然不知道滚去地上睡,非和自己挤,热死了。当然最让他无法容忍是……那家伙还敢动手动脚。姬仲阳心底暗骂,老子是野鸡不是家禽,你摸个毛啊! 秦少真还在不懈地抚摸着老鸡妖光溜溜的后背,可怜的娃尚不知暴风雨即将来袭。 第12章 姬仲阳本打算数到三再动手,结果一还没开始数出口就忍不住欺身压上了…… "啊,你干什么?!"秦少真惊恐地瞪着骑在自己身上的美人,传说中这种叫做美人的生物无论男女不都是温驯柔弱的存在吗? "我干什么你看不见?"姬仲阳冷笑着把秦少真的双手箍在头顶。垂下的长发扫着脸挺痒,转开脸扫在脖子上也不舒服,秦少真不知所措地扭动身体。 "再骑我,我不客气了!" 气势不足的警告起了反作用。"我就骑你了,你能怎么办?要不我把刚才几位喊进来?"姬仲阳倨傲地昂起头,"叫你偷摸我,别以为男男无别就能随便占便宜,网你这种不要脸的登徒子老子见多了,惹急了照样去官府告你性骚扰。" "那个……你误会了。"秦少真诚恳地解释道,"刚刚我就是想把被你压住的头发拽出来而已,没别的意思。" 这家伙竟敢不对自己心怀不轨,姬仲阳高昂的自信心受到了打击,沉着脸问道,"真的?" "真的!"秦少真直视着姬仲阳水灵的大眼睛,认为这样会增加可信度,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可怜的娃被姬仲阳气急败坏地虐待了一夜,到最后也没闹明白自己哪里错…… 啾啾鸟鸣驱走了黑暗,阳光将重新普照大地。"天都快亮了,该放过我了吧?"秦少真目光涣散、眼圈发黑,一条命少了半条。 "先饶了你。"姬仲阳打个哈欠从他身上爬下来,心满意足的睡了。话说这一夜,并无什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只不过每当秦少真快睡着他就一嘴巴抽上去,反正自己有的是青春有的是精力,足够调教这不懂欣赏的臭小子。 一觉醒来早过了晌午,姬仲阳非拖着秦少真陪自己看斗鸡,秦少真不肯,理由是怕被昨天的人抓住。"他们为什么抓你?"姬仲阳这才想到要问,"没关系,我不歧视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强抢民女了?" "呸,你才强抢民女呢!"秦少真的好风度终于保持不下去了,气冲冲地说道,"明明是他们抢我!"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昨天吃过午饭,秦少真离开客栈去到郊外,小路上走了没多久便听见有女人的呼声,忙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只见一群黑衣男子围着个姑娘,而那姑娘正和个男人在地上扭作一团。天道自有纲常,光天化日竟敢目无王法?心怀正义的秦公子哪见得这般不平,立刻冲过去将地上的男子拉起并远远推开。结果自己义正词严的演说还没来得及发表,那男子就跑了,依稀说了句"多谢大侠救命之恩",秦少真不解。这时姑娘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对围在一旁的人说道,"嗯,这个比刚刚的模样还好,来人,给我绑回去!"秦少真这才明白,原来男人也可以是被抢的……再往后秦少真一路狂奔,后面的人一路狂追,就这样逃逃追追一直闹到姬仲阳的被窝里。 "哦,这样啊,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姬仲阳笃定地说道。 秦少真大喜,"姬兄武功极高?" "是不是极高我不知道,不过至少人是极美的。有我在,谁还看得见你?要抢也得先抢我。"姬仲阳对着铜镜嫣然,秦少真愕然。 斗鸡场上热闹的气氛令姬仲阳和秦少真都兴奋无比,当然各自兴奋点不同。姬仲阳虽因无法亲自下场挑战而遗憾,所幸秦少真对斗鸡之道颇有些研究,聊做安慰。 看着台上威武的红公鸡,姬仲阳不禁感叹,"多好的毛啊,真该全拔下来。" "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容忍别的雄鸟和我比美,实话肯定不能说。姬仲阳清咳一声,"我业余爱好扎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用途广泛,扫灰尘、打孩子、招猫逗狗均可,实乃居家旅行穿越之必备良品,这是一份很有钱途的职业啊。秦少真赞许地点点头。"人在那,大姐头说了,抓住的赏银五十两!"只见一群黑衣少邪分开众人朝自己奔来,秦少真拉起姬仲阳就跑。 "姬兄,他们抓的是我,你快走吧。" "不行,我们有一夜之情,我不能这样抛下你。"姬仲阳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巷口,主要是想抛也来不及了。该死的,怎么就跑进死胡同了呢。 黑衣人步步逼近,秦少真握着姬仲阳的手不由地沁出冷汗。"至于这么怕吗?"姬仲阳揶揄道。 "不是怕,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秦少真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完成家父的心愿,事情结束以前恐怕都要留在这附近。" 姬仲阳打量着秦少真秀颀的身材,"你不会是慕容家的后人吧?"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哦,看你模样不错,以为大燕国皇子又来谋求复国大业呢。"姬仲阳略显失望,"老听说慕容氏的男子才貌兼备,很想看个真切,顺便问问他们怎么老能有复国的机会。" 说到国家大事秦少真就来精神,连害怕都忘了,"这个问题就复杂了,慕容氏骁勇善战毋庸置疑,为什么却坐不稳天下呢?这说明治国不仅需要勇气和武力,更需要君主有博大的胸怀……" 一群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不跑不闹不反抗还镇定聊天的对象。"二位公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一个像是领导的家伙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走到秦少真面前,"我们当家的有请。" 姬仲阳不动声色地把秦少真往身后一拉,"可否再多加一位客人呢?" 正文第十七章 秦少真被大群黑衣人包围着,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唉,鲜衣怒马今何在?世事难料啊。想当年父亲博带峨冠,手持笏板,长长的衣裾随着伏拜的动作水一般泻在朝堂之上,他以为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个样子。直到父亲刺下那一剑,全家的生活翻天覆地般变了颜色。 如今以戈止战并非长久之计,朝廷大厦将倾,平静的生活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吧。秦少真眉目深锁,眼中不禁笼上氤氲水气。皇上疑心不改,奸佞斩杀不尽,社稷岌岌可危,父亲出家前一直说,"长此以往,镇国侯不反也要被逼反的。"这些年的太平已是奢侈了吧。 远离肃穆的皇宫、繁华的京城,少了份生活的安逸,多了份心灵的安定,只赚不赔。什么文治武功,什么江山大业,都一边去吧。秦少真骄傲地昂起下巴,没有框框的秋水长天果然比小时候四方形的世界更适合自己。一波波的笑容你追我赶地绽放在秦少真唇边,把姬仲阳看得有点迷糊。 强抢民男的恶霸女大王会是何等尊容?姬仲阳并没见到心目中的母夜叉,眼前的女孩除了性格比较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将抓来的两个人看了又看,不错,一个玉树兰芝一个妖艳华美,完全不同的类型,这样一来大师肯定会满意吧。 "给二位公子上茶。"女大王吩咐道,"再请大师过来。" 秦少真疑惑地望向姬仲阳,见他悠哉地呷着茶水,才捧起杯子。这位大师有什么目的,只是巧合还是的确知道自己的身份?即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有什么意义?秦少真可不以为如今的自己还对谁有用。 从脚步声来听,外面的人都退出去了,这让秦少真更加摸不着头脑。"姬兄不急?" "急有用吗?"姬仲阳笑眯眯地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衫,"见了自然清楚,你就安稳坐着吧。"反正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他都有把握全身而退。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秦少真紧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由远及近渐渐有了些响动,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停在门前。随着"吱呀"一声,一个穿着水色袍子的男子出现在视线里,那人眼中的魅色在看到姬仲阳的一刻顿失光彩。他干笑两声,"仲阳兄,怎么是你?" "这要问你啊。"姬仲阳拍案而起,压低的声线颇具雄风,"还请咸池兄赐教。" 秦少真发现怒目而视的姬仲阳别有番魅力,于是饶有兴致地看二人对峙。没想到这位"大师"竟是姬仲阳的相识,看他们这个样子,难道早有怨怼不成?打吧打吧,打他个昏天黑地,自从离开京城鲜少看戏,今天就来出武戏吧。 就在秦少真一低头一抬头的罅隙,一场男仙与公鸡的斗争紧锣密鼓地开了场。 姬仲阳一步步向前逼近,"怎么,向咸池兄要个解释不应该吗?" "其实也没什么。"咸池眼帘微垂,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想带个孩子回去,就和曾经天姚兄带胡黎回去一样。" "哦?"姬仲阳回头看了一眼秦少真,"那不如带我好了,我总比那孩子多点慧根,一定不会让咸池兄失望。" 在白老大的英明领导下踏龙山诸妖没一个好糊弄,特别是姬仲阳,脾气阴晴不定格外难缠。咸池没想到自己命衰,竟会遇到他,一时语塞。"我们这么熟,怎么好意思呢?" "熟人才好办事,不是吗?"姬仲阳的语气变得暧昧粘腻,"在下心甘情愿听候差遣。" 情急之下,咸池往日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踪影。他对养鸡没兴趣,对养人也没多大兴趣,只不过由于天姚对自己始终不冷不热,感情无法进一步发展,所以不得不……总之谁都好,唯独姬仲阳不行,天上仙禽那么多要都被他剃了度,成何体统?"仲阳兄折杀我了。" "看不起我?"姬仲阳坏笑道,"咸池兄该不会专爱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调调,这才当街抢人。" 这可错怪咸池了,抢人是女大王的主意,他顶多算一幕后黑手。 第13章 事情是这样的: 夜黑风高,除了杀人越货偷情爬墙,也很适于少女怀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女大王对着月亮坐在花园里,"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女大王嘟着嘴狠命扯下最后一枚花瓣,"他就是喜欢我!" "小姐可是爱谁在心口难开?"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在角落的黑暗中响起。有人闯进来没理由自己不知道啊,女大王霍然起身,死死地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我乃修仙之人,说不定能为小姐排忧解难。"只见眼前一亮,一个手捧夜明珠的男子走了出来。 "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女大王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夜明珠,眼神有点发直。 "就凭它。"咸池先指了指天上,"小姐请看,月亮不见了。"随后左手衣袖一挥,右手将夜明珠向上一抛,"现在又回去了。""奇-_-書--*--网-qisuu." 一点障眼法就把恋爱中的傻子唬住了,女大王以为眼前真是位手可摘星辰的高人,喜极而泣,把自己爱上戏班当红小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虽然姻缘一事乃红鸾天喜二位星君职责范围,不过自己稍微僭越一下好像也无所谓,反正那二位脾气好。于是装模做样地捏了捏手指头,"二位本是无缘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只要讨得掌管姻缘的仙君欢心,就不成问题了。" "那仙君喜欢什么?"看到希望的女大王重振雌风,抓着咸池摇啊摇差点摇到外婆桥。 "美人,仙君喜欢美人!"咸池左躲右闪,好不容易才挣开。他敛了敛衣襟,重新摆出仙风道骨的造型,"只要找个标致的美人献给仙君,小姐的姻缘就算定下了。" 于是便有了之后种种。 姬仲阳收起嬉笑之色,"就这样?" "就这样。" "那好,我们比武招亲。"姬仲阳双手一摊,"在下赤手,咸池兄要有顺手的兵器尽管亮出来。"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要招谁?"秦少真从椅子上猛地弹起来,"我暂时还没有娶亲的打算,我爹说了,太早定下来就体会不到人生的乐趣了,唉,我说……我说的你们有没有听啊?!" 正文第十八章 秦少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还挺有红颜祸水的潜力,看着脚下为自己打作一团的两人,他由衷地感慨,人长得太美实在是种罪过。"你们别打了,打赢了我也不嫁,顶多纳胜者为填房,天下这么大,我还没玩够呢……喂,你们能不能抽空听我说句话啊!"单纯的孩子居然都没考虑过,世上有一种行为叫做抢亲。 咸池顾不得被抓乱的发髻,死死护住脸。占据绝对上风的姬仲阳骑在咸池身上,好不威风,骑神仙的妖精古往今来也没几只,自己算一只。 咸池讨饶道,"他归你,我不要了!" "他本来就是我的,我是替郎懿教训你!"姬仲阳娴熟地拉开咸池双手,"胆敢始乱终弃,我宰了你。" "不是吧,我们只是朋友,我们是清白的!"咸池没想到会产生这种误会,谁知道越解释姬仲阳掐得越狠,疼得嗷嗷直叫。"我和他真没那种关系!" "自从遇到你,他就跟着了魔似的,再没开心过,整天醉了醒,醒了又醉。"姬仲阳一巴掌甩到咸池脸上,"你还我阳光少年来!" 咸池骤然挨了这一下没反应过来,愣过半晌才想起喊冤,"这不关我的事,他心里难过又不是为我。"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在的时候他就会好很多。" 虽说姬仲阳颇有些无理取闹之嫌,可言语中无不透出对朋友的关爱。为什么都没有人这样对自己呢?咸池又羡慕又嫉妒,不再挣扎,轻轻地说了声,"是我的错。"他忽然老实起来,倒令姬仲阳不知所措。 秦少真有点受伤,原来真正的导火索不是自己,果然魅力尚有待修炼。"既然是场误会,大家也不必认真。"他拉起姬仲阳,殷勤地帮忙整理衣服,话说通过刚才的搏斗他对姬仲阳的崇拜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打架打得跟鸡掐架一样,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谁说我不认真的?"姬仲阳眼珠子瞪得溜圆,右手微微抬起秦少真的下颌,"我赢了,所以你归我,提亲下聘的事我会处理妥当,你只要把嫁妆准备好就可以。" 秦少真红着脸争辩道,"等一下,我什么时候同意嫁给你了?!"命苦啊,落架的王爷不如鸡……人家都是飞上枝头做凤凰,谁叫自己飞下枝头变麻雀呢。 "你不用同意,我同意就够了。"姬仲阳一甩袖子,头一个跨出门去。留下咸池与秦少真目瞪口呆。 "对不起,害你受惊了。"咸池梳好头,对秦少真淡淡一笑,"小兄弟,你尽管放心,他开个玩笑而已,过几天等他回去自然不会再与你纠缠。" 不再纠缠明明是件好事,应该高兴才对,可自己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不仅如此,内心深处反而涌起些酸意。"你确定?"秦少真问道。 咸池点点头,"他不能带你回家。"自从郎懿为夏清和的死魂不守舍,白蘅芷就不许大家带凡人上山,人太脆弱寿命也太短,不适合与妖精做朋友以及朋友以上的任何关系。 这个晚上秦少真分外郁闷,他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抛弃了,先是母亲,后是父亲,现在是……现在这个算什么?萍水相逢路人甲?这么说好像有点违心,可真要他说什么缘定三生一类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月上柳梢头,秦少真耐不住寂寞去找人聊天,正要抬手敲门,听到里面有争吵声传来,忍不住停了脚步。 "真要带他走?你可想清楚!" "没什么可想的,我决定了。"姬仲阳笑着问道,"倒是咸池兄,怎么就突发奇想当街绑人了?难不成别有深意?" "深意?我能有什么深意。"咸池的笑声显然有些干涩,"不过想做回坏人罢了。" 秦少很好奇,可又觉得偷听不好,终于还是离开了。什么叫做坏人?那个叫咸池的家伙一脸坏相,该不会想拐骗自己吧?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一下,自己是被扫地出门的落魄小王爷,老娘去世老爹出家,没人疼没人爱,就算生吞活剥外加凌迟一百遍也不要指望能从皇帝那抠出半个铜子。他站在窗前岿然不动,对着月亮做凝望状,想了又想,空旷如冬天原野的大脑中闪出金灿灿的四个大字:静观其变。 第二天一早,秦少真刚睁眼就被面前一脸淫邪的咸池吓到了,他抱着被子蜷起身体,"你要干什么?劫财没有,劫色……劫色我不给。" "放心吧,我对你没兴趣。"咸池把衣服扔到秦少真脸上,"穿上快走,姬仲阳回来就晚了。" 咸池焦急的样子宛如一道惊天大雷劈醒梦中人。"你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面子。"秦少真不慌不忙地放下衣服,摆出小王爷该有的端庄气质,"没猜错的话,你也喜欢仲阳?"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要说"也"呢?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咸池登时一愣,似乎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离谱的猜想,一时竟无语凝噎。秦少真见状,以为咸池是因被自己道破心事而难堪,暗暗得意,"你不用说了,说了我也不会走的。" 吃过饭三人出门闲逛,走到月老庙,姬仲阳与秦少真非要进去看,咸池对此很是不齿。"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泥胚而已,哪有我长得俊俏?"咸池靠在墙边环臂而立,"莫非这两个家伙是爷爷控?但愿我的天姚别是猫耳控……"想到天姚的痴情、白蘅芷的无知,咸池不由地胃疼起来。"老子哪点不比那浑身长毛的家伙好?" "哇,姐姐你看有帅哥!" "看他的双眼,好忧郁哦~~乖乖,让姐姐疼你!" "是不是失恋,被哪个小攻甩了?" "噫,搞不好是因为小受爬墙。" "哟,好标致的小哥,真想拐回家做标本~~" "福尔马林的卖,制作标本必备!" …… 咸池再无法容忍周围种种,赶紧跟了进去,他怕晚走一步就真成标本了。 正文第十九章 遭遇热情围观的咸池冲进月老庙,见姬仲阳和秦少真刚许完愿,便腆着脸上前打听。千万年来,咸池都是魅力与诱惑的象征,任何人见了他都跟苍蝇见了臭鸡蛋一样喜欢,唯独眼前这两位,很给了他些颜色消受。 姬仲阳做冷峻状昂首,"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只希望以后谁跟我抢人就让谁生孩子没x眼。" 秦少真做无辜状摊手,"我没他那么狠,只希望以后谁跟我抢人就让谁生孩子浑身长x眼。" 语毕,二人同对咸池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里外不是人的咸池只能在肚子里喊冤,打死他他也没脸把暗恋仙友欲令其嫉妒的真相说出口。 "哇,帅哥,3个耶!" "谁和谁一对啊?" "吼吼吼,3p吧。" "枉我一入耽美深似海,竟看不清属性,白活鸟白活鸟!" "攻受皆宜?" "好想都搬回家做标本!" "福尔马林的卖,制作标本必备!" …… 面对热情围观,三人异常团结的选择了掩面狂奔。在阴暗的小巷里,大家气喘嘘嘘地停住了脚步。小王爷就算落魄了照样是小王爷,身子板娇贵,右手扶墙左手掩胸,咳得不亦乐乎。真是落架的王爷不如鸡,大街上就有人敢口出狂言要拿自己做标本……好歹自己还是皇亲呢,太不给朝廷面子了。 第14章 姬仲阳微蹙着眉头,拍了拍秦少真的后背,对他的娇气有点不满,"跑两步至于这样吗?" 咸池也趁机搭腔,"看样子秦公子定不是出身普通人家,你这种背着家人偷溜出门的小少爷我见多了,外面大灰狼很凶猛的,不安全,听愚兄一句劝,赶紧回去吧。" 秦少真肩膀一震,缓缓抬起头,明亮的双眸分外清澈,"我会走的,只要找到踏龙山。" 姬仲阳似乎想说什么,被咸池眼神一扫终究还是咽下了。咸池脸上依旧是惯常的随意与不羁,"一座荒山而已,有那么重要吗?贤弟想要游山玩水,恐怕会失望的。" "真的只是荒山吗?"秦少真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他直视着咸池的双眼,渴望从中找到答案。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使对视中的咸池心神一荡,尽管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已令秦少真满意。他更加确信父亲所说的,这山上一定有古怪。 咸池沮丧地与姬仲阳相视而笑,于是先行离开,把机会留给更受信任的同志。 秦少真瞪了姬仲阳半晌,"你想说什么,也要和他一起骗我?这山上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细?叛徒?秦少真所能想到的仅此而已,他希望姬仲阳告诉自己实情,又希望自己永远被蒙在鼓里。如果从姬仲阳嘴里说出什么自己无法允许的事实,他不确定自己会如何处置。 眼前风云变色的面孔让姬仲阳有点摸不着头脑,妖精们的秘密是不可能泄露的,可他又着实想不通有什么事能够让这个傻了吧唧的孩子执著。"我不了解你在想什么,不过山上绝不会有你想找的东西。" "我不找东西,我找人。"秦少真长长叹出一口气,"找十年前的人。" "你要找谁尽管问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姬仲阳笑道,"看在咱们同床共枕的份上。" "十年前踏龙山一战,你可记得?" "历历在目。" "那当时领兵的将军是谁,你也记得?" "夏清和。"这个名字被郎懿念了十年,姬仲阳再熟悉不过,然而他还是又补了一句,"这些事附近的百姓都记得,毕竟那一仗打得太惨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又如泡沫般消逝了,秦少真不甘心,"我要亲自去看。" "可以啊,随你,不过别指望能找到什么。"姬仲阳临走时,回过头对他冷冷一笑,"那只是座荒山。" 咸池在客栈房间里反复踱步,焦虑不堪。他担心秦少真此行与夏清和有关,又心怀侥幸认为事情不会这么巧。夏清和去世的真相,他与郎懿没对踏龙山上的任何妖精说过。妖精们修炼数千年,唯一的理想就是做人,要让他们知道人情并非想象中的完美,而是如此肮脏如此恶毒,他们该多么伤心。 一听到姬仲阳熟悉的脚步声,咸池忙迎了出去。没等他开口,姬仲阳先说道,"为夏清和来的,不能让他上山,不能让郎懿再听到那个名字。" "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执意上山罢了。"姬仲阳把咸池拉进屋,低声说道,"反正有障眼法,他一个凡人看不透的,咱们陪他走一趟就是了。" 话这么说没错,可咸池就是放不下心,他总觉得那孩子是个麻烦。 咸池琢磨着如何让善意的谎言不被戳穿,姬仲阳思考着如何让尘封的往事永远被遗忘。各怀心思的两人都对秦少真不理不睬,这让敏锐的小王爷更加重了对踏龙山和他们的怀疑。晚饭时,大家都不做声,沉闷的空气似乎能把地板砸穿。 咸池稀里糊涂地扒完饭,率先离席,扔下姬仲阳去和小朋友对眼,自己舒舒服服地回房泡澡了。他以为自己这招眼不见心不烦玩的妙,哪想到姬仲阳比他更狠,为了不被秦少真逼供,竟没义气的逛妓院喝花酒去了。 咸池躲在屏风后,闭上眼睛正享受着热水给肉体带来的放松。外面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打破了宁静,他苦笑着摇摇头,"秦公子还是先出去吧,我在洗澡呢。" "你身上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孤男寡男的,说不清楚,何况我这个人名声一向不好。"秦少真莫名其妙的严肃令咸池哭笑不得,"而且我也不想生孩子没x眼。" 秦少真沉着脸饶过屏风,一把掐住咸池的脖子,"再不老实,信不信我立刻宰了你!"秦少真打从第一眼就待见咸池,总觉得这男人有股邪气,这会又见他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觉一股无名火烧上心头。他的十指慢慢收紧,咸池竟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丝毫看不出恐惧。"你不怕死?" "那也要你真能杀死我再说。"咸池不屑一顾地掸开秦少真,"告诉我,你去踏龙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我父亲不相信夏将军会说谎,他怀疑夏将军是中了什么人的计……" 咸池强抑怒火推开秦少真撑在浴桶边的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当初救他的人也许本就别有用心。" "够了,这种对自己对别人都没好处的话,往后不要再说。"咸池毫不避讳地站起身把自己擦干,"如果是真的,说出来只会让你成为第二个夏清和;如果不是真的,你就会让救他的人难过。" 咸池穿好衣服,认真地说道,"不如我们做笔交易,你要想好再答应我。" "可以,说来听听。" "我试着说服他们让你上山,但你要说夏清和是病死的,不许提他们夫妇悬尸城外的事。"咸池顿了顿,"还有,我只管你上山,他们放不放你下去,抑或如何放你下去,我可不敢保证。" 秦少真心里一寒,以为是有性命之忧。咸池见秦少真色变,便猜到个十有八九,无奈苦笑道,"人心叵测,这么想不怪你,只是千万别告诉姬仲阳。好了,时辰不早我要休息了,公子请回吧。" 秦少真本想问个明白,但咸池逐客令都下了,终于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正文第二十章 一觉醒来,秦少真发现姬仲阳的房间已被小二收拾妥当。不过小王爷终归是小王爷,家门突变都能挺过来,才不会因为有人意外跑路就失了风度。他款派十足地推开咸池的房间,原以为也会空荡荡一片,结果看见临窗而立的人反到吃了一惊。 咸池往日总会弯出粼粼波光的双眼今天分外明澈,微风撩起玉色长衫,宛如落入凡尘的谪仙。秦少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个强抢自己的恶霸、色魔、流氓、无赖、瘪三、小混混……怎么会和"仙"这个高雅清净的字眼扯上关系?一定是自己被姬仲阳的失踪气糊涂了。 "我叫他先回去打招呼了。"咸池露出些许抱歉的神情,"想什么时候上路,随你。" 柔柔轻风夹着秦少真的声音送入咸池耳畔。"昨晚是我失礼,请别见怪。" "怎么会呢,小王爷有小王爷怀疑的道理。"咸池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心思,其实心里早乐开花了,就说这傻孩子吃软不吃硬,还真没猜错。咿呀呀,我怎么这么聪慧啊,才貌双全到这个程度,罪过罪过。 "没想到我的身世咸池兄早都清楚。"秦少真无可奈何地一甩衣袖,"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废话,这就上路吧。"尽管他打小就领教过人性的云诡波谲,自认阅人无数,可咸池对他来说仍是一团迷雾。远远见了,可等走近却什么都没有。"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问题,咸池兄是什么人?" "我嘛……"咸池迎着渐渐高升的太阳抬起下巴,"以前不是人,从今往后想学着做个坏人。"秦少真越听越迷糊,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倍感失落。 咸池和天姚很像,这在久到记不清多久以前,他们就明白,一样七窍玲珑的心,一样有表情无感情的精致假面。咸池以为这就是缘份,哪想到人家竟不带他玩了。这些年天姚过得太快活了,没事就带着小狐狸下来探亲,左拥右抱的,看得咸池心里跟油煎一样。 于是咸池决定做个坏人,因为好人太辛苦太容易被辜负。活着总得有些念想嘛,他期待能够造成某些假象来使自己获得有利的机会,所以……咸池用眼角偷瞄了秦少真一下,所以只能稍微请小朋友帮个忙。 艳阳高照,烤在大地上直反白光。踏龙山看似不远,客栈里就看得清楚,可走了这几个时辰也没见近。秦少真抹抹脸上的汗水,"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咸池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秦少真一直纠结于昨天被嘲笑的事,咬咬牙,不再吭气。咸池见状窃笑,"好久没这么出来走走了,小王爷能赏脸陪我这老人家散步,是我的福份。" 散步?有人吃饱了撑的顶着大太阳散步吗?不过秦少真更关心的是咸池的年纪。赶了这么久的路,这家伙的脸竟还如白瓷一般,红都不红,更别说流汗。眼睛、脖子、手是人身上最容易说实话的部位,这自家风流老爹的教导秦少真都用上了,可不管怎么看就是看不出破绽。 秦少真不敢说自己性温茂美姿容,但至少脾气模样通常来说还是挺讨人喜欢的。有通常就会有例外,毫无疑问,现在就是例外。秦少真抬头看着雾气昭昭的山顶,表情狰狞而绝望,走这一路他已经快死了,要再不休息,估计就得埋在半山腰了。 咸池捧了口山上的流下的溪水,"小王爷,快走吧,没几步了。" 秦少真摇摇头,躺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 "咦,这就是传说中的客人? 第15章 可让我好等。" 秦少真挣扎着撑起身子,瞪着从山上走下的陌生人。这人身材高挑,只是略瘦了些,两颊不自然的凹陷,有点像大病初愈,可神威凛凛、目光锐利又完全不见虚弱疲惫之色。咸池一见,立刻笑了,"老狼啊,就是这孩子见你,可以带上去吗?" "当然可以,否则我也不会在此相迎。"郎懿把软成泥的秦少真扶起来架到肩上,对咸池责怪道,"真是的,怎么把孩子累成这样?" "人长了脚不就是用来走路的,年轻人多吃点苦没坏处。"咸池面露得色,昨天这臭小鬼捏自己脖子要挟,今天自己把他累个半死,扯平了。 秦少真对这两头称自己孩子的事,很不容忍。"你们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岁,干嘛孩子孩子的叫我?" "唉呀,说你是孩子就是孩子,只见到表象看不到真相。"咸池摇头晃脑地说道,"老狼,告诉他我多少岁数了。" "你自己的岁数你问谁?"郎懿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连我自己多大都数不清楚,哪有心思管你。" 没文化真可怕,超了手脚指头的总数就不会算。秦少真心中如是说。 "蘅芷就这么同意带人上山了,没提别的要求?"事情的顺利程度让咸池怀疑做梦。 "一般来说当然不会这么简单,不过要掌握好时机就不难了。"郎懿笑得奸诈狡猾,"我让小姬趁他睡得稀里糊涂时问的。" 再难缠的猫也有睡觉的时候…… 随着"喵呜"一声惨叫,白蘅芷终于发现大事不好--爬的太高下不去了。刚才找地方睡觉的时候,只记得贪凉没注意高度,这回惨了……他颤抖着压低身子趴在树丫上,又叫了一声。原本躲在家里睡觉的妖精都被这一声惨比一声的悲鸣吓醒了。 "老大,变成人形,用轻功!" "不行,人形太重,万一没来得及用轻功树杈先断了,怎么办?" 树下围观的妖精们议论纷纷,都拿不出主意。这时,一个浑身绯红的少女冲到树下,脱下外袍与身边的妖精一起拉开,"老大,往下跳,我们接着你!" 白蘅芷闭上眼准备纵身一跃,可做了n次准备活动仍不见动静,最后以一声惨烈的"喵呜"宣告放弃。 秦少真一上山正看到狐狸接猫,"老大?"一大堆人围在树下为被困的猫出谋划策,多有爱心,这的百姓都是好人啊。"这猫的名字叫老大?真怪。" 咸池笑得浑身颤抖,内心某种阴暗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正文第二十一章 咸池忍住嘴角的抽动,佯作焦急地在小狐狸耳边问道,"你家仙君呢?" 小狐狸揉着衣服,眼中满是焦急,"老大说吃腻了山上水潭里的鱼,仙君就下山去买别的,这会还没回来呢。" 咸池胃里比喝了醋还酸。死猫妖,活该上树下不来,一辈子下不来才好呢!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看着白蘅芷的惨状,咸池心中岂一个爽字能够形容。高兴之际,忽然后脑勺一疼,咸池捂着伤处回过头,正迎上郎懿阴翳的目光。 "喂,你在心里稍微高兴一下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猥琐?"郎懿对咸池翻了个白眼,随后钻到后面的茅屋里去,不久便提了只没精打采的瘟鸡出来。"先别睡,快醒醒,把白老大弄下来。" 秦少真看郎懿将双目无神的山鸡左搓右揉不见效果,建议道,"不如拿水泼?" 郎懿点点头,对着鸡耳朵大吼,下了最后通牒,"数到三立刻给我精神起来,否则拿开水浇你,拔光你的毛!"秦少真大囧,心说,"你确定这是要浇醒它,而不是为了做晚饭?" 耷拉眼皮的梦游山鸡一听这话,不等郎懿数数马上就精神了。树上的猫看到重振雄风的公鸡如同见了救星,又响亮地"喵呜"了一声。咸池再次窃笑。 "这猫在说什么呢?"秦少真不理解咸池为什么高兴,以为他通猫语。 咸池紧绷着面孔问道,"他说什么你听不到?"之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就是'喵呜'吗?!"秦少真不明就里地歪着头,想不通这家伙犯什么毛病。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猫和鸡身上,没人注意到咸池小人得志的嘴脸。大公鸡抖抖羽毛,一双有力的爪子在地上挠了几下,和打架的开场一样,顿时一股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洋溢在踏龙山上方。 "鸡大哥好帅啊。" "鸡大哥天下第一帅。" "鸡大哥人家喜欢死你啦。" …… 秦少真环视四周,对星星眼扭动状的女观众们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山上的居民够奇怪的,管猫叫老大,管鸡叫大哥,无法理解。"仲阳呢,怎么不见他?"秦少真猛地想到少了个人,忙戳身边的咸池。咸池不答,只是笑,这让秦少真愈发觉得自己此行是被他设计了。 "你摸我干嘛?"秦少真臭着脸俯看搂在自己腰上的爪子。 咸池偷瞄着远处提鱼上山来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嘘,帮个忙。" 天姚一上山就被凄厉的猫叫吓了一跳,根本没注意到咸池的存在,更不会看到咸池怀里还揽着个人。他全部心思都在死死抱着树干发抖的白蘅芷身上,"小心,别乱动,我这就上去救你。" 郎懿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正解外袍的天姚,指指地上正做准备活动的鸡。"不用,让它去就行了。" 雄健的山鸡果真没让大家失望,轻松地飞上去把吓得浑身瘫软的猫抓了下来。天姚把刚买的鱼交给胡黎,吩咐她赶紧下去炖汤。他右手提起猫咪后颈,左手拖住它的下身,将它紧紧搂在胸前。惊魂未定的猫蹭着他的下巴呜呜低嚎,似乎在诉说自己的恐怖遭遇。 "好了,都过去了,下次小心些。"天姚宠溺地揉着猫咪头顶,身影渐渐消失在房舍后,"晚上给你喝鱼汤,很新鲜的……" 他居然什么都没看见,他眼里只有那只坏脾气的傻猫。自己也是傻了,怎么能指望这家伙会吃醋呢,他大概连秦少真都没注意到吧,又如何会看到自己的手挽着别人?咸池眼中蒙了一层雾气,放在秦少真腰间的手缓缓滑落,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自然,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你要我帮你,那后文呢?"秦少真毫不觉察地问道,"不把话说完叫我怎么帮。" "你……帮我陪这位朋友聊聊,好吗?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咸池歉然一笑,把郎懿拉到秦少真身边,"你想知道的,他也会告诉你。" 咸池失落地回到房中,在床上找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了。睡梦中依稀有食物诱人的香气飘来,是鱼汤吧?真香,闻起来就这么香,喝起来一定更香。不过咸池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才不要去和野猫抢食吃,自己是天上的上仙,白蘅芷算什么?再怎么修炼也就是个地仙,档次差距很大的,可为什么天姚偏偏就看上他了呢?一点门第观念都没有!孽缘,都是孽缘。 "喂,咸池兄你再挠席子就破啦!" "你怎么来了?那孩子呢?"咸池惊醒,一骨碌翻起身子,瞪着捧碗的郎懿,"我刚刚好像做梦了。" "嗯,不光做梦,还是做了个很生气的梦。"郎懿把碗递给咸池,"看你脸色不好,特意熬了绿豆粥解暑。" 咸池吃着粥,对熬粥的人却不客气。"少笑话我,我脸色为什么不好你最清楚。"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这么多年总算想通了,"郎懿接过空碗放到桌上,随后躺到咸池身边,"死在踏龙山是夏清和的命,我救他,则成了变数,可最后不但没帮他,反而把他害得更惨。" "那是因为你不够狠,如果你把他一辈子关在山上,他就永远属于你。" "把他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做自己的禁脔?这话还真像你说的。"郎懿笑着扳过咸池的身子,又很快沉下脸问道,"可你却不肯这么做,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比你心狠?" "也许以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咸池死死捏住郎懿按在自己心口的手,坐起身严肃地审视着对方,"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我不喜欢长着毛蓬蓬大尾巴的动物,所以请你不必再投怀送抱了。" "好吧,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同样郑重地告诉你,我不喜欢软绵绵的小白脸,所以也请你不必再暗示我想要我投怀送抱了。"咸池没有回嘴,这令郎懿好生意外,他为自己成功打击到对方的感情而兴奋。可咸池的眼神却有点奇怪,似乎心思并没放在自己身上。 "少真,是你啊,这么晚了有事吗?"咸池扯开郎懿揪住自己衣襟的手,生怕小孩子误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让亲爱的天姚误会。 "我……"秦少真咬着嘴唇,沉默地瞪着眼前恩爱的两头,"你们俩也是妖精吗?" "不是我们,是我。"郎懿下床为秦少真倒了杯水,"看你脸白成这样,还当是中暑了呢。"秦少真非但没接,还后退了两步。郎懿叹了口气,"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都和你说是我救了夏清和,你怎么还一点端倪都看不出?二十年过去了,你以为普通人能青春永驻?" "小朋友,他们真的都是妖精。你也别怪我,是你非要上山的,还说不后悔。"咸池跟着爬下床,拍拍秦少真失色的脸颊,"这么笨的孩子,除了被吃掉,还有什么用?" "是啊,夏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我们要未雨绸缪准备过冬的粮食,"郎懿说着,往秦少真肋下一摸,"瘦了点,要养肥才好炖,我最喜欢吃五花肉。" 第16章 为增加生动性,郎懿又做贪婪状在秦少真脖子上闻了又闻,"嗯,到底是王爷的儿子啊,没经过什么风吹日晒,不老不嫩刚刚好。" 秦少真被饿相毕露的咸池、郎懿联手拖回郎懿原本的房间。"乖乖在这呆着吧,我已经下过咒,你敢踏出房门一步……哼哼,就等着被雷劈死吧。" "劈死更好,直接能吃,不用烤了。"咸池怕郎懿说服力不够,又加了句,"外焦里嫩,我最喜欢。" 房门一闭,秦少真眼泪哗哗的。清白的二十年啊,就要这么画上句点吗? 正文第二十二章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好奇的倒霉蛋,中了坏人欲擒故纵的奸计,被骗上踏龙山,就再没下去。直到好多好多年以后,人们从山脚下挖出一副枯白的尸骨,上面俨然刻着无数尖利的咬痕…… 秦少真把头蒙在被子里可仍然无法摆脱纠缠不休的梦魇。真要被吃掉了吗?他们是把自己先杀掉再烤,还是活着烤呢,也许活着生吃?秦少真不禁抱紧了身体,浑身上下,哪里被咬都一样疼啊。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吓得秦少真瑟瑟发抖,不是说好养肥才吃的吗,难道有饿极了的忍不到冬天?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门前。 此时咸池和郎懿正躲在草丛后喂蚊子,由于戏码够精彩,所以并不介意。话说,此二人吓掉秦少真半条命后扬长而去,蹑手蹑脚走出好远,终于忍不住笑作一团。 郎懿:"真是傻瓜,什么都信啊,比天姚还傻,太好玩了!" 咸池:"谁说不是呢,你看他那张脸,这会估计哭着喊爹娘救命呢!" 郎懿的狼窝在月光冷照与大树掩映之下显得是那么凄凉,咸池怀疑郎懿打开始把房间让给秦小朋友时,就决定要玩他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山上没有白睡的房间,想当年天姚就是被类似方法吓昏过去的。 "你看那是谁?" 咸池顺着郎懿指的方向望去,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朝这边仪态万方地走来。"看这风骚的样子好像是小姬。" 郎懿敏捷地拉着咸池蹲到草丛后,低声笑道,"你看他鬼鬼祟祟的德行,一定不是干好事,咱们就在这听墙根吧。相信我的直觉吧,今晚肯定有热闹。" 虽说这个墙根有点远,不过安全第一,被事主抓到就不好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秦少真的身体蜷得更紧,还微微颤抖起来。即便躲在被子里,他仿佛仍能感受到外面的目光,利刃般切割着自己的每一寸皮肤…… 外面的人走到床边,猛地扯开被子,"盖这么严不热吗?" 秦少真从臂弯间抬起头,仰视着一脸纯良的姬仲阳,"你……真的是妖精吗?"他多希望姬仲阳给自己否定的答案,并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然而,姬仲阳深深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吃掉我吗?"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吃掉他,人类管这个叫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这孩子挺热情。姬仲阳轻巧地压上秦少真的胸口,比救白蘅芷的时候还轻。他靠的太近,秦少真条件反射地别过脸,正中姬仲阳下怀。姬仲阳的舌尖掠过耳畔,弄得秦少真浑身麻麻的,伸手想推却使不上力气。"没错,我就是要吃掉你,连骨头都不吐。" 姬仲阳没有咬他,但惊悚度完全不啻于咬他。当秦少真意识到姬仲阳是在吻自己,为时已晚……二十年的清白,哔的一声灰飞烟灭了。秦少真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是惧怕妖精的,但现在被个活了不知几千年的老妖精压在身下不但没什么不适,反到身心愉悦。秦少真脑内一片空白,只觉得姬仲阳身材不错,腰细细的挺好夹。最后秦少真还在姬仲阳肩头狠咬了一口,弹性不错,口感不错。 "别动,累死了。"秦少真扒拉着游移在自己胸前的鸡爪。 "真娇气,我还精神得很呢。"姬仲阳不甘心地将爪子下移,"不行,累也得给我爬起来,谁叫你勾引我的。" "谁勾引你了?!"秦少真惺忪的睡眼顿时圆了起来,这倒打一耙的老妖精太不负责任了。"明明是你霸王硬上弓,qj我。" 老妖精也怒了,这死小鬼翻脸到快,于是用力拉开秦少真的腿,蛮横地压上身去。"没错,我就qj你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把我做成宫爆鸡丁!" 人不可貌相,鸡也不可貌相。 谁能猜到姬仲阳精致的小脸下,究竟掩藏着何等的暴君潜质?他蛮不讲理地扯着秦少真菊开二度,秦少真不肯,左躲右闪拼死抵抗,一口一个"我不想死"叫得撕心裂肺,连门外二百米处的蹲守两只都心生不忍。 "唉,我们好像玩的太过了……要不要稍微阻止一下?"郎懿的良知有点过意不去,也只是有点而已。 "没办法啊,难道冲过去说'放开人质,举起双手。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听到了,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咸池白了郎懿一眼,"小姬要知道咱们偷听,往后没好日子过了。安啦安啦,他心最软,才不舍得把秦少真往死里折腾。" 事实确如咸池所言,姬仲阳是个好孩子,虽然有时嘴欠可本质不坏。 "人类啊,就是麻烦,太脆弱了。"姬仲阳抹抹秦少真额头的汗水,"算了,今晚先放过你,慢慢习惯就好。" "什么?还要我慢慢习惯?为什么你不来习惯一下?"秦少真郁闷地抠着墙。 "客随主便,明白不?"姬仲阳得意地摩挲着秦少真结实的后背,笑得比烟花更灿烂。"早说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这是你第二次对我投怀送抱,我要再不成全,就太不解风情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我就是活生生的典范啊!秦少真脆弱的内心在淌血,娘啊,你在天有灵睁睁眼吧。 躺过半个时辰,姬仲阳试探地把手下移,"你休息够了吗?" 秦少真转过脸,与姬仲阳忽闪忽闪装纯情的大眼睛四目相对。"算你赢了,给我留半条命就成。"秦少真认命地叹息道,"就像你说的,客随主便……" 一夜狼烟风沙酣畅淋漓。凌晨时分,秦少真摇醒姬仲阳,"你还不快走?等会大家都醒了。" "傻瓜,他们都是晚上精神白天迷糊。"夜行性懒鸡翻个身,把枕边的人抱了个满怀。"踏实睡吧。" 再睁眼时已日上三竿,做贼的两只麻利地穿起衣服,心虚地推开房门探头探脑。见无异状,姬仲阳敏捷地闪身出门,活像个偷腥的有夫之妇,"好好休息,晚上我有机会再来。"临走时尚不忘深情一吻。 姬仲阳轻飘飘地晃刚出两百来米,郎懿的声音便清楚地从树下传来。"哟,终于起来了,昨晚差点把我家拆了。" "离得老远都把我吵醒了,这小王爷嗓子真好,和姬兄般配得很嘛。"随后是咸池的奸笑,"咿呀,说到这个嗓子啊,近些年姬兄越起越晚,都不喊大家早起了,否则我们还能比比二位谁的嗓门更响亮。" 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从姬仲阳嘴里发出,一张脸比黄土渣还难看。 正文第二十三章 单纯善良的老公鸡头一回对自己的好朋友动了邪念,杀人灭口或不杀人灭口,这是个问题。衣袖中的双手被握得咯咯作响又慢慢松开,不管做人还是做妖精都要讲义气……姬仲阳的眼神渐渐温和起来,二比一,实力悬殊,不能冒险。 "你们在说什么啊?"姬仲阳腆着老脸装无辜,不时做出青春可爱状,"是不是我们晚上说梦话了?难道还梦游了?真的这么巧吗?哈哈哈~~" 郞懿的白肚皮差点翻起来,见过耍赖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耍赖的。梦话?还梦游?你怎么不说开联欢会啊?要不然说是备战一年一度的"山有好妖儿"歌唱比赛也可信点。不过鸟类嘛~~脑容小,有点智力问题大家可以理解。 咸池抱着手臂讪笑,"姬兄有没有考虑过申请残障补助啊?" 姬仲阳不明就里地低下头,这结实修长的手脚如此美型如此实用,怎么看都是满分,何来残障一说? 郎懿与咸池嘻笑着走出好远才告诉姬仲阳,"小姬,脑残也是残!" "厄厄厄!"姬仲阳一着急,不小心连母语都喊出来了。惹得郎懿和咸池大笑不止。 又是阳光明媚的中午,白蘅芷吸取教训不再上树,而是躺在树荫下睡觉。他把自己蜷成一团,雪白的小屁股后拖着长长的大尾巴,怎么看怎么可爱。通常来说妖精成了人形后都不爱以真身示人,白蘅芷却是个例外。想当初做梦都想成人,现在有了人形他反到觉得当猫好。 猫咪是无害而美丽的小动物,每次下山都会有好心人(其中花样少女占多数)喂自己各种各样的好吃的。这是姬仲阳、郎懿他们享受不到的特权,所以白蘅芷对此格外自豪。 当然外形与内心没有绝对联系,有张可爱的瓜子脸不代表爪子也会可爱。 随着一声惨叫,天姚捂住左脸跌坐在地上。他不过是看那桃子般的小屁股好玩,便小小地摸了一把而已,至于上来就挠吗?又不是老虎的屁股。最起码也该预先警告一下吧,要不是躲得快,这张天界第一美的脸就报销了。 化成人形的白蘅芷满脸通红地捂着屁股,"摸什么摸,老子没长痔疮!"过了一会,见天姚还捂着脸又问道,"真伤到你了?" "没有。"天姚忙放下手,"吓了一跳而已。" 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隐蔽的某处传来,"大胆……"小黄鼠狼原来设想的台词是大胆妖孽,可一出口才发觉这山上绝大部分生物包括它自己才是妖孽。 第17章 天姚顺着声音东找西找,好不容易才在草丛半掩的土洞边发现了这个瘦小的身影。天姚蹲下身子,爱怜地摸着它的小脑袋,"乖乖,你是在说我吗?" "咄!去死!"小黄鼠狼暴怒,直起身子大叫道,"踏龙山天王寨黄天德黄大将军在此,哪个敢造次?!" "天王寨?"天姚揉了半天眼睛,土洞依旧是土洞。"你是说那个洞?" 小黄鼠狼顿时涨红了脸,奔回窝里取了根麦秸秆出来。"哼,叫你摸我们老大屁股,吃本将军一鞭!" "嘘,小孩子不许乱说,什么叫摸屁股……"白蘅芷抢过麦秸秆,吞吞吐吐地辩解道,"那是因为天姚仙君喜欢我,我们是好朋友。" 小黄鼠狼点点头,快速跑回土洞,把手里的麦秸秆打神鞭换成了一块茄子皮。它把茄子皮郑重地交给天姚,"既然你是我们大王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以后要有谁欺负你,就报我黄大将军的名字。来,这个是我贴身的紫金甲,送给你吧。" 天姚做感恩戴德状双手接过茄子皮,小黄鼠狼立刻高兴地消失了。 黄天德是个好孩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即便得了白蘅芷的解释,仍心存怀疑。话说几个月前,它曾溜到山下的学堂玩,亲眼看到一个后生给了另一个后生一记五指扇红,原因就是摸屁股。于是它想再找个明白的老妖怪问问清楚。 小黄鼠狼走啊走啊,不知不觉走到了妖精平时也少去林子深处。远处细微的动静吸引了它的注意。 "要不要我对你负责任啊?"这是姬仲阳的声音,黄天德听得出。"说吧,你家还有什么亲人,我去上门提亲。" "谢谢,就你窝里那几斗粮食还是留着自己熬粥吧。"这是个陌生的嗓音。 黄天德匍匐前行,穿过草丛翻过土坡,找了个视觉开阔的角落蹲好。只见姬仲阳满脸欢欣地弯着腰正伺候昨天刚来的那头人穿衣服。"王爷对小的可还满意?" 那头被称为王爷的人看着为自己系腰带的姬仲阳,笑得十分受用。"嗯,挺像那么回事的,净了身子送进宫里说不定能混个总管当当。" "那小的还怎么让王爷满意呀?"姬仲阳满脸狡黠地直起身子,放在秦少真腰后的手缓缓下滑。"我可舍不得叫你忍受相思之苦……" "我去洗澡了。"秦少真推开姬仲阳,往前走出几步又马上回头,"你别跟着我。" "谁跟你?我也去洗澡,刚巧顺道罢了。" "你也洗澡?"秦少真的眼珠子瞪得滚圆,"我记得当年王府里上百只斗鸡没一个不怕水的,至于清洁问题嘛,好像都是在地上滚滚了事。" 姬仲阳对这种把自己与小俗物们混为一谈的行为十分不屑,他鼻孔朝天哼道,"我还会游泳呢。" 可怜的小龙王如果知道自己当年送给姬仲阳避水的龙鳞被他用来勾搭别的小姘头了,一定会心碎。 "我娘过世,我爹出家,所以聘礼一事就算了吧。"秦少真兴致盎然地把姬仲阳摸了又摸,"我只要你就足够。"姬仲阳刚要感动,立刻被后面半句打进了冷宫。"会说话会游泳的鸡可是新鲜玩意,就算把半壁江山卖掉也买不来!" 姬仲阳皱皱眉,将秦少真拉回怀里,从耳垂咬到脖子。"那我还会别的呢,你喜不喜欢?"秦少真被他弄得浑身麻酥酥的,膝盖一软又被不怀好意的某鸡按倒在地。他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是:多亏有人伺候,否则光穿衣服就穿烦了。 远处的黄天德倒抽一口凉气,暗想:原来好朋友的最终等级是这个样子啊。 正文第二十四章 到了下午,原本微热的天气非但没凉快下来,反而闷得人更难受。郎懿卷起一阵妖风掠至山下,很快便捧了个西瓜回来。咸池乐呵呵地把西瓜放进筐里,随后沉入潭中,"过会凉了咱们再吃。"郎懿点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妖精的世界很单纯,大热的天有个冰西瓜吃,身边再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伴,就觉得十分满足。 "这瓜真甜。"咸池顾不上什么俊雅的风度,任凭红红的汁水沾染一脸,同茹毛饮血的野兽并无二致,哪还见得到一丝仙气。相比之下反到是郎懿更像个人。 "那天你和那傻小子都说什么了?" "我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郎懿扔掉瓜皮抹抹嘴,"这踏龙山上谁不知道我最诚实,你看,我告诉那小子他会被吃掉,怎么样,没说错吧?" 