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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u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保卫延安 > 第25章
    自己成天跟战士们一块滚,有些问题硬是看不见。李政委一来,那些自己看不见的问题又偏偏跳出来露丑!周大勇那颗年青而要强的心,让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攫住在审问。

    李诚感觉到周大勇的心情了。他说:“你还在想牛子才的家信?很恼火吗?嗬,同志!指挥员、政治工作人员,要像父母亲一样爱护、关心战士。这样,万千劳动人民的父母,把子女交给我们带领,才会放心。看来,牛子才家里来信的事,你根本不知道。”

    周大勇秉着他爽直的性情承认:“不知道!”

    李诚说:“好干部连他的每个战士睡下说什么梦话,怎样磨牙统知道。好的干部是战士思想情绪的体温表。你注意到了没有?咱们在老乡家里驻扎,老乡的女人抱着个吃奶的孩子。那孩子咿咿呀呀说话,咱们什么名堂也听不出,可是那位母亲全听清了,而且很有味道地和她的孩子谈话。有时候,老乡的女人在院子里筛麦子,突然,她跑回去给她刚出月子的孩子加件衣服。我问过老乡的女人:为什么突然要给孩子加件衣服?她说,她觉着她的孩子需要加件衣服。瞧!原来母亲和孩子的感觉是相通的。一个干部应该是最好的母亲!多想一想,周大勇。生活中到处可以学习,去,该睡觉啦!”

    李诚和周大勇谈罢话以后,穿过树林,踏着地下厚厚的落叶,朝团首长睡的棚子里走去。远处的森林里有一种什么鸟儿,用柔和而清晰的声音,在不停地歌唱。近处,有流水声,有唧唧的虫叫声;有萤火虫在飞窜。猫一样大的小兽,从身边窜过去,嗖地爬上大树。树上的鸟儿扑噜噜地飞起,冲撞着树的枝叶。李诚停住脚步很有趣地望着树梢,静听着。

    三

    西北野战军,不分日夜地钻森林、上山翻沟向西挺进。

    团政治委员李诚,在行军中不是按照一般习惯:首长骑着马走在部队前头,有时候往后传两句什么命令。他总是这样:部队开始走开了,他和团长赵劲骑着马在部队前边走,走上五六里路,他跳下马闪出队列站着。过来一个教导员,他叮咛几句话。再过来一个指导员,他又喊:“为什么你行军中一定要跟在连队尾巴上走呢?反正是走路嘛,一面走,一面就找个战士谈话。这样,一天你不就可以和五六个人谈过话吗?要你们做工作,你们总说没时间,行军的时间就是指导员做工作的全部时间。”有时候,他也加入到某一个连队行列中和战士们谈话,听他们的心思,看他们对上级作战意图了解的程度。走上一阵,他又闪出部队行列,站到那里,一个一个告诉那些做政治工作的干部:今天行军中应该做些什么工作。一直到他这个团走完,他又骑上马赶到本团队伍的最前头。然后跳下马,又站在那里,又给一个个干部吩咐事情,布置、检查工作。

    有时候,李诚的警卫员和饲养员,跟着他上来下去地奔跑。他们好不满意啊!

    饲养员对警卫员说:“四二号来回跑个啥子哟!”

    “跑啥子,他的事多嘛!”

    警卫员趁空对李诚说:“四二号,你这样来回跑,会把身体跑垮的。再说,我们来回跟上你跑……”李诚说:“谁叫你们跟上我跑呢:你们只会叫苦!叫苦!”

    警卫员再没敢往下说,可是心里嘀咕:“我哪里是为我叫苦啊!”

    饲养员看说话的机会不可错过,他赶紧插了一句,说:

    “四二号,我拉上马跟直属队走,你骑啥子哟?”

    李诚把手一摆,边走边说:“好呀!骑马,骑马!上级为什么给我一匹马骑?因为我是政治委员应该骑马吗?不是,同志!上级给我发一匹马,那是叫我骑上它少消耗一些体力,多用一些脑筋;上级要我这个骑马的干部顶两个三个干部工作。因此,行起军来,我不能老是压马。同志,懂了吗?”

    一天,部队行军五十里以后,停下来作半小时的休息。李诚,像往常一样:抓紧时间,立刻召集来七八位干部。他简单明了地问:“你们的单位半月前补充的新解放战士,今天行军