咸池想起昨天的午夜场忍不住笑了,这一笑不要紧,被呛了个正着。这小王爷还真是个可爱的宝贝,有时觉得挺机灵的有时又傻得离奇,当然不排除被吓傻的可能性,毕竟掉进妖精窝里这种事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体验的。"我看他那天进我房间时挺惊讶的,难道你没告诉他你们是妖精?" "我以为你说了呢。"郎懿撇撇嘴,"哪想到你这么缺德,竟坑人家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现在的年轻人太没礼貌,"咸池从鼻腔中哼出一口恶气,"给个教训而已,再说不也是他自己乐意的?" "狼大哥!"一个细小的身影从大树下扑过来,跳上郎懿的肩头,附在耳边叽咕了一阵。 郎懿先皱眉、再瞪眼、后微笑。他不动声色地将黄天德放回地面,"好的,这事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小黄鼠狼点点头,临走时不忘问咸池一句,"你看我像人吗?"咸池知道这小东西快成事了,赶忙说像。于是小黄鼠狼欢天喜地地蹦回了它的天王寨。 相书上说,人若生狼目,定是阴毒残忍之辈。那狼生狼目又该如何看?郎懿眼中闪烁的原始光芒,令咸池不寒而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是出了点事,你一定有兴趣的。"郎懿拉起咸池要走,被咸池挣开了。 "还是先说清楚的好吧。"郎懿的神情实在让咸池不安。 "要不要去看活春宫?"郎懿环视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小鸡他们在后山……" "干这种缺德事可要损功德的。"咸池大惊,颤抖地指着郎懿,"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走!" 踏龙山后有一处温泉,泡起来舒服得很,据说还能强身健体。山上的妖精们力能扛鼎,所以"强身健体"这四个字自然不是他们说的。 袅袅白汽缭绕在相拥的鸳鸳之间,正如缱绻万千的情愫,颇为应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秦少真虽然脾气好,与一般颐指气使的王侯贵胄不同,但毕竟还是习惯了被别人仰视,故而连说起情话都是一派问讯口吻。 姬仲阳可不想养个祖宗让自己伺候,所以也不遑多让。"谁说我喜欢你了?"他摸着秦少真起伏有致的长眉,轻扬的声音朗朗而发。"古来都是人养动物,如今我养个人,真是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秦少真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神色有些黯淡。"天下众生芸芸,那秦某又是何德何能入了您的眼呢?" "不错,天下众生芸芸,可漂亮的小王爷只有一个。"姬仲阳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伤感起来,他把秦少真紧紧地搂住,似乎生怕一阵大风将怀里的人吹走。"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所以当天在客栈不曾对身旁的你说一句话,哪想到晚上你会自己跑来投怀送抱……" "我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会同意你的馊主意,"秦少真想起那天的狼狈,也不禁破颜而笑,"按说怎么看我都更像那个宠幸别人的人。" "如果你想的话,我不介意……" "不用,我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你。"秦少真眯着眼睛靠在姬仲阳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自己深深迷恋的气味。"等我老了你还养我吗?到时候你会不会嫌日子太长?与其那样我宁可像夏将军一样死得早些……" "这种话别瞎说!"姬仲阳猛地托起秦少真的下颌,"我怎么会嫌日子长呢?我只恨耽误了二十年,没把你从小带在身边。你要好好活着,活得越久越好,等你老了我伺候你。我说话算数。"姬仲阳吻了吻那双明珠般晶莹的眼睛,"我只怕有朝一日再留不住你。" "走。"郎懿沉着脸拉起一同匍匐的咸池,"陪我回去吧。"刚刚的一切莫不提醒着他二十年前的往事,那刚健激越的声音仿佛又重新流转在耳畔。 夜幕微垂,白天睡足的妖精们纷纷爬出屋舍四散而去。郎懿把那对新婚夫夫叫到跟前,绷着脸问道,"二位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的房产还给我?" 姬仲阳面露急色,"老狼,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了,难道要少真幕天席地不成?" "行了,姬兄你就别装了,你和小王爷那点事我们还不清楚?"咸池在一旁摇着蒲扇插嘴,"叫他住到你那不就好了。先不说我和老狼挤着热,就说我们俩成天同床共枕成何体统?万一睡着睡着睡出感情怎么办?我这么有魅力,万一老狼一时把持不住,他那贞洁牌坊岂不泡汤了?" "等一下,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秦少真一直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十分到位。 "咿呀知道就知道,没什么。"咸池拍拍秦少真的肩膀,"我们不会威胁你、不会勒索你、也不会告诉你,我喜欢珠玉老狼喜欢金银。" 秦少真望着姬仲阳问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搬去你那?" "那多不好意思,大家会笑我的~~"姬仲阳掩面而去。秦少真与咸池脸上同写着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为什么。 第18章 郎懿叹了口气,"小朋友,如果你想要个名分恐怕还得努力!" 正文第二十五章 "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吗?"郎懿闭着眼睛享受温泉带给肌肉的放松。 "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咸池兴致盎然地扬了扬嘴角,"当年有个戍边的老将军关节疼,你们看他可怜便引了他来此,结果没想到竟是个忠心的,说这水能强身健体,居然要上书皇上在此建立行宫。之后你们装神弄鬼好一番折腾才把他糊弄住。" 一晃都五年过去了,日子真是太快了。 "没记错的话,少真和他那个表弟今年都是二十岁了吧。" "嗯,是个好年纪。"咸池点点头,"我们该不该和仲阳说说呢?少真骨骼清俊,日后不千里封侯,亦十年拜相,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与他耳鬓厮磨的。" "依我看就算了吧,这种煞风景的话不说也罢。"郎懿将湿淋淋手附上深凹的眼眶,拿开时脸上自然也湿了一片,不知除了泉水外是否还藏了别的什么。他把手按在心口上,"日后就算人走了,能在这里留下个影子也是好的。就像你说的,图个念想。" 念想吗?二十年咸池对此深信不疑,可眼看明明被自己握于双手中的幸福离自己越来越远快要成空,他真的不敢再坚持了。明明自己应该心无旁骛的,为什么眼中偏偏含了某些酸溜溜的多余的东西?他何尝不想痛痛快快要个明白,说声"愿与君相好"。有时真恨自己命太长,长到不敢出半点差错。 风流薄幸又有什么不好?夜夜欢情,又不必相思,何乐不为。咸池毫无预兆地穿起衣服便要走,却被郎懿拖住,"你这么急是要去哪?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错的是我,二十年前我对你说的话错了。"咸池笑着将郎懿从水中拉出,"我一时兴起随口说的,没想到你竟当了真。走,陪我去个地方。" 郎懿虽活了数千年,可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山中,到底心思单纯。直到站在彩袖招招的小楼下,仍没明白咸池的用意。他有些无措地望着远处花枝招展的美人,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从没踏进过门槛半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想喝酒也不必非到这不可。"郎懿死命拉着咸池往远处躲,"我不喜欢人多,还是走吧。" "郎兄此言差矣,没尝过的怎知不喜欢?"咸池趁姑娘们还没迎上来,咬着郎懿的耳朵低声说道,"女人与男人的滋味孰优孰劣,要亲自试了才知道。哦对了,你好像也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吧?" "千金买笑,这才是人世最美的地方,枉你苦苦修行竟连这都不晓得。"咸池笑得分外灿烂,冷不丁被郎懿一记耳光扇了个正着。清脆响亮的声音惊得姑娘们不敢上前,全怔怔地望向两人。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郎懿冷冷地瞪着咸池,一双狼眼泛起寒光。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咸池不以为意地揉着脸,撒金的扇子一挥,转身走向远处窃窃私语的女子。果然还是坏人好做些。 浓郁的脂粉香夹在身体温热的气息中弥漫于鼻腔中,许久不闻浓郁馨香,咸池的鼻子痒得有些吃不消。 "刚刚那位公子是什么人,怎么下手这样狠?"一个声音甜腻的女子用手帕沾了凉水,动作轻柔地帮咸池擦脸。"疼吗?" 咸池眼睛一弯,将女子拉进怀中,软绵绵地抱了个结实。"多好的夜色,干嘛说这无趣的话。给我唱只歌,好吗?" 女子点点头,从里间抱了琵琶出来,坐到对面。咸池本是无心,可嘈嘈切切的琴声一响,纵是无心也能听出三分情来。她的歌声不像说话时那般情致婉转,倒有几分破冰般的凄切。 "平时待客也唱这种歌?"咸池蹙着眉,恹恹地放下酒杯。 "奴家看公子心情不好才自作主张选了这只曲子,公子莫怪。"她小鸟依人地偎到咸池身旁,软言细语熨贴着客官的心。"来,这杯酒算奴家给公子赔罪了。"咸池就着她的手把酒喝了。 "公子和别的客人不同,都不给人家说点好听的。"女子甜甜地抱怨道。 "我说了你会信?" 女子柳黛一扬,眼中的水气又浓了几分。"这种事,公子何必认真呢?说句不该说的,这不过是桩买卖罢了。" "是啊,买卖。"咸池一仰头,把杯中残酒喝了个干净。 接下来本该是春宵一刻的戏码,隔壁的吵闹声却在要紧的时候替咸池熄了火。"你等我一会。"咸池沉着脸推门出去,想要替天行道教训一下外面不识相的小屁崽子们。 "我x你奶奶,害本少爷找了半天,你小子却在这喝花酒!"一个男子左手提着马鞭右手扣着门框,脸色比身上的黑衣还暗。 "我奶奶?兄台好眼力,我奶奶在世的时候听说还真是个美人,只可惜你现在要找她恐怕得先往下面走走。还有,小心我爷爷,他老人家生前的英姿你可是见过的。"回嘴的年轻人身材瘦削像个读书人,远远不及外面骂人的结实,不过毫无惧色,依旧用鼻孔淡定看人。"至于我嘛,明明给你留了条子的。难道你不识字?" "反了你!信不信老子一鞭子抽死你?!" "少乱给自己脸上贴金,想当我老子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那副德性能生出小爷这么漂亮的儿子?真要一不留神生了,可得找你媳妇问清楚是谁的种,给人当便宜爹就现眼了。" "赵桓,我……" "李素,你还想x我们家的谁?"被称为赵桓的公子哥越说越来劲,干脆一屁股坐到桌子上。 咸池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想把外面那两只聒噪的鹩哥先拍扁再捏圆最后一脚踹到天庭上,可一看外面这对如此喜感就忍下了。从这两人的打扮来看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尤其是那个赵桓,怎么看都该是诗书传家书香门第,怎么说起话来这么难听?这就是传说中的人不可貌相吧。 李素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胸前的起伏愈发明显。突然他举起马鞭指着赵桓漫不经心的脸,恶狠狠地吐出三个字:"我x你!" 此言一出,伶牙俐齿的赵公子顿时哑了,屋里伺候的两位姑娘亦适时奔了。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一直处于下风的李公子终于看到胜利的彼岸了,他用手里的马鞭顶起赵桓的下巴,生怕对方听不清楚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我·x·你。" 这么直接?不是吧……现在的年轻人太开放了。咸池捂着胸口做内伤状,暗自思量如果将这三字箴言说给天姚听会有什么效果。 正文第二十六章 "不~~别碰我,别碰我,别……"秦少真猛地从床上挣起,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大口喘息着。 "嗯?怎么了?"被惊醒的姬仲阳也跟着撑起身子,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是不是做恶梦了?别怕,我在呢。"他体贴地搂过身边的人,"跟我说说梦到什么了,说出来就不怕了。" "好多人,都是死人……他们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着我的脚,还说……还说求我放过他们。"秦少真倚在姬仲阳肩头,大睁的双眼好像想把黑暗看穿,声音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惊恐。"扪心自问,我从小到大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更不要说伤人性命,怎么会无端做起这种怪梦呢?" 姬仲阳抚下秦少真的眼皮,"没事,放心睡吧。梦嘛,不必当真,明天一早就忘了。"他的声音明明响在头顶,可秦少真听起来却感觉茫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枕边的呼吸声渐渐沉重,姬仲阳轻手轻脚地爬下床。 这是个寂寞的夜晚,月亮跟星星们偷欢去了,漆黑一片的世界中有点雪白便分外显眼。姬仲阳跟看见救星一样朝白影扑过去,"蘅芷,这天怎么黑了?!"结果一不留神同天姚撞了个满头包。 "依我看,天象异变,恐怕要有一场浩劫……"白蘅芷深沉地负手而立,仰望苍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又是一个轮回。" 姬仲阳联想到秦少真刚刚的恶梦,心头一紧,"该不会与少真有关吧?" 郎懿提着灯笼正走过来,听到那两位的议论,又想起咸池二十年前对自己说的紫微破军来,忙紧走两步上前。"希望这场皇位之争能够少牵扯些人进去。" "皇位?那跟少真有什么关系?"姬仲阳瞪着眼睛问道。 "你不知道当今皇上那方面有问题吗?太不关心时事了吧。"郎懿鄙夷地哼了一声,"当今皇上作孽太多生不出孩子,现在算得上皇室血脉的只有少真和他那个公主姑姑生的儿子。" "也就是说,如果皇上一直没有子嗣,那少真很可能会继承皇位?"这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姬仲阳有些招架不及。 可怜的天姚站在一旁很想说点什么又完全插不进嘴,只能干着急。 "行了行了,都别猜了。妖精就老老实实干点妖精该干的事,还学人家看天象嘞!"不知道咸池是什么时候溜上来的,反正大家的话他都听见了。这家伙早想在天姚面前杀杀白蘅芷这只骚猫的威风,难得逮住这个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还天象异变?切~~那你说说什么叫不异变!月食没见过吗?活了一大把年纪说这种没水准的话也不嫌脸红。" 姬仲阳听了咸池的解释,心中的巨石才算落地。"那你的意思是说,少真不会离开我了?" "我也没这么说,你别乱理解。" 第19章 咸池丢下窘相毕露的白蘅芷,把姬仲阳拉到一边,"把你的小相好叫起来,我有事。" 郎懿用眼角瞥着咸池,"仙君不在山下风流快活,这么急急忙忙跑回来,可是真出了什么大乱子?" 咸池把妓院遇到那两只活宝的事大略说了一遍,群众纷纷表示想知道最后到底x了没有。咸池看看蹲成一圈支着耳朵听故事的众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猜?"结果遭到围攻。 "咿呀,先别打了,我说,我这就说!"咸池掏出被塞进嘴里的草,再拍拍衣服,深呼吸一口,"没x。" 被欲望染红双眼的诸位一齐变身,再次将咸池压倒在地。大家踩脸的踩脸、喂草的喂草,天姚跟他认识最久感情最好所以也是最够意思的,只抓了只蟋蟀塞进裤子里算作惩罚。 "我要说正经的!"咸池一把揪住姬仲阳的袖子,"快叫你那小姘头起来,那俩小子是从京城来的,正满世界找他呢。" 京城来的,还要找他?秦少真的脸色开始泛白。"他们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他们就算再傻也不会对我一个外人随便乱说的。"咸池帮秦少真披上衣服,"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有我和小姬陪你,尽管放心。别说就两个人,就算二十万大军我们也不放在眼里。"他抬手摸了摸秦少真五官的轮廓,的确是张有福气的脸,不过离帝王之相还差了半步。半步之遥,足以跌个粉身碎骨。 "啊?你也要去?"秦少真眼色闪烁,又记起自己被那家伙和郎懿愚弄的灰暗过往。"原本我是不怕的,但你一跟着我还真挺怕自己有去无回。" 翌日清晨,在约定的酒楼包间里,正襟危坐的秦少真见到了那对欢喜冤家。"二位四处打听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王爷好生客套,属下惶恐。"赵桓仍是一派读书人打扮,斯文有礼的模样让人很难联想到昨晚的无赖相。 "这位兄台,王爷二字可不是随便说的。"秦少真皱着眉默默打量起赵桓,思忖对方的用意。之前妖精们开他玩笑称呼王爷,他也爱听,就没多说什么,可到外面削了封号还乱叫……搞不好就惹上个谋反的罪名。他还年轻他还美貌,才不要挂到城墙上养苍蝇呢。 李素明显是个武人,不光身量打扮像,脾气更是如此。他见秦少真面露惧色,不由分说便从赵桓怀里抢出个细银筒递了过去。"请王爷过目。" 咸池在秦少真伸手前,抢先将银筒拿过打开,然后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公子请。" 赞赏之色在秦少真眼中一闪而过,之前结下的梁子就算了了。 是皇上的亲笔信没错,那字那印,再熟悉不过。被封了王,又能重回当年的王府,又能站在朝堂之上,这无疑是自己过去一直渴望的,但现在秦少真却迟疑了。他望着姬仲阳清澈无垢的双眼求助,不知该如何应对。 "公子,这可是大好事,还是越快启程越好。"姬仲阳低眉顺眼地俯下身子,"公子有什么路上需要的,小的这就去办。" "那你……?" 姬仲阳别有深意地斜了咸池一下,"小的们自然是跟着公子了,公子到哪,小的们就到哪。" 咸池在心里将老鸡精的脖子拧断了一千遍,太可恶了。不就是欺负了你家那口子一回吗,至于叫我也陪着装一路奴才吗?攻受搭配干活不累,你是心甘情愿,本仙君可不乐意。再说了,本仙君那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光辉存在,叫我伺候,你也不怕折了你家娘子的寿! "说了这么多,还没请教二位尊姓大名呢。" "回禀王爷,卑职李素,这个不成器的是赵桓。"李素起身行礼道,"他要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王爷可别忍着,卑职替您教训他。" 赵桓也不失时机拱手道,"李素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王爷见笑了。" 秦少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遥远的记忆重新浮现在脑海。那年他八岁,父王带他参加镇国侯的寿宴,大人们在前面的大厅觥筹交错,小孩子则在后面院子追逐打闹。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文官的儿子和一个武将的儿子就指着彼此对骂起来。那时候年纪小,又没离开过王府,还真被那二位伶俐的口齿惊骇到了。记得当时自己直感慨,这人身上干嘛没事长这么多器官呀? 正文第二十七章 这两个小冤家的冤孽还没剪断呢?月老的红线都没绑得这么结实。秦少真暗暗叹道:这回路上可别想清静了。 原计划是备好马立即启程,可咸池不依,非借口王爷娇贵要坐车。于是只能耽搁一天再麻烦李素去置备辆马车,咸池也刚好溜回山上报信。 李素是个实在人,最讲究实用,买回的马车亦是如此,朴素但宽敞。赵桓这敲敲那摸摸,对质量实在挑不出任何毛病又不甘心这样作罢。"这……这也太寒酸了吧,分明是辱没王爷。"赵桓合了扇子,对秦少真恭恭敬敬地拜下,"李素能力有限,还望王爷恕罪。" 秦少真面色平静,其实背在身后的双手早拧成麻花了。这两个家伙要掐不明着掐到把本王拉来当垫背,本王~~哈哈,这两个字说起来真顺嘴。只是,这干本王屁事啊?! 姬仲阳正从旁边的糕饼店出来,没注意到弥散在那三人上空阴云,径直过去给大家各塞了块玫瑰饼。"味道怎么样?这可是老字号了。" 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就这样被玫瑰饼稀里糊涂地化解了。 这一路暗潮汹涌,若说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亦不为过。李素与赵桓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上辈子有仇,两人凑到一起就跟斗鸡似的互不相让,都想在王爷面前出对方的丑,并心有志一同地决定从王爷身边的人上下手。 王爷是微笑的,小厮是美貌的,服务是贴身的。事情一定不止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目送着王爷与姬仲阳下楼远去的背影,赵桓探头探脑地从房里钻出去。他先去试着推了下李素的门,见没人才大着胆子去敲王爷的套间。 "赵大人,"咸池惊愕地看着来人,"有何贵干?" 赵桓轻咬下唇,悄悄打量起咸池。这也是个标致的人物,尤其那双细长的弯弯笑眼光如水溶,怎么看都与众不同,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嘴唇薄了些,相书上说这是薄情之相。要说这样的尤物只是随侍,赵桓可万万不信。"公子这么称呼在下可就见外了。"赵桓拱手道,"这么久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是赵某失礼了。" 尊姓大名?这可得现编了。自己还真是一无所有,连个名字都没有。没有就是无,无……"吴依,在下吴依。"无所依靠,无所依恋。 "吴兄不请我进去?"赵桓的笑容略显尴尬。 咸池摸不透赵桓的想法,只好将他让进去。 外间零乱的床铺仍保持着原始状态,只睡了一个人。至于里面王爷的卧室嘛……如果方便参观的话就更能验证自己的怀疑了,当然不验证也无所谓。不知道昨晚轮空的是哪位公子?赵桓满脑袋带颜色的思维喷薄而出。"这里睡的是……"赵桓装作若无其事地帮忙理被子。 "我。" "不知吴兄与那位公子是怎么伺候王爷的,一人半宿还是一天一换?"赵桓嘴一快语气马上八卦起来。 "王爷的生活起居都是姬公子照顾的,我只要护得王爷周全。"咸池悄悄剜了赵桓一眼,暗骂道,"臭小子还真拿本仙君当兔宝宝了,也不看看你家王爷那小身板能不能吃得消。" 赵桓眼珠子一转,亲近地挨到咸池身边。"真没看出吴兄还是会功夫的。"随后又由衷地叹了一句,"李素要有你一半的精细我就放心了。" 咸池眉梢一挑,心跳也不由地快了两拍。小蝌蚪有妈了,小鸟君归巢了,真情流露了,这才是青春的人生嘛。咸池强抑内心澎湃,依然装作漫不经心,"我还以为赵兄与李公子关系不好呢。" "什么好不好的,反正从小就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惯了。"赵桓眼帘微垂,在鼻侧投下抹厚重的阴影。"要哪天真没了他,也怪寂寞的。" 赵桓大概是觉得话说太多有些不妥,急急告辞。咸池亦不多做挽留。 咸池闭了房门,百无聊赖地在院中石桌上摆出棋盘,自己同自己手谈。黑子执于左手,黑白分明;白子扣于右手,浑然一体。左右对峙,咸池的情态随着战局变化而变化。 赵桓靠在窗边喃喃自语道,"寒玉为骨,春水为神,形容的就是这等人物吧。" 直到太阳落山秦少真才和姬仲阳回来,后面还跟着个提满东西的李素。"李公子,还是我来吧,麻烦你一路怪过意不去的。"姬仲阳想把东西接过来,却被李素拒绝。 "唉呀,这您可就见外了,一点东西又不重。"李素热情地帮着把王爷采购的一干土特产送进套间。东西虽说不重,这大太阳却毒的很,所以王爷一关门他的脸就登时垮下来了。他回到自己房里,擦擦额上的汗水,马上开始脱衣服。 "李大人献媚归来,辛苦了,快过来喝杯凉茶解解暑。" "你怎么进来的?!"李素被屏风后冷不丁冒出来的赵桓吓了一哆嗦。 "哟,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也能吓到神勇无敌的李副将。"赵桓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倒真是贱入佳境,连跟班小厮都肯当,对世子都没见你有过这份心。" "王爷又不是外人,他不是世子的表兄吗?"李素挠挠头,"其实王爷人不错。你是没看到今天呢,王爷跟姬公子在一起的时候就跟个任性的孩子似的……" 赵桓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只提醒你跟那位姓姬的公子少接触,免得王爷、世子两边不讨好。" 第20章 "为什么啊?" "真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好歹也在官场混了这些年。"赵桓狠狠瞪了李素一眼,"还问我喂什么……喂大米!" 惹恼赵桓是常有的事,李素一直以此为乐,他总觉得那家伙发脾气的模样格外可爱,可今天自己无意招惹,他怎么也生气了呢? 套间里王爷正给自己的二位心腹分赃,吃穿用度无所不包。咸池在外间试衣服,秦少真忍不住从门缝偷瞟了两眼,被姬仲阳抓个正着。 姬仲阳关好门,面带愠色。"怎么,他比我好看?" "不,不是。"秦少真又兴奋又害羞地问道,"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变的。" "我以为他都告诉过你了呢。"姬仲阳把好奇宝宝搂到一边,"他和天姚跟我们不一样的。" "我们?" "是啊,我们。"姬仲阳笑得有点狡黠,"日子久了你就会发现,他真的和我们不太一样呢。" 正文第二十八章 圆圆太阳只剩半边,另外的半边好像沉进了眼前的滚滚江流,血色残阳把江水映得犹如火烧。王爷与两个贴心人坐在河边欣赏夕阳,另两位则躲在远处为点芝麻绿豆大的小屁事纠缠不休。 赵桓把插在髻上的毛毛草朝李素掷去,结果草太轻并没碰到人,而是飘飘忽忽地落了地。李素笑呵呵地抢起草再重新插到赵桓头上,赵桓恼怒地一拳砸到李素胸前。 姬仲阳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有意思呢,明明感情好的要命却弄得跟世仇一样。" "有的人越是喜欢越要欺负对方。"咸池习惯性地眯起眼睛,那眼角的魅色连夕阳的光彩都盖了下去。 "嗯,看来他们两个都是这种人。"秦少真试探地往咸池身旁蹭了蹭,"那你呢,有喜欢的人吗,如果有你会欺负那个人吗?" "第一个问题,有;第二个问题,会。"咸池大方地笑道,"我不仅会欺负他,还会假装不在乎他,但等他真的去了什么地方我一定会跟着去,奇-書∧網刀山火海都无所谓。" "哪来这么多刀山火海,你有这份心不如对人家好点,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先。"姬仲阳眉梢一挑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咸池兄,你不会喜欢老狼吧?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 秦少真虽知晓内情也不禁开口,"与其惦记个无望的人,还不如跳脱习惯。说不定你会重新认识这个熟悉的人和你自己,这对你们俩都有好处。" 咸池笑得有点无奈,自己这一世风流的桃花星竟沦落到被个二十岁的孩子指教,但他又不能否认那话不是没有道理。"你们这么热心,该不会收了老狼的媒钱吧?" 这个话题过于尴尬,咸池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远处互不相让的两人。"少真,你对这次召你回京有什么想法?" "皇上的心思没人猜得透,但总归不会是想我。"一层阴云笼上了年轻的脸,"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凡事小心些不授人以柄,别人也不能平白无故把我下了大狱。" "你说的不错,但皇上的心思没人猜得透,说不定哪天随便找个缘故……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咸池朝李素和赵桓斜了一眼,"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小时候在镇国侯府上打过几回照面,没说过话。李素的父亲当年做禁军统领是镇国侯保荐的,赵桓的父亲一直是镇国侯帐下的主簿,至于离开京城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反正跑不出是镇国侯的人就对了。"咸池点点头,忽然指着眼前的长河落日问道,"这江山你想要吗?" "想,但我更想要命。"秦少真的语气略显失落,"我除了个王室血统别无长物,而镇国侯跺跺脚就能震倒半壁江山,我根本无法和少邈争。" 咸池赞许地扬起嘴角,"你明白就好。" "你们先坐会,我怕他们不明白。"秦少真站起身拍拍衣服,眼中洋溢着单纯而清澈的笑意。他跑过去不知和他们说了什么,三个人都笑了。 "后悔吗?" "什么?"姬仲阳茫然地回过头,"我后悔什么?" "后悔不该和少真扯上关系。"咸池摸起一枚小石朝水中掷去,"他并不是你理想中甜蜜任性不谙世事的小王爷,也许你永远都别想看透他。" "我懂,我也没奢望看透他。"姬仲阳的石子比咸池扔的更远。"我不能帮他夺天下,但护他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有。" "起来吧,叫他们上路。" 太阳已完全落山,一行五人仍未按照原定计划穿出林子。赵桓一个劲地数落李素没用,责备他把大家带丢了,李素理亏也不争辩只是嘟囔地图上的确这么写的。姬仲阳对那两个孩子办事一向挺放心,这回也忍不住要出去看看了。"出什么事了?" 李素为难地递过地图,"我确实按照地图走的,可就是走不出去。" 姬仲阳看看地图又看看周围,觉得情况不大对劲,似乎是障眼法的一种,但又和妖精们用的不一样,于是把咸池也从车里拖了出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咸池一下车立刻打了个寒颤,他不悦地拢了拢衣襟。这林子里太静了,连声鸟鸣都听不见,而且还隐约飘着一股怪味。他沿着路边走了几步,仰头看着林子正中被树木包围的高塔,"到那去。" "可这样我们就越走越远了啊。"李素拿着地图颠来倒去地看。 "真是个呆子。"赵桓扯过地图,白了李素一眼,"别看了,我们十有八九是遇到脏东西了。" 姬仲阳和咸池都不由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书生居然完全不忌讳。 "真的?"姬仲阳凑在咸池耳畔低声问道。 "恐怕被那姓赵的小子说中了。"咸池苦笑道,"呆会这三个人就靠你了。" 李素是个胆大的孩子,与千军万马对峙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可一听说此时要面对的不是人就有点含糊了。但一想自己是五人之中唯一的习武之人,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扯扯赵桓的衣袖,"别怕,有我护着你。" "谁用得着你个三脚猫护?"赵桓不屑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那塔看起来远走起来到挺近,没费多少功夫大家就到了塔底。四周贴满的符咒抵挡不住时间的攻击,在风中瑟瑟发抖。咸池扯去门上已成废物的符纸,"把东西拿上都进来吧。" 塔内的符纸比外面贴的更多,可见这里压的恶灵是何等危险。这种低微的法术本就不会对姬仲阳产生什么影响,再加上年头又久更不会有威胁,但他还是满脸厌弃。"这咒下得太狠了!" "是啊,否则也不至于让它有这么大怨气。"咸池用手指蘸水在门上画了个符,"现在只要我们不开门,就不会再有别的东西从外面进来。小姬你照顾好大家,我上去看看。" "放心吧。" 腐朽的的木头散发着危险的味道,楼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坍塌,尽管咸池脚步甚轻还是有木屑掉落。在塔顶的某个角落,彻骨的森寒渐渐聚拢。 正文第二十九章 呼啸的风声撞在门上犹如啾啾鬼哭。姬仲阳对自己的道行绝对相信,几千年的修行已令他脱胎换骨有了仙根,再恶的鬼犯到他手里也是死路一条。要说不放心的,就只有这三个人,少真还好办,要被那两个把什么都看去就麻烦了。于是开始琢磨怎么把人放倒。 秦少真把视线所能及的地方都看了个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哪钻出个什么。姬仲阳的踌躇和咸池的小心更加重了他的紧张,也许真的会有危险吧?他不怕危险,因为有最亲近的人陪在身边,只是……他偷瞄了眼缩在一起的李素和赵桓,顿时恶向胆边生,干了他此生第一件与外貌不符的事。 秦少真当然算得上美人,因为他爹娘都是美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越是权势滔天的人越是如此。普天之下皇帝的权势最大,所以他可以搂最美的美人,于是就会生下好看的孩子,例如当年的风流倜傥的京城一枝花--六王爷。据不可考的小道消息说:当年在踏龙山一带的n国混战十回有九回是为了抢王爷美人,还有一回是为了逼皇帝用王爷换土地。六王爷和他父皇同属外貌协会,又不用考虑各种外界因素,自然顺理成章娶了心仪的佳人,然后正正为正生了个无比端正的儿子。他不仅模样端正,言行举止坐卧起落无不端正,连骗人时那张脸都端正得跟真的一样。 他先是假装不经意地四处张望,然后忽然一怔,颤抖地抬起手指向李素和赵桓的背后。李素与赵桓的脸色顿时白了,缓缓转头,然后连根鬼毛都没见着就两眼一黑晕倒了。这是秦少真第一次实践手刀砍颈,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得逞了,不对,应说成功了。 "仲阳,这回你可以放心了。"秦少真笑眯眯地拍拍手。 姬仲阳瞪着眼不知该夸他体贴还是该怪他不知轻重。虽说自己也想过把那两头打晕,但这地又脏又凉……唉,算了吧,再脏再凉也是那俩人躺和自己没关系。 "嗯,干得好,很多年没大展身手了。"姬仲阳卷起衣袖开始做暖身运动,"等会叫你看看我的厉害。"一边的小情人笑得满面春风,说没看过妖精打架。 所谓炮灰就是这么一个行当。 咸池顺着台阶不往上转,每层看起来都一样,空荡荡地只贴了满眼符纸。他并不介意这是几层,他知道该出现的迟早会出现,而不管对方是什么他都必须守护楼下的人。 第21章 斩妖除魔不是他的专业,甚至连副业都不是,不过逼到无路可退时也管不了什么逾越不逾越的。 打架可是件头疼的事,如果和长得丑的人打架就更头疼了。美人挨打后拧做一团的五官会激发打人者施虐的快感,而丑人挨打后扭曲的模样只会激发人呕吐的冲动。 咸池在心底第十次祈祷上面的朋友是个美人,这样在逼不得已动手时心情也能稍微愉快些。 "仙君,这么急着上来是找奴家吗?"一个清冽而妩媚的女声毫无预警地响在脑后。咸池还没来得及回头已被推到墙边。长发及腰的女人面色青白,嘴唇却红得像能渗出血来,她伸出湿润而柔软的舌尖描画着咸池耳垂的轮廓,"度给奴家口仙气吧,奴家会让您满意的……" 美人的确是美人,只是那股死亡的气息撩拨不起丝毫情欲。 "对不起,我不喜欢这样。"咸池抬手去推伏在肩上的女人,却反被握住了手腕。即便死得心有不甘,女人都不该有这种力气。"不管你是谁,请你不要纠缠,我不想与你为难,我的朋友要赶路。" "仙君说的可真薄情,不喜欢这样,那换个别的样子呢?"飘逸的女声陡然一沉,赫然成了个男人的嗓音。他缓缓跪下身子,手从咸池的腰一路下滑,"不知这样仙君可满意?" "别碰我。"咸池用力扳开蹭着自己下腹的脸,"无论你是男是女,都离我远点。" "仙君也是不解风情的人吗?还是我入不了您的眼?" 咸池往后退了一步,地上的人立即膝行跟上,并拉住咸池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我的好处,您试了就知道……" 伏于身下的人虽性别不明,但尤物天成却是不假,可咸池此刻不仅没有半点遐想反而急不可待地想要摆脱。忍无可忍的他终于提高了音调。"不管你生前是什么人,死后都不必再这样作践自己!" 妩媚的眼中淌过一丝伤感又稍纵即逝,仍不甘心放弃这个掠夺仙气的绝好机会。本以为贪恋美色的咸池会上钩,没想到竟讨个没趣。这家伙到底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 "仙君教训的是。"厉鬼敛容答道,作势起身,却趁咸池放松警惕之际猛地扑了上去。 小腹挨了一拳,咸池痛苦地弯了腰,被厉鬼轻轻松松地推倒在地。头一回尝到挨打的滋味,怒气冲冲的咸池不再相让,将扑上来的厉鬼一脚踹开,然后本能地翻身扯住他的领口,可拳头却停在了半空。"让我们走,方才的事一概不计较。" 被按在地上的厉鬼娴熟地勾住咸池的脖子,"这话说的就太没良心了,我对仙君可是一片痴情呢。" "哼,一片痴情?想要我助你修行才是真话吧。" "不过是一夜,于你又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何乐而不为?" "这种事如果不是两厢情愿就没意思了,小仙还没超脱到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咸池冷冷地推开挂在自己颈间的手,"你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实在叫我恶心。" 咸池话音刚落便被气急败坏的厉鬼远远推开,一身媚骨的可人顿时变得满身血污辨不清面容。"为什么你也侮辱我?!"他愤怒地瞪着咸池,举起血肉模糊双手抓了过去。可当咸池抬肘迎挡时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他不见了,而秦少真则从塔底传来了凄厉的尖叫声。 ~~~~~~~~ 囧人写囧文 正文第三十章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秦少真绝想象不出会有人这么可怜。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即使落难也依然过得比大多数人滋润,他所看到的都是阳光下光鲜美好的事物,至于阴影处的那些秘密……听来的总没有亲眼所见真切。 "谁……谁打的你?滥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是给你们这种人定的,我的死活哪会有人在乎。"屈死的亡魂撩开挡在面前的乱发,用力睁大淤血的眼睛想把轻衫贵气的小王爷看得清楚些。"你真是命好,如果生在你那种人家里,就算是像我这种怪物也不会被乱棍打死吧?" 怪物?秦少真总算明白这"女人"的声音为什么和男人一样低沉了。这种怪物如果生在王室会怎么样?应该是悄悄弄死然后对外称死胎吧,根本不会给他长大的机会。 "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什么有理由都不该再流连人世。"姬仲阳挡到厉鬼身前,"如今符咒已压不住你,为什么还不去投胎转世?" "因为他想找害他的人报复,可凭他的力量又找不到这些已经转世的人。"咸池从楼梯上轻轻跃下,"但他知道那些人冥冥之中会再经过这里,所以便在此等候。我没说错吧?"咸池转向厉鬼淡淡一笑,"不知你是喜欢我叫你兄台还是小姐呢?刚刚我是一时气恼乱说的,并没有那种的意思,希望你别介意。" 这鬼生前受尽了屈辱,心思格外敏感,又被咸池之前的话刺到痛处,所以并不吭声。 "别气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咸池从背后轻轻柔柔地搂住他的肩膀,指尖顺着双臂一路下滑。驾轻就熟的动作一下顿住,他的两条臂骨都断了,那种痛苦咸池想不出来也不愿意想。 咸池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同样都是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同类苦苦相逼,只因为他是个"怪物"?这又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别用这个样子跟我赌气,我看了心疼。"咸池的声音中透着从未有过的真诚,轻佻的动作也深沉起来,紧紧握住那布满伤痕手腕。 姬仲阳和秦少真很有默契地一起转身缩到墙角,进行脑电波交流。 姬仲阳:终于见到情圣的真正实力了,不枉此生! 秦少真:不错不错,高山仰止啊,连鬼都对他青眼有加。 姬仲阳:而且还是不男不女的鬼。 秦少真:本王嫉妒他! 姬仲阳:排你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咸池将他散乱的头发往而后捋了捋,随后咬上了脖子,完全不介意当众表演。 "啊!"被吓了一跳的小鬼猛地挣脱出咸池的怀抱,"我……我没名字。"他垂下头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尽管脸色不太好看但和凄惨的死状相比已是到了赏心悦目的最高境界。"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生下来就被丢在镇上的城隍庙门口,后来被一群乞丐收留,大家叫我小要饭的或小怪物……" 他楚楚可怜咬着下唇的样子刺激着咸池的视觉,不道德的无耻欲望如春天的野草般冒出头来,又一路疯长。咸池清咳一声赶走心中龌龊,"你把我们留在这到底是为了谁?虽说一世归一世,但要是他们三个当中有你要找的人……请随意,别弄死就成。" 秦少真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喂,太不够意思了吧,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就这么把我们卖了?!"上辈子的事谁记得呢,万一谁真给过谁一棍子也不稀奇。 幸好那鬼摇了摇头,眼神幽幽地飞向咸池。"我能单独和仙君说几句话吗?" 咸池二话不说,携了他上楼。 "那个……那个'飘飘'管咸池叫什么?"秦少真死命摇着姬仲阳的胳膊,"你告诉我,是我听错了,对不对?" 姬仲阳摇摇头,抬手上指,"他的确是从那来的。" 顶层上。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飘飘,仙君就叫我飘飘吧。"飘飘笑眯眯地盯着咸池,"难得让王爷赐个名字,焉有不用之理?" 咸池强忍笑意摆出严肃的面孔,刚说出"不知飘飘邀我上来可是……"剩下的那后半句就生生被飘飘含进了嘴里。这回咸池只是愣了一下并不推拒,反而将飘飘楼得更紧了些。柔软的嘴唇触感甚好,鼻腔中溢出的呻吟更加悦耳,咸池心中蠢蠢欲动,不禁想要尝到更多的趣味。他只是稍微加了点力量,怀里的人立刻软在地上任他予取予求。 忽然飘飘慌乱地握住咸池游移在自己大腿内侧的手,"不,别这样。" 本就很少现在更所剩不多的良知斥责着咸池的失态,他整整衣服靠到一边调整呼吸,同时细细回味刚才的激情。飘飘脸上绽放开的诱人红晕一直延伸到胸前,星眼迷离,怔怔地揽着被解开的衣服。咸池差不多能猜到飘飘生前经历过的苦楚了,出身低贱却偏偏天生丽质,他要是恶霸淫棍也绝不放过这样的嫩肉。 咸池伸手把他拉了起来,"为什么不去投胎?" "我死后报复了很多人……"飘飘怯怯地抬起眼睛,"我怕下去再见到他们。" "这你大可放心,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的人你没机会见。" "如果我也……?"飘飘眼中露出幼兽的神态,"仙君,留下我吧。" 咸池捏住正要靠近的肩膀推开了些,他明白自己只是贪恋风月旖旎,兴许对飘飘的确有点喜欢,但与爱实在差之千里。"我会叫天同星君下来接你,他心地至善绝不会拒绝,你跟着他也不会受委屈。" "可我喜欢的是你!"飘飘迫切地咬住咸池的耳垂,"我之前不是不想,我只是怕自己奇怪的丑态吓到你,我们继续好吗?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喜欢你,是真喜欢……真的!" "我不是计较这个。"咸池拉下飘飘攀在自己颈上的双手,"我骗不了自己也不能骗你,你越是喜欢我我越不能骗你。" 飘飘点点头,"那临走前能陪我说说话吗?我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永远都喜欢你。" "这话说的,小仙受宠若惊。"咸池笑吟吟地勾起了精致的下巴,最后一次啮上点点樱唇。 第22章 正文第三十一章 楼上春光融融楼下杀气腾腾。赵桓、李素已经醒了,被王爷声泪俱下泣涕涟涟的鬼故事激得热血沸腾,特别是李素,整个人都燃起来了嚷嚷着要去救咸池。结果被姬仲阳一通"捉鬼世家"、"道行高深"、"少年时便是家乡远近闻名的天湿"、"我们这些凡胎俗骨上去只会添乱"、"不要影响大湿发挥"给唬住了。 乖乖,可算老实了,否则本王还得受累给你们俩一下子。秦少真搽搽额头,仰望塔顶,期盼仙君早点得胜归来。 天同仙君是个典型的老好人,胖乎乎的脸看起来像个孩子,每时每刻都挂着与世无争的笑容。不管在哪个故事中完全的好人都不如亦正亦邪的角色吸引人,当然这里也不例外。天同星君向来对咸池的魅力充满羡慕,这回一听他有事相求立马驾了祥云下到人间,二话不说把照顾飘飘的事应了下来。 随着一串悦耳的脚步声,俊美的公子翩翩而下。"耽搁的久了点,大家上路吧。" "那个……那个'飘飘'打发走了?"秦少真不放心地往咸池身后张望。 "放心吧,"咸池拍拍他的肩头,"都说他是'飘飘'了,自然是飘走了。" 没了"飘飘"作怪大家很快穿出树林进了镇子,不曾想刚到镇上就先看了场猴戏。 小王爷急于想在上仙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仁爱,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呵,虽说舞的难看了些,不过这大热天披红挂绿的也不容易,仲阳,拿这银子赏给他。"结果姬仲阳非但不接,反而还和大家一起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我是看那人跑江湖卖艺怪不容易的,"秦少真尴尬地换了几块碎银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我欠考虑,这样总可以了吧。" 赵桓苦着脸对人群中手舞足蹈的天师深深叹了口气,凑到秦少真耳边低声行礼道,"启禀王爷,那不是卖艺的,是驱鬼的……" 人圈中的大湿时而金鸡独立,时而神龙摆尾,时而迎风打狗,最后拂尘一指口中念道,"咄,鬼死了!" 掌声雷动。 李素信以为真,拉过咸池询问,"公子,你刚才也是这么驱鬼的?" 一记刀光色的白眼射过,咸池表情狰狞地答道,"在下是只卖身不卖艺的清倌人,尤其不干当街卖艺的事,李大人可别乱说,免得毁我清名。" 路被人群堵了个结实,别说马车连人都挤不过去。姬仲阳见状,扯开清亮的嗓子高声问道,"敢问诸位乡亲,镇上哪有歇脚的地方?" 人群嗷地一声分出条路来,一头是莫名其妙的异乡人,一头是腿肚子转筋的大湿。 大湿抱着拂尘浑身颤抖,"你……你……你们是人是鬼?" 有谁见过这么面色红润有光泽的鬼吗?姬仲阳心中暗暗不满。"大湿说笑了,我们当然是人(不是你也看不出来)。" "那你们这是打哪来,又是准备上哪去?" 姬仲阳微微闪身将秦少真让到前面,"我家公子在外游学多年,这回是上京城赶考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全集中到秦少真身上,上下左右一通检查,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给人看透。一个样子德高望重的老头被家人扶到前面,他拈着胡子将眼前几个外乡人一一打量了个遍。"几位从林子过来时没遇到什么怪事?" 外乡人一致表示没有异常。 于是那装神弄鬼的大湿被当作神君下凡被群众抬走了,王爷的马车也终于得以顺利通过。 澡堂子的某豪华包间里正在上演生死时速。姬仲阳泡在温水里惬意地眯着眼,不时为绕着池子赛跑的两只加油鼓劲。咸池抓着浴巾抵抗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连他都想过去扯了,何况少真呢。 "老妖精,管管你家小娘子!"咸池气急败坏地叫道,"他当着你的面对我投怀送抱,这么不守妇道的行为你怎么也忍得下?!" "唉,没办法呀,谁叫我是入赘的,这年头有钱的是爷。"姬仲阳喝着镇得冰凉的小酒,光顾着感慨豪华间的服务就是不一样,才没闲心管咸池的死活。"我家王爷有钱又有权,长得还标致,而且人也懂得温存,不如你考虑一下做个偏房?放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 "呸,再胡说小心我拔光你的毛把你做成宫爆鸡丁!"咸池死死护住围在下身的浴巾,活像被恶霸抢来的纯情少男。 "唉呀,仙居不要太见外嘛,本王只是想摸摸你和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不同罢了,又没存非分之想。" 百般无奈的咸池最终选择解了下浴巾跳进池子里,任两只色魔把自己的豆腐吃得半个渣都不剩。"摸够了吗?早说过和你们没区别的。" "仙君过谦了。"秦少真饶有兴致地揉捏着咸池的胳膊,"你的皮肤好嫩啊,平时都没看出来,怎么保养的?" "嗯,不错不错,是挺嫩的,做成狮子头一定好吃。" 与此同时,在澡堂子的某个普通包间里。 "我说你没吃饭啊,搓个背跟洗菜似的,能不能使点劲?"李素不耐烦地回头嘀咕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桓气鼓鼓地用毛巾在李素背上抽了一下,"本少爷难得发回善心,你少不识好歹!" 李素趁赵桓发脾气背过身不理自己,把他瞧了个仔细。刚说他百无一用是成心的,就想看看他生气的模样。赵世伯虽说是个文官,可多少年来的军中生活早已磨砺掉了年青时迂腐的书生气,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放任赵桓这种牙尖嘴利的不肖子。 赵桓的腰并不是想象中的软绵绵,柔韧的样子似乎很好摸。李素正要抬手被赵桓吓了一跳。 "再过几天就到京城了,想好怎么向侯爷交代了吗?" "交代什么?王爷人不错,一点架子都没有。" 赵桓明显被这个答案气得够呛,愤愤地推开了李素,"你就当你的正人君子吧,等哪天掉了脑袋我替你收尸!" "世子不是那种人,再说他与王爷是兄弟,又从小玩大的,不会有那种心思。" "兄弟?"赵桓冷笑一声,"兄弟就是宰了你还要踩上一脚的人。" 李素默默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桓觉察到了他的异常,"你怎么了?" "你会那样对我吗?宰了我再踩上一脚。" "我当然不会。" 李素笑得不太老实,"就知道你不会。" 赵桓警觉地瞪着他,"你在瞎想什么?警告你,别和王爷学。" "王爷……王爷他挺不错的。" 正文第三十二章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秦少真的话也越来越少。京城有他割舍不掉的童年回忆,明知那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他还是心存侥幸,也许有些东西真的不会变。 窗外的景物愈发熟悉,十年前自己一家三口正是从这条路离开的。没想到绕了一圈自己又从原路回来了,只可惜父母都不在身边了。他的嘴角漾起一丝苦笑,世事果真无常。 "快到家了该高兴才是啊。"姬仲阳亲昵地搂过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胡思乱想,往后有我陪着你呢。" 秦少真闪着漆黑的睫毛,"嗯,那你要陪我一辈子。" "那当然。" 咸池别过头不愿去看那对恩爱的情人,现实如此残忍,暂时逃避一下又何必戳穿?漫长的一生十有八九都是在欺骗自己,亦不在乎多骗一回。 车子忽然停了,前方还有咴咴马嘶。车里的人正在纳闷,李素打开车门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启禀王爷,世子来迎您了。" "少邈,少邈来了?!"秦少真的瞳孔霍然一亮,匆匆忙忙下了车。 十年不见,两人都变了不少。但在迎面一群身着猎装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中,秦少真还是一下就认出了那个当年与自己含泪相对挥手道别的弟弟。他高了,壮了,看来这些年镇国侯可没放松对儿子的培养。 秦少邈牵着匹栗红的大马站在最前面,微扬的的下巴线条坚毅,勾勒出勇气和胆魄的轮廓。尽管他还年轻,可周身散发出的王者魅力已然令很多人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 秦少真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的男人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刚刚凝聚在心中的喜悦瞬间一扫而空。这个人真的是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陪自己一块把王府闹翻天的少邈吗?是自己多虑了,还是有些东西真的被时间改变了? 秦少邈并未发觉表兄的异样,而周围随行的人也都以为王爷太过激动以致变色。他拉过秦少真亲亲热热地搂了上去,还在背上狠狠拍了几下。这种军队中的寻常举动让秦少真别扭坏了,生怕姬仲阳跳出来。 咸池撩开帘子快速地扫了外面一眼,好一群意气风发的孩子,打头的那个……咸池眯了眼睛细细端详起秦少邈,高而长的鼻梁、略厚的嘴唇天生上翘如仰月一般,是个好面相。"小姬,看到少真的好弟弟你的小舅子了吗?" "看到了,这么显眼的人就是在千军万马中也能一眼找到。"姬仲阳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你看,周围的人看他时眼中都带着钦佩与折服,那种感情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可他还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驭下手腕?他就算出身高人一等也不会有太多建功立业的机会吧?" "手腕?有些时候魅力比手腕更重要,这么多年了,小姬你还是不懂人啊。"咸池把脸靠近窗户,"这些人中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也有世家公子。 第23章 若说手腕,这些高墙大院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从小就学会了,而你也看的出,他们对秦少邈的诚意可不掺假。" "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懂人,我就是不懂这家伙哪点比我们家少真强了。"姬仲阳不平地嘀咕道,"要我看还是少真更可爱。" 咸池笑姬仲阳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揶揄他。"少真固然可爱,那你又怎么知道世间没有比他更可爱的?"咸池压低声音用暧昧的语气说道,"越是性子强的猎物征服起来越有乐趣,例如那位看起来平易近人骨子里却永远俯视别人的镇国侯世子。" 姬仲阳沉着脸,恶声恶气骂了咸池一句,"龌龊!" "我龌龊?我可没把担惊受怕的小王爷往身子底下按。" 姬仲阳气得抬脚去踹对面的咸池,被咸池躲开了,于是重重地踢在了车上。 世子正将新晋的年轻官员给王爷一一引荐,结果轰然一声巨响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小侍郎狐疑地侧过头,"王爷可是带了什么人?" 秦少真本没打算叫咸池和姬仲阳见人,可事到如今想藏也藏不住了。"两个朋友,在外面这段时间对我很是照顾。"于是只好拉开车门,请大家观赏。咸池依旧用那个信口胡编的假名字招摇撞骗。 所有人都对王爷带的美人充满了兴趣,一定要请王爷和两位公子去京城最好的勾栏坊喝酒。 "王爷一路车马劳顿,大家出来行猎也好些天了,还是改日吧。"秦少邈一夹马腹,率先往回城的路去了,"到时候可要王爷做东。" "那是自然。" 秦少真再下马车时已是修缮一新的敬王府。王爷站在王府前玩味着这个"敬"字,他自问无德无能没什么值得别人敬的,既然不是叫别人敬自己那就是提醒自己敬别人咯。 王府中的管家、厨子都是十年前的老人,见到王爷未语泪先流,带得别人也跟着抹起了眼角。王爷把身边的两位贵客安排在了自己住的正院,并告诉下人自己这些年习惯一个人,平时没有吩咐不必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放饭的时候,姬仲阳并没看到畅想中的稀奇古怪。桌上三碗米饭、一盘红烧肉、一盘狮子头、一盆鱼汤,比平时在外面吃的还简单,所幸味道还不错。秦少真用手巾擦着嘴,笑得很是满足。之后撤下主食换上品种丰富的点心水果,姬仲阳明白原来王爷打小就不爱吃饭,所以后面才是重点。咸池则咬着桃子,暗笑秦少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用过点心水果,下人又端了藕丝冰盘上来,这让秦少真吃了一惊。王府刚修缮好,冰窖自然也是刚开始用的,便对管家问道,"这时候还能买到冰吗?" "回王爷话,是镇国侯府上派人送来的。" 咸池放下筷子,把盘子往秦少真面前挪了挪,"王爷和世子感情真好。" "我们……是兄弟嘛。" "兄弟……"姬仲阳垂下眼睑悠悠地叹出一口,"真让人羡慕。" 正文第三十三章 小王爷正和情人躲在屋里共画春光,独留咸池一个人在空旷的四方天下看北斗闪耀。下人们都很听话的没有踏进内院一步,大户人家难得有如此清静。咸池乃桃花之星,性喜风流,所以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可骨子里还是不习惯人间的热闹,姬仲阳亦是如此,秦少真这被人迁就大的小王爷能考虑到这点实属难得。 咸池看着天上的星光,不由地回想起自己与天姚共同渡过的无数日夜。起先注意到天姚是为什么呢?咸池有点摸不准,他本以为是因为天姚模样好看,可细想之下觉得红鸾、天喜二位星君的风流俊逸并不输于天姚。反正不管为什么天姚就是与别人不同,他的一颦一笑都扯着自己的心。天姚虽和自己同掌桃花,但性子与差得老远,整天闷在府里也不厌烦,反教训自己,清净是修仙的根本。修仙的根本是什么,自己当时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知道还是不知道,总之他确定那冷冷清清一成不变的日子不是自己要的。 咸池抬头望向树影间的明月,记起了嫦娥仙子美丽而幽怨的脸。她正是因为弄错了自己最大的渴望才会如此可怜,等拥有了永恒的美丽,才发现那欣赏的人才是自己的挚爱,可惜为时晚矣,追悔莫及。 最近这几百年发生的事比过去几千年来得都要多,时间也好像过得格外快。从自己与白蘅芷擦身而过,到天姚眼中再容不下第二个人,绵亘两百年却似白驹过隙。两百年间白蘅芷始终是妖,学不来半点人的感情。和大家去人间一道游玩,无论多开心他的眼眶深处总是冷的,与同天姚相对时毫无二致。其实这无可厚非,猫性独立,再加上生于山野长于山野,又如何能怪他冷漠? "我怎么反帮起情敌说话了?"咸池自嘲地敲了一下头。兴许是怕天姚寒了心,想宽慰他的吧。这后半句咸池含在嘴里并没说出声。 翌日清晨,刚回京的小王爷照规矩去向皇上请安谢恩去了,可那些王孙公子们却不知道似的都一齐跑来找王爷叙旧。姬仲阳在前面忙着给管家大爷帮忙,因为那些人知道王爷不在后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非要坐下等。 咸池躲在窗外讪笑,猜想这些人到底想从自己和姬仲阳这套出什么来。尽管不喜欢陌生人,为了不出岔子,咸池还是踱进门,恭恭敬敬地向诸位客人见了礼。 这几个都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公子,昨天见王爷除了两个美人没带任何随从心生疑窦又不好当面问,便趁王爷离府来上门打探。当然,能多看两眼美人也是好的。 京城里向来是不缺美人的,可那些名妓优伶没一个及得上这二位的风采。他们的来历不免让人好奇。 姬仲阳原先以为这些人真是为秦少真来的,是出于对他的关心才向自己问起路上的种种细节。可细谈之下,姬仲阳发现他们对少真的兴趣远远小于对自己和咸池的兴趣,这让他有点自豪又有点不快。 咸池对撒谎的熟练程度高于姬仲阳,所以应答之事都是由他来做,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并不认为这算欺骗,充其量也就是善意的隐瞒。 几个公子哥轮番上阵,咸池对答如流滴水不漏,凡事避重就轻又叫人挑不出毛病。万般无奈之下,尚书公子便邀大家去栖凤轩听曲,说是上月新来了位色艺俱佳的姑娘,弹的一手好琴,每十天登台一次,次次满座,今天刚好又是一个十天。 大家兴致盎然,连咸池都动了心,便低声对姬仲阳问了一句,"去吗?" 姬仲阳摇摇头,"清音从内而发,心清则音清。只有当弹琴的人无意于人间功利时,才能真正做到超然于世,也只有这样才能弹出真正的好曲子。"一席话说得大家汗颜,都自觉俗气了。 咸池端起茶杯,借这个动作掩去嘴角的上扬。小看这老妖精了,没想到他对喜欢的事物这么执着这么认真。 几位公子想请姬仲阳为大家奏上一曲,可姬仲阳来的匆忙没有带琴,于是几位公子扫兴而归。 几天后,京城盛传王爷身边的两位妙人不同凡响。 "仲阳,有人给你送礼来了。"秦少真穿着华丽的朝服,身后跟了个捧琴的小童。"来人,把东西收了放我房里。" 咸池和姬仲阳从各自的厢房探出身子。"王爷这是……"姬仲阳看出那是把好琴,内心欢喜得很,忙抢过来摸了两把。"不错,的确不错,谁送来的?" "侍郎公子,这可是个风雅的人。"秦少真的语气有点醋味,"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他个外人倒清楚,岂不显得我亏待你。" 姬仲阳眼睛一弯,把情人引入房中。"王爷,我们内间详谈。" 于是咸池又巴巴地坐在院子门口当起了门神,免得哪个倒霉蛋撞进来坏了王爷的好兴致。 又过了几天,侍郎公子带着几个自命风流的文官,借拜访王爷之名行听琴之实。姬仲阳不喜欢为弹琴而弹琴,可收了人家的琴又不能推辞,只好随意拨弄了两把。清澈的声音从指尖流出,一时间仿佛微风吹散了蔽月的轻云,整个大地空无一物,笼罩在淡淡的柔光之中映不出阴影。 几位客人被这寂寞而超然的音乐打动,有人说是幽谷清风,有人道是空谷幽兰。姬仲阳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笑。"在下乃粗鄙之人,方才献丑了。诸位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大概是心情的缘故,咸池也被这听惯的琴声带走了思绪。 意由心生,手随意动,若说谁最能听懂姬仲阳的心意也只有咸池了。乌云障目看不通透,以为世界就是自己眼中所见,直到乌云被风吹散才明白自己的短浅。"天地万物、芸芸众生哪个不是糊里糊涂地来,何必凡事都要求个明白呢?真要说明白,世间一切皆为虚妄,唯有宇宙天道才是永恒。可谁愿意这样活着呢?人活着还是要有个念想的。" 咸池起身告退,在大家或惊讶或迷离或钦佩或思索的注视下飘然离去。 "这分明是误落凡尘的谪仙……"侍郎公子情深谊长地望着紧闭的门扉,当即表示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只恳求王爷把这位吴公子赐给自己。 秦少真哭笑不得,忙解释,"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府上的下人。" 正文第三十四章 镇国侯世代武将,祖上的赫赫战功照得后代眼花,他们若想抬起头来就必须放出比祖先更耀眼的光彩。身为世子的秦少真跪在祠堂里,看着画像中那一个个身材颀长的戎装男子思考起自己的将来。 第24章 家里每个男人第一次上战场前,都会留下一幅画像,待日后战死或病故就挂上来,所以这里记录的都是充满渴望与勇气的年轻面孔。秦少真把视线停在了一处空置角落,那是留给他父亲的。虽说军人血洒疆场是莫大的荣幸,可谁又真舍得与家人永别呢?更何况有时候血洒疆场的背后是那么的冷酷与残忍…… 秦少真对政局不是太懂,父亲也不怎么和他说这些,只叫他管好自己份内的事。可他毕竟耳濡目染这些年,多少也明白些。皇上没有子嗣,而负责伺候皇上的几位御医明里暗里都和自家有点关系……也许皇上的病并不是没的治? 秦少真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果父亲真的做了什么……那理由只会是为了自己。 人人都说镇国侯世子有种独特的魅力,一种令别人心悦诚服的魅力,无论打猎还是喝酒只要他一说大家都会争着去。朝中的年轻子弟不管文武、出身,都爱同他交往。就像那天迎王爷回京,除去几个小时候相熟的,大多都是冲世子才去的。 姬仲阳不太喜欢这位世子,说他只是外表平和宽厚,骨子里咄咄逼人的气势依然隐约可见。咸池到没觉得咄咄逼人,充其量就算点傲气。傲气,王爷也有,不过一个是溶于心中,一个是化为骨肉罢了。 小时候,别人说王爷和世子最像的地方就是眼睛,都水一般灵动。长大后,仍旧都是是流光回转的美目,只不过一个是清澈的潭水,看着似乎不深,跳进去才发现并非如此;一个是一眼看不见底的古井,仿佛仅是注视就可能溺毙于其中。 世子的魅力究竟从何而来,没人说的清,就像没人知道这是由何时开始的。总之大家对他总有种不可名状的信服,而这刚好是王爷所不具备的。 因俗事缠身,王爷回到京城足有小半个月,才在栖凤轩实践了请大家喝酒的诺言。世子陪着王爷四处游走,帮他尽快熟悉京城中的少壮派。 "来,这杯我敬你。"姬仲阳向咸池举起酒,"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否则我……" "怎么,发现我好,不喜欢少真了?"咸池微微勾起嘴角,"我还以为你会嫌我碍事呢。" "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有些话我没有说过,但并不代表我没想过。一年两年不算什么,可五六年后少真的容貌发生变化而我还是老样子,别人迟早会发现我们的秘密。那时候我就不得不离开他。"姬仲阳的目光在人群中一刻不停地追寻着秦少真的身影,"如果没有你陪我,我恐怕不会有勇气来面对那些。" 咸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酒一饮而尽。 一个微醉的年轻人笑眯眯地靠到咸池身边,"听说先生很有些独到的见解,难怪被王爷奉为上宾。"说者未必有心,听者可都竖直了耳朵。 "公子谬赞,在下承蒙王爷照顾,哪敢称什么上宾呢。"咸池转动着清寒如皓月的明眸,"若非说有什么独到的,也就是会帮人看个吉凶而已。" 说话的年轻人出于好奇,说了自己的生辰,结果咸池所言样样不虚。于是席间客人都求咸池为自己批命,最后又要王爷和世子也来算。世子推脱不掉,可从小父亲就叮嘱他不可将生辰告与他人,正在为难如何应对。幸好咸池及时解围。 "王爷与世子那是大富贵,岂是小人可以妄言的?"咸池谦虚地略略欠身,"不过有句话还是想送给二位: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秦少真和秦少邈都忍不住在心里将这话默念了一遍,随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又立刻转开了头。一股暗流不知不觉地在两人间流淌起来。 众位雅兴不浅,一番良晤直耗到月上柳梢头。 回到王府内院,姬仲阳急不可待地抱住秦少真。"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哪天你失了势,怎么办?" "失势?"秦少真笑吟吟地蹭着姬仲阳的脸颊,"我从来没得过势,又哪里谈得上失呢?"他推开房门,搂着人便往床上倒,抬起眼皮,正对上依恋的眸子。"是我的我不会放开,不是我的我也不去奢望。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今天这些人对我好都是看在少邈的面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假如这里不再需要你,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何止愿意,简直求之不得。"秦少真下巴一样,将姬仲阳欲语的双唇快速咬住。"扁舟破浪,乱发迎风,不亦快哉……" "不亦快哉?"咸池踩着门槛,苦笑地嘟囔了一句,"这人世间不亦快哉的事还真不少……"随后帮忙闭了门内风光。 姬仲阳抱着衣服溜回房才没多久,鲜红的太阳就从地底冒出头来。光明赶走了黑暗却赶不走梦魇的阴影。 明黄的帷帐中蜷缩着一个发抖的赢弱躯体,从被角中露出的大手看得出,这本当是个健壮的昂扬男子。皇上挣扎着掀开被子,浑身的衣物俨然已湿得不成样子,那惶恐的模样任谁也瞧不出九五之尊的气势。昨晚他又做梦了,梦中漆黑一片,除了一个声音冷酷的男人外再无他人。 梦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当时城外悬挂的人刚变了颜色…… "这个贱奴,是他自找的!"皇上喝退左右,独自躲在寝宫喝闷酒,喝着喝着眼泪就落到了杯中。"夏清和,是你自己要死的,怪不得朕,你要怨就怨你自己脾气太硬。我没想过要你死,我只是借口让你交出兵权罢了,你何苦呢?你明知我从未疑你,又何来以死明志?" 杯中涟漪尚未退去,执杯的人就换去了哀戚的姿态。"贱人,你以为朕没了你不行,你以为朕的江山没了你不行?!你就在城墙上老老实实地看着吧!"皇上把杯子用力摔在墙上,清脆的声音如同心碎。 正文第三十五章 烈酒源源不断地淌过咽喉,皇上很快便躺倒了床上。白天阴翳狠毒的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水,倾尽山河也无法换回夏清和。某年春天,他随诸将骑马踏花归,自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一下就被他吸引了,然后,然后,再然后……终于一切都没了,一切都被自己亲手毁了,皇上渐渐合上双眼。 皇上的脾气在夏清和死后变得更怪了,身边伺候的人终日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丢了脑袋。说夏清和叛国的是皇上,将夏氏夫妇悬尸城外的也是皇上,将上书为夏清和罗织罪名的官员满门抄斩的还是皇上。现如今到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谁也摸不清。 因为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所以宫女太监们都只能在院子里候着。 梦中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所能听到只有一个阴冷的男声,平静的表面下是难抑的愤怒。"你终于来了,皇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把朕带到这里?!" "听说皇子得了天花?" "不错,已经快好了。" "哦,那恭喜您了。"阴恻恻的笑声摩擦着皇上的耳畔,"赶紧让人准备棺木吧,这孩子活不过子时了。" 皇上惊呼:"你究竟是什么人,与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若要报复尽管冲朕来,皇子年幼……" "深仇大恨?皇上杀了这么多人,您和这些人都有深仇大恨吗?若说皇子年幼,那刑场上比皇子还小的稚子又是什么下场呢?"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只干过一件错事,就是放夏清和离开;而夏清和唯一的错误,就是太把你当人看。时辰差不多,我也该走了……对了,您还有三位公主吧?给您一个月的时间为她们准备后事。" "不,你不能这么做!"皇上对这几个子女算不上好,要没有人提醒他甚至连三位公主的名字都分不清,但要自己的孩子去死,再不负责任的父母也会心如锥刺。 "皇上乃万民表率,草民可都是和皇上您学的。"戏谑的嘲讽远远飘走。 皇上突然觉得脚下一空,猛地醒了过来。这时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赶来,"启禀皇上,皇子的病不知怎么回事又重了……" 一个月内,皇子及三位公主先后夭折。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皇上都会做那奇怪的梦。梦中的人会啃噬他的身体,肌肉撕裂的痛苦和血腥气就像真的一样,而清晨醒来又一切如常。这样的痛苦他已经忍了十年。昨晚他又做梦了,梦中的他苟延残喘,趴在地上求饶。他的哭声越大,背后的笑声越响。 整整十年,后宫再无人生育,而终日担惊受怕的皇上自然亦龙体欠安。照这样下去,皇位出不了那两个年轻人的。惶惶不可终日的大臣们似乎终于看到点希望了,那两个年轻人无论能力如何反正总不会像当今皇上这般喜怒无常。 说到那两个孩子,皇上心中总有点不是滋味。一想到这个位子将交给别人他的心里就跟被油煎了一样,为了坐稳这个位子连杀带贬他一连整治了十一个弟弟,其中大多是欲加之罪。至于六弟,当年还真被他装出来的荒唐给骗了。明哲保身的道理,没想到他从小就懂了,想到此处皇上不由地将目光黟到了身上的龙袍。"老六啊,听说朕这个皇侄和你年轻时一个样子。"皇上低声自语道,"只不知是外面一样还是里面一样?" 秦少真难得有个清闲能在家陪爱人缠绵,结果棋刚下到一半宫里传王爷觐见的旨意就到了。 "仙君,这可如何是好?皇上疑心甚重,若真因昨晚治我们个结党营私也不无可能啊!"秦少真十分惊恐地将咸池拉住。 自从秦少真知道了咸池的身份,说话就客气了好多,弄的咸池反而别扭。" 第25章 少真,在下面不用太客气,叫我吴公子就可以了。"咸池别开脸故意不去看秦少真的眼睛,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瞪太诱人犯罪了。"你仅管放心去吧,皇上虽然不喜欢你,也不甘心把自己的位子拱手让人,可到底你还能压压镇国侯的威风,他舍不得拿捏你的。" 送王爷上了轿子,咸池便出门去了。京城就是热闹,街边商铺林立,吸引了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同时也吸引了某些意不在酒的醉翁。 咸池坐在茶楼的雕花窗户旁细细品评着街上行人的形貌举止衣着打扮。一壶茶一碟点心,难得的独处时光。 "你们说王爷跟府上那两个俊俏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说那两位和王爷同住内院,而且没有吩咐下人还不许过去……" "这还有什么可猜的,自然是那种关系。昨晚栖凤轩那么多美人王爷却看都不看一眼。" "就是啊,那绝色看多了,庸枝俗粉哪还入的了眼。唉,没想到王爷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这般御内有方、龙马精神。" 包间里的嘻笑声一点不落地都传进了咸池的耳朵里。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趁那几位背人嚼舌根的没出来赶紧结帐走人。"唉,人长得太美就是不安全,走到哪绯闻就跟到哪,这回拖累小王爷了。" 空荡荡的大殿里没有半个人影,秦少真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又冷又硬的地板硌得他膝盖又疼又麻,十年没跪过了还真有点吃不消,可偏偏又只能忍着。急得他只能安慰自己:谁让本王人前显贵呢,活该这会背后受罪…… 又跪了一会既不见皇上来,也没有太监传话,秦少真大概明白皇帝的意思了。这是存心要难为自己。 汗水渐渐浸透了朝服,原本难受的腿似乎已经麻木。他静静跪在殿下,细心倾听着四周的响动,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从厚厚的帷帐后射向自己。如果可以,他真想告诉皇上,他对权势没有兴趣,然后求皇上削了自己的王位放自己离开。他这辈子注定有不了大出息,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和自己的亲人一起生活就满足了,不需要锦衣玉食,有几亩薄田度日足矣。当然,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吧。 "皇上驾到!"太监尖细沙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好似天籁。明黄的靴子停在了秦少真的眼前,一双干枯的手将他扶起。"皇侄请起。" 正文第三十七章 咸池无事可做,便趁没人跟着私自去了阎王殿。他很想看郎懿的过去,又觉得不合规矩,心中很是矛盾。不想这不情之请竟被第一殿的阎王秦广王蒋一口应了下来。咸池被小鬼带上孽镜台,在这里他看到了熟悉的场景。 "这……这不就是冥界吗?"咸池对身旁的小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会不会出错了?" "仙君有所不知,那郎懿本是第十殿阎王座下的,后因与同僚私斗,不慎被打入畜生道才会成了狼。只是谁也没想到他竟能修炼成妖。" "怎么会这样?"咸池捂着脑门,感觉就跟被命运的磨盘砸中了似的。"那然后呢?将他打入畜生道那位仁兄阎王如何处置了?" "唉,那位也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所以只是落了人道。" 咸池点点头,对这样的惩罚表示满意。"那他们争斗的原因是……" "还不是个情字害人。"小鬼忧伤地四十五度仰面,"这种事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就麻烦了,要再赶上中间那位自己都弄不清该如何选择就更麻烦了……" "等一下,你说的那两位……" "那两位中的一位,仙君已经见过了,尽管是具尸首……" "那两位不会真的是夏清和与当今皇帝吧?"咸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谁安排的剧情?倾向性太强了,对演皇上的那位不公平。" "仙君有所不知,他们三个的事着实特殊,所以……呵呵,"小鬼干笑两声,"十殿阎王当初便一致同意让他们自行解决,所以这一世他们的命簿都是空的。" "那要谁再一失手把谁打了个魂飞魄散怎么算?" "那也只能算倒霉了。如今留在世上的那二位一直不对付,就算没有曜华,哦也就是夏清和,他们一样会发生别的事。所以小的劝仙君还是不要管的好,那两位的脾气都是又硬又狠,这回只怕真可能闹个不可开交。"小鬼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道,"如果可以,仙君还是劝劝郎懿吧,叫他莫再牵累无辜,那四个孩子……唉。曜华已经回来了,整天站在忘台边发呆,仙君要不要去看看?" 咸池摇摇头,回了人间。在忘台边一站十年,不知他想清楚没有自己心里搁的是谁,兴许谁都没有。他在人间剜空胸膛,说不定正是内心真正的写照。桥下已无秋水,桥上亦无相思……何尝不是件好事呢。 回到王府时,太阳都快下山了。咸池在门口遇到了秦少邈,他正要上马,看到咸池立刻远远地迎了上去。"吴公子可有王爷的消息?" "王爷?还没回来吗?"咸池皱起眉头捏了捏手指,"王爷此去有惊无险,世子请放心,一有消息在下即刻差人通报。" 一直等过晚饭秦少真才回来,咸池马上叫人通知镇国侯府上,姬仲阳悬了一天的心也才算放下来。"怎么去了这么久?"姬仲阳一边帮秦少真换衣服一边问。 "随皇上见了几位小时候相熟的娘娘。"秦少真长长地叹了口气,"难怪皇上看到我就不高兴,如果皇子还活着也有我这么大了,也能立为太子了,何必便宜我个外人呢。"他抿嘴一笑,"可他不知道,我其实根本不在乎。" "真的?"姬仲阳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你明明说过喜欢这江山。" "你……果然还是不懂我的。"秦少真勾住姬仲阳的脖子,笑眯眯地皱起鼻子,"不过幸好日子还长,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 月色彷徨,长夜未央。 "还不如和我回山上去呢,至少不用受这份闲罪。"姬仲阳心疼地摸着秦少真青紫一片的膝盖。"对了,今天你那个表弟还夸我像凤凰一样好看呢。" 其实秦少邈的原话是:"姬公子与吴公子真乃人中龙凤。" 秦少真将姬仲阳搂到枕边,笑得分外灿烂,"嗯,不过是平民版的。" 姬仲阳一骨碌便欺身压上,将秦少真的双手按在头顶,就像他们第一个同床共枕的夜晚所做。"你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若不是那晚你自荐枕席,又非要上山,我们怎么会有今天?" "哼,如今我倒怀疑你和咸池仙君他们是早串通好的。"秦少真微微抬起下巴,姿态甚是诱人。"你喜欢我什么?" "你先说喜欢我什么。"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奇-_-書--*--网-qisuu." 两人对视而笑,散乱的青丝随又重新纠缠到一起。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纸洒在漆黑的回廊上,看起来是那么孤独。咸池觉得自己就像那烛光,别人百般甜蜜千般恩爱,自己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花前月下,咸池自斟自饮别有番趣味,这位遍地桃花的风流仙君此时也生出些浮生若梦之感。这一回他想的不是天姚而是郎懿。 若非一时兴起窥了孽镜台,他如何也猜不到那些前尘往事的。二十年前,第一次看到郎懿时,他正在吃小狐狸的醋,如今想想还真可笑。当时郎懿从后面把自己叫住,自己一回头顿时被那威风凛凛又神色黯淡的狼妖吓了一跳。郎懿的至情至性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伤怀,他的眼泪一点一滴都化在自己肩头…… 上一世的郎懿是什么样子呢?意外落入畜生道都能得道,除了资质好,一定也有着无可比拟的执着。只可惜,过于执着往往不是好事。做个畜生,老老实实活个十几年,早早历完这世的劫,早早同他的曜华相会。 只是那样的话,自己会很遗憾吧?他们的的确确只认识了二十年,可弹指一挥间却如天长地久,让人割舍不下。 "不管你在哪,至少我们还能看着同一片天。"咸池拿起酒壶,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月色撩人,正是夜游的好时光。 "仙君,您还不去睡吗?"胡黎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催天姚就寝了。 "无妨无妨。"天姚醉眼迷茫地摆摆手,"大家不是都没睡吗。"他显然把自己也当成了夜行动物。 "蘅芷,世人皆说我不甘寂寞、风流轻浮。依你看,我是这样吗?" "给我熬汤,我才告诉你。"月光下,草地上,一身雪白的猫妖懒散地打了个滚。 天姚面露难色,"现在天黑了,而且我也有点醉了……" "可我也饿了啊。"白蘅芷看看天色,理所当然地说道,"这才是正餐的时辰嘛。" "那……好吧。" ~~~~~~~~~~~~~~~~~~~~~~~~~~狗血淋头的分割线~~~~~~~~~~~~~~~~~~~~~~ 别嫌慢啊,我也要工作也要娱乐也要和人勾搭口牙 正文第三十八章 草丛中的窃窃私语萤火虫被矫健的四肢趟得晕头转向。它们从地上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又被凄凄狼嚎吓了个跟头。 钩月,苍狼,荒山,迷蒙的画面与这个世界充满了距离感。 几声悠长的狼嚎后,山下随之传来隐隐狗吠。郎懿满意地化成人形站起身子,将周围种种深深刻入眼中。也许他想要做的确实过于疯狂,也许他真的会受天谴,也许他再无法回到踏龙山,也许……无论在"也许"二字后加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后悔。 第26章 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对那个人的仇恨是浸入骨髓的,而这样强烈的仇恨远止一个夏清和那么简单。 前世仇,现世报。一定是这样。报复的快感在郎懿的嘴角边如烟花般绽放开来。而这样的快感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恶心的腥味踢出五行之外了。 郎懿捂着鼻子猛然转头,差点撞翻盛了鱼汤的碗。"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踏龙山的事,"他怔怔地瞧了白蘅芷半晌,表情甚是复杂。"值得白大王用这么残忍的酷刑?" 天姚面色沉郁,黯然神伤。"蘅芷,我的汤真的那么难以下咽吗?难道你的欢喜都是装出来的?蘅芷,你真是太温柔太善良了,我太感动了……"天姚用眼神向白蘅芷传去浓浓爱意。 当然他的脑电波是不可能被白蘅芷接收到的。因为对方正忙着给郎懿灌汤。"这么鲜的汤我都没舍得尝一口就给你端来了,快喝!" "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留给你吧。"郎懿捏着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别有点可爱的趣味。 "这是给你壮行的。"晚风习习,白衣翩翩,白蘅芷的造型颇有些送将士出征的意思,把气氛搞得挺悲凉,"去吧,为了仲阳,也为了你自己。" 这关发情老公鸡什么事?郎懿想不出那个深陷于温柔乡无法自拔并不想自拔的家伙能与自己有什么同仇敌忾的地方。 "我们早看出你对咸池的心意了,你就不必否认了。"白蘅芷依旧保持着端碗的王者英姿。"虽然这会他对秦少真是稍微上了点心,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一来你们有感情基础,二来那边还有仲阳,所以……"白蘅芷小心翼翼地腾出一只手,在郎懿背后狠狠拍了两下。"下山去吧,去寻找你的幸福。" 于是,郎懿在大家鼓励的注视下,强忍呕吐的欲望喝干鱼汤,然后独自走上了漫漫寻情路……小黄鼠狼蹲在白蘅芷肩上,依依不舍地追寻着郎懿越来越小的身影,"狼大哥为什么一直用衣袖捂脸?是不是哭了?唉,谁叫他爱上的偏偏是个多情种呢,苦啊!" "x的,弄得我一身臭鱼腥味,怎么活呀。"郎懿闻着衣袖,满心悲痛,"白蘅芷,你个呆猫,活该上树下不来!"和这个令他作呕的味道相比,被大家误会跟咸池有一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王府的下人打着哈欠准备出去扫地,结果刚一开门立刻倏地一下白了脸。 王府门前站着个男人,高挑的身子裹在沾了晨露的墨灰袍子中,看起来冷冷的。特别是那双眼睛,透出一股令人生畏阴寒。 "怎么还愣在这?"管家见扫地的还戳在半开的门前,便过去催促,结果一看到郎懿就什么都说不出了。"这位公子,有事吗?"管家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叫郎懿,是王爷的朋友。" "原来是郎公子,快请进。" 郎懿一句话就大大方方进了敬王府,深刻说明王府工作人员的警惕性不够,同时亦反映出所谓"气场"是真实存在的。鉴于本文不是居委会安保宣传小册子,所以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后一点就可以了。 王爷一醒就知道了郎懿的事,并了解到这位郎公子此时正在客房洗澡换衣服。 客房外两个小丫鬟惊恐地等待郎懿沐浴更衣,她们俩长到十六岁头一回见到模样这么凶的人。 "你说,王爷怎么会有这么凶的朋友呢?" "嘘,别瞎说,听见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郎公子真跟狼差不多,我都怕他会把咱们叼走。" …… 郎懿执着于清洁异味的浩大工程,完全没注意到外面有人等着。所以开门时,他比那两个女孩的表情还生动。 "郎公子,王爷有请。"一个女孩率先大着胆子把话说了出来,另一个赶忙跟着点头。郎懿整整外袍,跟着她们一路穿门跨院。 两个女孩和所有之前见过郎懿的人都感到万分惊讶,怎么差距那么大呢?刚刚明明挺凶残挺野兽的,怎么洗个澡一下跟换了个人似的?洗过澡的郎懿通体清爽心情舒畅,不仅脱去晚娘脸换上如花笑靥,连走路都轻快了。 "你怎么来了?"姬仲阳推开窗子,探出张缺乏睡眠的脸。 "凭什么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郎懿走上前去,凑到姬仲阳耳边轻轻说到,"双修也是要懂得节制的,看你这面色枯黄眼底乌青的样子,小心肾亏。" 郎懿嘲弄完纵欲过度的老公鸡,回眸一笑,正对上咸池迷离而惺松的睡眼。 "你怎么突然来了?"咸池斜靠在门边,懒懒地扯着衣服。君子如玉,温润其外。漆黑的秀发垂在月白的身前,好一幅色彩鲜明的美人图。 "想你,便来了。"郎懿戏谑道,"王爷这么好,我怕你真动了凡心,到时舍不得回去。" "我早已舍不得回去了。"咸池弯弯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兴许真是你说的动了凡心呢。"风流俊逸的微笑一如既往,近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衣冠端正的王爷笑得灿若春花,别人亦不疑有他,都当咸池的话又是个玩笑。 "你们不信?"咸池沉下嘴角,眼中却依然饱含笑意,"我说的可是实话。"他甩开折扇,悠悠行至郎懿身前,"你呢,也不信?" "我信。这世间值得留恋的着实不少。" 网友上传章节第三十九章 团扇遮面,歌一曲新词。娇美的歌姬伴着琴声唱出绵绵情愫,不过世子显然对角落里抚琴的琴师更感兴趣。以声色讨生活的人当然比不了姬仲阳的空灵,可溶情于指尖也别有番意趣。 "你先下去吧。"世子侧卧在软榻上,向歌姬挥手道。 歌姬站起身子行了个礼,正要同琴师一起告退。只见世子又对琴师勾了勾手指,"你留下。" 年轻的琴师心下一惊,生怕一向体恤大家的世子也学别人沾染了什么坏毛病。歌姬阖上门,房中静的只剩心跳。 世子平静地端详着琴师清秀的容貌,不知在琢磨什么。这琴师在府上已住了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单独和他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过来坐吧。"秦少邈用眼神指了指身边的位子。高高在上的世子忽然展颜一笑,令琴师的疑虑又重了几重。 琴师怯怯地挪了过去,然后不禁开始为自己某个部位的贞操担忧起来。威严而平易的世子大家都很喜欢,他也不例外。如果他是个女人一定会很高兴被世子单独留下,只可惜他不是,而且对娈童生活也并不向往。 秦少邈觉察到了琴师的紧张,而他自己又何尝不紧张呢?赵桓说少真与那位姬公子的关系有暧昧,据他自己的观察那两个人的感情好象也确实不太一样,可他还是无法确定。因为他无法凭空参透阳阳调和的秘密。所以便想请琴师来帮个忙。 为什么挑中琴师而不是马夫或卖油的以及卖猪肉的呢?这个理由很简单,秦少真喜欢姬仲阳,而姬仲阳又弹地一手好琴。.至于才艺和爱情有什么根本联系,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只卖艺不卖身的琴师在思考如何才能不尴尬地拒绝世子地非正当要求。世子则为如何打开局面而苦恼。各怀心思的两人无言相对,互相猜度对方地心意。最后还是世子先开了口,"你弹的不错。" "谢世子夸奖。" 世子抬起手。原想摸摸琴师的脸,结果一番思想斗争后终于还是落在了手上。琴师的手指细长光洁。比世子提刀握枪的手更像个贵公子,只是指腹略微粗糙。 世子揉捏着琴师地手,心里愈加不是滋味。"我怎么觉得这么别扭呢。"秦少邈暗道,"两个男人互相摸实在太恐怖了,一定是我们误会少真了。" 可怜的琴师被人吃了半天豆腐。苦笑着问道,"世子可还有别的事吗?" 世子脸色一红,立刻抽回手,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王爷府上有位姬公子,十指修长,琴弹得很是不错,不知你愿不愿去和他切磋一下……"琴师也听别人说起过姬仲阳,也对这位王爷的神秘挚友充满兴趣,于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并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世子君子之腹的事感到惭愧。 于此同时,秦少邈也因为刚刚的调戏行为成功开脱而得意。"幸好糊弄过去了,下回再不干这种事了。" 很快一张条子被递到了王爷手中。"仲阳。少邈说想叫他府上的琴师来和你学琴,你意下如何?"秦少真说着。把世子手迹拿给了姬仲阳。 "学琴?仲阳既未开班授业。又不是王府乐工,他秦少邈凭什么提这样的要求?"咸池把扇子用力甩在桌上。冷冷地吐出一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我相信少邈不是那种工于心计的人。"秦少真笃定地说道,"更何况……我哪有什么值得他不放心地呢?" 尽管有人心不甘情不愿,世子爷的琴师还是按照计划来王府深造了。 "这位是我府上的琴师,叫……"秦少邈转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叫什么来着?" 眉清目秀地琴师从世子身后站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小人墨君,见过王爷。" 王爷对美丽的事物有种本能地热情,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当时才会在客栈一下就注意到旁边地姬仲阳,而之后的同床共枕之谊更与此脱不开干系。他笑盈盈地放下杯盏,将墨君招至身前,细细打量了几回,"不错,真是不错,想不到镇国侯府上还有这样地人材。" 第27章 世子得意地故作谦虚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驾回府了,临别时还不忘叮嘱姬仲阳,要他对墨君多关照些,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某人身后的冲天怨气。 要做到风流倜傥,除了需要外在条件,一定的智力条件也是必须具备的。咸池对仍不自觉的姬仲阳投去了怜悯的一瞥,这倒霉孩子……唉,也不怪他,鸟类嘛,脑容量都比较小。 郎懿在床上躺了很久,刚补觉完毕想出去玩玩,一开门就看见漫天乌云,沉甸甸地,似乎随时都可能把房顶砸个大窟窿。"不是吧,真要下雨?"郎懿扫兴地摇摇头,"昨晚明明是晴的,怎么突然就飘了朵雨云来呢?" 姬仲阳对于有人欣赏自己琴艺的事很是沾沾自喜,自然照顾起来也分外周到。"少真,给他找个清静的住处吧。""想要清静嘛……这个好办,只是恐怕要让墨公子受些委屈。"秦少真亲近地拉过墨君,"要说清静,东院是再好不过的,可闲置太久,再加上这回又没太收拾,实在有些见不得人。" 安逸是艺术杀手,艺术家就不能过好日子,过了好日子艺术家就不是艺术家,而是大众的玩物了。本着对艺术信仰的忠诚,墨君一连说了好几个"无妨"。 于是王府东院迎来了十年后的第一个住户。 秦少真目送着墨君远去的背影,猛地想到有个问题忘了告诉他----东院以前是斗鸡们的驻地,同时也是它们施展拳脚的舞台。 空荡荡的东院面积不小,房间却不大,而且连半个家具都没有,全得现搬。然而粗陋的现实并不能打击艺术家们的积极性。 等姬仲阳帮墨君安顿好,瓢泼大雨已将王府浇成水田了。这时如果有人伸出舌头,一定会神奇地发现,这雨居然是醋味的。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章 秦少真躲在房里哀声叹气,一会骂骂自己,一会骂骂姬仲阳,捶胸顿足好不后悔。他太失算了,他单知道少邈身边有李素赵桓之流,想不到竟也有墨君这等有情趣的可人。引火烧身、引狼入室,为情人引来知音,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病呀。 对于姬仲阳传道授业解惑一事,大家的态度分为赞成、反对、无所谓三种。姬仲阳坚决赞成,这点是必须的。郎懿表示无所谓,因为他喜欢吃五花肉,而墨君太瘦了,根本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意见真正发生变化的是秦少真和咸池。秦少真原本以为,来的人就算不集李素的粗鲁和赵桓的别扭于一身,至少也不会比那二人差得太多,哪想到……这个墨君怎么看都像竞争对手。至于咸池嘛,原本为镇国侯世子此举有矮化敬王之嫌而耿耿于怀,现如今眼看一出情感大戏即将拉开帷幕,鼓掌还来不及呢。 姬仲阳敲开咸池的房门,希望将他争取为自己的盟友,因为之前唯一的反对声就出自于咸池。可怜的王爷还不知事态已发生改变。 "仙君……"秦少真那一句刻意压低八度的"仙君……",听得咸池后背直发凉。秦少真背靠房门,漆黑的眼珠瞪着,如果不是对他早有了解,咸池肯定会以为他对自己有意思。 萋萋芳草般的美人啊,你能否别整天做出这副勾人的小样?对六王爷当年的壮举,咸池也有些耳闻。六王爷,真不愧是万千少女的春闺梦里人,把苍凉男主角演的理所当然。一个用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地闲王爷,最终鼓起勇气冒着生命的危险手刃国贼。从此落拓天涯……按理说他的儿子就算没有点豪侠气质,也不该是这副小甜心地模样吧?真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小受。 咸池舔舔嘴唇。把秦少真环在鼻中,用粘腻的语气说道。"别这么叫,听着怪生疏地。你有什么话仅管说,我听着呢。""你……若不喜欢墨君的话,我可以和少邈说,叫他早点走。"秦少真诚恳地直视着咸池。 同意人家来的是他。下逐客令的还是他,传出去别人会说王爷出尔反尔,太伤面子。而如果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就好说了。 咸池对秦少真心里地小算盘十分了解,可就不点破,打定主意要看场笑话。于是东拉西扯就是不肯如秦少真的意。 堂下的燕子出双入对,让两个得道的老妖怪羡慕不已。 郎懿紧紧地抿着双唇,眼神中充满了迷惘。同样是四脚着地的野狼,可他从小就比别的同伴烦恼多,就连狼王都没他爱思考。因此。大家开玩笑说他简直比人还像人,还叫他去学着修炼,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竟把戏言当了真。修炼明明应该是件难事,可他没缘由的就是驾轻就熟。 小时候他一直向往人的生活。可现在年纪大了。真成了人形,解了人事。反而后悔。人一辈子就是场苦难之旅,漆黑一片望不到终点,可还不得不走下去。 "后悔吗?" "后悔什么?"姬仲阳被郎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遇到少真后悔吗?"郎懿问道,"不怕他离开你?" "他说过地,他不会离开我。"姬仲阳的语气很肯定,"他会和我一起回踏龙山。" "如果他不是归人,只是过客呢?"郎懿惆怅地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你要清楚,有些东西你给不了他,例如人最讲究地天伦之乐;还有些东西他也给不了你,就像你想要的一辈子……人世太短,几度春去秋来就匆匆过去了,如果我是他,选择地绝不会是你!" "不,他说过地一定会做到。"秦少真曾抱怨自己不懂他,这话不错,自己的确不理解他。可自己信他,足矣。 一对情人,一个风华正茂,一个春风得意,实在令人羡慕。如果能够天长地久,便是命中大幸;如若不能,则是场撕心裂肺地劫数。 姬仲阳嘴角上扬,挂着满足以及对情人的完全信任。 "嗯,也是,我生性凉薄怎能和人比呢?"郎懿用力握住姬仲阳的手,"一定会如你所愿,一定会的。" 明月清风,扯不开心锁重重。即使口中说着相信,仍不免心存疑虑。 "仲阳的心思,你还不了解吗?"咸池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心一意地修着指甲,对小孩子的耍赖行为有点不屑。"要实在信不过他的话,不如趁早算了。以王爷你的条件,还愁找不到可心的人吗?只要稍微表露些心意,这王府后门的门槛就得被踩平了。" 咸池善意的玩笑让年轻的王爷红了脸。月光泻在他光洁的脸上,映出水磨般的光彩。左手食指在鼻翼处逡巡,将欲盖弥彰的窘迫展露无疑。"卧榻之侧有他人鼻息,总睡不安稳。" "不安稳?哪种不安稳?也难怪,有个急色的在身边,哪能让你睡的安稳。"咸池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秦少真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起来。 夤夜时分,姬仲阳伏在情人的背上,说着绵绵情话。 "天这么热,你还抱我,不觉得难受?"秦少真抬手去推,却被握住了腕子。 "多抱一刻,便多占一刻的便宜,哪会难受呢?"姬仲阳扳过秦少真的身子,"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姬仲阳嗤地一声笑了,"整天待在府里,怎么学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我这被压的还没说什么,你个压人的倒先不客气了,是不是还要我对你负责任?" "什么意思?只有被压的才有资格叫别人负责任?你们人的规矩真奇怪。"姬仲阳瘪着嘴翻了个身,在床上乖乖地趴好,"那好吧,这次换你在上面。" "你……你还真想当王妃呀?"秦少真在姬仲阳漂亮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一巴掌"快起来!" "为什么,你不想负责任吗?"姬仲阳的表情又无辜又委屈,令秦少真的良心大受谴责。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手脚重,怕把你弄疼了。"秦少真迟疑了一下,缓缓勾起姬仲阳的下巴,"夫君,你这么急着叫我负责任,不会是有了吧?唉呀,可我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呢?""去你的,要有也是你有!"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姬仲阳猛地将秦少真扑住,并在他敏感的腰部一通乱摸,把他痒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这回可别怪我折腾你,纯粹是你自找的。"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一章 "我有什么好,让你这么爱不释手?"秦少真闭着眼睛,语气无力而疲惫,"小时候曾有人给我看过命盘,说我孤辰入命,一生漂泊、六亲无依。" "那又怎么样?命由天定,事在人为,上面的仙君们才没工夫事无巨细的关照咱们呢。"姬仲阳把怀里的人紧了紧,"放心吧,有我在呢。" 秦少真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很快进入了梦乡。姬仲阳把他柔软的秀发放在鼻尖嗅了又嗅,总也闻不够,那是少真身上特有的味道。看遍世间的良辰美景后,唯求一人相伴左右,仅此而已。 第二天下了朝,秦少真和往常一样兴冲冲地奔回内宅,却没有看到姬仲阳。郎懿和咸池在树下下棋正到了紧要关头,他们分不开神,秦少真也不好意思打扰。不过咸池天性体贴,还是抽空腾出手向东指了指。 一股酸气顿时笼上秦少真的脑门,来不及换下朝服,立刻向东院奔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气歪了鼻子。好一对奸那个什么淫那个什么,弹琴就弹琴嘛,干嘛靠那么近?特别是那个手,非握在一起不可吗?故意的,分明就是故意的"少真,你来了,快坐下。"姬仲阳放开墨君的手,自然地抬起头,"听听墨君可有长进吗?" 长进你个脑袋! 第28章 秦少真在心里纵有千般不满,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一派笑语嫣然,王爷的款派依然端的稳当。哼,什么山盟海誓。昨晚你是怎么对我的,大概这会全不记得了吧?秦少真斜睨着那两个头碰头挨在一起的家伙,背后又涌起黑云滚滚。 "咦。天忽然怎么黑下来了?"郎懿刚准备下子,就被周遭山雨欲来地景象惊呆了。"这最近的雨是不是有点太勤了?这么下去非发大水不可。回头得去小龙王那一趟。看看是不是这小家伙又哭鼻子了。" "别愣着了,难道你想在这洗澡?"咸池收起扇子,忙催促郎懿帮着一起收棋。"依我看是有人哭鼻子了,不过不是龙 "那是谁?" 咸池翻了个白眼送给郎懿,"你真和姬仲阳一样笨!" "我笨不笨和小姬有什么关系?"郎懿挠挠头。反驳道,"你说他笨我没意见,鸟类的脑容量小,这在自然界早有定论。可你要说我笨,就得拿出点证据来,否则就是污蔑!污蔑,你懂吧,要挨板子地。"郎懿笑嘻嘻地随手打了咸池的屁股一下。按照白大王地解释,此乃友爱的表达。将白大王的理论深化一下。打屁股爱,那用力地打屁股就好好疼爱……这个其实在某些特殊人群中还是适用的。 "手感如何?开天辟地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摸我的。赶快评价一下。" 咸池一副严肃求证地模样让郎懿很是流汗,自恋到如此正经的地步。如果不是玩笑还真挺要命的。"你……很好。很翘很有弹性。" "满意吗?" 郎懿愕然,随后点头。 "那好。给钱吧,看在咱们熟的份上,给个五两意思意思就行。"咸池从衣袖中探出手来,满足地勾着手指。 "怎么,这就开业了?要不要挂个头牌给你?"郎懿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银子塞到咸池掌中,并暗暗思索这家伙到底平时净往些个乱七八糟的地方钻,怎么还没被天庭处置,真是苍天无眼。 "哎,此言差矣。"咸池摇着左手食指,同时用右手的扇子挑起郎懿的下巴,"花魁娘子遇到可心的,也会倒贴恩客。来,小妖,再给本仙君笑一个。" 咸池故作轻佻的语调惹得郎懿大笑不止。郎懿笑够之后,细细端详着咸池眼中地三分戏谑七分得意。他和咸池认识二十年了,对他们来说可以算初始,但对人来说也算故交了。这不长不短的二十年,咸池陪着他捱过了最难受的时节,他也以为自己对咸池已经十分熟悉,可这样认真地四目相对原来还没有过。郎懿头一回发现咸池的眼睛这么漂亮,稍微一动就跟能滴出水来似地。 "干嘛这么看着我?"咸池用扇柄轻轻摩挲着郎懿线条坚硬地下巴,"你还脸红了?不是真爱上我了吧?" 郎懿毫无预兆地拨开扇子,伸手捏住咸池的下巴,"仙君,小妖我……忍不住要犯上了。"话语间他已把咸池推到靠在树干上,咸池习惯性地略微眯起双眼,眼中流动起迷蒙地光彩。 咸池紧盯着郎懿,就像个不谙情事的少女,倒不是因为装纯,只是实在搞不清老狼妖玩什么把戏。大夏天忽热的,也不是发情的好季节,这老狼干嘛做出一副春情勃发的样子?"还看不够?你再这样看下去,我可真当你爱上我了。" "咸池……" "什么?" "我……" "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好亮,就像……" "就像什么?"咸池眼中的狡黠与柔情在昏黄的世界中愈发耀眼,宛如苍穹中的明星。 "我不大会形容。""没关系。"对于别人的称赞,咸池早已听木了,如果郎懿真能说出点什么别出心裁的也好,哪怕不够贴切,不够形容他的光彩也可以谅解。毕竟这样不能全怪他,谁叫自己的风采太出众呢。"快说吧,说的不好我也不怪你。"咸池喜滋滋地催促道。 "好,既然你让我说,我就说了。"郎懿沉下嘴角,指尖缓缓覆上咸池颤抖的睫毛,"你刚刚对我笑的时候,我好像又看到清和与我说再会的样子。" 咸池眼中的华彩流光顿时黯淡下去,他想象不出郎懿对夏清和的感情有多深,就算有前世之说,用情之深也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 该告诉郎懿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吗?告诉他,他和夏清和有着那样的渊源,只要他回去冥界,就会看到那忘台上正站着他日思夜想的人。是啊,早该告诉郎懿的,他这一世的命簿是空的,想怎么做都行。可自己为什么不告诉他呢?自己在犹豫什么?咸池倏忽发觉自己原来是如此自私。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二章 郎懿小心翼翼地问道。天姚、姬仲阳这两个自恃容貌高人好几等的家伙都很讨厌别人与自己相提并论,郎懿担心咸池也会因此不悦,所以一见咸池没了笑容立刻有点慌神。"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我的朋友重情重义,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咸池虽面容带笑,但顾盼之间仍有失落的痕迹。"收好东西我们回房重新下,刚才便宜你了。" "哼,这可未必。"郎懿微微抬起下颌,显出三分傲气。"存心让你几步,你还当真了,看我待会怎么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咸池记起阴间的小鬼曾说过,郎懿的脾气又硬又狠。狠不狠咸池还没见识过,至少硬是跑不了的。咸池苦笑着摇摇头,从郎懿手中接过棋盘,"你呀,行事柔和些没有坏处的。" 郎懿惊诧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也觉得我 "怎么叫我也觉得?"咸池的笑容有点飘,"还有谁这样抱怨过?" "谁?踏龙山上那帮老的小的在我背后嚼舌头,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连你也这么说。"郎懿不自觉地抬高了音调,听起来颇有些呵斥的意味,奇*書$网收集整理也难怪别人怕他。"既然这样,那你就说说我怎么凶了。" "还要我提醒?"咸池抬手掩上左脸,"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妓院门口的事发生后,咸池和他都没再提过,于是郎懿还真就忘了,所幸经过提醒还能想起来。细说起来,咸池也没做什么太过份的事。照理说他不该发那么大脾气,可不知怎的,那天他就是急了。 郎懿尴尬地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子。"还恼我?" "怎么会呢?"咸池亲切地搭上他地手臂,"我们……是兄弟啊。" "对。我们是最好的兄弟。"郎懿用力拍了拍咸池的后背,随后拉他进屋,重新摆好棋盘厮杀起来。两人兴致盎然,哪管他外面大雨倾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雨后地空气中布满了泥土与植物的芳香。闻得人神清气爽。秦少真搬了椅子坐在中庭看星星,眼睛一眨一眨地煞是可爱。 "今晚你好像不太高兴。"姬仲阳伏在他的颈窝,低声叹道,"有什么烦心事尽管对我说,别什么都藏在心里。" "没有,我很开心,是你多心了。"秦少真的表情平静中略带伤感,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六王爷。那种令人心疼的隐忍不知是天生就会还是长大学来地。 姬仲阳揉开他惆怅的眉头,送上了甜甜的一吻。"真弄不清你整天想些什么。不过没关系,我什么都依你。" "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即便小时候家里得势时也没人这么宠过我。"秦少真挑起眉梢。平生的风情皆堆于眼角,"人生苦短。青春更是有限。能认识你是我的运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姬仲阳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着秦少真的锁骨,感受着掌下渐渐升高的热度。那光滑的皮肤太有魅力了。每一寸都渗透着主人渴望。 "我这个人从小就没什么出息,不信地话你可以去问少邈,问问他小时候我是怎么带他到处捣乱的。"一说起过去的事,秦少真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雨霁云开,看得出他对那段时光有多么留恋。"能跟自己喜欢地人在一起,种几亩薄田,远离尘嚣,这就是我最大的理想。"他握住姬仲阳地手,郑重地问道,"你愿意陪我吗?陪我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地地方。" 姬仲阳愣了一下,本想问他能不能带上郎懿、咸池、天姚、白蘅芷以及踏龙山上七七八八的那些,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我愿意,想去哪你只管说,这九重天下只怕还没什么我去不得地。"姬仲阳骄傲地挺起胸膛,在他看来,天涯是极近的。 "好,你既然答应了就要说话算数。"秦少真孩子似的跳了起来,抓住姬仲阳的手不放,"到时候,你只许教我一个人弹琴。" 话说到这里,姬仲阳才闹明白事情的症结所在。"你不喜欢墨君,叫世子带他回去便是,还不全凭你一句话。"他没想到秦少真会为这种小事吃醋,心中一阵窃喜,全然不顾龙套也有龙套的尊严。 秦少真撇撇嘴,把脸侧向一边,"这怎么开得了口,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他真的很想找个理由,但没有找到,然而理由却找上了他。 第二天上朝前,秦少真照例去和大家打招呼,可还没走近那些人便四散而去了。起初秦少真没有在意,后来他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怪,特别以他姑父为甚,其间偶尔还有他人交头接耳并用目光指指点点。退朝后,他想找镇国侯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还离着八丈远人家就骑马跑了,那利落的动作那矫健的身影……不知道还以为被野猪追了。弄得别的老臣纷纷感慨,侯爷风采不减当年,仅这上马一项就不是现在那些后生们比得了的。 第29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镇国侯避开敬王爷,忙不迭逃回府中,世子还在睡梦中与周公畅谈人生理想。侯爷一听罪魁祸首还有脸睡觉,气得当场砸了杯子,责令下人就是用冷水泼拿绳子绑也得把世子弄上来。 虽说世子生于平静长于安乐,可与死猪还是有较大区别的,哪里用得着那样大动干戈?刚让小丫头用针刺了两下手指头就欢蹦乱跳了。 秦少邈莫名其妙地望着父亲的怒容,完全不懂自己又哪里招惹当家的了。"爹……" "你还知道叫我爹!我没你这种伤风败俗的儿子!"可怜的黄花梨木桌子生生被镇国侯的铁砂掌拍掉了一个角,连声冤都没来得及喊就掉落在地了。 秦少邈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脾气,胸口下突突直跳。他想认错,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好生为难。 "我叫你不要和少真走的太近,你是怎么做的?!" "我没怎么做啊。"秦少邈被父亲吓得不轻,说话声都哆嗦起来了,"您上次说完,我都没再约过他出去,不光没约他,别人也没约……这些日子我连门都少出。"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三章 人家都说洗洗更健康,可没说是用汗洗。一大家子人站在外面看业主骂儿子,看得满身冷汗,没一个敢吱声。镇国侯可不是脾气暴躁的高干大叔,一贯走以德服人路线,这回被世子气得如此失态,肯定是出大事了。 别看秦少真出了门挺威风,大家都拿他当个人物,其实回到家得夹起尾巴过活。没办法,家有严父嘛。不过这回他真是什么都没干啊。秦少真怯怯地望着父亲,妄图以这种姿态博取同情。然而,人生在世不称意那是十有十一的。 "还说什么都没做?!"镇国侯一皱眉,那张充满成熟魅力的堪称中老年男性典范的俊脸立刻扭曲了。"那好,我问你,府上的琴师哪去了?" 秦少真一愣,以为父亲是位听不上曲子发火,还有点高兴。心想,到时候等墨君学成归来,父亲肯定得夸我。 "我在问你话!" "我送他去少真那了,过几天回来……"秦少邈的话语被茶杯落地的清脆响声半途截断。他怔怔地瞪着杯子的残骸,不知如何是好。苍天啊,要死也该叫我死个明白吧!世子内心种种,只有云知道。镇国侯痛彻心肺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责怪自己养儿不教。从对不起妻子直忏悔到有负于列祖列宗。"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镇国侯的眼眶微微泛红,让人心酸不已,正是传说中的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爹,您别这样,我要真干了什么错事。您就打我好了。"秦少邈乖乖拿过鸡毛掸子,递到爹爹鼻子下面,"孩儿认罚。" 镇国侯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把鸡毛掸子拿走。"你把……那个琴师叫什么?" "墨君。" 镇国侯点点头,示意下人把房门关好。"现在只剩咱们父子俩。没什么不能说的。告诉爹,你把墨君送给少真,到底图个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图呀。"秦少邈蹙着眉,仍闹不清状况,"我只是觉得这对墨君往后会有好处……爹觉得不妥吗?" "你呀。真是糊涂!你以为王府里的那几位公子会善罢甘休,让墨君过安稳日子?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终究不是正统,先不说少真若只是一时兴起,就算他真心实意,万一哪天皇上一道赐婚地圣旨下来……君命不可违,到时墨君就什么都没有了。"镇国侯的脸慢慢开始泛起不自然的红色,眼神也愈发闪烁,显然对这样地话题很不好意思,特别是在儿子面前说。"即便那些都不考虑。王府里现在的几位也不会给墨君好脸色看。" 秦少邈想来想去就是弄不清这个逻辑关系,王爷地亲信干嘛非跟个学艺的琴师过不去呢?只好老老实实地告诉爹爹,"我还是不懂。" 镇国侯的脑门隐隐画起一道黑线。没有办法,只好做个不太好的比喻。他压低声音对儿子说道。"假如我纳了个妾。你觉得你娘会怎么办?" "这不可能,"秦少邈摇摇头。"说句不好听的,娘是公主,您……是臣。" "好吧,那假如你娘不是公主呢?"那就随您了呗,纳妾地大臣不多得是吗。"秦少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啻于给镇国侯脑袋敲上一记重锤。"爹,如果您有这个念头,我劝您还是省省吧。一边当驸马一边享艳福,哪有这种好事?" 镇国侯满心凄凉,想说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与此同时,在敬王府后门,正有一个极大的难题等待管家大爷决定。接受,还是不接受,这是个问题。 管家大爷平静地扫视了一下全场,迅速做出反应。"小满,你赶紧骑马去迎王爷的车驾,就说有几位大人把送男宠都送到门口了,请王爷示下。如意,你去看看院子里那几位公子在干什么,千万不能让他们过来。" 这满眼的粉面桃腮要都弄进府里,往后的日子可就麻烦了。老管家抹抹额头,不禁思考起退职的可行性。 妖精的鼻子总是特别灵,尤其是酷爱吃肉地。往日里,这个钟点郎懿应该还在睡懒觉,不过今天似乎有点特别。他耸动着鼻翼,缓缓张开眼睛,好香的味道啊,从后门传来的。他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会,又重新闻闻空气中地异香,终于确定是人的味道。王府后门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香香地陌生人呢? 他拉开房门,正看到坐在庭中地咸池,于是兴冲冲地走上前去。"你闻到了吗?今天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咸池笑着抬起手,让郎懿闻自己地衣袖。"我新换的薰香,怎么样?" "嗯,还不错。"郎懿抓着咸池的手闻了又闻,"香是挺香的,可惜不够嫩。" "什么嫩不嫩的,难道你还想吃了我不成?" 咸池的指腹似有似无地蹭着郎懿的脸,痒痒的但又不十分讨厌,有点像……调戏。郎懿不喜欢这种被玩弄的感觉,他是狼不是狗,狗才喜欢被人摸,狼只喜欢咬人。郎懿猛地按住咸池的手,一口咬上了指尖,但又不忍心真用力。于是乎,这就演变成了充满挑逗意味和野性情趣的吻。 那尖尖的牙齿、柔软的舌头,从指尖一路行至手腕,酥麻的的感觉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咸池忍不住弯起了眼睛,征服与被征服的欲望同时在体内燃烧,既矛盾又统一。对他来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奇妙。 但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并没维持多久,因为大公鸡起来叫早了。 姬仲阳揉着眼睛打开房门,发现那两只已经先起了,很不爽。叫早是他的职责,可这些家伙怎么就不知道配合呢?哪怕装装也好嘛。 郎懿和咸池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地对着姬仲阳微笑微笑再微笑。鸟类的脑容量小,姬仲阳的尤其小,所以完全没想到过份的平静往往隐藏着大阴谋大秘密。"嗯?什么味?好像有陌生人,在后门呢,人数还不少。"姬仲阳抽了抽鼻子,"等我过去看看。" 还是那句话,人生在世不称意那是十有十一的。越想藏的越是露的快。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四章 镇国侯世子给敬王爷送男宠的事一经爆料立刻传遍朝野,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除了两位当事人仍蒙在鼓里。 "王爷,不好了!"慌乱的小满跑到车前,附在王爷耳边一阵嘀咕,让王爷顿时变了颜色。秦少真甩下车子,赶紧上马带着几个侍卫往回赶。 姬仲阳斜倚在门前,手里卷着旁边垂下的柳条,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下面花一样的美男们。花的种类多数量也多,忙坏了看花的人,真恨不得多生出几双眼来。 管家大爷苦着脸解释道,"姬公子,这个……不是王爷的意思。" "这个当然,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他操心,我看看就行了。"姬仲阳走到一个模样羞怯的少年面前,"说说你都会什么?" 少年早被姬仲阳吓得脚软了,便紧着嗓子说了一句,"小的什么都不会,只是伺弄花草还算在行。" "这不也是门手艺吗,怎么叫什么都不会呢。"姬仲阳亲切地往少年身边凑了凑,"杜鹃花,能种活吗?" 少年点点头,这个任务简单,杜鹃这种结实的花本来挺好活的,只是对京城的气候不太适应,小心养几个月就可以了。 "很好。"姬仲阳转过头,对着管家一咧嘴,"把这孩子留下吧,先试用两个 随后姬仲阳挨个询问了大家的特长,有说会做饭的、有说会泡茶的、有说会唱歌的、有说会写字地、有说会算账的、有说会做衣服的……最后一位支吾半天,红着脸答道,"回公子话,小地真没什么特长。就是会玩而已。" "玩?这也是特长啊,小兄弟不要太谦虚嘛!"姬仲阳兴冲冲地朝着后院的方向大喊,"老狼。拼桌子,拿牌!" 就这样。王府外地雄性莺莺燕燕们都被收编了。包吃包住一月五两银子,转正后八两,每月有十天假,干满一年有年假半个月,婚假、丧假另算。群众纷纷表示这位老板很大方。跟着他混比卖xx划算多了。 姬仲阳也是很开心的,没想到少真的人缘这么好。他那些同僚都是好人啊,知道他刚回来府上缺人手,全把自己府上的人才送来,太大方了。回头一定得叫那位写字好看兄弟帮着写几封感谢信送过去,可不能让人说王府的人不讲礼数。 话说王爷策马扬鞭卷起一路烟尘,十万火急地冲回府里,离得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声。 第30章 秦少真心里暗叫了声不好,"仲阳。你听我说,事情不是……" "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姬仲阳恋恋不舍地把视线移到秦少真脸上,"你刚说什么不是?" "我……"秦少真怔怔地看着满眼柳绿花红各有千秋和和睦睦地坐在拼好地三张桌子前。突然有种自己才是多余的感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玩个小游戏。难得找到这么多人。"姬仲阳高兴地招招手。"你也过来一起玩吧,很好学的。" "哦。我换身衣服然后去洗澡,今天太热了。"秦少真扯着胸前的衣服,擦了擦额头。"你们先玩,我等会过来。"说完便回房去了。 "我虽然被杀了,但有些话我还是必须要说。这两个凶手应该都是我对面的,因为我之前听到那边有椅子响,而且互认时间过长,这说明两个人是坐在同一排的。如果两个人是面对面坐的,很快就能看到彼此,也不必往前探身子。" "凶手不是我,我是无辜的!你们看我真诚的眼神!""我绝对就是一平民,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反正凶手不是我。" 外面地游戏进行得如火如荼,秦少真不禁恍惚,摸着衣扣半天也没解开。这到底在唱哪出啊?按照常理来讲,这不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吗?然后虐出水平虐出感情,弄得一大家子人个个遍体鳞伤不得好死,最后在终章,他和姬仲阳仅剩一口气吊命的时候,把手重新握在一起,告诉对方"有了你,我怎么可能再爱上别人呢?" 可如今,如今这叫什么啊,男主角之一根本被无视了,这戏还怎么唱?!秦少真气鼓鼓地坐到床上,哀叹自己命苦,苦到连悲情戏都演不了。到底哪位上仙为我安排的命运?说话不算话,根本是存心愚弄我。 孤辰,阳孤。消极固执,不近人情,一生漂泊,六亲无依…… 还是那句老话,人生在世不称意那是十有十一地。 洗的干干净净清透水灵地王爷换了便服,摇着扇子在一旁看大家游戏,不时还过去翻别人地牌看。一边翻一边说,"让我看一眼,我不告诉别人。"几个清秀佳人偷瞄着王爷宽阔的额头,暗暗动了心,不由地赞叹起姬仲阳装傻地手段,硬是将一场内宅干戈化解于爆发前。他们动心归动心,倒没想要争些什么。一方面是忌惮姬仲阳,另一方面……王爷似乎还没正眼看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咸池冷眼旁观,表面一派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憋笑憋到内伤了。那一个一个的美男子把或怨毒或畏惧或敬佩的目光投向姬仲阳,哪想到这家伙不是装傻而是真傻。这一堆的聪明伶俐、唇红齿白的小可爱竟败在一只脑筋不怎么灵光的老公鸡手里,可怜,真是可怜。唉,都是命啊。 "好香啊,"秦少真走到咸池身边,赞了句,"真是绝品。" 咸池得意地抬起袖子,"多谢王爷夸奖,这是小的自己配的。" "喔,不知能否送我些?" "王爷要不嫌弃小的用过,就拿去吧。"咸池从衣袖里取出香囊,递到秦少真手上。 秦少真明白此非凡品,不好意思接受,可东西递到手上了却不收,又不太合适。更何况有这么多外人在,不收的话别人难免要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把玩着咸池的香囊,踱到郎懿身边,正要弯腰翻牌,却停住了动作。他低下头细细地闻了闻,嘴角随即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他摇着香囊,别有意味地问道,"郎公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个的味道?"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五章 郎懿不以为然地闻了闻双臂,"是又怎么了?"颇有些嫌秦少真少见多怪之意。不过是蹭上点香味罢了,有什么稀奇的?蹭上点体味也是正常的。郎懿把下巴搁在咸池肩上蹭了蹭,明目张胆,就像存心示威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咸池的感情格外好。 这个动物间为了表达善意常做的动作,郎懿这么多年始终没改,没事就和山上的诸位蹭蹭,也没谁觉得不妥,渐渐也就忘了人兽有别。 他这一蹭不要紧,那些新来的高级长工们都把下巴掉到了地上。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说:王爷被炮灰了。 有人说:王爷好兴致,众乐乐好乐,还好热呢 还有人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只是一只过路的小麻雀……秦少真的脸白一阵青一阵,好不尴尬,显然是接收到群众的脑电波了。可又不好解释,只能任大家猜想。 老规矩照旧,后院还是王爷的秘密基地,没有吩咐不许进来。之后,吃过晚饭,王爷去和新来的账房小哥交代工作了,咸池也跑去洗澡了,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月色破墙而入,洒落庭院当中好似池水般空明。月光下,一只毛色闪闪发亮的山鸡咕咕叫着在草丛中踱步,不时低头啄食,一口一只肥蟋蟀,绝无落空网。在另一边的假山石投下了浓重的阴影,阴影下隐约有个毛蓬蓬的东西在晃动。 咸池见状忙上前查看。"老狼,好玩吗?"他蹲下身子,轻轻扯了扯遒劲的狼尾,"什么感觉?" "很紧、很热。像天堂一样。"郎懿地声音从窄小的山洞里传出来,有点闷闷的,想必被卡得十分惬意。 "哦。既然这样你就慢慢享受吧。"咸池弹了郎懿地尾巴尖一下,"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见。" "别,别郎懿一听咸池说要走,立刻改口,"叫人看见我这个样子不好,我怕吓到他们。"这你就多虑了。这院子里没外人。就算有人进来也没关系,我们只说是新买的狗。" "瞎说,哪有这么大尾巴地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会游泳的鸡都有,一条大尾巴的狗算什么?"咸池捋着毛毛的尾巴,笑得分外受用。"唉呀,老狼,你该不会是不小心卡在这。出不来了吧?" "怎么可能?!我其实……好吧,我其实就是被卡住了,你赶紧给我弄出来。" "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弄的?"咸池捏着郎懿地尾巴揉搓,很是得意。"想出来?求我啊。" 郎懿讨好地用尾巴扫了扫咸池的脸。一点尊严都不顾。"求你啦。麻烦上仙给小的放出来吧!"这个结果并不是咸池想要的,他以为郎懿怎么也要羞涩一下、矜持一下、骨气一下。哪想到这家伙求饶求得这么理所应当。咸池叹了口气,站起身无声地念了个咒语,便轻而易举地抬起了山石。 大灰狼恢复自由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扑鸡。漂亮的山鸡仓惶躲闪,匆忙中还是被抓掉了好几根羽毛。这是咸池第一次看到狼捕猎的样子,不禁感慨起大自然的残酷。 阴冷的狼眼闪烁着人地绿光,他看了看卧在房顶上喘粗气的山鸡,冷静地坐到地上,看样子是准备死守猎物。化成原形的姬仲阳也不着急,把头塞进翅膀里作势要睡。 一场艰苦卓绝地拉锯战就此展开才怪呢。 姬仲阳刚把脑袋塞进翅膀里尚不足半柱香,又改变了主意,在房顶上大叫,"上来呀,有本事你上来抓我呀!"大概是嫌房顶蹲着不舒服,想尽快结束战斗。 "你在上面蹲着就出息了?"郎懿也不甘示弱,"有本事你下来让我抓!" "我凭什么下去,你上来!"我凭什么上去,你下来!"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给我说清楚!"一直插不上嘴的咸池终于忍不住教训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吵吵闹闹地,也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害臊?这家伙耍我,我可是被害者!"郎懿愤慨地对咸池表达不满。 "干我什么事?明明是这家伙自己笨。"姬仲阳在房顶上借着月光啄了啄羽毛"我说里面有好东西,他也不看清楚就往洞里钻。别什么都怪别人!你要拉不出屎,是不是还得怨茅坑没配合你用力啊?" 郎懿瞪了姬仲阳一会,然后毫无预兆地变回人形,以最快地速度捡起一枚石子朝姬仲阳砸去。可怜的大公鸡只咕了一声便从房顶上栽了下来,倒地不起。"咦,怎么不动了?"郎懿拿脚尖踢了姬仲阳一下,"你小子别装死,快给我起来!" 姬仲阳艰难地抬起眼皮,扑棱着翅膀挣扎了两下,终究没有移动半分。 郎懿一见闯祸也慌了神,他小心翼翼地托起耷拉着地鸡脑袋。"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叫少真。"姬仲阳眨眨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这让郎懿更加自责。 咸池被突如其来的伤害事件吓得不知所措,他还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呢。生命呀,脆弱如此,修炼千年的妖精也不得幸免……等一下,千年道行就毁在一颗普普通通的小石子下了,也太脆弱了点吧?果不其然,郎懿刚转身,姬仲阳蒙了层死灰的眼睛立马鲜活起来。 郎懿跑到门口,左脚刚跨过门槛,猛然觉得身后气场不对。一转身,正看到姬仲阳以闪电的速度变回人形并逃回房间。 房门在最后关头紧紧闭住,任那大灰狼咬碎钢牙也不怕。郎懿在门外搓着手嗷嗷地打转,不时对门板送去愤恨的诅咒。咸池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一晚,花好、月圆,淡淡的依恋藏在隐蔽的角落。偷偷摸摸的快感染红了咸池寒玉般的双颊,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兴奋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心脏狂跳所带来的异感强烈得让人想哭。 即便在许多年许多年之后,那晚的月亮仍是咸池所见过的最圆的月亮,那晚的花仍是咸池所见过的最美的花。 第31章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六章 绿光莹莹的眼珠子在夜晚绽放出诱人的光彩,好像在说:小乖乖快来吧,到我嘴里做客,口气清新牙齿健康,包你满意。"你个死鸡,竟敢给我装死。"郎懿狠狠地砸着门,那架式活像不学无术的恶霸少爷来强抢民家少女。 "瞎说,装死那是你们下等畜牲的说法。"姬仲阳坐在镜子前心花怒放地拆下发髻,欣赏着自己色彩分明的倩影。"我这叫涅盘。" 涅盘是凤凰的说法,同样的事件发生在野鸡身上我们通常会说诈尸。郎懿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砸门,若非忌惮人间理法又怕伤王爷的面子,他早拆房了,然后再拿拆下来的板砖砸得那死鸡诈尸不能。不过这点小事哪能难倒狼大仙呢? 花间归来,戴月敲门,一生能得几回这样的情趣也算值了。应付完满园春色,王爷的面部神经已有些不支,整张脸似乎都笑木了,可也算有所收获。他把玩着手里精致的云纹犀角梳,眉间心上都是甜蜜。这梳子的雕工和材质都属上乘,更难得的还颇合眼缘,如果用它帮仲阳梳头,一定不错。秦少真太喜欢这梳子了,以至于文书小哥说要把梳子送他时,连客套都忘了,抢似的就拿走了。他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后院,却讶异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郎懿正把一摞一摞半干不干的草往姬仲阳门前摆,嘴里还念念有词,"有本事你就别出来,看我把你熏成鸡肉干的。哼,今年冬天可不愁没的吃了。" "且慢!"秦少真清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劳驾问一下,两位可是打算烧了王府?" 咸池笑眯眯地回过头。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把扇子摇了两摇,"这可不关我的事。全是老狼自己的主意。你看他那凶巴巴地样子,我可不敢劝他。" 郎懿心肠虽硬了点,例如扇咸池嘴巴、对天姚进行恐吓并用叉杆打他的头,可对柔弱的小动物向来会让着些,例如狐狸妹妹、人类小朋友等等。他一直挺喜欢秦少真地。第一眼就觉得小朋友模样怪可爱的,事实上也确实挺乖巧,在王府这几天对他们更是照顾有加。如果看在他地面子上,似乎可以考虑放姬仲阳一马。 郎懿大爷似的往草垛上一坐,指了指造型独特的假山石,"看到了吧?半个多时辰前,我被那杀千刀姬仲阳骗到下面卡了半天,这笔帐该怎么算还请王爷说句公道话。" "前些天去宫里皇后赏了只玉壶给我,说是用它盛酒那让味道更加醇美。"秦少真亲切地凑到郎懿身边。"郎大哥,不如送你吧。" "皇后赏你的,我怎么能收呢?"郎懿起身抢过咸池的扇子猛扇了两下。"再说我又不缺这种玩意。"言外之意自然是想讨些更好地便宜。 "皇后赏给我就是我的了,我愿意送给郎大哥是我的事。别人挑不出理来。等着。我去给你拿过来。"秦少真跑回房里,很快便捧了只青白的玉壶出来。玉壶本不稀奇。只要肯花钱,好货有的是。这只壶的玉材并不出众,特别的是它的形状,长颈圆腹,屁股后面还拖了条细尾巴,活像只鸭子。 那鸭壶头重脚轻在石桌上有点放不稳,等半壶酒灌下去使后身加重,才稳了。郎懿见这玩意如此别致,立刻捧回房独自欣赏去了。咸池见没戏看了,也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都走了?"姬仲阳谨慎地打开窗子张望。 "是啊,我的玉壶也跟着走了。"秦少真做出一副舍不得地表情盯着姬仲阳,"唉,你说我拿壶换你,是不是换亏了呢?" "不就是只壶吗?站都站不稳,乡下人家的粗瓷缸子都比那好用。"姬仲阳讨好地招呼他进来,"要不今晚让小的给王爷侍寝?" 秦少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侍寝地时候,能不能稍微娇羞一下?就连外面挂牌做生意的也没你大方。"娇羞?什么叫娇羞,我听不懂。"秦少真前脚进门,姬仲阳后脚把门踹上,配合地默契十足。他紧紧把秦少真搂住,咬着他地耳朵细语,"小的愚钝,还请王爷先做个示范吧。" 很明显,秦少真也不太明白"娇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兴许他们这辈子都参悟不透这二字地玄机了。 第二天清晨,京城最大的漪云茶楼提前一个时辰就开门了,里面的伙计更是早早将泡好的新茶摆上了桌。咸池被引到二楼一间位置最不起眼的雅间,坐了不多久门便开了。门外的人一身玄青绸衫,这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装束在京城中是常见的,而那人的英挺却是独一无二的,但凡见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小的见过世子。"咸池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没有外人不必拘礼。"秦少邈皱了皱眉,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难道平时在内院吴兄对少真也是称王爷的吗?" "既然您这样说了,我就斗胆叫您一声贤弟吧。"咸池笑得有点无奈,"贤弟怕是误会我和少真的关系了,我之所以住在王府,都是少真顾念旧时情谊的缘故。少真……他不是个多情的人,享不来齐人之福。" "这个我当然明白。"这回轮到秦少邈尴尬了,可他实在有点弄不懂为什么秦少真不喜欢咸池呢?多美的人啊,特别是那双包裹着千言万语的眼睛,看一眼似乎就会被吸进去,如果他好这口,肯定选咸池。可惜他不是,所以他都尽可能把视线集中在咸池身上,以避免那些让他浮想联翩的念头。"既然吴兄和少真是朋友,有些话就更好说了。"秦少邈从衣领里摘下一块颜色乌黯的小翡翠挂件放到桌上,"我和少真是兄弟更是朋友……" 咸池看得出这翡翠只是个便宜货,色泽质地雕工无不透着廉价,不要说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镇国侯世子,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也断然不会带这种东西。"吴兄一定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秦少邈把小挂件往咸池那边推了推,"十年前我和少真偷偷跑出来逛庙会,这是他在庙会上买给我的。" "然后你就一直带着?" 秦少邈微笑着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摘下它。"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七章 “吴兄为何这样看我?”秦少邈被咸池盯得好不自在,脸上也隐隐热了起来。经他一说,咸池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收回目光。 咸池对着他歉然一笑,依旧不说话,只是换了种稍微不那么直勾勾的眼神。他在这片天空下生活了太久见过了太多的人,但在这么多人里这对表兄弟仍然是最有意思的。他们有太多的相似又有太多的差别,有时候细想一下竟会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人的两种人生可能呢? 秦少邈总带着一股不自查的傲气,非但不惹人厌烦,反而会让人产生这个人可以信赖的感觉。他的骄傲缘于自信,却不全是因为父母带来的尊崇地位。这一点咸池是极喜欢的。 咸池把玩着桌上的玉坠,那柔润的光泽正透露出主人的健康与快乐。“有个兄弟真好……”咸池喃喃细语道。 “你说什么?” 咸池认真地抬起眼睑,重复道,“有个兄弟真好,不管宠着别人还是被别人宠着,都是福气。”他把小翡翠重新帮秦少邈挂好,“你们兄弟俩都是有福气的人。” 秦少邈笑容满面地将玉坠塞回贴紧胸口的位置,“那你呢?” “我?我什么?” “你可有什么兄弟姐妹?” 咸池落寞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有。”什么叫六亲无依,什么叫一生漂泊?原来他就是最好的示范,原来所谓清净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如今这谎话终究是圆不下去了。 秦少邈愕然,可又无法弥补。房中的气氛登时冷得彻骨咸池收起亲善的温柔。沉下脸来。“贤弟叫我出来想必不会只是闲聊吧,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下月初三你们怎么准备地。我这边也有个数。” “下月初三?”咸池疑惑地问道,“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少真没有告诉你们?那是他的生日呀。”秦少邈叹了口气。随即把头转向窗外,“十年了,他都没好好过过生日,今年我希望他高高兴兴地。王府也该热闹一下了……” 原本忧郁的咸池突然笑了起来,把秦少邈吓了一跳。“吴兄这是?” “拜世子所赐。如今王爷就是不过生日府里也热闹地很。”咸池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把昨日种种细细地讲了一遍。至此,可怜的世子终于明白父亲那欲哭无泪为哪般了。 “不是那样的,吴兄,你听我说,事情真的不是那样……”秦少邈似乎也体会到欲哭无泪的真谛了,表情扭曲得和他爹如出一辙。“少真不会已经对墨君做什么了吧?墨君他不是那种人呀。” “那种是哪种啊?”咸池眼含风流,声音亦是软地令人心醉。秦少邈那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样子,实在有趣。 “那种就是……”秦少邈一跺脚。站了起来,“不行,我得把墨君带回去。” “那怎么行?”咸池不紧不慢地将秦少邈拦住。“少真对墨君关照得很,你这样匆匆忙忙地把人领走。叫少真怎么舍得?外人不知情的。说不定还以为少真对他不好了,到时指不定又说出什么离谱的。依我看。还是暂且留下吧。” 秦少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同意。“少真没对墨君做什么吧?” 咸池没想到秦少邈对自己那个外表斯文讨喜的表兄如此不放心,“你觉得少真是这种人吗?” 第32章 “你以为他不是?”秦少邈不由地提高了音调,“他这个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哄别人上当,有时候你看他无心其实都是有意,有时候你听他嘴里喊不乐意其实心里高兴得很!我怕墨君和我一样上他的当……” 咸池眼睛一亮,忙把话截住。“等一下,你说怕墨君和你一样上少真的当……”咸池感到眼前阵阵发白,有点不真实。幻觉,这都是幻觉吧?他撑着桌子,故作镇定地继续询问,“不知你上过他什么当呢?” “我上过地当可多了,”秦少邈垂下脸掰起了手指头,“四岁那年他父王拿了只斗鸡给我和少真玩,结果少真不小心被那鸡啄了,于是便哄着我把最漂亮的几根鸡毛给拔了,之后事情败露我便挨了父亲一顿打。五岁那年,六王爷和王妃陪皇上皇后到夏宫避暑,所以就让少真寄住在我家,我父亲也随同前往,临走时特意叮嘱我要听娘的话。娘管我们很严,不许我们自己出门,可带着一群人前呼后拥地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你就偷偷溜出去了?”咸池微笑着,听得很仔细。 秦少邈点点头,“我和少真住在一起,想不惊动他是不可能的,为了不让他给我告状,我只能把他也拉下水。“然而实际上他和你一样想出去,甚至比你更想,但还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地样子,是吗?” “不错,正是这样。”秦少邈爽朗地大笑起来,“我是主犯,他是从犯而不是共犯,所以挨骂地又成我一个人了。” “真没想到他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还有这种心计。” “这回你可知道我小时候过得有多委屈了吧。”秦少邈亲切地拍了拍咸池地肩膀,“假如有一天少真对什么事表现出害怕或厌恶,你可要斟酌清楚,免得再着了他的道。” “我……”咸池回想起难忘的踏龙山不眠夜,心里好生悔恨,多好的一笔买卖呀,居然忘了管王爷要媒钱。“我……恐怕已经被他骗过了。” “算了吧,就当买个教训,反正他也不会承认的。”秦少邈看看时辰,似乎已经不早,“回去你问问少真想怎么过生日,我好事先准备一下,先告辞了。” “不必了,少真不说自然是不想大办,更何况刚一回来就弄得满城风雨皇上也不会喜欢。”咸池拉住秦少邈的衣袖,缓缓起身,“贤弟好像忘记说正事了吧?” 秦少邈的语气平稳,但眼神略微闪躲。“还有什么正事?少真的生日还不算正事吗?” “还有什么,自然是要问你了。”咸池从衣袖里拿出几日前秦少邈送墨君过府时给自己的字条,“少真的生日不过是件普通家事,为什么偏偏找我商量呢?谁都看得出,和少真关系非比寻常的不是我。”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八章 “吴兄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秦少邈渐渐敛起笑容,静静地重新坐下来倒了杯茶,“既然说到这了,我就冒昧地问个问题,吴兄曾经说的事在人为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咸池的眼中又弯起波光粼粼。 秦少邈脸上一暗,把茶杯重重地落到桌上,“吴兄,我现在不想开玩笑“草民怎敢与世子玩笑?”咸池靠在椅背上,毫不畏惧地仰起头,与秦少邈目光相接。他的身子左偏,把左肘悠闲地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边喝茶一边玩味着迎面而来的羞怒。那样的威仪,那样的自尊,才是真正的他呀。 “草民斗胆问世子一个问题,”咸池微微坐直了身体,“这片江山,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对面的椅子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噪音,但仍盖不住沉重的呼吸。秦少邈能够忍到这个程度,大大超过咸池的预料。秦少邈固然年轻气盛,但他从没有莽撞的权力。 桌子下面,秦少邈的手紧紧握拳,他在思量着必要时刻该怎么让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消失。哪怕这样会得罪少真,他也顾不得了。他死死地瞪着咸池,人还是那个人,而令自己心神摇荡的魅力却不见了。此时,他甚至希望这个人马上血溅于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少邈表情中再看不出丝毫往日的宽厚开朗,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压抑起来。 咸池看得出秦少邈的疑心濒临底线,再继续激怒他恐怕不好收场。“世子不要误会,草民只是随便问问,决没有半点企图。” “哼。告诉你也无妨。”秦少邈隔着桌子扯起咸池的衣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片江山。我满意得很。”说完又重重地把咸池推了回去。 咸池跌坐在椅子上,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笨。之前居然会一直觉得你和少真像。你们其实一点都不像,真地,一点都不像。”咸池扬起眼尾的华彩流光,“少真心肠太软,终归承不了大业的。” “你地意思是。我心肠歹毒?”秦少邈冷冷审视着咸池。 咸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得了天下,会怎么处置少真?” “好吧,既然说到这里了,我要再说什么兄弟情长反到显得虚情假意。”弥漫在秦少邈周身地阴云依稀有了消散的迹象。“朝廷的局势吴兄想必也略知一二,家父手握重兵多年,如今朝中重将多是经他一手提拔……而少真除了皇室血脉又有什么?他根本没的可争。” “如果他一定要争呢?” “我不知道。”秦少邈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一定不会和当今皇上新登基时做相同的事……你说得对,有个兄弟是福气。” 咸池满意地笑了。“你大可放心,少真不会和你争地。”他见秦少邈面露疑惑,解释道。“继承大统,就要立后宫。而后宫之主只能是女人……少真心肠软。决舍不得让心爱之人备受鄙夷或流落在外的“吴兄的意思少邈懂了,多谢。”他起身行礼道。“时辰不早了,就此告辞。” “贤弟客气了,”咸池也随之还礼道,“幸亏贤弟提醒,否则非误了下月初三的大事不可。” 出了茶楼,咸池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出了城。顺着荒烟漫草一路蹒跚,咸池好不容易才凭借十年前的记忆找到了那个土堆。确切的说,他只是找对了大致方向,真正帮他确认的是眼前的人。 郎懿特意穿了一身缟素,微风袭来白衣翩翩,说不出的悲凉。 “每年都来?” “是地,今年会多来几次。” 郎懿深情地注视着那早已什么都看不出的土堆,那专心的模样明晃晃地灼痛了咸池地眼,让他觉得自己比尘泥更加卑微。这样的自卑感,是他从没有过地。 “想再见到他,很简单。” “我知道,只要在这里一捅。”郎懿笑着拍了拍胸口,“但我怕见到他以后更不知该说什么。” “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即便真见到他,我也不知道该些说什么,又该从何说起。”郎懿转身走向空旷地荒野,“可能我说出来你会觉得好笑。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看到夏清和,我就觉得这个人我是认识的,而且认识了很久很久。” “兴许你们前世有缘。” “前世?”郎懿笑得弯了腰,“两个毛茸茸地小畜生凑在一起取暖?” “谁告诉你,你上辈子也是畜生的?说不定你和他是一样的呢?” 郎懿摇摇头,对这个假设嗤之以鼻。“那我得干了多少坏事才会被打入畜生道呀?”郎懿回望着咸池,显出几分难得的温情。“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有点奇怪。” 咸池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你指什么?” “也许你这一世都是场意外呢?”咸池的眼光在郎懿脸上游移,希望不要错过任何微小的变化。然而这张脸却平静得宛如寒冬的水面。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场意外继续下去吧。”微风吹过,衣袂翻飞,那白色的身影好像随时都可能飞走。 咸池忍不住握了郎懿的手,郎懿既没挣扎也没多问。在他的眼里,那生满杂草的土堆才是一切。 太阳越升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聒噪的知了们纷纷大声抱怨,“你个死太阳,都成公公了还不老实点?!”太阳公公假装没听见,照样散发着他过量的光与热。 “等老子太阳你的……”被热的够呛的知了们痛苦地趴在树枝上,声嘶力竭地做最后的呼喊,但明显底气已不足。“谢谢你来陪我看清和。”郎懿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走吧,时候不早了。” “我们之间还用着说谢字吗?”咸池重重地拍了拍郎懿的肩膀,心中略微泛起些苦涩。为什么我在意的人都对我视而不见呢? 在小路上行了一段,郎懿冷不丁问了个问题。“最近怎么都不听你提到天姚?莫不是放弃了“放弃了怎样,不放弃又怎样?” “你可以试着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他,说不定……” “这件事,没有说不定。”咸池猛地停下脚步,清晰地说道,“我从不向别人要他没有的东西,从不!” 网友上传章节第四十九章 京城是个充满矛盾的地方,繁华而寂寞。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高官巨贾、贩夫走卒等等。人群中的面孔有失意,有得意,更多的是意气风发准备干番事业。这后一类人很快便会分别归入前面两类。 “喜欢吗?” “什么?”咸池把目光从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转移到郎懿脸上。 “我问你,喜欢这里吗?” 第33章 郎懿指着一个路边摆摊卖包子的女孩,“看她,多努力的在生活啊。” 咸池点点头,“反观我们,是不是有些太不知足了?” “不,我不是不知足,我只是……” “只是要的有点多。”咸池握住郎懿放在桌面上的手,“有些人有些事,过去的就叫他过去吧,何苦牵累无辜呢?” “你都知道了?”郎懿不自觉地蹙了蹙眉,随后把手抽了回去。“是我小看仙君了。” 郎懿充满讽刺的话语刺一样扎在咸池心上,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郎懿淡漠地望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内心依然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陷入沉默的两个人都把头扭向窗外。正午时分,眼光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地面上扬起的灰尘在阳光中分外显眼,为燥热的空气又添了三分烦闷。 店小二上菜的吆喝声适时地打破了僵局。“二位客官,菜齐了,您慢用。” “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忍,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郎懿笑着帮咸池夹了一筷子小猪肉,“活在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包括你、我。” “我?”咸池惊愕地低声叫道。他着实想不出自己做过什么坏事。 郎懿点点咸池碗中的食物,“你吃它。那它就有罪吗?”之后他见咸池沉着脸放下筷子,又加了句。“浪费食物也是罪。” 咸池愣愣地对着盘子苦笑,这顿饭吃的罪过大了。“吃完饭我先不回去,下月初三是少真的生日,我去看看有什么拿地出手。” “少真的生日?我怎么没听说?”郎懿不满地哼了一声,“这老鸡妖要不是存心出我丑就是老糊涂了。” “这事仲阳也不知道。我是碰巧遇到少邈听他说的。”咸池没有说实话,并不是出于什么特别地理由,而是自我保护的本能。 “原来如此。少真这小家伙……”郎懿脸上浮起些许怜爱。 “待会你先回去,就说我到城隍庙去了,免得少真疑 “没问题,你尽管放心。可一定得选件拿地出手的礼物回来!” 吃过午饭,别了郎懿,咸池独自踏上了黄泉路。他想找一个人,要一个答案。 忘川之畔。忘台之上,一个玄色的背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曜华,没记错的话。这才是他原本的名字。咸池提起袍子下摆一路前行,那雾蒙蒙地前方何尝不像自己那看不清的未来呢? 有些人明明离你很远。但你会觉得他触手可及;还有些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天上人间。对于曜华的容貌气质,咸池曾猜想过很多。或英挺、或秀美、或温和、或严肃……无论如何,一个能让别人疯狂的人至少是生动的。可他错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不是冷酷也不是漠然,然而就是无法靠近。 曜华转过身,对咸池无声地行了个礼,整个过程脸上始终不见半点表情。 刀枪不入、水火难近,是咸池对曜华的第一印象。咸池踏着盛夏午后的艳阳而来,原本感觉挺热的,但一靠近曜华这种燥热立刻消散了,取而代之地是一种平静,一种绝望后死寂的平静。 两个疯狂而霸道的家伙争来夺去纠缠了几千年,不惜任何代价地争斗,甚至连重入轮回都不在乎。可最后换来地是什么呢?兴许他们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自己能够得到什么,而是不让对方得到什么。 “你在可怜我?大可不必。”曜华拢了拢衣袖,以遮掩那双青白地手。“听说你有话想问我。” 对着这石刻一样地人,咸池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得不化作一声长叹。他分不清曜华是否真的心无旁骛,如果他地波澜不惊是为了掩饰自己难以抑制的感情又该怎么办,会不会让他重新想起在人世间遭受的痛苦?咸池最大的温柔就在于体贴,他不喜欢让别人为难。 “以前我总以为别人喜欢自己是好事,谁知道竟落个如此下场。”曜华的脸上终于漾起一丝苦笑,“都怪我犹豫不决才害人害己。” “我也没想过爱一个人会变得那么残忍……我一直以为爱的感觉应该像……”咸池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就像两只水泡,彼此包容,拉扯不开。” 曜华没有说话,只是笑。这让咸池感到有点丢脸。 在梦想与现实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几千年来的无奈与忧伤都无法将它填平,所以梦想永远不会照进现实。这是曜华用心换来的答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曜华哗地一声扯开了衣服,破碎的胸膛刻着紫色的痕迹,空荡荡地一片惨不忍睹。“这回他们再也不会叫我选了,他们不能向我要我没有的东西……” 咸池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应道,“是啊,我们都不该向别人要他没有的东西,更不该向别人承诺自己给不了的东西。” “既然明白了就快回去吧。和他在一起,越久越好,人间的他很可爱……” 曜华,他的贪心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他在给予一点希望后随即将人推入更深的绝望,绝望酝酿成失去理智的愤怒时,始作俑者便成了自己多情的祭品。这一世的选择是每个人内心真实的投映,失去耐心的人选择杀戮,等待机会的人选择守护,厌倦游戏的人选择谢幕,就是这么一回事。 三角形真是很稳固,特别是在感情世界里,稳固地叫人不得安宁,绝无例外。 咸池回到人间后仍心有余悸,直庆幸自己不是个常情的人。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章 咸池告别了空旷冷清的地府重新回到艳阳下的浊世,全身暖融融的,连带着把心底的寒意也驱散了。天性乐观的咸池很快又忘记了那双眼茫茫的人。 他拿着自下面采来的彼岸花,思量着能否把这东西养活。少真什么都不缺,就算缺也轮不到他个外人操心,除了这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希罕东西可送。 现在把故事往前推两个时辰。 郎懿别了咸池,顺路去城隍庙看了看泥胚。这家伙生怕人多看不清,在殿下来来回回遛了好几圈,边转边默念,“城隍小子,看到没?你狼大爷想去哪去哪,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去,比你个小神仙过的滋润多了。你啊,就蹲在上面慢慢看吧,不要太嫉妒,一般嫉妒就好。” 被气白脸的城隍大神呸了一声,什么叫小仙?!没大没小的狼妖果然什么都忘记了,在城隍庙里他的阎王老上司也不过是个陪站的配角,他个小米米龙套有什么资格在这耀武扬威?铁青着脸的城隍爷一拍桌子,的确嫉妒了。 告别了气短的大神,大灰狼哼着小曲乐呵呵地往王府走去。 前面怎么围了好多身强体健的?聚众闹事闹到王府门口了,有魄力,我闪。郎懿跑到后门,见阵仗比前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别说进门了连靠近都不可能,心中顿时涌起些不妙的感觉。苍天啊,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抄家吧?!简单的大脑飞速一转,立刻躲到了小巷拐角。 郎懿按着起伏不停的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坏人一定在等他这个漏网之鱼自己撞上去,所以要从长计议。少真得罪谁了呢?他想了又想,不记得有听过这方面地消息。但不记得不代表没有!郎懿坚定地认为外面围的人都不怀好意,因为气场已经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不过郎懿还不算太担心。在咸池地床底下、枕头边总会有一些《金瓶菊》、《炮灰女配养成日记》这类反映市井生活、江湖恩怨、闺阁情仇、深宫怨怼的文学作品。奇-書∧網在受过文化地洗礼后,郎懿对人世总算有了点大致了解。刨去那些嗯嗯啊啊的内容,人类的生活极其简单,如果一不小心遇到不简单的事了也不用慌,好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特别是在怜香惜玉地女作者手里。 1.少真的手脚被打断了吗?没有,所以他不会死。 2.少真被泡进硫酸里了吗?没有,所以他不会死。 3.少真被往嘴里灌热油了吗?没有,所以他不会死。 4.少真被那啥那啥了吗?没有,所以他不会死。 5.六月飞雪了吗?山崩地裂了吗?河水倒流了吗?六合八荒无处不正常。所以他不会死。 郎懿瞪了半天眼也没从人缝中看到什么动静,又不敢向别人打听,好生苦恼。正在这时,有个浑身红彤彤的女孩子拍了他一下,“嘿。你这个人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郎懿看了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又看了看她头顶的紫金冠和脚下的厚底官靴。“你是母的……噢不对,是女的吧?” “废话!”女孩白了他一眼。“你见过这么好看地男人吗?” 郎懿的第一反应是想说咸池,可转念一想。听说女人是种很难缠的生物。特别是眼前这种自认为长得好看地女人。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郎懿不诚实地摇了摇头。女孩显然对这个答案挺满意。马上就笑开了,有点像山林里的小鸟。 “走,我请你吃点心。” “不好意思,刚吃饱。” “没关系,那你看着我吃。” 郎懿心想,既然回不了家不如干点别地消磨时间。“好吧,不过先说好,我可是清白人家地孩子,只陪聊不陪别的。”女孩做了个“你去死”地表情。 王府附近的茶楼上早已挤满了客人,但这女孩好像挺有面子,竟弄了个包间来。“来,这看得清楚。”女孩兴奋地跑到窗边朝郎懿招手,“你快看啊,胸口碎大石!” 郎懿走到窗边,下巴一下掉到了楼下。没听说王府最近有召杂耍班子的计划啊? 第34章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啊,这些人都是想去王府帮工的!喏,你看前门那堆人了吗?那是填报名表的,后门这里是考试的……”女孩托着下巴满腹欢喜,“这里离后门最近,看得最清楚。” “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胸口碎大石吗?大石碎胸口才有看头,而且看完直接就能下锅。”郎懿一抬屁股坐上窗台,郁闷地往楼下扔着瓜子皮。太无聊了,居然不抄家,真是家门不幸。 女孩看了郎懿一会,“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为什么要我先说,明明是你先跟我搭讪的。” “哼,我怕说出来吓到你。”女孩背着手在房里有模有样地踱了几步,“我叫闻馨,你可以叫我馨儿。” “哦,馨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名字会吓到我吗?”郎懿认真地问道。他刚一听说她的名字很吓人,还真有点懵,以为即便她不叫轩辕铁蛋、慕容铜锁这种极具杀伤力的名字,也得像公孙妞妞这样有威慑力才行。“亏你还是个男人,连京城第一美女都没听说过!”闻馨被他气得直跺脚。“镇国侯你总听说过吧。” “只听过没见过,怎么了?” 闻馨骄傲地把纤细的小腰板一挺,“他是我表舅!” 镇国侯是她表舅,而镇国侯的妻子又是少真的姑姑,也就是说这小女孩和少真也算拐弯的亲戚。郎懿忙着琢磨人物关系,眼中忽明忽暗。 “我告诉你,不要指望能求我把你引荐给表舅。” “你表舅太老了,我要他有什么意思?他儿子倒挺合适。”郎懿欣赏着远处变幻不断的云彩,不小心忘把“他儿子倒挺合适做成下酒菜”这句话说全了。 闻馨的脸一黑,干着嗓子问道,“你不会刚好也是王府里的人吧?” 郎懿迷茫地转头望向她,“怎么,不行吗?”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一章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郎懿都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特别特别好看的地方。可为什么这小姑娘眼睛瞪得跟松鼠一样?难道真是太有魅力了吗?唉呀,多不好意思啊,人家一个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我该怎么拒绝她才能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呢?头疼啊。 郎懿羞答答地低头玩腰带,思索为什么自己不是萝莉控。 “我……我……”小姑娘怯怯地望着郎懿。 “你想说什么?” “我……我还有事先走啦!”小姑娘甩开膀子要跑,但双脚交替运动还未展开便被拦了下来。 “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郎懿极其深情地微微抬起闻馨的下巴,“王府有什么不妥吗?” 闻馨的脑袋摇得向拨浪鼓,“没不妥,谁敢说王爷不妥?王爷好王爷妙王爷呱呱叫!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哥,我家里还做着锅呢,先走一步!” 郎懿死命拉着闻馨不松手,“没说清楚前,不许走!” “大哥啊,我真的没什么可说。”闻馨哭丧着脸哀号,“我看你也不像缺钱的人,估计对劫财没什么兴趣,你要想劫色就赶紧的,免得王爷知道……” 郎懿挠了挠头,没搞清逻辑关系。“我劫不劫色关王爷什么事?就算我真劫了,他知道后又能把我怎么样?”“这个就说来话长了。”闻馨抹抹眼睛坐到椅子上,“按照通常的剧情发展,你,作为一个男人,会选择为一时的冲动负责。也就是娶我。” “那是当然。”郎懿点点头,也随着她坐了下来。“好吧,尽管我不会犯这么缺心眼的错误。” “唉。那也要分对象的,如果对象是本小姐地话嘛。可以理解。谁叫我太过美艳太过迷人呢?这是我的错……”闻馨沉痛地垂下眼帘。 宛如一道惊雷劈下。郎懿终于明白自己这种习惯性冷淡的人为什么会对这小丫头没有陌生感了,这孩子她不是一个人啊,她背负着自恋神教三巨头----姬仲阳、天姚、咸池共同地希望!郎懿忍住流泪的冲动继续问,“我一时糊涂劫了你地色,又决定要对你负责任。然后呢?” “然后王爷知道了。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说到这老天爷很配合地刮了朵云彩过来,天色顿时暗了下来。“王爷知道后软硬兼施,但你坚持要娶我,最后在我们成亲之日,王爷自尽了……” “等一下,我越来越糊涂。” “闭嘴,有什么问题等我说完再提!”闻馨为故事被打断的事挺生气,狠狠踹了郎懿一脚。“你一听说王爷出事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喜堂就跑了出去。然后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也就光荣炮灰了。” “我能提个问题吗?”郎懿谦卑地欠了欠身子。 “说……” “请问,我为什么要和王爷终成眷属呢?” “哦。因为炮灰女配就是为了磨炼主角的意志品质以及感情才存在的嘛。”闻馨双手一摊,做出副无辜的样子。 “我不懂。” “你到底是不是人嘛。怎么这个都不懂?一点感情都没有!” 郎懿不想再跟这姑娘纠缠下去。怕再多说两句自己地脑细胞就该灭绝了。“哦,那我再问最后两个问题可以吗?” “说……”闻馨不耐烦地拖长了声音。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听说我是王府的人就要跑?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叫我陪你上来?” 闻馨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最后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先回答第二个,人家看你人模狗样像个衣冠禽兽觉得好看想多看两眼;再回答第一个,人家,人家不要当炮灰女配!” “我还是不懂……” 趁郎懿愣神的空当,闻馨一个箭步窜了出去,比被狗追跑得还快。 郎懿趴在窗边,眼看闻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才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妹妹,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的的的地……”郎懿摇着手臂大力呼喊却得不到回应。“你回来啊,我和王爷是清白的呀!”他无力地顺着墙边滑落在地,满脸哀戚。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她怎么能?哦我脆弱的心灵情何以堪?!你要走也该把账结了再走嘛! 茶是按壶收费地,点心也没有退货一说,如果就这么走了怪亏的。于是郎懿地小算盘噼里啪啦一打,决定在待些个时候,至少把这些吃地喝的都打扫了再说。想来王府这么热闹,仲阳和少真也没心思记挂咸池和自己地去向了吧。 此时在王府里,顺利通过海选的几位铜子正寻觅偶像的芳踪。 “进了王府就能每天看到王爷了吧?”龙套男a做思春状捧脸,“前几天王爷骑着马与我擦身而过,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包含了无限的情感,王爷一定是对我一见钟情了。而我又如何忍心让他的希望落空?” “王爷回京那天,我也在人群中的。”龙套男b扶着墙做举头望月状。“当日王爷身边跟了一位衣着素雅的公子,气质绝然出尘,宛如误落人间的谪仙……自从见了他……” “你就吃不下睡不香了?”龙套男c问道。 龙套男b摇摇头,“非也,伤春悲秋是bg的套路,咱这出戏是bl,blbl先是b后是l,所以咱的l不能失了b的风范。” “那您的情况是……?”龙套男a也好奇地探过头来。 “自从见了他,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上五楼!”龙套男b风骚地拢了拢梳得油光锃亮的脑袋,“往后不愁抱不动他。” “阿嚏!”咸池揉揉鼻子,小声嘟囔道,“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想我了?” 可怜的咸池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心中满是欢喜。今晚晚饭又有什么好吃的?一想到这个充满悬念的问题,咸池就感到精神特别振奋。可当他看到王府外那里三层外三层把王府围得跟粽子一样的群众们,他的心一下就凉了。 “完了,今天的菜恐怕没送进去。”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二章 夕阳西下,为万物都细细地镀上了一层金黄,有种宁静而祥和的美。欢唱一天的鸟儿倦了,终于安静下来。秦少邈在给自己开饭前一定要先给笼里的鸟儿开饭,今天亦不例外。 和别家精细的少爷们相比,他算个粗人,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可养出的花草鸟虫却毫不比他人逊色。他把食水加满后,又摸了摸鸟儿毛茸茸的脑袋,那鸟也不躲就任他摸。 "少邈哥,今天有什么喜事?气色这么好。"闻馨一向神出鬼没,你想找她的时候不见踪影,不想见她的时候她却总能适时出现。 秦少邈难得有会清静时候就这么被搅和了。"我能有什么喜事?气色好那是因为你不在家。"他漫不经心地帮鸟梳理起羽毛,"倒是你面脸通红、气喘吁吁,又出去干什么好事了?" "我……我有件事想求你。"闻馨露出些许羞涩的小女儿态,吓得秦少邈差点把手里的鸟捏死。 "你没生病吧?"秦少邈摸摸她的前额又摸摸自己的,打趣道,"求我?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说胡话?闻大小姐叫谁办事那是天大的福份,哪还用得着求?别人求你还差不多。" 闻馨没有理会他的嘲弄,讨好地蹭着他的手臂。"少邈哥,听说你和王爷挺熟的?"她试探地问道,"你们是特别特别熟吗?" 秦少邈心里一紧,随即警惕起来。"我们是不是特别特别熟和你有关系吗?"他在闻馨的脑门上轻轻一敲,"想当王妃的话,我劝你趁早死心。"说完便关了鸟笼,抬脚欲走。 "先别走。 第35章 听我说完的。"闻馨闪身横到秦少邈跟前,"就一会,保证不耽误你吃饭。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既然这样不如留到饭桌上说。" "不行。必须现在说!"闻馨叉起腰,看来话没说清楚前是不准备让秦少邈吃饭了。 秦少邈求饭心切。只得妥协。他抱起手臂,一脸的不耐烦,就算默许了。闻馨看看四周,附到秦少邈耳边,"你能帮我管王爷要个人吗?" 秦少邈地脸一下冷了七分。语气也透着生硬。"王府的确人才济济,不知闻小姐看中的是哪位?" "唉呀,完了,我忘记问他叫什么了!"闻馨焦急地咬着嘴唇,"这可怎么办啊?" "这还不好办?直接到王府一个一个认不就结了。"秦少邈冷冷地哼了一声。 沉浸在兴奋中地闻馨漾起幸福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秦少邈快结冰地的表情。"那我们哪天过去?" 秦少邈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一起在军营里玩大的弟兄只陪着他秦少真走了一趟,回来就一个劲地说他好;平日里与自己过从甚密的年轻官员们并未与秦少真有太多交集,却偏偏都想方设法要与他亲近。如今就连自己地亲人也……秦少邈着实咽不下这口气,秦少邈他何德何能。真比自己好吗? 瞬间迸发的嫉恨就像星火燎原,一个不留神便泛滥开来,什么儿时情谊、兄弟情深都成了灰烬。 "少邈哥。你没事吧?"闻馨发现秦少邈神态有异,便在他眼前晃起了手指。"喂。回魂啦!" 秦少邈用力拉下闻馨的手,"乱晃什么。弄得我眼晕。赶紧去吃饭。" 席间一家人说说笑笑,闻馨照例是最聒噪的,秦少邈却分外沉默。 之前的种种想法让他既羞愧又后怕。难道我真是薄情寡意铁石心肠的人吗?少真与我真心相交,小时候不管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到我,而我为什么会对他有那种念头?我们是兄弟,别人对他好我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秦少邈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服下的玉坠。 "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镇国侯对儿子关切地问道。 "好像是啊,可刚刚不还好好地吗?"闻馨嘴快,不经意间让秦少邈在尴尬的泥沼中又陷得更深了些。 秦少邈抬头看着聪明的爹娘和没头脑地闻馨小妹妹,好容易挤出一个苦笑,"天气太热,恐怕是中暑,这会突然就头疼起来了。" 秦少邈躺在床上饿得要命,却不得不做出吃不下的样子,那痛苦自不必说。与此同时,郎懿正和咸池坐在一个简陋地小面摊上吃面,那热气腾腾地满足感也是无需明言的。 咸池与郎懿在茶馆下相遇,一致认为王府今晚是回不去了,便出来打野食。现在不仅支摊地老头和旁边的食客在看,那些路人也无不对这两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客人报以好奇的猜度。 "还以为你会不乐意吃呢。" "怎么会?"咸池微笑着抬起头,"你忘记了?吃饭这种事对我本就是可有可无。" "味道如何?" "你觉得呢?" "是我在问你。" "你问我,我就不能问你吗?" "是我先问的,所以应该你先回答。" 咸池望着郎懿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也学着样子认真地挑起几根面条,"这才是人世的味道。" "哦?人世是个什么味道?" "当然是人情味。"咸池与郎懿相视而笑。 郎懿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那我倒要请教一下,什么是人情味呢?" "生死相依,死生相随。"咸池也随着放了筷子,"这一次,我一定能信守诺言。" "什么诺言?好像从没听你说起过。" "你的确没听过,因为这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郎懿好奇地探过身子,"能不能和我说说?" "不能。"咸池抬手将他推开,"缘份这种东西太飘渺,我怕一说出来就把它吓跑了。" "那好,就等你能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郎懿不以为意地笑笑,埋头吃面。"缘份?缘份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我还真挺好奇呢。" "好啊,等我抓到它以后一定告诉你。" "我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咸池心不在焉地搅动着筷子。在那个月色迷人、花香缭绕的夜晚,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找个人,然后发自内心地去爱。哪怕只有一次,只是一天。 别人都说真心难求,他却是真情难付。也许这就是多情的报应吧。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三章 "怎么还不回来?"秦少真穿着一身洁白的中衣,光脚趿着木屐在庭院里走来走去,眉目间写满了焦急。"仲阳,你说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谁能让他们出事?他们不叫别人出事已经算积德了。"姬仲阳伸手从背后将情人环住,"别想那么多,他们不在不是刚好吗?" "说的也是,我多虑了。"秦少真扶住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没有回头。"你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啊。" "傻瓜,又不是今天才亮,每天不都这个样子吗?"姬仲阳轻蹭着秦少真的脸颊,"你要喜欢,我就摘一颗送你好了。" "那可不行。"秦少真认真扬起下巴,直视着姬仲阳炽烈的目光。"小时候,我娘告诉我,每一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个愿望,万一我拿走了别人的愿望怎么办。" 姬仲阳没想到这样充满童趣的话语会出自秦少真之口,当即笑得前仰后合。等他笑够了,才注意到那泓水一般的明眸上已罩了一层雾气。秦少真的心情有些低落,但并不是因为姬仲阳笑他。他又何尝不知道这孩子气的话可笑,但是没有办法,只怪王妃走得早没教过他那些不孩子气的。 "怎么,我说错话惹你生气了?"姬仲阳轻吻着情人的睫毛。 "没有。"秦少真摇摇头,随即把目光投向回廊尽头的月门,"我去厨房看看还有剩的没,万一他们回来饿了也能姑且填填肚子。" "你可真是越来越贤惠了。"姬仲阳拉住秦少真,不由分说便往房里拽。一路看文学网"你再惦记他们,我可要吃醋的!" "我担心他们还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本就想招几个粗使地下人。结果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多,害他们进不来。" "我看你好像不太乐意。这一呼百应的,不正说明大家喜欢你吗。为什么不高兴?"姬仲阳揉捏着秦少真的脸颊,"照这样看。就算要你集结一支军队也不难呢。" "嘘,这种话可不要乱说!"秦少真赶紧捂住姬仲阳地嘴,压低声音说道,"就算在府里也得小心,免得外人面前说错话。" 姬仲阳围着秦少真左转右转。换着各种方法哄他回房,可秦少真执意要等郎懿和咸池回来。于是姬仲阳充分展示了自己坚韧不拔的一面,可秦少真还是不买账,气得他只能使出绝招----公主抱。 秦少真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干脆往床上一坐,认命地任由姬仲阳摆弄自己地手脚。 "干嘛这种表情?"姬仲阳心虚地停了手,秦少真那副麻木的死人态让他胸口一阵憋闷。"你……不乐意的话尽管说,难道我还会逼你不成?" "我的表情不好吗?"秦少真眨眨眼睛,"那这样如何?"他抬起头在姬仲阳唇上迅速啄了一口。姬仲阳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活像个初识情爱地小男孩。 姬仲阳往后退了两步站直身子,呆呆地捂着被吻过的地方。"你等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便急匆匆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又跑了回来。他摊开双手。赫然是一个未完工的小木雕。秦少真伸手要拿,他忙提醒道。"小心,别扎了手。" 秦少真仔细地接过木雕察看,已经完工的那半明显是姬仲阳自己,那另一半没动的地方应该也是要刻人的。 姬仲阳扶着秦少真的肩膀让他坐正,"好了,不要动。" "你要刻我?" "那当然,除了你,我的身边还能有谁?"姬仲阳掏出小刀,坐到秦少真对面地椅子上,"坐累了就告诉我。" 秦少真抿嘴一笑,"坐累了你给我捏肩捶腿?" 姬仲阳的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没问题,等捏完肩捶过腿,咱们再做点别地。" 灯花跳跃,映着窗下的柔情笑语。原来有个意气相投地同心人是这种感觉,暖暖地晕晕的,有点像微醉地感觉。 窗外沙沙地下起了小雨,洗去了连续几日的烦躁与闷热。 烛光昏黄的酒肆中,一位身穿白袍的客人正自斟自饮,与他同来的伙伴不胜酒力已伏倒在桌面。 往昔的冷傲再也看不见了,那些不可一世的骄横都被小心收敛起来。闷酒喝起来格外苦涩,而且一点也不醉人。郎懿回想着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不由地开始相信,有些事情兴许真的早就注定了,否则也不会发展得这样顺理成章。他以左手撑着太阳穴,用右手执起酒杯,一仰头澄清的液体便没了踪影。 这是一间坐落在陋巷中的小酒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种,专营廉价的酒和简单的卤菜。出入这里的全是十指粗大的布衣百姓,他们不会像世家公子、文人雅士那样在品酒之余还不忘展示自己斐然的才学,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在一天劳作之后放松下疲惫的身心。 人们所谈论的不外乎就是老婆、孩子、生计,偶尔也会有个能唱两折粉戏的"姑娘"出现在话题中。 第36章 尽管这个"姑娘"卸尽铅华后足能让真正的二八佳人乖乖叫声大妈,但在某些人心目中仍不失为绮丽的幻想。 郎懿静静地喝着酒,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跳动在周围的每个词语。这才是他喜欢的活生生的生活。绫罗绸缎、美酒佳肴并不是生活的目的,充其量不过是种奖赏。有它固然可喜,没有它日子也照样过。 雨下得突然,给大家杀了个措手不及。人们都有些气恼,有的说回去晚了老婆又要骂,有的说不知外面晾的衣服收了没,还有人关心刚修过的屋顶是否会再漏雨…… 郎懿深深地嗅了口夹着泥土味的空气,通体舒畅的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山上与同伴们奔跑嬉戏的日子。 那时候每当下雨,大家都会挤在山洞门口,看剪不断的水幕从天而降,然后与从高处淌下的同伴们一起向山下进发。当时郎懿对下雨是爱恨兼有的,雨水的来处与去处都是他所向往的;但下雨的时候又潮又冷,大家只能靠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取暖。雨一直下一直下,他们就只好挤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四章 淅淅沥沥的雨水汇成涓涓细流一路向东,郎懿的心思也随着它们慢慢远去。 那时候踏龙山上的生活很辛苦,饥饿与寒冷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某一天有个年轻的旅人路过那座无名荒山时刚好赶上了下雨,他找了个山洞安顿下来并生起了堆火,坐在一旁烘烤淋湿的衣服。未成人形的妖精们躲在远处窥视着那跳动的火焰,却没有一个敢上前。野兽对火有本能的恐惧,未成人形的妖精与野兽并无本质区别,所以对火的惧怕也是如出一辙,但强烈的好奇心又在鼓动着他们。 就在大家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不起眼的猫咪站了出来。他的毛色雪白,身材纤细而矫健。他弓起背伸了个懒腰,随即笔直地扬起了旗子一样的尾巴。他踏着轻盈的脚步走进雨里,真诚地望着火边的人。 年轻的旅人隔着火光也看到了那纯白的精灵,先是一惊后是一喜。他耐心地把猫招到身边,亲热地抚摸着那毛茸茸的额头和软绵绵的背脊。年轻人的手暖暖的,聪明的猫咪明白这是因为火的缘故,所以对那劈啪作响的怪东西又添了几分好感。 又过了不知多少个雨季,三只天赋最高的妖精最先成了事。他们化成人形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山下的人家盗取火种。而第一个敢于靠近火焰的小猫则理所当然地成了妖精们的领袖。 "嗯?我睡着了?"一声低低的嘤咛唤回了郎懿的思维。"是不是下雨了?"咸池揉揉迷离的双眼,把尚有些散乱地目光投向窗外。 "再睡会吧,等雨停恐怕还得一个时辰呢。"郎懿帮咸池理了理略嫌凌乱的鬓角。那柔情来得过于自然,以致两个当事人都没有觉察到异样,好像这才是最正常的。 咸池枕着手臂不再作声。很快便重新发出了平稳浅淡地呼吸声。酒馆里的闲话还在继续,嘈杂不堪。咸池在这种环境下都能睡着,可见醉地确实不轻。 郎懿的视线扫过四周。没有发现任何能够吸引他的人事物。最后只好把目光又再次集中到咸池脸上,这张脸他已经看了二十年。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百看不厌。别人都说眉目如画,这形容用在咸池身上一点也不夸张,他的容貌既有工笔的细致亦有写意地风流。同样一个表情,他做出来总比别人要多上三分灵动五分情致。郎懿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睡觉的样子也这么好看,反正咸池睡着后安祥恬静的模样挺不错。郎懿摩挲着咸池垂在臂弯的发梢。软软滑滑的,摸在手里很舒服。 不知不觉间,一点异样的情愫在郎懿胸口腾起。他情不自禁地抓起咸池的一缕秀发放到唇边吻了吻,那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充溢鼻腔直达心田。片刻的恍惚过后,郎懿才猛然发觉自己在干什么。幸好周围地人都没注意到他,而咸池也依然在沉睡。 尴尬过后的郎懿深呼吸几口,调整好心情,赶紧叫来掌柜结帐。 雨已经停了,晴朗的夜空挂满了忽闪忽闪地小星星。 经夜风一吹。咸池晕乎乎的脑袋一下地就清醒了。他撑着郎懿地肩膀,勉强直了直身子,"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吧?" "真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郎懿亲昵地把咸池搭在自己肩头地手又拉紧了些,"来。扶好了。今晚我们不回去。" "为什么?"咸池伏在郎懿身上。吃吃地笑了起来。"你不会看我醉了就想乘人之危吧?" 郎懿侧过头,正对上咸池明媚的眸子。粼粼波光好似月下清溪。郎懿扶了下额头,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郎懿撇了撇嘴角,"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我怕你找不到出得起价钱的买主。" "我这么扶着你一步一步走回王府,要很长时间的。"郎懿没有理会咸池刚才所说的,而是做出一副可怜的态度。"所以只好在外面凑合一晚了。" "我……很沉吗?"咸池的语气有些内疚。 "嗯,不算沉,还好吧。"郎懿的话虽如此,脚下偶尔凌乱的脚步却透露出相反的信息,可他说话的语气又偏偏格外诚恳。个中滋味,自是别有一番趣味。 咸池明智地选择了沉默,有些时候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表达出心里所想。 他们的脚步停在了一面熟悉的招牌下,二十年前他们曾在这里住过。咸池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嵌在一片漆黑中的金黄色大字。"我们这也算重温旧梦了吧。"说完似笑非笑地瞄了郎懿一眼,"以为你不会愿意想起那段日子呢。" "怕我睹物思人,想起清和?来,小心脚下,有水。"郎懿细心地挽起咸池的手,"放心吧,就算真要思人,那个人也该是你。" "这一路辛苦你了。"咸池不动声色地伏在郎懿肩头,"早些休息吧,我想我真是醉了。" 还是二十年前的房间,窗外的景致亦丝毫未变,而住在这里的客人却已不比当年。这短短的二十年对郎懿和咸池的漫长生命来说不过一个眨眼的工夫,可就在这不起眼的二十年里,他们都变了。 咸池躺在床上紧闭双眼,任由郎懿用湿淋淋的手巾在脸上蹭赖蹭去,那滴滴嗒嗒的水珠子简直快能把他淹死了,他却没半句怨言。 郎懿喜欢怎样就怎样吧,咸池默默地告诉自己。这家伙真傻,连说谎都不会……我是天上的星君,身子怎么会沉呢? 郎懿帮咸池擦了半天脸,见他一动不动,便问了句,"睡着了?"咸池仍然没有反应。郎懿放下手巾,坐到咸池低低地笑了,"笨蛋,你怎么会沉呢?根本比一股烟重不了多少。我只是想单独和你呆一晚……"他吹了银灯,解去外衣,躺到咸池身旁。"你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若知道了,是打是骂我都认……" 郎懿反手放下床帐。据当值的月亮事后交代,那晚在帐幔完全放下之前的刹那,它看到无耻的大灰狼咬了咸池仙君的脸颊。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五章 天才蒙蒙亮,秦少真便要告别温暖柔软的被窝了。他刚依依不舍地支起身子,就又被什么拉了回去。低头一看,原来是衣袖被姬仲阳压住了。 秦少真轻轻扯了扯,纹丝不动,于是加大了些力气,可袖子还是不动如初。断袖并非不可,但要想摸到断袖的工具还有段不可抗拒的距离…… 秦少真看看昨晚放在桌上的木工小刀,再看看自己的袖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是逼我上牙咬吗?难度有点大啊。"所以说穿新衣服也未必是件好事,想撕撕不开,多苦恼,想玩点情趣都没那么大手劲……哦不对,当务之急不是情趣而是上朝。 秦少真又试着扯了扯,依然没用。把姬仲阳推开当然可以拉出衣袖,但这样一来他肯定会被弄醒,他这么喜欢睡懒觉,要醒了该多痛苦。秦少真摸了摸那写满"好梦"的眉眼,实在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如果能这么陪他睡一辈子该多好,哪怕是睡在棺椁中也无所谓,只要身边的人是他什么都无所谓。虽然只是一霎,但秦少真清楚地感受到了心脏的悸动。不知不觉间、潜移默化中,这个花里胡哨又有点任性的家伙已经把自己的心占满了,以至于把秦少真自己应有的位置都抢了。 其实在秦少真第一次拽袖子时姬仲阳就醒了,不过懒得动换而已。他没想到耗了这么长时间秦少真还没结束与袖子的斗争,只好受累自己翻个身。"我有那么沉吗?"姬仲阳喃喃地扭动着身体,活像时常出现在梦里的美味毛虫。 秦少真对姬仲阳没心没肺的应答有点不满,但一想到郎懿他们常说的"鸟类脑容量小,我们要体谅"也只得作罢。他在穿衣服地同时。随口说了一句,"假如有一天你需要踩着我的肩膀到天上去,我会很乐意的。哪怕被你踩进泥土里……" "你在胡说什么?!"姬仲阳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跳到地面上。他一把搂住秦少真地肩膀。将人扳正。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多,这样一来刚好四目相交。 "我……我没说什么。"秦少真被姬仲阳突如其来地严肃弄得有些茫然,呆呆地拢着穿到一半的衣服。"倒是你,怎么鞋都不穿就下来了,小心受凉。" "我才没那么娇气。"姬仲阳阴郁地咬着嘴唇。"看到了吧,如果你乱跑,我就是光脚追也一定给你追回来。什么叫把你踩进泥土里?你觉得我会那么做?" "你会生气,我是很开心的,不过……"秦少真适时地在他唇上稳了一口,"不过我刚刚真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的。" 第37章 姬仲阳不甚满意地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好,但这样的随便说说我希望永远不再听到。"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帮秦少真系好衣带。"傻瓜,如果我真地把你踩在脚下,又怎么配让你那样付出呢?答应我。往后不要再有这种傻念头。" "你真是姬仲阳吗?"秦少真瞪着眼睛捏了捏姬仲阳的脸,"打昨天起就怪怪的。你该不会是哪家的王八精变的吧?"说完又狐疑地将姬仲阳打量了一番。 "王八精是秃的。"姬仲阳骄傲地撩了下溢彩的长发。"普天之下除了我谁还能有这么好的毛色?哦不对,是发色!" 秦少真没有再说什么。时间耽误了不少,他必须赶紧出门了。 "等一下!"姬仲阳突然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别人的议论我都听见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到府里我也明白了……我怕有一天你会像山上地蒲公英种子似的,飞得远远的。" "如果我真是蒲公英地种子呢?"秦少真用力握住姬仲阳,两双手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假如我被风吹走了呢?" "当然是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姬仲阳把下巴放到秦少真肩上,"反正我命长,有的是时间,到时候你去哪我去哪,烦也要把你烦死!" 秦少真听到了自己想听地,心满意足地出门去,却不知另一场麻烦将要在王府上演。 没有吩咐,理论上来说内院是不许随便进地,而姬仲阳也不习惯指使别人干这干那,所以打扫卫生这种事就自己干了。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有不少花瓣都被打落了,所以姬仲阳扫地格外认真。地上偶尔能看见有只蚯蚓蠕动,姬仲阳动了动喉咙,终究还是克制住了把它捡起来塞进嘴里的冲动。"做人要有做人的样子,苍天啊,请你原谅我放弃食物的罪恶吧。"姬仲阳仰起头,虔诚地喃喃自语。 "嘿!" 姬仲阳早发现房顶上有人了,一直没搭理,没想到这家伙先开口了。"嘿什么嘿!老子有名字的!"姬仲阳恶狠狠地瞪了房顶上黑压压的人一眼,自从知道这些来王府当差的大都是情敌,他的心情就格外差,脾气自然也格外大。 房顶上的君子并不生气,轻巧地坐了下来,"院子里有人吗?" "有人!"姬仲阳没好气地哼道。 房顶上的兄台一惊,立刻敏捷地趴下身子,结果把姬仲阳吓了一跳。姬仲阳有点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那个……你要蹲累了就下来歇歇吧房顶上的人微微抬起头,"你不是说有人吗?" "我不是人啊?!"姬仲阳愤怒地挥舞起扫帚。他辛辛苦苦修炼了几千年,要有人说他不像人,那绝对是嫉妒。 房上的人放心大胆地跳了下来,对着姬仲阳一拱手,"兄台,能否给杯水喝?" "给你。"姬仲阳不悦地瞥了撇嘴,但还是倒了水来。"一大早就上工也辛苦了。是哪漏雨了,要不要我帮忙?" "漏雨?"不速之客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到地上。"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我不是府上的泥瓦工。" "那你穿成这样干什么?骚包啊?!"姬仲阳最厌恶这种以奇装异服谋求回头率的家伙,他一伸手扯下了对方脸上的面罩。"不修房顶你蒙什么面巾?我们这个时代还没有空气污染呢!" "讨厌啦,你都看不出来吗?"被扯掉面罩的古怪人士做羞涩状掩面,"人家的面罩和衣服是一套的,此乃盗窃抢劫采花偷香之专业制服,名曰夜行衣!" "夜行衣?"姬仲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一身行头确实挺黑挺夜行的,只是……姬仲阳把手遮在眼前,抬头看看明媚的太阳公公,又低头看看一直装鹌鹑的陌生人。"小兄弟啊,这大热的天难为你了。长了这满身满脸的胡子还要穿衣服,也怪难受的,等我给你拿个馒头去,带着路上吃。" 姬仲阳刚要转身就被穿夜行衣的家伙揪回来了。"什么叫路上吃?你要我去哪?" 姬仲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你看我这身打扮还不知道吗?都说了这是夜行衣,夜行衣的用途范围基本上为盗窃抢劫采花偷香……" "这不就对了嘛。"姬仲阳推着陌生人就要往院子外面去,"我们这小门小户的穷得要死,整天吃糠咽菜都喂不饱肚子,又没钱又没色。我给你推荐个好地方,出门左拐一直走,看到一个写着皇宫的就是了。好走不送啊!"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六章以黑色为主打色调的小兄弟还算没被热糊涂,及时停住了脚步。“喂,大哥,你误会了。”他笑吟吟地望着姬仲阳,“你这么急着赶我走,该不会是怕被王爷撞见吃醋吧?” “没错,王爷不许我和陌生人说话,特别是你这种到处长胡子分不清哪是哪的家伙,怕我胆小受刺激。”姬仲阳不耐烦地抓起对方的衣领,“我不管你在房顶上干什么,总之快点给我消失!” “唉呀,你还真是外貌协会的啊。”毛茸茸的黑色仁兄扒开手上的毛毛,露出白皙的皮肤给姬仲阳看。“我这个是假的,就和面罩一样,都是防止被人认出来。其实我在江湖上也是金灿灿淫晃晃的美男子呢!” 姬仲阳摸摸他奇妙的体毛,果然一点都不柔软,是假的,不由地赞了一句:“你想的真周到。” “那是,我这叫双重保护,在特别的日子里特别安心!”毛茸茸的小哥得意地整了整衣服,“你可以叫我旺财,也可以叫我旺才,这都是我的笔名。”他见姬仲阳满脸茫然,继续解释道,“江湖中最热卖的刊物《糨糊》就是出自鄙人之手了。在下不才,仅能把编辑、记者、写手、发行这区区几项工作一肩担下。” 姬仲阳没听说过《糨糊》,只见过糨糊,但从名字听来,这两者之间总该有些共同点的。“敢问旺财贤弟,您的办刊宗旨是?” 一说到这个话题,旺财又黑又毛的脸居然神奇地映出了圣洁的光彩。他把手贴在胸口,郑重地说道,“《糨糊》就是要像糨糊一样。将世界粘在一起,让心与心之间不再有距离……” 姬仲阳冷冷地瞪着与自己鼻尖对鼻尖地旺财,“叫你介绍杂志。你抱我干什么?” “胸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我们的胸口贴在一起就等于心连心啊……”旺财见到姬仲阳厌弃地模样。一颗心噼里啪啦地碎成了八瓣。他委屈地鼓起了嘴,蹲在一旁对手指,“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在我们老家,人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要知道,比我聪明地都没我漂亮。比我漂亮的都没我聪明。” 姬仲阳在心中瞬间勾勒出两幅画面,其一:在茂密的大森林中,一个浑身毛茸茸连遮羞布都不需要的人形物体站在粗壮的树枝上,他嗷依嗷依地一叫,随后腾跃而起,抓住一根结实地藤条荡到了另一棵树上;其二:昏黄一片的沙漠里除了一具枯白的骸骨再看不到多余的东西,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地下探出了头,仿佛一只发育过剩的土拨鼠,他鬼鬼祟祟地张忘了一番。随后迅猛地缩了回去。 除了这以上两种不利于人类生活的环境,姬仲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旺财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充满自信。虽说这不是旺财的真面目,但改扮得如此背离大众审美趣味……其真面目十有二十也不用抱什么希望了。 “好吧。我对你是美貌大于实力还是实力大于美貌真地没什么兴趣。”姬仲阳不可奈何地坐到院中的石椅上,“废话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旺财显然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王爷的相好不等于男宠,就算是男宠……谁规定男宠就只能在下面了?旺财直勾勾地盯着姬仲阳。心想:这小伙子不错啊,光二郎腿就翘得这么雄姿英发,肯定是个人才,这样地人才却屈身人下,可惜了!于是他走到姬仲阳跟前,半蹲下身子,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愿不愿意离开这,与我闯荡江湖?” “闯荡江湖我很有兴趣,但是……”姬仲阳微笑地抬起旺财的下巴,“但是我目前还没有耍猴卖艺地打算,日后如果有机会会优先考虑与你合作地。” 咔嚓咔嚓,旺财原本碎成八瓣的心如今成十六瓣了,不过人家有糨糊神功护体,待会粘粘就好。“唉,既然如此,我们就言归正传吧。”旺财清咳一声,开始采访,“请问王爷有什么特别地爱好吗?我是指晚上睡觉之前的爱好。” “你是说性趣爱好吧?”姬仲阳对这种无视他人隐私权的市井小人很是不屑,故意漫不经心地抠起了指甲,“不知道。” 旺财大人当然不会被这小小的不配合吓倒,连王府的墙头都敢爬,又怎么会怕别人的冷屁股脸呢?“那请说说王爷的感情经历吧。” “不了解。” “有什么人是王爷特别记挂的吗?” “不晓得。” “最后一个问题,”旺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是怎么被王爷拐来的?” “无可奉告!”姬仲阳好斗的本性差点被气得暴露出来,但他这一声刚吼出来就后悔了。因为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墨君原本是想到门口问问姬仲阳几时过去弹琴的,结果人还没到就听见里面的动静了。由于王爷有命令,他不敢贸然推门,只得隔着厚厚的院门询问,“姬先生,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姬仲阳愤懑地横了旺财一眼,“不过是只野鸟飞进院子里,偷吃了王爷早晨放在外面石桌上的糕点。” 第38章 紧接着他压低声音对旺财说道,“快走,否则被人发现,你就等着洗干净喂狗吧。” 旺财也不再纠缠,爽快地一抱拳,纵身上了房顶。 姬仲阳见他没了踪影才敢开门。“你可真早。”姬仲阳以一副温文尔雅的态度出现在墨君面前,“你做事这么用心,想必世子一定很喜欢你。” “不,不。”墨君生怕姬仲阳误会自己的清白,却不知通常越是他这样急着否认的越是心里有鬼。“小人哪入得了世子的眼呢?我只不过想为王爷的生日出点力气罢了。” “王爷的生日?!”姬仲阳不觉地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 墨君心思单纯,也没觉得奇怪,大大方方地答了,“下月初 “下月初三……”姬仲阳掰掰手指,猛地大叫起来,“天啊,还有不到十天!” 在这短短几天里到哪去找件好礼物呢?真苦恼啊。能不能把自己包装一下,当礼物送了呢?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七章 十年未开杀戒的皇上终于又重现铁血本色了,一道“违者,杀无赦”的圣旨立时让风行的市井小报《糨糊》绝了迹。据悉,前几天新出那期《糨糊》上有篇讲述高品质生活的文章,该文详尽描绘了王府内院的情况,并暗示王爷以某些不方便说的手段胁迫他人屈服于自己身下,并将这些人软禁在内院…… 此文一出,民间大为轰动,再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全国皆知的秘密。近年来一直缠绵病榻的皇上听闻此事,马上就会恢复了昔日峥嵘,登时下旨,全国上下不许再见一本《糨糊》,违者,杀无赦。 秦少真原本很是惶恐,他怀着有去无回的觉悟踏上了面圣的征程,刚见到皇上的袍角就扑通一声跪倒了。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冤枉的,住在内院的几位都是在民间认识的朋友,之所以不让别人随意靠近是因为客人喜静不爱见生人……结果他话未说完,就被皇上轻描淡写地止住了。 “好了,贤侄什么都不必说了。”皇帝被身边的太监扶到龙椅上稳稳坐下,他用左手揉着太阳穴,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秦少真背后阵阵发冷,生怕下一秒会被侍卫拖出去打入大牢,这虽说不是什么大罪,但毕竟损了皇室的面子。如果皇上非要在这事上做文章……秦少真深深地垂下头,不敢再想。 皇上审视着下面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地升起一股轻蔑。一点小事就怕成这个样子,如何能成大业? 他并不在乎秦少真藏了多少禁脔,更不在乎所谓的皇室面子。他是天子,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只要一句话,明天这些对王爷指手画脚的人通通要和他们地舌头说再见。不过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颜色,秦少真地谨小慎微充分说明了对自己的畏惧。对于敬畏自己地人。他向来不会为难。 皇上眼神一扫,太监会意。立刻请王爷坐了。 “什么体统道学不过是给那些个腐儒们说来玩的。”皇上起身踱到秦少真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那些礼仪法度都是皇家给的。” 秦少真不解地抬起头。 皇帝眯起眼睛,绽出些许笑意。“那些对你有利的,自然要给他们体面,对你不利地……”皇帝抬起枯瘦但仍然有力的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一句话就像兜头凉水,秦少真的心底有些不是滋味。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如今还能在寺庙中安度晚年?还不都是皇上一句话。看来当年父亲的所作所为对皇上是有利的,否则这会他们一家早投胎去了。其实细想起来,父亲当年那一剑。说不定正好“刺”到皇上心里了。臣子们的恩怨,身为皇帝怎会不知?他用一些人打击另一些人,又用另一些人压制一些人……十年前的事他并不十分了解。人人都对此讳莫如深,但仍能猜出一二。那件事搞得太大了。令皇上都不知该如何收场。就在这个时候。自己地父亲再沉不住气,将大家心目中的“奸佞小人”刺死了。这样事情看起来就好像有了个了解。什么是忠臣、什么是小人,都不过是皇上手下的一盘棋。 又说了几句闲话,皇上便放秦少真走了。就在皇上地身影几乎要消失时,最后一句话让秦少真的小心肝又颤了三颤。“下月初三,朕有份大礼给你。” 这回秦少真低调地打算又落空了,回京如此,生日如此。什么时候他才能安安心心过自己真正想要地安宁日子呢? 这一日风轻云淡,是个宜酒宜诗的好时候。犀梳玉簪地美人手捧琵琶,正唱一首《秦楼月》。歌扇生春,舞裙回雪,这温柔乡里从不缺千金买笑的风流子。可今天包房里的两位客人却不太一样。 随着咯吱一声响,轻歌曼舞都被挡在了门外。咸池关上房门,静静地坐到秦少邈对面,“是问我少真的事吧?秦少邈点点头,“现在风言风语多得很,我想问个明白,这事不好向少真开口,不过问你也是一样的。”随后,秦少邈跟咸池说了一段这天退朝后的趣闻。事情是这样的: 近日王爷境况颇为窘迫,每日上朝都是最晚到最先走,尽量避免和大家接触,大家也都识相,没人去触王爷的霉头。直到今天,李素再忍不住内心的雀跃。他趁王爷夺路狂奔之前,首先挡了过去,低声问道,“王爷,您真断袖?”李素问这句话时虽然已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人在兴奋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提高音调。于是秦少真的情况就很尴尬了。秦少真踌躇半天,涨红着脸低声喝道,“我断你爷爷!” 人各有志,不管断袖子还是断裤子都是人家的自由,不相干的人偷偷看个热闹也就可以了。非要拨乱反正,当什么有痔青年,就没必要了。人家又没断你爷爷,你着什么急。就这样,李素不光得罪了秦少真,自己也失了面子,所以只好让世子出面跟王爷讨个原谅。 “实话告诉我,你和少真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些市井传言是不是真的?” “如果说王爷断袖,那是真的,若说他用什么手段囚禁了谁,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听了咸池的回答,秦少邈的表情明显轻松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又一次问道,“那你和少真……” “我和王爷只是朋友,就像王爷自己说的,我不喜欢被陌生人围着,所以他才不让别人打扰。”咸池说到这,露出了一点惋惜的神色,“没想到,这竟会给他惹来麻烦,是我不好。” “那李素的事就拜托你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向少真说呢。”秦少邈如释重负,笑容终于轻松起来。可又有一个问题难住他了,他之所以感到轻松,理由是什么?因为把李素这个大包袱抛出去了,还是由于眼前这个人与少真没有那种关系呢?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八章 在京城的东南角,座落着一幢废宅,那里荒草凄凄,到处都弥散着悲凉的气息。因为主人死状凄惨,所以旁人都不敢轻易靠近。有人甚至说,这里闹鬼…… 夜半时分,不时有薄云掠过月前。如果此时是在栖凤轩中,秦少邈一定会说些个玉霄云、深闭门之类的废话,不过现在他只想早点见到那个人,然后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秦少邈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佩剑上,任何动静都足以令他的心弦崩坏。半人高的草扫在身上,凉凉的,夹着股特有的草腥味。 草丛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十年前留下的,如今早已成了各种小动物的栖身之所。每次秦少邈不小心踢到东西,都会惊出些意料之中的小生灵。秦少邈虽然不怕它们,但恶心总是在所难免的。 经历完九九八十一难,秦少邈终于趟过曾经的花园,走上了回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抹了抹直冒汗的额头。他不知道父亲会怎么看待自己今夜的行为,也不清楚这样算不算叛国,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总之他觉得自己是对的就可以了。 他停下脚步,细细聆听,可除了虫鸣就只剩风吹草木的声音。那个人不会是打算耍我吧?秦少邈想到这里,脸色又凝重了几分。随着一个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宝剑已悄悄脱鞘。 他小心地推开正厅,十年的积尘顿时扑面而来。正在他掩面咳嗽的时候,一个冰凉的东西架到了肩上。他的身子明显一僵,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秦少邈把款派端地更足了些,骄傲地挺起胸膛。从鼻子里哼出一句,“竟敢偷袭,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京城里。有谁不认识世子呢?”一个低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就是瞎子见了您。也得睁开眼啊。” 那人揶揄的态度让秦少邈心中翻涌起杀人地冲动。这么多年来,他的剑一直都是挂在腰间地装饰,难道今晚真要……?他扶剑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对方似乎仍未觉察到他的杀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那些不中听的话。 “世子这么晚到夏府来。是找人的吧?” “我是来找鬼地。”秦少邈轻声一笑,“听说这里闹鬼,我便忍不住想亲眼看看。倒是兄台你,为什么会在这?” “大内密报,有人通敌,相约今日子时之后夏府正厅,在下奉旨在此守候,不想竟碰到了世子您。”那人微笑着把剑往秦少邈颈部挪了挪,“世子不会刚好就是那个微臣要等的人吧?” 秦少邈猛地拔出剑从身侧向后刺去。那一剑由下至上来得极快,支取对方胸口。幸好那人身手敏捷,才勉强避开。可胸前的衣服却划开了一大块。 “贺珉,是你? 第39章 !”秦少邈低声叫道。他忙把跌坐在地上男子扶了起来。“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若非我学艺不精。你这会早是个死人了!” 被叫做贺珉的年轻人仍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恹恹地嘟囔道,“六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长进没有,我真为你爹寒心。”好像很遗憾自己没被刺死似的。 秦少邈明白与这家伙做口舌之争没有意义,也不再争辩。“京城这么大,为什么你偏偏要挑这个地方?”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没见过鬼,所以想来开开眼嘛。”贺珉不顾秦少邈的挣扎,硬拖着他往内院去。“早听说夏将军伉俪情深,真想看看他们生活的地方。” “那咱们可以等天亮再来……”秦少邈跌跌撞撞地被贺珉一路往前拉。秦少邈有点奇怪,记得几年前贺珉还是个小瘦猴呢,怎么忽然变得力气这么大了? “听我的,咱们还是回去吧。”眼前错落有致地庭院摆设要放在当年一定有情有趣,可如今只会加深别人的恐惧。 朱漆脱落的院门毫无预兆地闭上了,秦少邈不及回头,已被贺珉从背后死死抱住。“想走?来不及了……”阴恻恻地声音冲撞着秦少邈的听觉,“世子觉得,我真地像贺珉吗?” 这一回秦少邈没有拔剑,而是利用了身体高大健壮地优势,他一个转身,死命卡住对方的脖子。贺珉脸色通红地奋力挣扎,原本清晰地五官痛苦地纠缠在一起。“放开我,我开玩笑的。”贺珉艰难地说道。 贺珉无聊、低俗、恶劣的幽默感,是他不讨人喜欢的重要原因之一,所以被掐个半死是他应付的代价。秦少邈在关键时刻撒了手,恶狠狠地拎起贺珉的衣襟,警告他,若再有下次绝对让他死个通透再缓不过气来。 贺珉扶着墙咳了两声,原打算再争辩几句,可被秦少邈一瞪就什么话都吞下去了。这个世界啊,整天说什么文明、平等、礼仪,可归根结底还是拳头硬的当老大。 “少邈……”贺珉楚楚可怜地抬起头,“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活人我都不怕,更何况是死人?”秦少邈抱着手臂,不屑地抬起下巴。“再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哦,这样啊,其实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想的,可现在……”贺珉咽了口口水,怯怯地望着秦少邈身后。他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一副被吓坏了模样。 “怎么了?你别一个人走啊!”秦少邈不知道自己身后到底藏了什么可怖的东西,想看又不忍看。兴许是手里捧着颗脑袋的,又或者是半身鲜血淋漓的?秦少邈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想跑又迈不开腿,如同被施了定身术。 贺珉很不讲义气地往大门的方向蹭,丝毫没有拉兄弟一把的意思。“少邈啊,你别担心,回头我就跟伯父伯母说,少邈突然有点急事要出趟远门,多久回来不一定,您二老就拿我当亲儿子吧,让我伺候左右。” 关键时刻有人表示愿意为自己的爹娘养老送终,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感动的事啊。当然感动的前提是,这个人不是出名混蛋的贺珉。 在一个回眸之后,秦少邈被吓得惨白的脸重新泛起了健康的红润,与此同时,指节的咯吱声打破了夜晚的空寂。 网友上传章节第五十九章 “啊,轻点!”贺珉的脸因为疼痛而痛苦地扭向一边,他咬着牙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火气,你真得讨个媳妇了。” 秦少邈没有说话,只是在贺珉青紫的颧骨上弹了一下,整个世界就安静下来了。 暴力是人类的本能,在遇到欠打的同类时,这种本能的欲望就会燃烧得愈加旺盛。 一个时辰前,秦少邈履行了再犯决不轻饶的诺言,将贺珉按在地上好一顿胖揍。可怜的贺珉技不如人,不得不屈服于秦少邈的淫威之下。做人做到贺珉这个地步着实有点郁闷,可他之所以不被信任,也都是自作孽。 早在纯洁的十四岁,秦少邈就说过一句堪称真理的话:“任何时候,只要往贺珉说的相反方向走,那就一定错不了。” 对于从小就被人高看一眼的少年公卿来说,让他们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胆怯,远比挨一刀更难以接受,特别是秦少邈这种显赫的将门之后,所以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贺珉坐在铜镜前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被秦少邈没轻没重地擦得愈发娇艳,红里透紫,紫里透青。贺珉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要不是他实在没的可招,早把祖国的秘密全交代了。“秦兄如今还闲在家里,真是贵国的损失。”贺珉捂着脸说道。 “如今我们两国都太平得很,我人虽闲,心里却是满意的。”秦少邈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躺到床上。他枕起左臂,斜望着落魄如丧家之犬的贺珉。语气忧伤表情得意地问道,“生逢盛世,你觉得我这种习武之人能做些什么?” “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吗。为什么又来问我?”贺珉因为骗局被识破而耿耿于怀。 秦少邈清澈的目光仿佛能够扫尽时光的积尘,他兴奋地仰起头。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别人对自己地评价。“兴许能有一次例外呢。” 虽然人生来就是孤独的,但能把孤独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也需要智慧。贺珉是个孤独地人,所以秦少邈认为他应该比旁人更聪明。 贺珉并不因为刚挨过打就会学乖,他嘻皮笑脸地靠在窗边,毫无寄人篱下的困顿。“我看你要到了刑部大牢。肯定能有番作为。” “是啊,我这么刻毒地人,就算铁嘴钢牙也能想法子撬开。”秦少邈起身要走,他拍拍贺珉的肩膀,“所以这几天你可得藏好了,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我可只能把你交出去。” “那是自然。”贺珉不以为意地帮秦少邈推开门,“能成全你忠义的美名,我也所死得其所了。” “对了。我还有句话要说。”秦少邈收回脚步,“知道吗,少真可被你那荒唐的鬼话害惨了。没记错的话。你与他向无交集,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要有什么对不住地。就劳烦你替我道个歉。大不了,我也让他打一顿好了。”贺珉笑着把秦少邈推出房间。“可别学你表兄的毛病,晚上摸进来。” 秦少邈在门外呸了一句,“就你那点姿色,也配?!” 这是秦少邈在城东特意为自己置的宅院,地方不算大,贵在幽僻,平日赏花品酒多是约在此处,偶尔玩得晚了亦会宿在这里。人人都说这金屋迟早是闻馨小姐的,可谁又想得到第一个留在这里过夜的竟是个男人。 长辈的意思秦少邈明白得很,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不是说喜欢就能喜欢上的。他不讨厌闻馨,但对她也没有男女间的喜欢。细想起来,秦少邈觉得自己对人好像并没有太明显地好恶,不管对方是什么脾气,他都能找到相应的法子与之交往。有人说这是王公显贵们自保的本能,也许吧,谁说地清呢? 夜幕低垂,世间的一切都因那浅白地月色平添了几分娇媚。在这样美丽地夜晚,总是上演着幕幕从相爱到伤害,由心醉到心碎的故事。相爱地人为什么要相互为难?这个问题从几年前就困扰着秦少邈。按照他以前的理解,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那个人快乐,把他在心里无限放大,但事实上他所看到的并非如此。假爱之名,给他人以伤害,分明是自私、冷酷,可为什么大家都说这是爱呢? 如果这真是爱,我宁可一辈子不要!秦少邈这样告诉自己。 这个难眠的夜晚他想了很多很多。人这一生,明明白白是过,糊里糊涂也是过,干脆选个简单的。就像贺珉那样,没什么不好。 九年前,边疆很不太平,大臣们又互相倾轧,一时间国家内忧外患。就这样风雨飘摇地挨了两年,清瘦憔悴的镇国侯终于带着他疲惫不堪的军队班师回朝了,同时还带了一纸降书和一个与秦少邈的年纪相仿的男孩回来。秦少邈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母亲教会了他一个新词----质子。 小孩子都喜欢与同龄人一起玩,可贺珉质子的身份又让秦少邈不得不有所顾忌。十三岁已不是白纸一样的年纪,爱、恨、自保,这三项最基本的能力与成人并无二致。于是这两个孩子就隔着窗子默默相望,他们的眼中都闪动着期待的目光,却谁都不敢先开口。就这样记不清相持了多久,也忘了是谁主动跨出了那勇敢的一步,总之那一年的花开花落他们是一起度过的。 起初,秦少邈还怕贺珉身在异国他乡心里难过,每天变着法子讨他开心。镇国侯也觉得让个小孩子来做人质实在有些不近人情,所以吃穿用度上凡是儿子有的都会给他也添一份。 那个时候秦少邈总也弄不明白,这位邻国的小太子是不是在宫里没吃过饱饭,为什么在他家吃什么都说香。小太子告诉他,宫里的饭菜根本尝不出味道,因为自己的心思全用在揣摩送饭的人上了。 一直到长大后,秦少邈才了解整天被猜忌弄得食不知味,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贺珉明年就二十岁了,照他们那里的律法,明年他的叔叔就要还政于他。想让一个人心甘情愿放弃至高无上的地位,恐怕比白日飞升更难。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章 传说人都有贱根,犯贱和吃饭一样都是本能,只不过有人贱商高有人贱商低罢了。贺珉无疑是贱根深种的那种。 有人说贺珉是他们国家最聪明漂亮的人,这也许的确有些奉承的成份在里面,可到底还不算瞎话。 第40章 底气足的皇帝能娶全天下最美的女人,而这个最美的女人会把她的美丽基因传给孩子,这个美丽的孩子在长期血雨腥风的宫廷历练中不得不变聪明,长此以往正正为正,孩子越生越 秦少邈对贺珉身世的了解仅限于大家都知道的那些。临终托孤的皇帝、一个正值壮盛之年的实权皇叔以及没有强大外戚支持的小太子,凑成了一出老套的宫廷闹剧。 “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秦少邈端着刚买回的早饭,放到贺珉的床头。贺珉很懒,每天一定在床上吃饱才肯下床,这个从小养成的臭毛病始终没变。“只有日常普通的食物,比不了府上,你先将就一下吧。”秦少邈有些歉疚地皱了皱眉头。 “谁说我想的很糟了?我来投奔你,说明我敢信任你,这已经很乐观了。”贺珉拿过热腾腾的馒头,立刻咬了一大口。“这么好吃的馒头还叫将就?世子爷也太奢侈了!”他无奈地叹息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来个十年大旱再接个五年战乱,别说馒头,保证连草根你都没得啃!” “是,是,太子教训的是。”秦少邈讪笑地陪在一边,活脱脱一副马屁精的德行。 贺珉的嘴角露出一丝高贵的笑容,他用高贵地手掰开高贵的馒头。“拿着。就当省口草吧。”于是秦少邈手心里多了一小块鸟食大小的碎屑。 “谢太子赏赐。”他毫不犹豫地馒头抹进嘴里,如获至宝。 只有看着贺珉地笑容,秦少邈才会感到安心。这些年来似乎只有这个脑子里装满奇怪想法的家伙还没变。 等贺珉吃饱喝足,秦少邈拉着他深刻地地感叹起世事无常。一个劲地唠叨,世道变了,一切都变了,连自己都变了,只有你没变…… 贺珉靠在床头。眼睛渐渐迷离起来。“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我也变了。” 秦少邈不甘心地追问,“哪里?” “从头到脚,每一个地方。”贺珉生怕不够形象,说着拉开被子动了动脚趾头。“有人告诉我,遇到麻烦时最先想到地人就是朋友。结果我不就来找你了吗?” 贺珉以为,这一年将是至关生死的一年。谁都明白这是摄政王最后的机会,只要宰了这个毛都没长全的软蛋小太子,“摄政”这顶碍眼的帽子就能摘了。即便是万人之上。但终还在一人之下。 秦少邈打小就被父母当眼珠子宠着,不管多无礼地要求父母都会尽量满足,尽管父亲偶尔会严厉一下。但与平日的宠溺相比简直就是沧海一粟,也多亏他心性好才没被惯出什么大毛病。后来皇子病故。后宫亦再无生育。他一下从一个小家的希望升格为整个国家的希望,突如其来的压力令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生怕一个不留心坏了皇家的体统。 “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不过都是一句话的事。”慈爱的父亲拉起儿子地小手,拍了拍腰间的宝剑,“有它在,谁敢说我儿一个不字?!”孩子忐忑的心这才回复平静。 有人疼地孩子就是幸福,满心嫉妒的贺珉趁着秦少邈失神,一口咬了上去。整齐地牙印清晰地刻在秦少邈光洁地手臂上,被害者显然还没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加害者,“你干嘛,牙痒了?” “嫉妒你有人疼,还不行啦?”贺珉这个害人精义正词严地倒打一耙,好像全世界都活该被自己欺负,最好是被他踹倒在地后立刻再把脸凑过来。 这个旁人眼中的讨厌鬼,对秦少邈来说却是最可爱不过地小弟弟。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与秦少真之间已隔隐隐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贺珉到来更像一阵清风吹走了他心头的种种不快。 “时候不早我得回家了,你的事我连爹娘都没告诉。”秦少邈看看高升的日头,对贺珉再次叮嘱道,“老实待着别乱跑,虽说当年见过你的人不多,也不能掉以轻心。” “行了,你怎么比老太婆还嗦!”秦少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贺珉不耐烦地拦下了。“不用你说我也懂,一旦被人发现,咱们的脑袋都得拿去喂狗。” 秦少邈不放心地又交代了几句才勉强离开,一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事情败露后的惨状。一大家子人,空着脖子,手里捧着血淋淋的脑袋,那模样还真不好看。 好事多磨,还没到家门口秦少邈就被闻馨在街上逮了个正着。闻馨拉着他神秘兮兮地说,王爷被侍郎公子叫出去打猎了,今儿一天都不在府上。秦少邈挠头不解,这王爷在不在府上跟闻馨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侍郎公子想当王妃,要不然闻馨干嘛这么兴奋? “我心眼直,猜不透你,想干什么你就痛快说吧。” “大哥就是爽快!”闻馨重重地在秦少邈背后拍了一下,“我想去王府。” 王府里除了几个眼冒桃花的小丫头和几只母蚊子,到处都是男人,合式各样、各有千秋……秦少邈撇撇嘴,对思春少女报之一笑,“你想看谁?我帮你叫出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高高瘦瘦的,老爱用眼角看人,可熟了就会发现他人挺好的……”闻馨羞涩地绞着手指,“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挺没羞的,可我就是想再见他一面。” 秦少邈的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整天围着自己转的小妹妹开始把心思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了。他抬起手,指尖描摹着那弯弯的眉毛和上翘的嘴角,“好,我带你去。” 闻馨欢蹦乱跳地走在前面,秦少邈的脚步却分外沉重。府里那么多人,不知道少真临幸过几位,万一闻馨喜欢的刚巧…… 唉,这感觉怎么怪怪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偷人?原来帮别人偷比自己偷还来得有罪恶感。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一章 一路上闻馨净念叨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愈是高兴秦少邈就愈想哭。长这么大头一回干这种对不起别人的事,完全没有经验,心理建设也没做好。这事不成也罢了,要成了,少真会不会披发仗剑杀去家里拼命?到时候京城上下又有大热闹看了。 秦少邈忽然发觉到敬王府的路好近,感觉还没怎么走就到了。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门房一见是世子,眼珠子都瞪得比往常大了一号,忙把管家大爷喊来接待贵客。秦少邈苦着脸一个劲地说,不必麻烦,只是好久没来想看看王府的新变化。 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小时候曾在这里生活过,是跟王爷一个被窝里滚大的,他说要看看哪个敢拦着?于是秦少邈就这样一路畅通地满院子寻人了。 王府里到处洋溢青壮年雄性特有的气息。秦少邈陪着闻馨走了很多地方,都没见到她心仪的那位“冷美人”。秦少邈在脑海里搜寻着所有关于“冷美人”的欣喜,结果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位姓吴的公子在不笑的时候可以配得上这个称号。 秦少邈很想把王府里所有适龄男性都拉到校场去,让闻馨一个一个挨着瞧,当然这种好事永远只能停留在想的阶段。走了好大一段冤枉路,秦少邈忽然想到一件振奋的事----王府里有自己的卧底!他拖起闻馨的手一路疾走,未见墨君先闻琴声。 墨君一见自家主子来了,两只眼睛顿时变得水汪汪的,顾盼生姿。秦少邈把闻馨往前一推,叫她给墨君形容一下那位“冷美人”当时的打扮。剔除那些主观性极强的形容词。墨君把府里的人挨个想了一遍,终于说出了答案。“闻小姐说地恐怕是郎懿郎公子。” 郎懿这个名字秦少邈依稀有点印象,似乎远远瞥到过一回。感觉杀气腾腾的。那哪里是冷,分明是凶嘛。秦少邈对闻馨的欣赏水平再次画了一个大问号。闻馨兴奋异常,雀跃地等待着与情郎相会,秦少邈这厢又犯了难。内院别人是不许随便进地,虽然他进去了少真也不会太怪罪,可心里终归是别扭。趁主人不在跑到人家乱逛已经够失礼了。再得寸进尺就太过份了。 前面大踏步行进的闻馨炯炯有神,跟在后面地秦少邈一步一蹭有神,可怜他一边要抚慰青春期的躁动少女,一边还要顾忌礼貌脸面,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妹妹,哪个都得罪不得。 “做人难啊!”秦少邈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都说好人有好报,秦少邈自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好报怎么还不来呢? 他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的花园里闪了出来。 “世子。”咸池的声音微微上扬。听起来有些惊讶。 “是你!”秦少邈转头望向那白玉般地人,笑容便不由控制地在唇边绽放开来。“你还喜欢花草?” “闲来无事随便摆弄两下而已,说不上喜欢。打发时间罢了。” 秦少邈关切地往前两步,“怎么?不喜欢王府里的生活?” “那倒不是。王爷把府里的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怎么会不喜欢呢?”咸池淡淡一笑,“只是过于平静。犹如一潭死水,让人提不起精神。” 咸池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映到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眼中完全走了形,忧郁、伤感、楚楚可怜、弱质芊芊……乱有气质的。秦少邈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涌遍全身,拥抱眼前人的冲动在血管中流淌,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不真实,犹如笼罩在氤氲水气之中。 “世子,怎么了,不舒服吗?”咸池体贴地扶着秦少邈的肩头。 “没什么,可能是在阳光下站得太久了,刚才看东西有点眼花。”秦少邈用力眨眨眼睛,又恢复了爽朗地笑容,“好了,没事了。”他才不会告诉别人,真正起作用的不是眨眼而是咬舌尖的剧痛。 第41章 两个男人勾勾搭搭地一起走了,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某青春期少女目瞪口呆涎水横流地美态。 “美人,真是美人,绝对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美人……他地存在就是为了等待我吧,美人哥哥,人家不会让你失望地。”闻馨暗暗告诉自己,如果今天找不到郎懿就说明他们没缘份,如果他们没缘分,就说明自己与这个更美人的哥哥有缘份…… “哥走那么快,等我啦!”闻馨元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随即提起裙角奔了过去。闻馨从来都不喜欢穿裙子,好好地两条腿是分着长的,干嘛非裹在一个筒里,还不能露脚不能露腿的,麻烦死了。 人身上长了这么些玩意都是有实用价值的,这不能露那不能露的,那干脆都不长多方便啊。闻馨这套小时候的歪理就被秦少邈嘲笑了好多年,照闻馨这么说,这大街上的人都只能剩颗脑袋在半空中飘了。玩笑归玩笑,闻馨讨厌裙子的束缚感却是铁铮铮的事实,可今天为了给心仪的人留个好印象终于还是勉为其难了。 咸池礼貌性地邀请客人进屋坐坐,秦少邈兄妹一齐点头,并同时不怀好意地瞪向被自己视为多余者的对方。走到内院神秘的朱漆大门前,咸池的手刚碰到门还没用力推,门便开了。一个秀颀的身影闪了出来,颜色暗沉的缁衣穿在别人身上兴许会显得沉闷,可穿在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合适。 因为心情好,围绕在郎懿身边的低气压弱了不少,可秦少邈还是被影响到了,整张脸一下就暗了下去。咸池与郎懿说话时的样子看起来格外亲切,这是和他在一起时所不会出现的,太嫉妒太郁闷了,秦少邈痛苦地把脸扭向左边,因此没有注意到右边那张更痛苦的脸。闻馨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又用力把它吐了出去。原来对女人来说,人世间最大的悲剧不是自己喜欢的两个男人都不喜欢自己,而是这两个男人彼此相爱…… 郎懿和咸池嘀咕了半天,才注意到外面还有两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客人。他径直走到闻馨面前,低下头用最温柔的声音对闻馨说了一句令她终身难忘的话。“来还点心钱和茶钱?算了吧,就当提前几个月给你压岁钱,等过年时别忘了过来给我磕个头就行。”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二章 踏出王府的大门,秦少邈顿时觉得天地广阔了许多,他已经心有所属……罢了,一切都是天意,看来老天是想叫我安安心心做番大事,没关系,只要看到他过的开心我便满足了。秦少邈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旁边的闻馨却没有这样好的心理素质,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抓着秦少邈的衣襟号啕起来。 “哥,我失恋了……呜呜呜……还是一次两个……呜呜呜……你们谁有我惨?” 秦少邈摸摸她柔软的小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刚才那出锵锵四人行真可谓暗波汹涌,秦少邈强抑心口的绞痛强颜欢笑,闻馨貌似平静而在桌下与秦少邈紧握的手却早已变得冰冷。结束了这次短暂“美好”的会晤,两个人的春宵大梦也随着天边的浮云一同远去了…… “哥,这就是青春吧?”闻馨抬起头,露出一双肿如桃核的眼睛。 “嗯,我想应该是吧。”秦少邈拍拍她的后背,自己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不过,你的青春确实……有点过于惨烈了。 回到家里,闻馨和秦少邈借口在外面吃过了没有吃饭,一个坐在院子里喝闷酒,一个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哭,都挺忙碌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闻馨抱着枕头低声怒吼,因为不解气,又在褥子上狠挠了两把。她的情况着实有些特殊,若稍微普通一些还好,她大可以杀上门去跟正房决斗,叫嚣“小三有理,插足无罪!”。然后再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地把心上人搞到手。逼不得已还能祭出镇国侯的威名,公然抢亲。然而这一切,现在都行不通了。 那两个人都为她所爱。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都会令她心如刀绞,他们所受到得任何伤害都会加十倍投映到她的心上。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嘴巴朝自己脸上抡去。 随着“啪”、“啪”两声。两巴掌清脆地吻上了自己地两颊。虽然有点变.态,但闻馨不得不承认,这两嘴巴挨得有点爽。她蹿下床,抓起梳妆台上的镜子,脸果然红了还有点肿。摸一摸还挺疼。 “哥说疼痛会转移,可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疼,心里还是会难受呢?”闻馨嘟起嘴,问镜中地自己。 花前月下,闷酒一壶,也算份情调了。秦少邈空着肚子干掉几壶,再好的酒量也架不住这么折腾,眼前终于有些模糊了。 “少爷,外面有位公子说是找您有要事。”传话地小丫头见秦少邈要起来。赶紧伸手去扶,生怕世子爷喝多了有个闪失。 秦少邈本觉得这一扶乃是多于之举,可真等一个趔趄后。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坐回石凳上。“还是请人进来吧。还有。谢谢你。” 小丫头面上一红,小腰一扭飞快地跑了。没过半晌。就带了个容貌端丽的年轻男子进来。小丫头把人带到,行了个礼便要转身离开,却被秦少邈叫住了。 “闻小姐,在做什么?”秦少邈扶着额头,晕乎乎地问道。 “回少爷,闻小姐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奴婢们也不知道。” “哦,那没事了,你下去吧。哦,对了,给她端盘点心过去宵夜。”秦少邈想到她和自己一样还没吃饭,赶紧又多叮嘱了一句。 等下人们都退下了,进来的年轻人行礼道,“见过世子。” 酒意愈发重了,秦少邈顾不得形象,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可仍无济于事。他招手示意来人走近些,看了又看,他总算确信眼前这位是头会见。 “在下是来找太子的。”夜风乍起,吹得这人一身绛紫的袍服猎猎翻飞,不动如山地态度与之相映,更显出些许沉郁。 一经冷风,秦少邈昏沉沉的脑袋立刻清醒了许多,一双明亮的眸子仿佛要看进对方的心里。“你说,你是来找谁的?“太子,我国的太子。” 酒杯应声落地,空旷的庭院里重归寂静。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秦少邈深知抵赖是没有用的,而把事情闹大就更麻烦了。男子汉敢作敢当,收留贺珉是他自己的决定,与家人无关,因此,他别无选择……秦少邈双手撑在石桌上,缓缓起身,月光照在他线条清朗地侧脸上显得分外坚毅。“明日午时,府外等我。” 来访的不速之客大概没想到秦少邈这么容易就屈服了,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也许是在为自己苦心准备的十大酷刑没派上用处而感到惋惜。“多谢世子相告,在下……” 秦少邈摆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家里人多嘴杂,不宜多说。” 那客人识趣地住了口,随后恭敬地行过礼便告辞了。 时辰已晚,秦少邈扶着头一路跌跌撞撞地准备沐浴更衣。在鎏金铜灯地映照下,在融融水气的包围中,秦少邈强忍多时地泪水终于流到了嘴角,凉凉地,有点苦涩。他憋了口气将身子沉下,眼泪便混在了浴身的香汤之中。当他离开这个辛香地世界时,没有人会发现那溶于水中的压抑与不甘。 杜衡与辛夷在色彩明艳的香炉内静静地燃烧着,香风缭绕。午后正是小睡的好时光,贺珉和衣躺在床上,盘算着还需要让秦少邈带些什么玩意过来。即便是寄人篱下,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贺珉仍不肯放松一丝一毫。 按照贺珉的处世理论,人这一辈子最最重要的正事就是吃喝玩乐加睡觉。为这个,小时候他没少被秦少邈嘲笑为精制版的猪,理由是他没理想。其实贺珉倒也不是没理想,只不过不好意思说罢了。 别人的理想可能是当个恶霸少爷,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背后还背着个小美人。但贺珉坚持认为树大招风,当少爷很容易被小说话本里的大侠们咔嚓掉,因此他的理想是当个武艺高强的狗腿子,没事时跟着少爷为非作歹捞点油水,有事了拔腿就跑,要是少爷秀色可餐嘛……还可以哔----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三章 贺珉翘着脚躺在床上,任由忽明忽暗的阳光在脸上跳来跳去。他懒洋洋地掰着手指头,按钟点算,秦少邈也该来进贡了,就算蹲大狱好歹还有牢头按点送饭呢。贺珉越想越烦,干脆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假装闺阁少女的日子真是难熬,而且只有自己一个人,想找个倒霉的折磨都没有对象,愁死个鬼啊。 正当贺珉站在庭院中慨叹人生无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脚步声停在了门外,而且是两个人的脚步。贺珉对秦少邈是十分了解的,这家伙虽然平常干起事来总爱凑合,但要紧的时候向来稳妥,怎么会带旁人来呢?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秦少邈想在外面尽量多磨蹭会。他相信以贺珉的聪慧和他们俩的默契,里面的家伙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 秦少邈偷瞟了眼身边神色凛然的仁兄,怎么看都是位死士啊,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勇气的确算得上位人才了。真要到了逼不得已非把他喀嚓掉的时候,恐怕会有些许不舍呢。秦少邈虽然并没弄清此人找寻找贺珉的缘故,不过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真是敌人,他应该也会是位值得自己尊敬的敌人。 神秘的客人用眼神催促着秦少邈,秦少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开了门。 当然秦少邈设想中刀光剑影、血溅当场以及合二人之力生擒劲敌之类的情况并未发生,这让从小就发英雄梦的世子爷倍感遗憾。 第42章 事实再次证明,小说话本通通不足信,传说中那些来如风去如影的高手们向来是不屑同权贵来往的,即便有来往也是互相利用。绝对跟感情扯不上关系,而且那些高手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孤傲。在这个无论好人坏人只要武功高都是冰山美人地时代,哪有人这么逆潮流的啊?! 秦少邈搬着椅子坐到角落。看贺珉和他最忠实的侍卫共演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地好戏。 被贺珉昵称为狗皮膏药的天字第一号大忠臣正以力谏地姿态单膝跪地,恳请太子收回“你给我滚蛋”的口谕。秦少邈乐呵呵地嗑着瓜子。默默感叹这院子里的台阶不够高,否则来个撞金阶就更好看了。他曾听父亲说过,那些个前朝的老臣啊,对国家很忠诚的,提了意见皇上不听地话。他们就在大殿外面跪着不起,要是这样皇上还不听,他们就以死明志一头撞死,当然撞死之后皇上基本还是不会听。可惜长这么大只听过没见过,要是今天有幸开开眼那敢情好。 一把香喷喷的炒瓜子转眼成了遍地的瓜子皮。秦少邈的态度也渐渐从起初的兴致盎然变成了这会的冷眼旁观。 “易海,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跟着我!” “属下恕难从命!” 贺珉气恼地一拳打到了廊柱上,本来泛白的指节立刻红了起来。易海把头垂得更低了,但始终没有答应离开。 看到这里。秦少邈又饶有兴趣地抬了抬眼皮。他第一次真正细心地打量起这个名叫易海的大忠臣,嘴角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浅笑。 “你笑什么?!”贺珉正在气头上,原本就说不上好地脾气又更坏了十倍。 “我哪里笑了?”秦少邈摸摸自己紧绷的脸部肌肉。“你一定是看错了。” 都说豪门出逆子,而贺珉似乎就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而生的。在他身上不仅看不到一位太子应有地大气。甚至连点成年男子最起码的担当都没有。如果不是他父皇英年早逝,除了他没留下一个儿子。否则以他这种人品,大臣们就算集体撞死也不会同意皇上立这样地太子。 随着一声割裂空气地风鸣,渗透着凛凛寒意的宝剑抵在了自己主人地脖子上。古朴的剑鞘还挂在易海的腰间,可剑却已被贺珉拿在手中。 “你在干什么?”秦少邈从椅子后面跑出来,死死抱住贺珉的双臂。他见易海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不由地提高了声调,“还不快起来,难道真要等他宰了你?!” 易海默默地起身站到了远处,一举一动依然谦恭有礼。秦少邈把剑从贺珉手上抢了回来,掷还给他,他接了剑除了一声“谢谢”,再没多说半个字。 “把他给我弄走!”贺珉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坐到秦少邈搬出来的椅子上,“少爷我看着他就烦。” 这家务事是最不好掺和的了,秦少邈懊恼地捏着眉头,用询问的语气对贺珉说:“你一个人在这也怪闷的,依我看……” “依我看,敬王爷枕边那位大红人挺有几分风情的,以你们兄弟的情分,讨过来也不是不可能。”贺珉抿着嘴,笑得有点坏,“你要怕我闷,就把他给我弄来,让我也知道知道这断袖是个什么滋味。”随后漫不经心似的在易海脸上一扫,“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兄弟吃亏,这个你带走,是送给秦少真还是你自己留下都无所谓。” “行了!贺珉,你玩笑开得有点过份了!”秦少邈涨红着呵斥道。他尴尬地瞥了易海一下,又转过头狠瞪了贺珉一眼。幸好易海还是那副宠辱不惊样子,否则秦少邈非把贺珉再按地上揍一回不可。 秦少邈以为,易海大概看多了贺珉的癫狂无礼,早已修炼到视若无睹的境界了,否则不是修养太好就是太愚忠了。 经过好一阵劝,易海终于肯让步了,同意今天先回客栈去,往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你刚刚的话真的太过分了。”易海一走,秦少邈立即觉得心里轻松了好多,可能是受了贺珉的感染。 “我知道。”贺珉摆弄着精致的腰带,无所谓地说道,“可你也看见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肯离开。” “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谁说我讨厌他?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我而牺牲自己,这个人一定是易海。”贺珉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认真地说道:“所以我更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四章 “为什么我要做这样的我?你以为我喜欢?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做过一件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生活所迫,因为我不想死!生在帝王家就不得不学会残忍和争夺。少邈,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秦少邈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贺珉对自己说的这最后一句话。贺珉的眼神是那么忧伤又那么决绝,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一直在发抖,也许这真的不是他该过的日子。秦少邈想。 秦少邈在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贺珉时,就觉得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之后时过境迁慢慢把这事淡忘了,也没再深究。直到今时今日,秦少邈才发觉,原来贺珉和少真有那么多共同点。他们这种人,生来就该被宠着被护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人世间一切的阴霾都与他们无关,在他们身边永远不该有尔虞我诈……可世上真有这种地方吗?秦少邈不禁苦笑。 贺珉曾无数次咬牙切齿地对告诉他,恨只恨生在帝王家。出于同情,他每次都随声附和,然而在他内心深处却涌动着一股说不清的羡慕与渴望。 若是他生在帝王家,即便没有被立为太子,也仍然有机会做出番大事来,人活一世岂能白白浪费?还不如…… 秦少邈猛地打了个机灵,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连他弄不清楚,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至高无上的权力有了企图。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个耐得住清静的人,而且也不怎么服管教,但犯上作乱这种事……可不敢随便乱想的。 一路上遇到了几个相熟地人。秦少邈若无其事地同他们寒暄问候,但心里却忍不住有了些别的想法。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的想法了? 如果真要起事,有谁会帮我呢? 他真能靠得住吗? 秦少邈盯着赵桓地脸有点出神。赵桓固然有张经过千锤百炼的厚脸皮。却也不是百毒不侵,世子爷那直勾勾火辣辣地目光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不自觉地微微垂下头。以避免与秦少邈对视,握扇子的手也愈发不自然。 自从王爷的断袖风波闹开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一下都暧昧起来了。 有人说,“王爷是断袖,那镇国侯世子能清白地了?他们俩可是在一个被窝里睡过的。” 有人说。“你别扯淡了,俩十岁的小屁孩懂什么叫断袖吗?人家那是纯洁的兄弟之情!再乱说,小心我代表广大正义人士告你诽谤!” 还有人说:“小时候不断不代表大了也不能断。兄弟+竞争对手的设定多有萌点啊,再结合某猪头作者玩cp的恶趣味,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最后有人对此八卦做了总结陈词:“在猪头作者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浮云啊浮云。” 王爷不愧是新一代优秀青年的表率,不仅为大家带来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更对群众关系地和谐发展起了十分积极的作用。 往常若是两个不熟的热血男青年遇到了,都发觉对方在看自己。免不了要展开些热烈但不愉快地对话。 “我x你爷爷,看什么看,不服啊?!” “你丫傻x吧。就你丫那操行值得老子看吗?” “你说谁傻x呢,有种再说一遍!” “说你呢。怎么着吧?” “找揍是吧!”个美丽的秃顶开瓢了。 但是,现在社会风气变了。大家都变得有爱了。 那命中注定地一瞥将两个原本陌生地人绑在了一起。 “你……看我干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告诉我,你就这么爱看我吗?” “哼,谁爱看你?明明是你先看我的。” “好,就算是我先看你地。那你,喜欢让我看吗?” “喜……喜欢……” “那我还想把你看得更通透一点……” chu一条写着“ck”字样的白色底裤凌空飞过,随后场景一黑,凭空出现四个白花花的大字----“一夜缠绵”。 赵桓的小心肝随着秦少邈荡漾的眼波颤抖着。要放在以前,他早腆着脸往前凑了,一边挤还得一边细着嗓子叫唤“世子,人家美吗?”不过如今,就是再借他俩胆他也不敢了。万一世子真没客气,李素该怎么看自己,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故意的? 赵桓呆呆地瞪着自己的脚尖,直至秦少邈神游归来。可他始终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想干什么是他的自由,与李素并无相干,为什么他还会在意那个人的想法呢? “你这是从哪回来?”秦少邈平静地与赵桓闲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的事情。 “哦,刚打王爷那回来的。”赵桓忙不迭地答道。 “是吗?”秦少邈用眼角向赵桓一扫,语气中透出些许酸意。和自己一起玩大的朋友居然被别人拉拢走了,这让秦少邈心里有点不痛快,哪怕这个别人是自己最喜欢的少真表兄。 “王爷派人去请过您了,可惜您不在。”赵桓看出了秦少邈的心思,赶紧解释了一下。 “看来王爷一定是弄到什么稀奇的好玩意了。” 第43章 秦少邈把玩着腰带上的玉佩,笑得有点不自然。 “那倒没有。不过是在府上演了出小戏,请大家过去一同看看罢了。” “哦,大家?”秦少邈的眉头悄悄皱起,“都有谁去了?” 赵桓说出一串秦少邈最熟悉不过的名字,都是早先秦少真回京城时,自己带了一起去迎的人。“他的记性倒好,一个都没落下。” 赵桓顺嘴应了一句,“王爷的确是个细致的人,别人对他一点好他都放在心上。他甚至连第一次见面时,我穿了什么都记得。”赵桓越说越高兴,奇*書$网收集整理秦少邈越听越觉得别扭,好像感觉自己被苦心经营的人际圈子给抛弃了。 “是啊,他的确是个细致的人,什么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秦少邈的手不禁按住了胸口,衣服下沁凉的翡翠坠子紧紧地贴着身体,仿佛早已与自己融为一体。 周五晚上去看了《明》的首演,相当地精彩啊,我基本上一直在笑……而且全是男演员,挺荡漾的。墙裂推荐大家去看,貌似下个礼拜剧团就会去上海了。 那天作为编剧的当年明月也去了,白皙、微胖,比我想象中年轻很多。这戏看的真是太值回票价了。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五章 “你相信命运吗?” “当然信。”秦少真摊开手,把那细细的纹路附于姬仲阳掌中,“现在我们的命运就重合了。” 伴着清风明月,泛舟于水上,这是何等的快慰啊。姬仲阳与秦少真偎在一起,透过船舱的小窗欣赏着岸边的夜景。这时,一艘装饰华美的大船从他们身边驶过,他们的小船立刻随着水波摇晃了起来。 “唉呀,这船是哪家老爷的?这么大的排场,把王爷都给比下去了。”姬仲阳笑嘻嘻地调侃着臂弯里的人。 那船上并没有什么标帜,秦少真当然也无从辨认。“哼,有什么好的?”他不屑地撇撇嘴,“那么招摇,万一真遇上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还不成了活靶子。” “这你就不懂了,俗话说的好装b一枝花,全靠范儿当家,你整天低调来低调去,别人会以为咱们很寒酸。” “我宁可寒酸也不当暴发户。” “你看不起暴发户?没有暴发户的税钱,能有你王爷的假清高?”姬仲阳越说越激动,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自打跟了你,我就没风光过一回,别说那样的大船,就连衣服你都没给我做过几件。” 秦少真被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世间最大雷就在自己身边啊,人生经历又丰富了,甚好甚好,以后再做噩梦就不怕了。秦少真偷偷地自我安慰了一下,随即坐直身子,将姬仲阳的脸按到自己肩头,充分体验了一把为夫的乐趣。 “要不等我向皇上讨个旨意。立你做王妃?保证每个月都给你做新衣服。”秦少真不怀好意地戳着姬仲阳的胸口,“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行啊。不用考虑了!”姬仲阳满意地答道,“大不了晚上让你上我一次。你要等不及晚上,现在也行。” 一口茶水,径直从秦少真鼻子里喷了出来。与此同时,另一张涨得通红的脸也打开帘子探了进来。 “化出个人形就以为自己真是人了?你个老不休有点羞耻心好不好?!”郎懿恼怒地低吼了一声,“公共场所。禁止发情!” “去你地公共场所,你个臭撑船的也敢跟本王妃放肆?!”姬仲阳顺手抓了个桃子朝郎懿砸去,又觉得攻击力不够,干脆娇嗲地瘫到秦少真膝头。“王爷你要替奴家做主啊,回头一定得罚他给我刷夜壶。” 秦少真红着脸推开姬仲阳,默默地躲到角落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分明在说,“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孩子……” 早已笑得直不起腰地咸池终于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了。“小姬,这船隔音不好。而且周围人也挺多。” 姬仲阳不明白郎懿为什么那么凶,顺嘴对咸池说道,“你和我们一起坐进来吧。别离老狼太近,跟他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结果话音刚落。两道肃杀地目光就把他冻伤了。 郎懿冷峻上翘的眼角即使在笑的时候也会显出几分倨傲。臭起脸来自然杀伤力更强,但没有办法的是。姑娘们就吃这套。 在那条被秦少真称为“暴发户”的大船上,一个水灵灵地大姑娘正闷闷不乐地趴在左侧船舷上,她简单的头脑里正思考着一个深奥的问题:我到底算不算失恋。 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所以算失恋。 因为我爱的人根本不知道我爱他,所以我连失恋的资格都没有。 “算,不算;算,不算;算,不算……”随着雪白的花瓣带着淡淡暗香落入河水,闻馨离答案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一心一意地折磨着纤弱的小花瓣,竟没听到身后地脚步。 “你在这念念叨叨的自言自语什么呢?” “没什么!”闻馨手一抖,残花轻盈的一个转体360度入水。“真地没什么。”闻馨怕被秦少邈笑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真理就这么随着河流东去。所谓人生长恨水长东,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秦少邈对少女心事一窍不通,不过他深深明白,别人不想说的不问。 “你看,这桥多美啊,和白天不一样。”秦少邈指着前面灯火阑珊地桥头说道,想以此打破尴尬地气氛。 “是啊,是不一样,就跟人似的。”闻馨忽然抬起头,认真地凝视着秦少邈地双眸。 “干嘛这么看我?”秦少邈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把目光移到水面上。 “我觉得你比白天更好看了。” 秦少邈从没把家里这个小妹妹当作女人看过,有时他甚至想,就算断袖也不能断个像她这样没气质没智力的……不过,正像她说的,这人一到了晚上好像就不一样了。不知月亮大婶施了什么魔法,秦少邈居然觉得闻馨沉默的样子还挺迷人的。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称赞自己的相貌,秦少邈在心底暗自得意。人嘛,总不会嫌别人夸自己夸得太多。 他略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庆幸天色够黑,否则要被人看出脸红就惨了。“好看?哪里好看了,还不是一个样子。”他假谦虚地正色道。 “真的好看了,你一定要相信我。”闻馨正直地吹灭了离他们最近的一盏灯笼,“这下又更好看了。” 秦少邈先是一怔后是一愣,趁这个工夫闻馨早已逃了。 “你个死丫头,竟敢说我只有看不清的时候才好看!”秦少邈笑骂了一句,随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岸边蜿蜒的灯火。 国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说的应该就是当下这种局面吧。真不忍心打破它。 贺珉这会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家?易海在哪?一定还惦记着那位不让人省心的太子爷吧? 尽管贺珉对易海很不好,可那完全是因为他怕自己出事,连累了易海全家。即便易海什么都不说,可他清楚贺珉是为了自己着想。 秦少邈被风吹得头皮发麻,冷是冷了点,但头脑也随之清醒了许多。以前,他担心少真,同情贺珉,结果十年过去后才发觉,原来天底下最可怜的人是自己。 没有一个人把他引为知己。 没有一个人愿意陪他看看夜景。 没有一个人把他摆在比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没有一个人……除了父母,没有一个人真正把他真正放在心里。 慢慢的,秦少邈觉得京城水面上的夜景并不像记忆中那么美了。小时候,他与少真坐在船头玩耍,后面船舱里不时传出他们父母的说笑声。如今,少真已经不需要他了。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六章 静谧的夜晚总是适合思考的好时光,一到这个时候,大家的脑细胞都特别活跃,别说智力正常的,就连智商20的都能迅速进化到21。 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只看到别人的优势,却总是忽略自己的优点,也许这和自己的眼睛没长到别人脸上有关。 权力是个好玩意,掌握天下命脉与大家的生死,你让人脱裤子他们就不敢脱衣服,你说天体王道他们就不敢说有伤风化,真是太有成就感了。可权力也是个烫手的东西,搞不好没吃到肚子里还把嘴给烫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对自己有个清晰的定位很重要。 于是在无数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秦少真搂着自己的朝服默默流泪,然后安慰自己,“做王爷,挺好。” 秦少真虽有坐皇位的心,却没有抢椅子的力,除了个王爷的名号屁都没有,就连府上的侍卫都是镇国侯从大内选出来的。一旦他与秦少邈起了冲突,恐怕不等外人冲进来,这帮侍卫就先给他解决了。所以他也只能认命,踏踏实实地去过小日子。 而如今这最有实权的正在羡慕那看起来最有人缘的,却不忘了那是因为没有掺上权力的色彩。 虽然镇国侯与皇上是亲戚,以前也一直合作良好,可说不准哪天就会翻起脸来,到那时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这年头,最怕的就是站错边,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与最不具威胁性的人在一起才是最保险的。 这世道,有权未必就是好事。因为周围地一切会推着他一直往前。而无权的人就没有这种顾虑了,到时候两手一摊不带走半片云彩,驾一叶扁舟畅游四海。装个世外高人,好歹还能落个善终。 同秦少真的不得不放手和秦少邈地高处不胜寒相比。贺珉的心情要更沉重些。 成长地烦恼始终伴随着这位胸无大志的小太子。 第44章 同很多皇室家庭一样,他与父皇的感情不过是请安叩首而已,所谓父慈子孝都是逢场作戏,他对父皇的惧怕要远远超过爱。 当然爱得少不等于没有爱。就短命、没留下其他儿子这两点来说,贺珉对自己的父皇还是有点爱地。但如果父皇临死前能把皇叔一起带走的话。那就更可爱了。 据说父皇生前跟皇叔感情极好,而父皇得的又是伤寒……怎么就没传染上呢?每每想到这点,贺珉都要感叹一句:“苍天无眼啊!” 老子死了,小的即位,这事原本简单的跟一似的,可这老的明明没卖过草鞋也非学人家草鞋大亨在咽气前搞了个什么托孤。估计是戏看多了,也想自己来一出,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好主意。 贺珉那年九岁,还没被立为太子。尽管他表面上跟一般的小屁孩差不多。整天想方设法逃避学习,其实小心思和明镜似的。他地母亲虽贵为皇后,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后台。要不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和个争气的肚子,还指不定在哪窝着呢。他很明白。若没有位身份高贵地母亲再来几个强势的舅舅。还是离龙椅远着点好。 出于人趋利避害地本能,贺珉从小就对装孙子这项技能无师自通。结果谁曾想……命运地磨盘一不小心转歪了。那些个有后台的王妃们还没来得及生下皇子,就通通成了寡妇。于是,作为唯一皇子地贺珉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 贺珉跪在父亲冰冷的寝宫外痛哭流涕,心里却欢喜得要命,琢磨着什么时候才方便把那些没生育过的老女人送出宫,然后再选些个漂亮的小妹子进来。至于那些小妹子嘛,数量不是关键,主要还得看质量,如果本国不够选,可以考虑到周边国家搜罗搜罗,这样一来还能让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不是个狭隘的民族主义者,真是一举两得。 结果,贺珉的小算盘还没打完,就被由皇叔摄政的噩耗击昏了。 他的皇叔与父皇是打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而且战功卓著,怎么看都比他更有皇帝的样。如果他这皇叔伪造个圣旨,自己当了皇帝,这到让他事了,可人家拉着他一口一个“臣定会为太子尽心竭力”反而让他忧心。 在他二十岁登基之前都要由摄政王代管朝政,这不是诱惑人家犯罪吗?往上爬谁都乐意,可真要一个人从权力的顶峰下来可就难了。要让贺珉相信,他的皇叔会老老实实还位于他,还不如让他相信自己以后会立个男皇后呢。 一想到易海,贺珉就觉得自己特不是东西,特对不起人家。人家三代忠臣,好心好意响应皇上号召把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送来陪皇子读书,后来皇子成了太子,陪读也成了侍卫兼打杂。给太监们治定值班表的活归他,如有需要,端茶、倒水、穿衣服、倒夜壶也归他干……于是,好好一个文武双全的有志青年,就这么成了未经手术处理的大总管。可即便这样,他还老不给人家好脸色看。 小时候,贺珉因为嫉妒易海比自己学业好,所以处处针对。幸好易海聪明,很快发现了矛盾的症结所在,偷偷学会了模仿皇子的字迹,然后主动要求为领导分忧,把皇子的那份作业包了,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长大后,贺珉不需要再为学习头疼,可他对易海的态度却越来越差。他不希望别人把易海看作自己的人,他更不希望自己出了事牵连到易海和他的家人。 就让大家把自己看出一个性格乖张不知好歹的小怪物吧,这样也好。贺珉懒洋洋地窝在躺椅上数星星,数着数着就想起了易海挨骂时不卑不亢的样子,随后漫天星斗仿佛都成了易海明亮的双眸…… “人活着真难。”他喃喃自语道。 “人活着真难。”秦少真枕在姬仲阳膝头,轻轻地叹了一句。 “是吗?好像是吧,人的事我还是不太懂。”姬仲阳安慰他,“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会永远陪着你。” “谢谢。”秦少真笑着拉过他的手,“这句话只有你说我才信。” 寒气愈发重了,郎懿却巴不得跳到水里游回去。船舱里那对卿卿我我的,根本不知道何为肉麻,简直太令人发指、太令人恶心、太令人……太令人……羡慕了。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七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每天都跟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差不多,毫无新意可言。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努力生活,不管是微不足道的愿望还是远在天边的理想,都值得尊重。人生不过寥寥数年,但要背负着空虚的重担过活,就显得过于漫长了。 但踏龙山上的妖精与人不同,他们最富余的就是时间,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是他们永远体会不到的心得。一旦他们明白了,他们也就不再是妖了,而是……人妖。 天姚坐在山顶的大石上,静静地看着下面跑来跑去的小生灵,不知在想什么。 一身红装的小狐狸远远地望着自家仙君,却不敢上前。她弄不清自己是害了什么毛病,只要一靠近天姚,胸口就会突突狂跳,再然后连话都说不清了。 天姚每天都坐在这里,一动不动,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变成石像。 现在,就是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一瞬。可这一瞬怎么这么长呢?天姚已不再渴望了解真正的人世,他的心已被自己囚禁在这座山上。只要白蘅芷在这一天,他就在这一天,他早已打定主意要陪他到天荒地老。 在这一个个等待的日子里,他忽然明白了很多,例如咸池在离开自己时的黯然与期待。那个时候,如果自己能够出言挽留,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可惜,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懂那热切的目光在诉说什么。即便懂了,选择就会不同吗?十有八九还是不会的。 生活就是在等与忍中度过的,在等与忍的交替中。每个人都游走于绝望与希望地边缘。在这个过程中,天姚一点一点地体会着咸池经历过的种种矛盾,只是他比咸池更执著。对等待的忍耐力更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厌倦,只是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自己地极限。 猫是一种奇妙的动物。既亲近又疏离。在那可爱地桃子形小脸上,镶嵌着最冷静最清明的大眼睛,谁也不敢说自己真正了解它们。 对于千篇一律的生活,白蘅芷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抱怨过了,人世间的姹紫嫣红都不足以再吸引他。在他看来。只有踏龙山才是属于妖精的地方,人妖殊途,终究还是离得远些好。可姬仲阳地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强求不来,他所能做的就是为朋友们保留最后一个栖身之所,让他们在最困顿的时候可以想到,有个地方永远不会抛弃我。 贺珉终日窝在秦少邈的小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门风最严的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易海每天都会过来转转。他知道贺珉一定会从窗子里看到自己,只要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守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他们从小生活在一起。易海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贺珉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注意;贺珉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叹息。都深深烙印在他地心里。 在人前。贺珉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呆相,还总爱找些个蹩脚的借口责备他。为此他没少收获别人地同情。贺珉总想把他赶走,他也明白那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可越是这样他越不可能离开。 假如有一天摄政王真地发动政变,假如那个时候贺珉身边只剩一个人,那毫无疑问一定是易海。 一场大雨下过,天气渐渐地开始转凉了,离秦少真地生日也越来越近。 大家都开始收拾夏天的东西,陪伴了人们一夏地扇子,终于被压箱底了。秦少真一边整理着箱子中的东西,一边开始胡思乱想。 这人一到秋天就爱假文艺假伤感,也不知是从哪朝哪代流行起来的爱好,好像到了季节不忧愁苦闷一把就显不出自己有气质。 一看到被闲置的小扇,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然后又推己及人地悲悯起世界来,也不问问别人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秋天是收获而忙碌的季节啊,哪有这凄迷的闲功夫,收粮食、做冬衣、赶棉被才是正事。当然,别人都忙着呢,也没闲情逸致去责备他“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代表我?” 秦少真重新将折扇展开,摩挲着上面描画精致的山水,这确实是把好扇子。只是季节过了,再好的扇子也派不上用场了。把它放进箱子里,说不定等明年该用的时候就忘记了呢。就跟这人一样,别看现在大家都对他殷勤的很,可再上过几年,谁知道又有几个人还会记得这世上有过他的存在呢? 一想到这里,秦少真不免有些难过。对原本就不怎么上心的生日,又愈发没有兴致了。 所有人都在为过冬忙碌着,特别是那两只兽性不改的老妖精,把玉米、腊肉在房檐下挂了一溜,至于床底下藏的米面那就更多了。幸好秦少真有先见之明,不许别人随意进入内院,否则非让人笑掉大牙不可。好好一个阳春白雪的王府,被他们完全弄成了田园风格。 姬仲阳早早就丢弃了自己热爱艺术的文艺男青年形象,跑到大街上找小贩买了一堆鸡毛鸭毛回来,这会正躲在屋里缝被子。虽然秦少真告诉过他,这些事不必由他亲自做的。可他就是不放心,非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估计是早年过苦日子过多了,心里有点阴影。他从早到晚不停地忙碌着,如同遭坏后妈虐待做苦工的小女孩,但人家乐在其中并不以为苦。 由于姬仲阳的贤惠,郎懿彻底从蓄窝这项费神费力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差事中解脱了,整天跟在咸池屁股后面乱跑。 第45章 “你这是花吗?怎么光长叶不开花?” “到时候等王爷过生日,咱们可别抱着一盆草上去现眼。” 养花的小哥脸都快气成叶子色了,只好指天发誓,若是开不了花自愿给郎懿刷半年夜壶,这才堵上郎懿的嘴。咸池抚着花叶一个劲地笑,什么都没有说。等这花叶落尽自然就是开花的时候了。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八章 在忘川彼岸盛开着艳丽而绝望的彼岸花,像火又像血,但也有人将它看作吉祥的象征,到底是悲哀还是吉祥呢?其实它只是一枝花,一枝红色的小花,有镇静作用,可入药……曜华在人间时,曾接触过它们,因为军中将士受伤后需要止疼,不过那样的它们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咸池管他讨花时,他说这花虽美但不吉利,不适合送人,可咸池却不以为然。现如今想想,的确够可笑的,那不过是枝花罢了,人怎么想它它就是什么样子。 彼岸是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的地方,然而世人宁可沉沦于俗世的无尽悲苦也不愿去到那里。以前他不懂,为什么那些灵魂会舍不得自己的记忆,即便那记忆中满是伤痕。后来,直到自己亲身经历过,他才明白,原来痛苦才是人一生中最割舍不掉的部分,就像疼痛总是会记得比较清楚。 传说它的香味可以勾起前世的回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个问题恐怕要让那个收到花的人来解答。 曜华石刻一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缺了心的胸膛仿佛也感受到了些许暖意。他由衷地希望这个收到花的人,日后在回忆起前世时,能够记起这辈子所拥有的爱。 “这是什么?”贺珉惊诧地瞪着易海手里那盆红得发黑的小花,美丽中透着一股妖异。 “我也不太清楚,是王府里的一位公子送给世子的,世子怕您一个人烦闷便叫我送来了。” “烦闷……他明知道我烦闷怎么就不送个花似的的姑娘来?”贺珉嘟囔着接过花,“他还要你送什么了?有没有点实用地?” “您冷了?微臣这就回去给您去取厚衣被……” “等等,不忙呢。”贺珉神色恹恹在软榻上坐下。“整天连个活人都见不到,你陪我说说话吧。”他瞪着易海微微上翘的嘴角,有点不满。“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您……很久没有单独留我一人说话了。”易海说着,随手摆弄起腰间地环佩。他的眉心微微蹙着。语气中难得流露出与年纪相称少年意气。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这样简直就像个被冷落地小媳妇!”贺珉失声笑了出来,“你要真喜欢和我聊天,等我登基了就立你做皇后,让你天天陪我说话。” “你还记得自己跟我多久了?”贺珉正色问道。 “除去您做质子的一年。有十一年了。” 易海纠正道,“不,是十一年五个月。” “不错,”贺珉微微颔首,“然后再加三天。”整整十一年五个月零三天,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在彼此眼中,任何一点细小的想法都不会被遗漏。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肯遂了对方的心愿。贺珉每将易海推开一步,易海就会上前两步。然后一个再推另一个再追……这种心照不宣地游戏,着实已经无趣了,不如索性把话说开。 “走吧。跟着我你会一事无成。”贺珉仔细端详着易海态度严肃的面孔,“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这一点我从小就清楚。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明白。” “易家的子孙都是干大事的。您是将要继承大统的人,还有什么是比跟着太子您更好的呢?”易海骄傲地抬起头。平视着贺珉,“还记得您小时候说过什么吗?” 贺珉目光闪躲,表情也随之变得略显僵硬。“小时候……小时候说过的话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哪一句。” “你说,如若有一天你得了天下,你定不会为了一己的威风和欲望去让百姓受苦。”易海突然用力扳正贺珉地肩膀,“你还说……” 贺珉随手甩开易海的桎梏,接着他的话淡淡地说了下去,“我还说,不管理由说地多冠冕堂皇、义正词严,最后真正在沙场上流血牺牲的总是普通人,所以战争从来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地。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知道吗?正是由于这句话,我才下定决心永远追随你左右。” 贺珉深情地凝视着易海,可没忍多久就欢快地笑开了。“气氛倏地一下变得这么沉重,我还不太适应。” 看到他这么欢乐,易海实在有点为难,嘴角在笑,可整体感觉却像是要哭了。 “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贺珉眯着眼睛凑到易海耳边,“你刚刚可没有对我称您。” 贺珉上扬地语调与搔在耳边的呼吸弄得他身上麻酥酥地,心跳也不由控制地加快了频率。他侧过脸,对着得意洋洋的贺珉看了两眼,然后做出了他这一辈子最出格、最逾越、最大胆的决定----捧着太子的脸啃下去。 前几些日子他撰文嘲弄秦少真断袖,没想到效果如此之轰动,能把秦少真害得如此之狼狈,也曾后悔过。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而且下手的竟还是自己最信赖的知己……做人啊,果真需要留点德。 贺珉愣了片刻,等想反抗的时候也来不及了。易海的功夫比他好力气比他大,平日就算让他三分他都赢不了,这会全神贯注起来更是令他挣扎无能。 贺珉靠在茶几边,衣袖拂倒了杯子,先按了一手湿漉漉,之后是茶杯落地的脆响。他的整个身体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早已无暇顾及那些琐事。 易海红着脸向他道歉的时候,并没有收获预想中的大嘴巴。贺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狠瞪着易海,然后趁他不备一把将他的衣襟扯住,往床上摔去。 贺珉扑上去,将他的脖子轻轻咬住,舔舐着他喉间的每一个颤动。 (我还不想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之后的场景请大家善用脑内剧场,自行补全。) 太阳快要落山了,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身边的人还在睡着,恬静的脸庞被夕阳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黄,这突如其来的的变化让贺珉有点不太适应,但也让他更坚定了开辟一片新世界的愿望。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他。 啦啦啦,侍卫受少爷攻,我的萌点可能就是你的大雷。没关系,雷雷更健康。 网友上传章节第六十九章 生日之前的头几天,王府里就没了安宁日子,时不常的就有几口箱子抬进来。开始,秦少真还不敢收,怕算受贿。结果两个老妖精轮番开导他,对他进行思想教育,“你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行贿的吗?”“这叫沟通感情,大家同朝为官,讲的就是个感情。”……他拗不过去,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虽说以前父亲也收过同僚们的礼物,但与这些相比,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秦少真之所以比他家老头收的东西多,倒不是说他做人有多么成功,他家老头有多么失败,这关键原因还在上头。 他家老头女人缘太好,势必就不会太讨同性喜欢,谁都怕自己的老婆跟他有点什么七七八八的破事给自己带绿帽子。一国之中,老婆最多的男人就是皇上,而当今皇上又偏偏是个好嫉妒的狠角色,尽管王爷从没敢向他的女人伸过爪子,可他都要防着些的,于是王爷总被冷落。皇上都冷落他了,别人又哪里还有热情的理由呢? 皇上派人送来的衣料一块一块地往王爷身上比,秦少真在镜前木然地转动着身体,脸上写满了厌倦。起初的新鲜劲都磨光了,好像穿什么都差不多。姬仲阳依旧殷勤地摆弄着那些颜色各异布料,希望找出一块最好看的。秦少真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人长得也端正,穿什么都不会难看,可姬仲阳就是不肯放过他。 秦少真用茫然的目光向咸池求助,咸池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认真回答着姬仲阳的问题。 “你看哪种颜色好?” “嗯,刚刚那个好像更庄重些,但这个似乎比较喜庆。”咸池寻找了片刻。又拿过一匹放到秦少真身前比划着,“再看看这个。” 于是。王爷的痛苦又重了几分。 咸池并非看不出秦少真的不耐烦,可姬仲阳忙得这么高兴,谁又忍心让他失望。是不是真正爱上一个人都会傻兮兮地呢?咸池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在笑什么?”秦少真盯着镜子,任何细节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我笑,自然是因为看到王爷仪表不凡。心中欢喜。” 秦少真以为咸池是在嘲笑自己,一张原本耷拉着的马脸又进而拉成了驴脸。姬仲阳完全沉浸在粉红色地幸福中,哪看得到秦少真的不爽?他示威般地把秦少真搂在怀里,“怎么,你也看上他了?” “当然,难道你觉得不应该吗?” 咸池装模做样地要去拉秦少真地手臂,被姬仲阳抓了个正着。“只可惜,他喜欢的人是我。”“那可不一定,也许很快他就会改变心意呢。”咸池的眼中闪动起异常美丽的光彩。“是吧,王爷?” 要不是因为足够熟悉,秦少真说不定真会以为咸池对自己有意思。咸池好像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只要他想,别人就无法把目光从他地身上移开。当然某人不在此列。 姬仲阳毫不怀疑秦少真与咸池的清白。可咸池那张挑衅的脸真的好欠抽啊……好想一爪子把这家伙抡回老家结婚去……才装了没几天的贤惠人妻,又暴露本性了。 第46章 “看什么看。你觉得自己比老子帅吗?!”姬仲阳情绪激动地甩开咸池,一副性感的小胸脯急促地起伏着,与平躺时表露着完全不同的感情。 咸池觉得姬仲阳发脾气的模样十分有趣,眼睛睁的溜圆直直地瞪着自己,没现原形胜似现原形,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只鸡似地,非要用实际行动给大家提示。 “喂,说你呢,别以为你是神仙我就不敢揍你!” “我……我自然是看你比我好看,所以忍不住多想看几眼嘛。” 咸池促狭的口吻,是个猪头都能听出那逆风传千里的怪味,姬仲阳不是猪头,所以他听不出来。相反地,他觉得这简直是咸池说过地最正直最诚恳最有可信度的一句话。“我也没你说地那么好,也就是一般好吧。”姬仲阳谦虚地一笑,“其实,你也不错,就是年纪大了有点残,可这也是在所难免地事,岁月如刀,刀刀都刻在了脸上。不过没关系,你要谈个恋爱滋润一下,想必定能向我看齐了。” 咸池呆呆地戳着,有点弄不清是谁的大脑完好度出了问题。正所谓:脑残不是病,残起来真要命。任他再伟大地英雄、再美丽的人儿(“人儿”请着重发音,并不要连读)都无法免俗,毕竟,出来混,脑迟早是要残的。 咸池转过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如同老僧入定,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干扰他…… “唉,看来我又不小心打击到别人了。人长得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啊,我太苦恼了。”姬仲阳同情地拍拍咸池的肩膀,“我忙完了,不打扰你找差距,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咸池依然呆望着镜子。秦少真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破裂的心再遭受粉碎性创伤。 “那个……”秦少真咬着嘴唇,喃喃细语道,“我觉得你……” “好久没认真照镜子了,”咸池猛地开口,把秦少真吓了一跳,那语气简直欢乐得不象话。“今天突然一看,怎么又美貌了?!真没天理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打击小姬的。” 咸池侧过头,对秦少真嫣然一笑,“决定选哪块衣料了吗?” 秦少真愣了一下,显然对话题转换的速度有点跟不上了,他随手拿起一块中规中矩的绛紫色锦缎,“就是它吧。” “不再看看别的?”咸池从底下拿出一块洒金的猩红缎子,作势要往秦少真身上比。秦少真被那鲜亮的颜色都快给晃瞎了,连连摆手,他还不想出去吓唬别人呢。 选好了衣料,之后就是剪裁缝制的事了。一直没有机会展示才艺的裁缝小哥激动得都快哭了,量完尺寸立刻开工,立志要给王爷做身比龙袍还衬人的好衣裳。当然主要还是王爷底板好,穿什么都好看。 一连几天,裁缝小哥始终忙碌着,连吃饭都是别人给他送。在一个明媚的下午,当他推开房门,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时,脸上绽放出了最满意的笑容。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章 年轻的时候,他曾像砍瓜切菜一样痛快地料理了十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又远远打发走了十几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他还记得当自己踏进老六家时,老六和他大肚子王妃惊恐的神情。那是他最没用最愚笨的一个弟弟,他向来看不起,于是就留下了他的性命。他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那几位最倚重的大臣,但又不能把他们全宰了,所以杀鸡儆猴并不时地吓唬吓唬猴就成了必须。 他很清楚臣子们的党派之争,却不加以阻止,反为他们添柴加火。他们闹得越凶,他就越开心。每天看他们在朝堂上互相指责,再看他们在折子里揪对方的小辫子,他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他坚信,这样让大家掐个不停,就不会有人有多余精力来分自己的权的了。他费了无数辛劳,装了20多年的善哥哥乖儿子,才好不容易坐上这个位子,为的就是享受那种掌握一切的快感,怎么能够容忍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呢? 他讨厌那些言官,给个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为了帮助这些人认清自己的地位,他不得已才砍了几个。他尤其讨厌那个叫夏清和的狗奴才,自恃有些军功又被自己宠幸过几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给他罗织了几条小罪,他非但不认,反而还嚷嚷着要面圣,与皇上当面说清…… 想到这里,皇上不禁握紧了枯干的五指。他轻声冷笑道,“这个贱奴,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这么惹人厌烦。” 什么为陛下护国,什么为陛下分忧?!你以为没了你。这天下就不是我的了吗?!你不过就是个奴才,跟这屋里的字画玩物并无二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喜欢了就多看两眼,不喜欢就撕了烧了砸了扔了。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夏清和,你这个蠢货,你以为在死在我面前,就能让我对你心存愧疚?你是在做梦。 他拂袖起身,骄傲地昂起瘦削的下巴。迎着夕阳地光彩走出了大殿。 他仰望着天边的华彩,夕阳很美,但很快就会落下,如同现在自己,尽管现在仍紧握着权力,但终究……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终究还是老了。那梦中的妖人害死了他地太子,也严重摧残了他的身体与精神,他不得不从那对碍眼地表兄弟中选一个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他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总有一天会死,而这个国家还要继续,可他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我要把自己辛苦得来的皇位给那两个小子?这样的怨念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不会让他们轻松如愿地。 已经是傍晚了,易海正在厨房烧饭。但秦少邈仍不愿意与贺珉结束这场两个有志青年间展开的谈话。 “我听说皇帝出生时都会有异象发生。”贺珉忧郁地托着下巴,“可我出生时是在大半夜。连个鸟叫都没有。” 秦少邈好奇地询问,“什么叫异象?” “就是什么满室红光、遍体生香之类的,你娘在生你之前梦见有龙钻进自己肚子里也算。” 秦少邈不屑一顾地哼道,“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看你是上古神话看多了。” 贺珉争辩道,“我是听别人说的,也没亲眼见过,谁知道呢。不过,依我看宁可信其有,最起码还能当个念想。” 秦少邈点点头,当念想这点他同意,要说天降异象时出生的孩子都能当皇帝他可不信。“真要说异象,我出生时皇宫上空一片漆黑,而周围却依旧晴空万里,这算不算异象?” “算,当然算!”贺珉兴奋地点头如捣蒜,“这就是,你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啊!到时候我要被我皇叔追得满世界跑,你可一定得收留小弟!” “你这会没被你皇叔追得满世界跑,我不也收留你了吗?”秦少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别说全国,就说这京城中有多少孩子在那段时间里出生吧,这要真算帝王之相我可惨了,得有多少竞争对手呢。” 贺珉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杀过人吗?” “你说什么?”贺珉冷不丁被这个尖锐的问题吓了一跳。“这……我当然没有。你呢?” 秦少邈也摇了摇头。 踏着别人的鲜血,踩着别人地尸骨往上爬,那该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啊!两个单纯的年轻人第一次认真思考起皇权背后地种种,别人的鲜血会顺着自己地双手浸透大地,别人地尸骨要成为自己通向成功的阶梯,任何阻碍自己地人都只能有一个下场---死亡…… 他们都说不清自己是否拥有这样泯灭善良的勇气,这种事永远只有在发生时才能知道答案。 秦少邈踏着夜色回到府上,恹恹地敷衍了属癞皮狗的闻馨,便去了祠堂。 每一件盔甲、每一把宝剑都与它们主人的画像和牌位放在一起,这个家族的荣耀是用鲜血换来的,而不是谁的恩赐,这个家族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这里的每一把剑都拔出来都是腥的,终结过无数生命的痕迹是无论如何都擦洗不掉的。 秦少邈作为这家族的一员,从小就懂得力量的重要性,只有最强大的人才能从战场活着回来,然而他却从没考虑过何种精神才能支撑这样冷酷的力量。杀掉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并毫无恩怨的人,是什么感觉?那个人也有自己的父母,也许还有妻儿,他们都在遥远的地方日夜期盼着这个人回家,这个人会疼痛、会惨叫、会绝望、会死亡……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生命,可自己却不得不将他毁灭,否则毁灭的就将是自己。 秦少邈猛地抬起头,他忽然觉得那些从小崇敬的祖先们此时就像狰狞的恶魔,他们或刚毅或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的都是超乎他想象的罪恶,就连他最亲近的父亲……秦少邈不敢再细想下去,他起身要跑,却与门外的父亲撞了个正着。 “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镇国侯温和的眼角已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一笑起来格外明显,但他没事的时候还是喜欢多笑笑,特别是对自己的儿子。这个孩子不仅是他生命的延续,更可能成为改变整个家族命运的关键。他相信这个孩子生来就是特别的,他不在乎后人会如何评价他们,他相信力量会让一切逆耳的声音平息,只要他的儿子和他的家族依旧矗立在这个国家的巅峰。 “我不去哪,只是累了,想早点休息。”秦少邈小声应道。他对父亲有了莫名的恐惧,紧张之下竟被门槛绊了一下。 “小心!” 第47章 父亲本能地伸出了手臂,健壮的儿子险些把他也带了个跟头。 “爹,您没事吧?!”秦少真紧张地拉住了父亲。 “我老了。”镇国侯悠悠地叹了口气,随后又开心地笑了。“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这当爹的怎么能不老呢。” 秦少邈怔了怔,父亲好像比自己矮了。可在记忆中父亲明明是那么的高大啊,仿佛自己一辈子都只能仰视他。秦少邈终于认识到,父亲真的老了,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统率千军的身影必须将由自己继续扮演下去。 “爹,您真的老了。”秦少邈觉得也许自己能管理的真的不止千军而已。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一章 一个人既然享受了这个家族带给自己的荣誉和优越的物质条件,那么他对这个家就有义不容辞的任务。秦少邈从小就被众人仰视,过着与太子不相上下的好日子,从某些方面说,他甚至比太子还幸福。对太子而言,父皇很大程度上只是个符号,而秦少邈却有个十分疼爱自己的父亲。 经过一夜的思考,秦少邈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把挂在墙上的宝剑取了下来,抽出那寒光凛凛的三尺秋水,从未饮过血的剑刃显得有些青涩,上面映着同样青涩的倒影。他咬了咬牙,慢慢绷紧脸部肌肉,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浮现眼前。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流淌着最无情的血液,用别人的性命换取无上荣光…… “不看了不看了,都是屁话!”贺珉把兵书往墙角一甩,舒舒服服地躺下身子。 “怎么,殿下觉得这兵书有什么不妥?”易海小心翼翼地拾起书。 “道理都是好道理,只可惜我都用不上。”贺珉枕着手臂,打起了哈欠。“什么用奇兵,攻其不备;什么实而示之虚,虚而示之实,这说的都没错,可本公子是光杆将军,就更别说什么用奇兵了,哪还用得着示?人人都知道我虚。” “殿下此言差矣……” “嗯,对,我还有你。”贺珉把易海拉到怀中,笑嘻嘻地说道,“到时候咱们一起投海去,也算得上生死与共了。你说这是不是好事一桩?” 易海苦笑着,连连点头。这太子到底真傻还是假傻。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好端端干嘛要投海去?谁告诉他前景那么悲观了! 易海把捡起的兵书重新塞给贺珉,贺珉虽然觉得看了也白看,可为了让易海高兴他还是接着看了。贺珉很聪明。只要稍微上点心,什么都难不倒他。易海对这点毫不怀疑。与贺珉在同个屋檐下一起读书、一起生活,他甚至比皇后更了解这个言行举止看似荒诞不经的小太子。 有一年,在爷爷的寿宴上,年纪尚幼的易海被父亲拉着与各家来贺地叔叔爷爷们见礼。宴毕之后,父亲又细细告诉他。哪位大人是哪位王妃的什么亲戚,是哪位公主的什么长辈。说来说去,直到最后父亲也没说到皇后地亲属。易海从小就知道,宫里有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皇子,一直很想见见这位大家口中地小魔王,却苦于没有机会。随着日子一点一滴地流逝,他对那位长在深宫里的男孩愈发有兴趣。 转眼就到了该正经读书的年纪,易海的父母正发愁请哪位先生才好,他的祖父就从宫里带了个令人振奋地消息回来。 贺珉虽然还没被立为太子。但贺家老头相信皇上是很有这个意思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选个老师和自己讨论上两个时辰。陪皇子读书,既能拜全国最有学问的人为师。又能亲近皇子,这份从小建立的感情可不是日后部的上。易大人拈着胡子笑的得意。这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对自己的孙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几天以后,易海打点好东西。乐颠颠地被爷爷送进了宫。皇宫很大,殿下很小,这是皇宫与贺珉给易海的第一印象。他规规矩矩地给殿下行了礼,但殿下却把厌恶写了满脸。贺珉有点茫然,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家人的庇护,也是第一次面对别人冷冰冰地臭脸。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弄不清怎么就惹殿下不开心了。他惶恐地瞪大着双眼,生怕皇子会责打自己,幸好皇子人还不坏,只是看起来有点凶罢了。 第一个没有母亲抚慰的夜晚,易海很不习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重新点起灯看书。还没看几页,他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赫然是披着外衣的贺珉。 易海吃惊地望着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和自己差不多高,只是因为瘦才会显得小。“是不是换了地方睡不踏实?”贺珉紧了紧衣服,“去我那睡吧。” 易海很想推托两句地,可看到贺珉微微发抖的双肩,他就什么多余地话都不想说了,只希望他能早点钻进被窝里。 打记事起,易海就是自己睡,突然枕边多了个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贺珉却全然没有害羞这方面地天赋,反而大大咧咧地伸开双臂,让易海伺候他宽衣。 又不是没长手,干嘛不自己脱?易海在心里嘟囔着。 当他摸到贺珉冰凉的身体时,才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殿下刚刚是披着衣服地,也就是说他那时已经准备要睡了……没想到他的心这么细。易海一感动,就把自己的一辈子给交待了。 那一晚,贺珉偎缩在易海的身边,觉得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挺暖和的,比自己睡舒服多了。从此,侍读又多了一项侍寝的任务。 渐渐地,易海熟悉起贺珉的习惯、喜好、小脾气,对他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很喜欢这个在人前摆架子欺负自己,又在人后对自己十分体贴的小皇子。伴着年龄的增长,他对皇子的喜爱也不断增加。 又过了一段时间,贺珉成了太子;再过了一段时间,因为战败,太子要去秦国做一年质子。在临别的前夜,贺珉和易海躺在床上说了许多许多,易海也懵懵懂懂地感觉到自己对皇子的感情并不止伙伴那么简单…… 太子不在了,陪读的没的可陪自然也回家了。对孩子来说,回家应该是最兴奋的事,可这一年易海却觉得比任何一年过得都慢。 他发脾气的时候,眼睛会瞪得圆圆的,有点吓人。 他高兴的时候,弯弯的眼中就像盛满了溪水。 他听先生讲课时,会不耐烦地四处乱看。 他听自己说话时,却是一心一意目不转睛。 他…… 他…… 看到任何人,易海都忍不住把他拿出来比较;遇到任何事,易海都忍不住为他设想。原来他已经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份,奇-書∧網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占据另一个人的生命。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二章 易海左手托腮,正望着窗外失神。小时候的记忆总让他魂不守舍,与贺珉共同经历的每个细节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易海忽然发觉屋里有点怪…… 贺珉刚刚还哀声叹气在床上不住地折腾呢,这会儿怎么突然安静了?该不会…… 易海默默地转过身,果然不出所料,贺珉已经抱着书睡着了,只差让口水把自己浮起来。贺珉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书从他怀里取出。易海对贺珉睡觉的天赋一直充满敬佩,别人都说心重的人容易失眠,依照这个理论,像贺珉这么爱疑神疑鬼的人应该睡眠很少才对,可他偏偏随便找个地方一歪都能睡。对贺珉的这项才能,易海多少年来始终自愧不如。 真的,睡觉也是一门学问。如果贺珉能把在这门学问上用的心,稍稍分一些给领兵、治国之类的“琐事”,一定可以做的很好。 易海在贺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摘下了墙上的宝剑。“你好好睡吧,我出去看看。” 易海拉开房门,行至中庭。他左手扶住剑鞘,右手紧握剑柄,似乎正防备着什么人。可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动静,易海的表情渐渐从冷静转变为不解;又等了一会儿还没有动静,易海的脸也从疑惑转变为无奈。易海作面瘫状说道,“花丛后面大树下面的朋友,请你出来吧!” 一阵后,终于有个姑娘起来了。 “x的,好好的没事养什么带刺的花,差点给老娘毁容了。”闻馨气呼呼地在肚子里问候着秦少邈。后来一不小心想到自己和他也是亲戚,以及娘亲地教导“女孩子应该文静”才算作罢。闻馨背着手,款派十足地踱出花丛。有模有样地向易海拱手一拜。“这位英雄好本事,居然能发现我。看来决非等闲啊!” 你那么老大的屁股露在外面,我长眼睛又不是擤鼻涕用的,看不见才新鲜呢。易海有点想说实话,又怕打击人家姑娘地热情,只好拱手还礼。“姑娘过奖了,在下只是猜测而已。” “能猜得这么准,也很难得啦。”闻馨眯着眼睛,朝易海步步逼近。这小哥好标致啊,这小脸、这小手、这小身段……一看就是能干活少吃饭的,是个结婚地好对象。难怪秦少邈这个混蛋整天往外跑呢,闹半天是偷偷藏了好料在外面。 易海不清楚那两眼泛着寒光的姑娘在琢磨什么,不过本能告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姑娘。你是……?” 不等闻馨凑上来套近乎,询问什么“公子婚否”一类的问题,贺珉就猛虎出栏似的从屋里蹿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醒的。又或者一直在装睡?反正动作是极其迅猛地。 “你别怕!”他一把扑住易海,随后泪光莹莹地侧过脸。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姑娘。你可以带我走,但求你不要为难他。更不要把世子收留我们的事告诉我爹娘。” 第48章 闻馨的下巴“当”地一声掉到了地上……这又是在唱哪出啊? 易海也不懂贺珉在说什么,但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睡觉是这家伙最擅长的,而说谎就是他第二擅长的,从小到大那谎话通通张口就来,而且说的声情并茂,有时连他自己都能被感动哭了。现在不管他再说什么,易海都不会感到吃惊了。 “我们的感情也许不容于世俗,但我对他是真心的,我们的爱可昭日月!”贺珉深沉地望着闻馨,“我不在乎我爹会不会打死我,我娘若不认我这个儿子也没有关系。姑娘,请你不要告诉他们他在这里,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还有,也不要告诉他们是世子收留我们地,世子是个好人,我不想牵累他……” 易海呆呆地站着,搞不清是该跟着贺珉一起即兴发挥,还是就站在这好。 然而,易海的呆样在闻馨眼中却被自动美化成因为感动而说不出话。 “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爹娘派来抓你们的。”闻馨流着泪从怀里掏出钱袋塞给贺珉,“来,都拿着吧,今天出门急,就带了这么多。你们俩虽然流落异乡,但住在这肯定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们地,在这京城里除了皇上就是我表舅最大。你们要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会叫秦少邈给你们送来的。”闻馨信誓旦旦地说道。 贺珉抹着眼泪感恩戴德地赞美了闻馨一通,临了,以一句“你们全家都是好人啊”作为结束语,送走了姑奶奶。 “这样就完了?”事情发展过快,易海仍恍如睡梦中。 “是啊,”贺珉拿过易海手里地剑,就要回房。“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做饭去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地怀疑,这一天秦少邈并没有往贺敏那跑,而是与几个不务正业的朋友出去玩了。可当他回到家,却发现了一些不太寻常地气息。 闻馨看他的眼神有点怪,似乎是崇拜?秦少邈以为是自己眼花,可揉揉眼睛再看,她还是一副星星眼的样子……再把脸转向自己的娘亲,好像格外的和蔼啊! 今天到底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怎么大家都怪怪的?秦少邈狐疑地环视四周,确定这的确是自己家没错,而眼前这两个他最熟悉的女人也是如假包换的真品。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本能告诉他,不要问,装傻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在饭桌上,他几次被火辣辣的目光蛰疼。他相信,即使被两把剑顶在喉咙上,也比被自己的亲人用奇怪的目光盯着看强。 “你们有事吗?” “表哥你吃这个,今天的虾仁特别香。”闻馨温柔异常地夹了一筷子炒虾仁,尤其那一声甜腻腻的表哥,简直能滴出蜜来。 表哥?她居然叫我表哥?这么多年她一直管我叫你”、“哎”、“喂”,或是直呼名字,怎么突然改称呼了?而且这个虾仁……平常她不跟我抢都算谦让了,今天居然主动给我夹?!她是不是把菜撒地上又捡起来的?秦少邈深情地望着碗里那三只颜色晶莹剔透的虾仁,感动肩头沉了不少。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三章 吃掉到地上的虾仁会被毒死吗?不会。 吃掉到地上的虾仁会变白痴吗?不会。 吃掉到地上的虾仁会欲火焚身不能自已以致逼迫他人ooxx酿成大祸而后追悔莫及痛苦一生吗?不会。 再仔细斟酌考虑后,秦少邈毅然将那三只身份可疑的虾仁塞进了嘴里。就这样,三只承载着粉红色少女心情的虾仁随着咀嚼、吞咽、消化、吸收的过程,成了秦少邈身体的一部份,而太阳一样炙热的少女之心则被漏勺眼睛+偏见思维给浮云了。 公主是在云诡波谲的皇宫中长大的,又有一位心思古怪性格阴暗的皇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见过?秦少邈自以为隐藏的不错,其实公主早发觉他不对劲。于是,闻馨便被表舅妈派去查看儿子行踪了。 往后的事情,正如前章所述,粗神经的姑娘被某个具有悲剧天赋的谎话精骗去了一袋银子以及难以估价的同情。粗神经的姑娘一想,我表哥这么侠肝义胆,我能出卖他吗,我能吗? 闻馨回到家,很深沉地告诉表舅妈,表哥其实是个有出息的人,他出门都是和xx家的小xx以及oo家的小oo这类有名的青年才俊一起探讨书本学问和治国大计,很认真的,咱们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公主对这个脑子不太好转的姑娘一直印象不错,故不疑有他。 每个女孩都曾在心底描绘过属于自己的英雄形象,他也许是以白马银枪征战沙场的少年英雄,他也许是除暴安良、匡扶正义的大侠,他也许是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的神医。他也许是特立独行、妙语连珠地鬼才,当然还有很多别的也许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无论那一种选择都是值得尊重值得肯定的,除非她地选择实在太异想天开。比如让人家长出猫的耳朵狗地尾巴就比较困难了。 闻馨虽然对耳朵、尾巴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可从天而降这样的条件也够强人所难了。她所畅想的从天而降是要很美型的那种。从高高地云端缓缓落下,然后一个华丽丽的转身站在她面前,再然后对她嫣然一笑,再再然后接一句极度缺乏创意的台词:“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绝对不能是从树上或墙头上跳下来。之后伴随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红着脸问她:“小姐,有针线吗?”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还没有一个属麻雀的男人飞到她的窗边。闻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既然找不到那身姿飘渺的人儿,至少也要找一个眼神有飘渺感觉的人。什么样的眼神会带来飘渺地感觉呢?也许很多人会说是水汪汪的桃花眼,那似醉非醉的神采纵使无情也有情,这种让人神魂颠倒又琢磨不透地美才最飘渺。可闻馨不知又是受了什么傻妞读物的影响。偏认为把目光越过她地肩头投向远方才叫飘渺,却从没认真思考过一个严肃地问题,你都被飘渺了。还能落下什么戏份? 少女情怀是唯美的,也是善变地。前一刻还对某人充满热情。一转眼说不定就发现更让自己有热情的人了。 “表哥,你在看什么?”闻馨悄悄地溜进书房。把下巴搁在秦少邈的肩膀上看他手里的书。 秦少邈就跟屁股被钉子扎了似的,一下就弹起来了。他走到门口,警觉地朝四处看了看,随即紧紧阖上了房门。他把书扣放在桌上,“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 “什么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闻馨奇怪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事?我只知道你一叫我表哥准没好事!”秦少邈沉着脸,生怕自己真有什么要命的把柄落在闻馨手里。“想要我干什么?你就直说吧。” “我真的不想要你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特别好。”闻馨眨巴着晶莹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秦少邈。 明明没有刮风,秦少邈却感到背后阵阵恶寒。啊冷!当一个人想要要挟你又非要故弄玄虚,通常说明这个人已经把你的尾巴牢牢抓住,相信你是逃不出去的。秦少邈迅速地在头脑中过滤着最近做过的每一件事,除了把贺珉藏在外面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了。难道她发现贺珉了?不过她以前没见过贺珉,肯定不知道贺珉的身份……嗯,一定要想办法搪塞过去才行。 秦少邈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从没被人跟上过。也就是说,他与贺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即便闻馨发现他在那宅子里留了人,也无法肯定贺珉的身份。只要他能说服她相信,那只是个因为吃喝嫖赌闹了亏空被家人赶出来的纨绔公子就好办了。 “表哥,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闻馨低着头轻声说道。 秦少邈心里一紧,静待下文。 “我不会告诉你娘的……” 秦少邈暗自嘀咕,不告诉我娘?哼,果然是来要挟我的。秦少邈抬起头,等着小姑奶奶向自己提条件。可闻馨除了一句“表哥,你人真好,你才是真正的好人!”什么都没留下,让秦少邈一时摸不着头脑。 一夜缠绵是很耗费体力的,所以贺珉醒的很晚,当然他不缠绵也一向起的不早。 贺珉在裹紧的被子里蠕动,与周公做起了最后的斗争。过了一会,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了旁边的人。他顺着衣袖,一直摸到那人的手,然后将那只手放到自己被棉被掩盖的脸上,可今天这只手却没有像以往那样亲热地抚摸他。 贺珉慵懒地掀开被子,一睁眼正迎上秦少邈憋笑的脸,被吓得惊叫起来。“你怎么会在我床上?你昨晚对我做什么了?”贺珉抄起被子掩住赤裸的前胸,欲拒还迎似的靠在床边。“你这个混蛋,我把你当兄弟,你却轻薄于我,真是禽兽不如。” 贺珉泫然欲泣的模样激不起秦少邈怜香惜玉的情怀,反而惹来一阵捶打。最后,秦少邈把他的被子一掀,将他光溜溜地晾在床上。贺珉浑身的汗毛都冻得竖起来了,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穿衣服起来了。 别看都这么大了,要叫他起床还得用小时候的招数。秦少邈走到窗边,故意趁贺珉还没有穿戴整齐就把窗子打开。贺珉缩着脖子,自然又是一阵“友善的问候”。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四章 在贺珉穿衣服的空当,秦少邈已大致了解了昨天的情况。幸好发现的人是闻馨,换成别人可就不会这么好骗了。反正现在只有两条路走,要不踏踏实实留下,要不收拾包袱逃难。坐在一起三个人经过商议,一致认为留下比逃走好。 第49章 刚被人发现就仓惶逃窜,岂不正说明心中有鬼?更何况,在这大秦国的土地上,无论跑到哪都没差多少,只要人家一句话都能给抓回来。留在皇上眼皮子地下兴许还更安全些。 既然大家就此问题达成了共识,剩下就没什么难办的了。 秦少邈与贺珉如果拉出来单看,只要不开口说话,都挺像国家栋梁的,可说不清为什么,只要他们俩处在一起,就总让人有不好的感觉。与他们在一起,易海看起来更像个被欺凌被残害被胁迫被虐待的正人君子了。 尽管易海的年纪最小,但生性聪颖,说话做事并不比那些比自己多吃过几碗饭的人差,否则太子伴读这么有前途的工作也不会轮到他了。贺珉那短命的父皇也许算不上慈,但对儿子的爱还是有的,所以才会把老易家乖孙子弄来给他作伴,不过之后伴着伴着伴到床上去就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溜须拍马惑乱朝纲的人当然不是好臣子,但好臣子也不一定非要摆出副三贞九烈的样子来,毕竟君不是登徒子臣更不是小寡妇,没必要搞什么授受不亲的一套来。对这点,易海是很有自己的见解的,他一直认为君臣感情和睦是国家稳定发展的前提,而他现在所做地正是这样。 辅佐太子是先皇交给他的任务。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即使他不与太子穿一条裤子,别人也不敢信任他。所以。他只能把宝都压在贺珉身上。既然都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那么。上太子地床也就无所谓了。 “你们俩,还是收敛些的好。”秦少邈瞪着贺珉与易海拉在一起地手,登时红了脸。 “世子此言差矣,殿下与微臣相交莫逆,这不正和了先皇的心意?”易海毫无愧色地与贺珉十指纠缠。“殿下报臣以十分的信任。臣报殿下以十分的忠诚。难道不好吗?” 秦少邈明显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上下齐心当然很好,可旁人的闲话也会很难听。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他与易海地差别了。同出身名门,同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但易家向来备受倚重,自然有些趾高气昂;秦家虽有世袭爵位,却无时无刻不小心翼翼,生怕一点疏漏就会被皇上抓住不放,自然行事谨慎。 “少邈。那些个不好听的话只要不听不就好了,要实在觉得不舒服,让乱说话的人永远说不出话也不是不可以。”贺珉近来心情甚好。愈发有王者风范,“古来便有书生误国。书呆子不要也罢。” “书呆子确实讨厌。可是……” “可是又怕用得着书呆子?书呆子的用处就是没事时陪着嗑牙,或是放在朝堂之上当个摆设。真正的治世之臣绝没有不懂变通的。”贺珉微微一笑。“最近可是有书呆子惹你烦心了?” 秦少邈深深地点了点头,“不错,近来有人上书,说太平盛世不需要这么多兵马,要皇上缩减军饷开支……” “要下旨削你父亲的兵权了?”贺珉兴奋地往前探了探身子。 “有你皇叔在,皇上怎么敢呢?”秦少邈轻轻地哼了一声,“看你这喜形于色的样子,该不会是想趁火打劫吧?” “趁火打劫?就我和易海两个人,实在有心无力啊,还是多等几年吧。”贺珉拉过秦少邈的手臂,“到时候也请你上朕地寝宫住几天,放心吧,朕不会用降礼折辱你的。” 秦少邈哈哈一笑,“好啊,到时候要轮到我被人追得满世界乱跑,你这明君可得收留我,给口饱饭吃。” “那是自然,以世子的威名,想在宫里谋个差事当然没问题,只是……”贺珉在秦少邈地脐下三分处做了个“割”的动作。 面对这么“好”地许诺,秦少邈免不了又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了。 望着窗外地朵朵白云,听着树梢上的啾啾鸟鸣,秦少真地心情岂是一个“苦”字能够概括的?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这时候他已经跟自己心爱的老攻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头上安营扎寨了,等到晚上,他们就可以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坐在书房里拟宾客名单。 那一个个熟悉的、不熟悉的、半熟悉的、半不熟悉的名字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越看越恶心。他还年轻啊,看到夕阳还有奔跑的冲动呢,难道就要这样终老一生吗?如果他一直生活在王府这块四方形的天空下,大概也不会感到惆怅,可他曾经自由过,了解了外面的广阔,又怎能甘心囚于樊笼之内? 他握着毛笔发了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就感觉不对了。“你不好好研磨,看我干什么?”他抬起眼角瞥了姬仲阳一下,“不认真干活,小心本王扣你的月钱。” “王爷,小的……”姬仲阳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可疑。 秦少真放下笔,仔细询问道,“怎么了?” 姬仲阳听四周没有动静,便唤来一阵妖风将门窗都紧紧闭了。“王爷认真的样子太好看,小的忍不住想要犯上了。” 秦少真抓住正往自己衣服里塞的鸡爪子,低声喝道,“别乱动!这人来人往的,被发现怎么办?” “放心吧,我听着呢。”姬仲阳说着,就把人往桌子上按。 秦少真一边担心弄乱桌上的东西,一边害怕被人窥到春光,哪有这份闲心?当然是奋力推搡。结果一个不留神,把新买的砚台砸到了地上。“啊!我的宝砚!”他低声哀号着。 “一块砚台算什么,别管它。” “怎么不算什么?很贵的。” “没事。” “废话,你当然没事,都是花的我的钱!” “唉呀,这么贵的东西我可没钱陪,所以只能以身抵债了。” “你个混蛋……”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五章 捧着碎成两瓣的砚台坐在地上,秦少真觉得自己的心都裂成八瓣了。好疼……还不如摔自己呢。摔了自己不过皮肉疼,比心疼强多了。 “怎么,还舍得这宝贝砚台呢?我都以身抵债了,你还不满意?要不我再抵一次?”姬仲阳兴致盎然地解起了衣服。 “够了。”秦少真悲愤地瞪着他,“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整理桌子!”当恋爱的甜蜜退去,秦少真越来越觉得自己亏了。自己当时一定是脑袋里塞了鸡屎才会让这个混蛋爬到自己身上……唉,年少轻狂,现在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姬仲阳笑望着那两道哀怨的眼神,亲切地拍了拍秦少真的肩膀。“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呢?将错就错吧,反正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随后又赶在秦少真开口之前用嘴唇把他的抱怨堵了回去。“等这辈子过去了,下辈子我还找你。” 秦少真愣了一下,眼中立刻堆起了晶莹的水光。他轻轻推开姬仲阳,“傻瓜,谁知道我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呢,你又到哪去找我?” “总会有办法的,天下虽大,但我相信,你是一定跑不掉的。”姬仲阳把自己的额头与秦少真贴在一起,“当初是你深夜跑到我房里的,又是你非要跟我走的,所以……” “所以我就活该生生世世甩不掉你?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 头一低,眼一闭,秦少真又回想起自己在边陲重镇时的情景。那天的天气很好,远远地他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近乎花枝招展的男人走了过来。作为一个有品位的人,按理说对这种艳俗地装扮应该是深恶痛绝的。可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无论他用如何挑剔的眼光去看,都只能看到艳而不见俗。似乎那些红红绿绿地颜色就是为这个人而生。再后来这个人坐到他了身边,到晚上他被一群人莫名其妙地追到了这个人的房间。再然后……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要是当初不看那一眼,也许一切会改变。好好地二十年,就毁在了那一眼上,不,不止是二十年。是一辈子,这一辈子全毁在了那一眼上。说不定还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为了那一眼,这代价付得也太大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姬仲阳的语气中透出些许慌乱,“难道生我气了?你……你不会真后悔了吧?” “哼,这辈子悔也来不及了。”秦少真扶着姬仲阳站起身子。两个人重新摊开文房四宝,直到暮色昏黄才将剩下的宾客名单写好,等核对完毕天已全暗了。 秦少真伸个懒腰,神情倦怠地直了直身子。“一晃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能吃的。” “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姬仲阳很有眼力价地帮他捏起了肩膀。“想吃什么还不都是你一句话地事,就算你这王爷当得有点窝囊,可还不至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我不是不习惯麻烦别人了吗?平淡的日子过久了。都忘记小时候整天被一群人围着伺候是怎么过的了。”秦少真把姬仲阳的手拉到胸前,吃吃地笑了起来。“说出来你可别笑话我。现在有时突然听人喊声王爷我都反应不过来是在叫自己。” “你呀。看来天生就是陪我躲在深山老林的命。”姬仲阳低下头轻咬着情人的耳垂,“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日的事情。”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可那不是你亲口说的。这种事本该我第一个知道,结果却是从别人那听来的……”姬仲阳地声音慢慢沉了下去,“你明白这种滋味有多别扭吗?” “是秦少邈告诉咸池的,又不是我说的,你有什么好别扭?”秦少真似乎是存心逗弄姬仲阳,不断用话头撩拨他。 “我……”姬仲阳一时语塞,实在找不出合适地词汇来描述自己的心情,只能干瞪眼。 第50章 亮天空照,花儿对他笑,小鸟说xxx,你为什么没背小书包?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一片花阴,两行柳影,本是谈情说爱旖旎缠绵地好机会,可有个人却偏要撅着屁股在地上挖土玩。 “把灯提高点,”咸池正忙着把盛开地花往盆里移,“再高一点,还看不清。” 郎懿提着灯笼,好奇地看着咸池。“我真弄不懂你了,一开始你不把花养在盆里是怕花不好活,这我还能理解,可为什么一定要大晚上来移呢?这天又黑又冷的,怎么就不能等明天呢?” “你不觉得这花到了晚上更好看吗?”咸池依旧在悉心工作,说话地时候连头都没抬。 这种血色的花郎懿是头一回见,可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的熟悉感。郎懿并不喜欢这花,不开花的时候像头蒜,开了花像头红蒜,但又必须承认它的确有种妖异的美,特别是在晚上,更引人遐想…… 作为一只能够以人类为食,长着尖牙利爪的肉食性猛兽,怕鬼似乎是天大的笑话。然而郎懿此时已连回头都不敢了,眼珠子吊在眼眶外面的、捧着自己脑袋的、只有下半身走路的、只有上半身在空中飘的、被凌迟的、被枭首的……各种各样他所能想到的鬼的形象,一下子全活跃起来了,它们仿佛正被这一簇簇妖异的红花指引着走向世界的另一边。 “好了吗?我们快点回去吧。”郎懿打个哆嗦,不禁缩紧了脖子。 “你该不会是也开始学人怕黑了吧?”咸池捧起花盆,对着他淡淡一笑,“忘本可不好啊。” 承认固然有点丢脸,但郎懿还是说了实话。“是啊,是有点怕了。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看到这花我就觉得怪怪的。” 听说这花会让人忆起前生种种,却不知是真是假。我们总觉得忘记很残忍,可谁知道记得会不会比忘记更痛苦呢?咸池抬起手摸了摸郎懿的脸,最熟悉不过又最陌生不过。“你……不喜欢这花吗?等过些日子我送你别的。你喜欢什么?” 咸池的手贴在脸上凉凉的,与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不,不只是手的温度不一样,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也许是灯照的,也许是花映的,看起来有些伤感悲凉,那写满风流的眉目此时也依稀透出些落寞。 郎懿不会说漂亮话,他所能说的都是最真实的想法。“我无所谓什么喜不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奇-_-書--*--网-qisuu."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六章 同样的月色撩人,同样的灯火煌煌,有的人陶醉在柔情蜜意之中,有的人却要准备脱裤子挨揍了。 “你不是说能把这画摹个八九不离十吗?”赵桓把李素手下的画拿起来看了又看,“怎么给改成猴子捞月了?” “什么叫猴子?我画的这明明是美人。”李素把画抢回怀里,再拿起旁边被撕成两半的美人赏月图对照一下。“嗯,只不过多了些创意而已。” 赵桓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随后喉中涌起一股腥甜。“这回是要被你害死了……” “没关系,你就跟世子说,是我弄坏的。” “本来就是你弄坏的!”赵桓气得直跺脚,“差事是交给我的,现在你把画弄坏了,难道就不治我的罪了?” “不是还有我陪你呢。”李素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陪我管个屁用,该掉的脑袋还不照样掉。”赵桓一甩袖子,狠狠地背过身去。 “不如咱们趁这个机会结拜兄弟好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能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善终了。”李素脸上流露出少见的认真,“和你一起,就算死十回我也不怕。” “你不怕,我怕!”虽然赵桓有点小小的感动,可还是很想揍这呆子一顿。“什么善不善终的,要终你自己去终,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对,你说的对,还是活着好。”李素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主意,“离王爷的生日还有几天时间。咱们找个技艺好的师傅重画一幅不就可以了,我这几年也算有些积蓄,想来……” “想来重赏之下必有能人。定可瞒过世子和王爷的眼睛?”赵桓微笑着抱起手臂,“李素。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智谋,在下佩服。” “是吗?你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呢。”李素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双唇。 “我夸你个猪脑袋啊!”赵桓平静地假面具终于带不住了,他紧紧抓起李素的前襟,“世子的东西,谁活腻了嫌脑袋沉敢帮你作假?即便有人肯做。你就不怕事情败露?将世子地真品换成假的,又把赝品送给王爷,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李素愣了一会,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去向世子请罪吧。画是我弄撕地,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更何况他本来就一直都很看重你,应该不会为这种事苛责于你。” 如果请罪有用,还要抹脖子干什么?话虽如此,但作用肯定是会有的。只不过未必能发挥出来。 一大清早,李素和赵桓就到世子的书房里罚跪去了。风流写意的明月美人已然天各一方,秦少邈拿着被撕成两半地画作。双手微微在颤抖。他无声地收起东西,默默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人。 诡异的安静令李素十分紧张。哪怕世子把他们拖出去拿棍子打一顿或用鞭子抽一通也比这来得痛快。赵桓尽管看起来和平日并无二致。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最近这些日子,他总觉得世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似乎威严了许多,而此时这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更证明他的感觉不错。 秦少邈把破碎的画放在一起仔细卷好,随后收进了一只做工精致但明显要比房中其他摆设要陈旧不少的小箱子中。“你们也是无意的,起来吧。”他地声音轻飘飘地盘旋在屋里,傻子都能听出其中的遗憾与难过。 那幅画赵桓看过,画的确不错,笔法娴熟秀美,乍一看像是出自闺阁女子之手。画中地美人香肩微露、发髻蓬松,虽是背影却更动人心魂,那种特别的感觉不是女人所能掌握地。所以赵桓以为画这幅画地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颇解风情的男人。 因为没有落款,故而无从分辨画者地身份,但看风格与熟悉的各家各派都不甚相同,想必不会是什么名家所作。如果这只是一幅普通的画,为什么世子会一直把它挂在书房,又为什么要把它送给王爷?要不是把画弄坏了,赵桓还真想问问。 现在把时间轴往回调八个时辰。 太阳余辉的照耀下,伴着归家鸟儿的鸣叫,赵桓来到了秦少邈的书房。 从小到大,这个房间他早已来过无数次,然而这却是他第一次和秦少邈单独在一起。这个院子很幽僻,平时便少有人来,这会儿兴许是世子有过交待,竟连一个人都不见。树影长长地拉在地上,一直延伸到门口,随着微风的吹拂轻轻晃动。 这样的气氛令赵桓有点紧张,这个时候他竟没出息地怀念起了整天拖后腿的李素。那家伙笨是笨了点,但总还算个活物…… 从外面的回廊远远传来了脚步声,赵桓赶紧放下茶杯站起身子,很快秦少邈就出现在了门口。他转身关上房门,随后对着赵桓亲切地一笑,“坐吧。” 世子虽说性格随和,但这样温暖的笑容也是很少见的。赵桓心里一紧,不由地垂下了头。世子和王爷接触的多了,说不定也会染上那种毛病……赵桓霍然抬头,正迎上秦少邈闪闪发亮的眸子,那眼底写满了挥散不开的柔情。 赵桓尽量将身体后仰,想以此拉开与秦少邈的距离,可秦少邈却越靠越近。 “今晚有事吗?”秦少邈沉沉的声音赵桓耳朵发烫。 “恐怕……不太方便。”赵桓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与意志。 “这样啊。”秦少邈露出些许惋惜。他走到一边,从墙上摘下一幅画,卷好后又细细包裹起来,这才交给赵桓。“既然有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明天帮我找人把画重新装裱一下,我是想拿它当贺礼给王爷的。” 赵桓眨眨眼睛,仿佛对剧情发展还没有充分的觉悟。“世子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秦少邈愉快地点点头,“对你来说这只是件小事,可对我和王爷而言就是大事了。” 赵桓又不甘心地提了最后一个问题,“怎么今天都没见有人?” “哦,这个嘛,每到开饭前都比较忙,所以只得怠慢你了。” 就这样,赵桓一失足成千古恨,瞬间的自我感觉良好毁了一个蹭饭的机会。可怜的他回到家,扒过几口剩饭就回书房看偷藏的精神食粮去了。 如果我们把没蹭着饭的痛苦比作被狗咬了一口,那赵桓之后的经历就完全可以当作被狼叼走了一只手。 李素吃完饭没事干,转着膀子满街晃荡也不知该骚扰谁,干脆就跑到赵桓这来了。他一看赵桓桌上卷着幅画,就要打开。赵桓怕他粗手粗脚的弄坏了画,便伸手去拿。结果,可怜的画就这么身首异处了。 赵桓望着失落的世子,简直有点希望被上司潜规则一下了,只他别再摆出那么一张“我被伤害了”的面孔。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七章 当你的朋友不小心做了伤害你的事,千万不要对他说“没关系”这样残忍的话。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你最该做的就是一记直拳打到他的脸上。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再对你存有什么所谓的“愧疚”之情,更不必再为是不是该用自己圣洁的躯体来补偿你受伤的心灵而纠结。 这幅画真的很重要吗? 第51章 为什么世子的神情如此忧愁?那画中的女人是谁?为什么世子要把她的画像送给王爷?难道她与王爷和世子都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啊,不可能,这幅画这么旧,肯定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会儿王爷与世子还都是孩子……不,也不一定,兴许他们就是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女性! 天啊,在人们光鲜美丽的外表后,究竟隐藏了多少浸满血泪的秘密? 各种混乱的思维在赵桓的头脑中勾勒出一幕幕挑战人伦常理的画面…… 李素讨好地走到秦少邈身边,“我们可不可以找人重画一幅?” “算了吧,别人是画不出这分神韵的。”秦少邈摇了摇头,“既然人都去了,还是忘记的好,兴许这也是天意。” 李素看看自己的双手,有点惊诧。不是吧,我还算替天行道了?他对这样的荣耀显然还不大能接受。 李素想了想,问道,“世子,那画上的人可是王爷的母亲?” 秦少邈的嘴角瞬间翘起赞许的微笑,“不错,而且作画的人正是当年六王爷。那年王爷获罪,一家人不得不离开京城,便留了些不方便带走的东西。其中便有这幅画像。之前,我已将大部分东西物归原主,唯独留了这幅画。想给少真个惊喜。唉……” 这回罪过大了,要被王爷知道。恐怕到他府上卖身为奴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赵桓那颗水晶般地少男之心顿时粉碎了。 秦少邈送走了那两个自感罪孽深重的可怜人,把小木箱重新抱出来放到自己腿上,喃喃低语道,“表哥,对不起。我不是不想把舅舅的画还给你,而是……而是真地不太方便。” 把时间轴往回调十年。 昔日热闹的敬王府一夜之间就萧条了,秦少邈望着正被摘下门匾有些不知所措。“敬王府”这三个字也许再不会出现了吧,就像他们再不会回来。舅舅除了有些憔悴并没有太多改变,他步履稳健、不疾不缓,与漫步在王府花园时并无二致,他地笑容依旧自信、他的言语依旧风趣。他重重地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叮嘱父亲多保重,下次再打仗还要活着回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简直就像场梦,秦少邈甚至还不敢接受这个现实。对他老说,王爷一家是除了父母以外自己最亲近的人。而现在他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王爷从车上取下一个小箱子,交给呆望着自己地少年。告诉他:“早跟你说斗鸡是门学问。也不知道你学会了多少。这里面装的都是我这些年的心得,送你吧。” 一回家。秦少邈就抱着箱子躲到书房去了。可怜的他眼泪还没擦净,就被箱子里的东西吓出鼻血了。画上那对造型优美、柔韧度良好的男女实在有点眼熟,舅舅的画是走写实风格的……“舅舅,我不是故意要看你和舅妈的,都怪你。” 就这样,王爷一个错手,把夫妻间地情趣用品当作从业心得传给了秦少邈。秦少邈从里面挑了张最适合大家一起鉴赏的出来,想还给秦少真,谁想到竟会被李素那双该砍的臭手弄坏了。至于剩下地那十几张画的存在,秦少邈这辈子都不会让秦少真知道。 “表哥,我那有你爹娘地十多张春宫图。”估计他要把这话说出来,当晚秦少真就得找人灭口,然后他就不用看第二天地太阳了,等到第二年,坟头的草应该都有半人高了。为了不破坏兄弟感情和国家稳定,他只好勉为其难地保守秘密了。 就这样,“春宫门”事件被永远地掩盖在了历史地尘埃之下。现在有一个尖锐的问题凸显了出来,没有了那幅小像该拿什么当贺礼?秦少邈痛苦地抱着头。时间来不及了,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与众不同的玩意来。他承认,他与秦少真的感情已不如小时候亲近,可亲人毕竟是亲人,他实在不想弄些个古玩珠宝一类的东西来敷衍应付。 这十年,要说发生了什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可就是弄不明白情分怎么就淡了呢?想当年,亲密的小兄弟看不见就想,看见了就高兴,现在那份热情都哪去了? 秦少邈独自靠在阁楼的栏杆边眺望远方。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仿佛被阳光罩了曾金黄色的薄纱。小时候,他觉得天空并不高,好像就在头顶上方;长大后,他发现不管自己登得多高,天空都不会离自己近一点。他这才明白,原来很多东西远比看起来的要复杂。 那天他带了很多人站在城郊的官道边迎接回城的秦少真。在看到秦少真的马车之前,他忐忑不安,心一直跳个不停,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先说哪句好。可当秦少真踏出车厢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都说不出了。 “表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闻馨微掩着被吹得叮当作响的珠钗说道,“这里风大,还是快点下去吧。” “嗯。”秦少邈懒懒地应道,“我知道,你先下去吧,别吹坏了。” “知道你还不走?”闻馨嘟着嘴拉起秦少邈的手。 “我……我想再多呆一会儿。”秦少邈漫无目的地看着远远的前方,他挣开闻馨牵扯,把手搭在栏杆上,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待在这喝西北风了。 闻馨叹了口气,也趴到栏杆上,“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如果有一个对你来说原本应该很重要的人,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你会怎么办?” 闻馨很奇怪地瞪着他,“那又怎么了?这说明我长大了,找到了更多更重要的目标。”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八章 “不!臣没有当死的罪!”秦少真痛苦的呻吟声化为一声尖叫,随后猛地从枕上弹了起来。他倚在床头大口地喘着粗气,背后阵阵发凉竟是早已被汗水浸湿。 “怎么又做噩梦了?”姬仲阳揉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揽住惊魂未定的人,“没事,躺下吧。” “嗯,”秦少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躺到姬仲阳的臂弯里,“又吵醒你了。” “这些日子你好像一直都睡不太安稳,出什么事了吗?”姬仲阳睡意全无,关切地支起身子。 “也没什么,我只是有点……觉得不太放心。”秦少真若有所思地扳弄着手指头,“皇上今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送我一份大礼。” 姬仲阳一听要送东西,立刻抖擞起了精神,“什么大礼?” “谁知道呢,不过就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才不会存什么好心呢。”秦少真无奈地笑了一声,“说不准是送咱们下地狱呢。” “那也好啊,有他送咱们一程,正省得自己走了。”姬仲阳打个哈欠不以为意地钻回被窝,“再强的人也逃不过衰老的命运,更何况你也说过他身体不好,传位给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迟早的事。为难你,对他有什么好处?” 秦少真何尝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但他更相信那把椅子的魅力。一个为了皇位可以抛弃血脉亲情的人,会心甘情愿便宜了他?打死他也不信。他甚至觉得那个应该称为伯父的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他所做的很多事,与其说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倒更像为了看场闹剧,体会一下破坏别人人生的快感。一想到那双阴翳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秦少真就连手脚该放哪都弄不清了。 这些话他不愿意说给姬仲阳听,他不希望这些阴暗的东西玷污了那单纯快乐地世界。浓浓的厌倦涌上心头,这样不得安稳的日子他一天也不想再忍了。明明没做亏心事却连个好觉都睡不成,实在不公平。 秦少真闭着眼睛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干脆睁眼不睡了。他探过身子,见姬仲阳已经睡成死鸡了,不忍心打扰,只好独自辗转到天明。 虽然不想,但该来的终究会来。不管是暴风雨还是龙卷风。都赶紧来吧!要杀要剐给老子来个痛快的!人家都失眠好几天了…… 年轻的王爷挽着俊美的情人缓缓步入正厅,即便有些人对这样地感情并不认同,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挺般配的一对。然而美好的事物往往都是表里不一的,例如外表上看起来庄重大方的王爷。其实心里忐忑不安;例如外表上柔情似水地“小妖精”,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妖精。 姬仲阳把手伸到面部表情僵硬的秦少真背后,轻轻拽了拽。“你好好的学什么面瘫?笑一个很难吗?” “不能笑,笑了就不严肃了。”王爷闷闷地问道:“昨晚说好的可别忘了。” “嗯,忘不了。”姬仲阳趁着招呼客人地空当低声回应道。 面子对男人来说总是特别重要。尤其是像王爷这种看起来比较成功的年轻男士。既然里子从来就没有过,那面子就更得顾了。所以在昨天晚上,他就特别叮嘱了那几位白吃白喝的。凡事以他地面子为重。换句话说就是,别怕肉麻,别嫌恶心,尽量表达出对王爷的崇拜与爱慕就行,假如要能再争点小风吃点小醋就更美好了。 虽然只是一件常服,但由于剪裁好再加上穿衣服的人本身底版就好,怎么看怎么透着气质。秦少真平时在外人面前一向有礼有节,但又仿佛刻意与大家保持距离。这样的态度令别人对他神秘的私生活格外有兴趣。 大家的眼珠子全都盯在王爷和他的小情人身上,只有秦少邈一直用目光追逐着咸池的踪影。 因为多用了心思,郎懿在咸池身上发现了许多过去没有发现地特别之处。咸池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当他扫过一群人的时候,他会让每个人都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是特别的;当他向所有人微笑时。他会让每个人都觉得他对自己地笑容是别有含义的。这让郎懿有点头疼,特别是当他发现秦少邈一直巴巴地望向这边时。 第52章 心里那叫一个酸溜溜,好像血管里流地都变成醋了。 郎懿把咸池悄悄拉到角落,“世子送了什么礼?” “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没送吧。”咸池托着下巴看向门外忙着核对礼单的管家大爷,“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没什么,好奇而已。”郎懿恹恹地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和咸池一起坐下。他不禁开始后悔答应秦少真的要求了,让他装出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到无所谓,偶尔这么玩玩也挺有趣的,怕就怕有那不长眼的家伙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来……要真有人敢对咸池怀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准备趁这个机会提出来,他可不保证不会做出什么有违王爷旨意的事来。 郎懿冷冷地对秦少邈投去一瞥,秦少邈刚好收到,也觉得自己失态了,赶紧转开头。但心思却无法马上收回。 皇上早说要给自己的这位好皇侄送上一份大礼,可直到现在怎么也没来?秦少邈和所有人一样,都焦急地等待着。 酒过三巡后,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连个开场序曲都没来得及准备。 秦少真跪在地上,从太监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半个兵符。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不自觉地看向秦少邈,刚刚还神采飞扬的世子此刻已面如死灰。京城的兵权从来都是由皇上亲自掌握,如果没有皇上的命令,这半只兵符也和普通的废铜烂铁没有二致,这一点出身将门的秦少邈自然比谁都明白,但他更清楚这背后的含义。 不晓得秦少真在皇上面前究竟都说过什么,不过肯定是很合皇上心意的,真没想打他还有这么一手。不过这也无所谓。秦少邈不屑地挑起眉梢,想为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立威,谈何容易啊! 秦少真一直低着头故意躲避秦少邈的目光,尽管没有看见,他也能想象到秦少邈的表情。秦少真暗自苦笑,这回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可算高大一回。 网友上传章节第七十九章 人这种生物实在是太脆弱了。既没有尖锐的牙齿,也没有锋利的爪子,甚至连逃生的翅膀都没有。所以为了保护自己,人类只能善用头脑。网作为一个男人,无论他在恋爱中扮演着什么角色,都不会改变这个根本属性。男人,不仅要有头脑,面对困难时更需要勇气。年轻的王爷缓缓抬头,环视着对自己投来异样目光的众人,浮起浅浅的微笑,他右手挽住心爱的情人,又用左手按住胸口。这是他此生作出的最重要的决定之 “王爷心悸症发作,晕过去了!”美丽情人大惊失色,慌忙跪下扶住软软倒地的王爷。 美好的生日宴就在一片混乱中草草结束了。 “人都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姬仲阳阖上房门,低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总算先躲过一回。”秦少真睁开眼睛,坐起身子,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多亏你手快,否则非摔疼我不可。” “哼,我当然手快了,一开始差点被你吓死。”姬仲阳对着装病的人狠推了一把。 “唉呀,我又晕了。”秦少真顺势倒下,两眼一闭继续装死。 “真的?”姬仲阳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又在耳垂上咬了两下,可秦少真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装死到底,仍旧一动不动。“还不打算起来?”姬仲阳长长呼出一口气,“再不起来,我可动手了。” 他见秦少真还没有睁眼的意思,便两手往他肋下一插。秦少真立刻大笑着从枕头上挣了起来,不断推打着袭击自己的家伙。 “什么事这么高兴,连半死的人都能笑活了。”郎懿开门进屋,讪讪地说道,“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装的?”他走到床边,把滚成一团的两人拉开。“少真,你好歹是个王爷,手里有点兵权难道不应该吗?有什么可怕的?” “这兵权是虚的,有不如没有。”秦少真老老实实地重新躺好,让郎懿帮自己盖上被子,“与其让大家对我另眼相看。我还是觉得看不见比较好呢,我这辈子是注定有不了出息地。”秦少真空洞地望着房顶,随意摆弄起额前垂落的头发,年轻人的玩世不恭何尝不是压抑的无奈与自暴自弃呢? 太阳永远从东边升起,水永远从高处流下。自然界的规律很好掌握,但人生的变化可就多了。 秦少真枕着手臂浮想联翩。如果自己打定主意要与表弟争个你死我活,势必只能从暗处下手,而对方只要找个借口就可以大大方方将他拿下,实力过于悬殊的对决真是没意思。特别当自己是较弱地那方时。既无权也无势,算不上聪明,怕死怕疼。除了脸好脾气好心眼好没什么优点,这是秦少真对自己的评价。 如果连我这样的人也能在某种强大因素的帮助下翻身称王……那这还真是一出毫无悬念并且白烂到家的低级宫斗戏。天啊,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出耽美纯爱偶像剧呢!秦少真在心底哀号,但他很清楚召唤作者改戏是没戏地。既然不能以吴彦祖的幸福来要挟作者删文重发,往后的日子就只好靠自己了。 鼓起勇气的秦少真再次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一把抓住郎懿的手。“听说你心黑手狠毫不利己专门害人,能不能帮忙把我表弟暂时弄成傻子?” 郎懿微笑着摇摇头,同时把右手偷偷伸到姬仲阳背后用力掐了一把。 秦少真不甘心地再问:“那暂时把我弄成傻子可以吗?” “暂时变傻恐怕有点难度。要想傻一辈子我到可以帮忙。”郎懿磨着牙坐到床边,“王爷不会连装傻这么老套地办法都要用吧?” 装白痴确实是件没创意没气质还破坏形象的事,可事实证明还是挺管用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爱用者。要装傻装得像也不难,把食宿全搬到茅厕进行。不由别人不信。可要真这么做,会给大家地生活带来不少困扰。秦少真是个心眼好的好孩子。当然不忍心干这种事,于是装傻的计划也被推翻。 身处暴风圈中央,还有别的脱身之法吗?秦少真想不到,智囊团也没办法了。手长在自己身上,自己不做很简单;脑袋长在别人脖子上,要让别人不想就难了。如果秦少邈真认为自己是处心积虑要与他争皇位,那可就惨了。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骨肉相残的戏码已经演了太多遍,似乎也不怕再多一遍…… 秦少真苦恼地抱着头。他深知,如果跪在秦少邈脚边哭喊什么兄弟情谊手下留情之类的话肯定会被一脚踢开,但要做出一副要杀便杀的大无畏状十有八九能保住性命。当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秦少真的理想生活是:睡觉、吃饭、睡觉、吃饭、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睡觉……然后第二天循环。无论死罪还是活罪都不在他地计划范围内。 门吱地一声开了,咸池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秦少邈心爱的佩剑。月光照在他光洁的脸上显出凄凉的颜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少真认得那剑,是表弟平素挚爱从不离身,现在怎么会交给别人?秦少真往姬仲阳身后缩了缩,“你不会是拿了秦少邈的好处,准备替他料理我吧?”“不,这是他送给你地贺礼。” 把贴身的利刃当做礼物送给别人,可以有很多解读,例如保护、承诺、爱与和平以及赐你抹脖子等等。但心情不好地人,多半会把它当做威胁的表示。而秦少真现在的心情刚巧非常不好。 他怎么能这样呢?也太沉不住气了。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我吗?好吧,他确实吓住我了。秦少真深深地吸了口气,已不想再说兄弟之情的寡淡……他更关心自己的未来,他还年轻,大把的好事还没经历过,他不甘心。 他会因为欲加之罪被关进某破败不堪的小院子里,与自己心爱的人从此天各一方,只能看着同一个月亮来思念来回忆,直到有一天,那张原本清晰的脸被岁月的尘埃掩盖,变得模糊不清。时间变得不再有意义,每天的生活就是给路过的老鼠们起名字,再不用问镜子自己是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因为自己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别人出现…… 不,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是秦少真短暂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因为他又做出了第二个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躲。 但是,惹不起就一定躲得起吗? 网友上传章节第八十章&后记 “这个月还有什么借口没用过?”秦少真黑着脸坐在床边,一想到明天又要上朝,又要面对大家异样的目光就浑身不对劲,比女人的妊娠反应还痛苦。 姬仲阳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账本,这可不是普通的账本,上面记的不是日常开销而是王爷用过的所有请假借口。姬仲阳迅速地翻了一遍,“这个月你总共伤风两次、痔疮三次、崴脚一次,比上个月少请假四次。” “那不错啊,明天就说我胃疼好了。”秦少真笑眯眯地在床上滚了两下,惬意的样子很可爱。 虽然姬仲阳很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个表情,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的。“不行,这个月皇上身体不好,有十天没上朝了,刚说有点起色,你又怎么能请假。” 真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的效果,秦少真偷懒的热忱立刻被浇熄了,从头到脚都凉下来了。只好怏怏躲进被窝里蜷着。 “既然这么不想出去见人,为什么不找个一劳永逸的借口呢?”郎懿托了一盘点心回房宵夜,听到声音就顺便进来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郎懿出的主意十有八九是馊主意,可姬仲阳仍对他抱有一成希望,“如果能让少真脱身,往后你让我干什么我都不说二话!” 第53章 说完还不忘大义凛然对秦少真看上一眼。 “我好像也没什么可让你干的。”郎懿眼睛向上转了转,“不如给我唱首歌吧,只要别像鸡叫那么难听就行。” 这话说的太过份了,居然取笑姬仲阳最引以为傲的高亢歌喉。“对不起,小的只卖身不卖艺。”姬仲阳的面部表情略显僵硬,但终究还是把怒火压了下去。“您要有力气活需要帮忙随便吩咐。” “其实办法很简单嘛,让少真装病,然后一病不起。最后一命呜呼,多干净利落。” “这个办法确实一劳永逸,可我有个问题。”秦少真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如果皇上觉得我死因蹊跷,要验尸怎么办?” “这个嘛……”郎懿摸了摸下巴,“然后自己把肚皮缝上?” 这个难度太大,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来。之后郎懿又建议秦少真可以考虑装中风。这样什么都不用做整天只要老老实实地躺着就行,顶多流点口水再稍微失失禁就差不多可以蒙混过关。但秦少真从小连挖鼻屎都要背人,自然坚持不肯牺牲形象,于是又被驳回了。他仰头问天,老天默然。 难道命运的齿轮把他转到了炮灰男配的位置上了吗?嗯。那到未必。毕竟很多时候男主也能光辉地嗝屁着凉,像枭首、凌迟这种比较容易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地镜头大可以分配给他们。 秦少真还在为躲避上朝耍赖,姬仲阳又要在一旁安抚。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演一遍,郎懿对此早已见惯不怪。他转头要走,却被墙角处的一抹殷红所吸引。 血色的红花姝艳娇丽。看久了恍惚间会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听说,这花可以让人想起前生的事。”郎懿蹲下身子,端起角落的花盆。“你们相信吗?” “当然信。”恩爱的情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之后还不忘相视而笑。这温情脉脉地气氛令郎懿觉得自己很多余。 他们说“信”,不如说“希望”,希望可以借着这花找到对方,再续这一世的缘分。而郎懿与他们不同,他是真的相信,和那花待得久了,在他的头脑中竟会偶尔隐约出现些莫名其妙的地画面。他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却分外真切,那难以言表的疼痛犹如一刀一刀剜在胸口。他悲伤,他愤怒,但又弄不清为什么悲伤,为什么愤怒;他渴望将别人践踏撕碎。却又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不可名状的压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他觉得自己的脾气好像变得更糟了。 夜半时分。大家都睡熟了。一个比夜色更深的黑影从房里敏捷地闪了出来,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你要去哪?”咸池不知是躲在了什么地方,在他说话前郎懿居然没有发觉。 “去会个故人。” 郎懿以为咸池会问很多,但他只说了一句,“不要给别人惹麻烦。” 郎懿地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咸池目送他一点一点地远去。从始至终他没有回过一次头,对他来说,是不是只要走到路上就无需回顾?这种死硬的脾气,还真是不怎么可爱,难怪他挚爱的人要犹豫。幸好自己和他是同类,只要决定去做就一定做得彻底,不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人生短暂譬如朝露,时间会改变很多事,感情似乎也变得不太重要。可对于那些漫长地生命来说,将自己的感情置于一个难以触摸不容易厌倦的高度则显得尤为必要,大概是因为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太难受了吧。 用血与命写就的生生痴缠,时间也无法令它沉淀,不可断绝的怀念指引着怨恨的脚步。当断不断,才使挚诚的爱恋变成三个人共同地枷锁。 咸池低头苦笑,自己的命果真坎坷。不晓得远方山野中的两个人还好吗?没有他夹在中间,天姚是不是过得更舒心了呢?咸池忽然感觉好累,他不由地开始怀念起过去无欲无求的清淡生活。 每个人都渴望自己得到自己没有的,但得到了就真地符合自己的想象吗?这恐怕只有得到后才会清楚。 空旷地寝宫里灯火通明,香炉上方青烟缭绕,院子里站满了等待的人。 疾病的魔爪已把床上的人折磨得不堪一击,曾经亲率大军远征四方、亲手了解过无数生命的人如今已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他很明白外面的人在等什么,他那个谦卑恭敬的妹夫已经喂了那些人太多年。现在只要他一断气,外面地人就会立刻拿着圣旨去向新君请赏。 哼,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如意的。兵符应该很快就要送到敬王爷手里了,到时候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干枯的嘴角泛起一丝阴笑。鲜血、焦土,那些地狱般的景象令行将腐朽的生命又多了点活力。 “你来了?”床上的人抬起眼皮,平静地望着帷帐后黑影。 郎懿无声地走到龙床边,与床上的人对视。 “看到我快死地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看着别人像蝼蚁一样在自己的眼皮下挣扎,是不是很想踩上一脚将他碾碎?” “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这么想要你死呢。”郎懿表情厌恶地卡住病人的脖子。“我们的游戏已经玩得够久了,现在是时候结束它了。”郎懿手里一紧,很快便感受到了死亡的沉重。 灯火仍旧无声地燃烧着,郎懿重新隐入黑暗,仿佛这里从没发生过任何事。郎懿回到王府没过多久。就听到了外面地声响。大家来到前厅,王爷刚接完兵符,很快又得到了皇帝驾崩的消息。秦少真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清澈的眼中满是惶恐。 多日没睡过安稳觉的镇国侯两眼通红,但精神却格外地好。等了几十年。那个坐在自己头上地魔鬼终于死了,真是国家大幸天下大幸。他松开紧握剑柄的手,微笑着接过内臣从衣袖中递过来的密旨。交给儿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明天一早,他就会看着自己地儿子坐到那个位子上。任何阻挡他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布置好府内的一切事宜与城外驻兵,镇国侯来到儿子房内。 “爹,你看。”秦少邈剑眉纠结,赶忙把圣旨拿到父亲面前。镇国侯看后,一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前胸剧烈地起伏着。继承人的名字是空的,这果然是皇上会干的事。 秦少邈看着那扎眼的空白,忽然想到贺珉曾说过,易海很擅长模仿他的字迹,替他写地文章不光老师看不出破绽。就连母后都认不出来。“爹,我有办法了。”秦少邈装好圣旨。疾奔外宅而去。大晚上被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原本很是郁闷,可一听说这样的大事,贺珉和易海马上就清醒了。 易海拿凉水洗了把脸,又再纸上练了几笔,便毫无破绽地在圣旨的空白处补上了秦少邈的名字。秦少邈谢过之后,少不了要承诺些好处,正是皆大欢喜。 城外有大军包围,秦少邈又手握圣旨,这位子当然坐的稳当。他昨晚在拿到圣旨时就知道了,京城地兵权已完全掌握在秦少真手中。对此,他什么都不想说,如果秦少真不傻,应该会自己提出来。 果然,在他说完那番套话之后,秦少真伏拜在地,借口自己无德无能,无力担当要职,便呈上了合而为一的一双兵符。不仅如此,他还执意要离开京城。秦少邈虽然有些不舍,但见他言辞恳切,终于还是同意了。 “走了也好,免得互相猜疑,反而伤了兄弟情分。”郎懿帮姬仲阳把东西放到车上,“你们准备去哪里?” “不知道,天下那么大,走到哪算哪。”姬仲阳洒脱地一笑,“你们也保重吧,后悔有期!” 车轮伴着笑声,消失在了薄薄地尘雾之中。 “我……有话和你说。” 郎懿转过头,期待地凝望着咸池。“是一件关于你们三个的前尘往事,我本打算永远瞒下去,对不起……”咸池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郎懿的脸色逐渐阴沉,在微冷的清晨化成彻骨森寒。 “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 “是的,我希望你可以永远跳出与他们的纠缠。”咸池的语气哀伤,“对不起。” 郎懿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半个字。咸池默默地望着他模糊的背影,他却始终不肯回头。咸池也转过身,朝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也同样没有回顾。 相聚相离,不过短短十余载,却仿佛终结了生生世世的爱恋。过去种种是对是错,亦不再重要。曾经……曾经……曾经有个人让我爱过、错过、疼过,足矣。 完结! 后记 新皇登基,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一连发了几道爱惜民力的命令。过了几日,又立表妹为皇后。 几个月后,邻国太子继承大位。两国开边境互市,再无争端。 咸池回过一次踏龙山。天姚和白蘅芷仍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尽管没有对彼此承诺过什么,却早已习惯了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 习惯真是种可怕的东西。咸池想,兴许自己只能习惯孤单。 游历过很多地方,数年后咸池再次回到京城。地方依然是记忆中的地方,而人却换了。咸池走过曾挂过“敬王府”三字的宅院,笑得有点无奈。 这些年,他走了数不清的地方。每当他抬头看到湛蓝的天空,总忍不住回想起那个眼含讥诮的男人。也许绕过下一个街角,我们就会再次相遇。走在京城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咸池又燃起了这样的想法。 转过街角,他并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却看到远处围了一群正看官府布告的人。从人们零零碎碎的议论中,咸池得知,原来是皇上立了太子。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毛头小子也要立太子了。 第54章 咸池微笑地望着远方,重新迈开脚步。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跳忽然加速。他想回头又不敢,只好僵立在道路中央。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响后,熟悉的重量压到了肩头。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咸池一把握住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转过身子。世界顿时模糊起来,周围的人仿佛全部消失不见,时间又一转回到当年。微凉的雨夜,他躺在床上,微凉的吻落在他的脸颊、唇边。“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那晚我并没有醉。” “我知道。”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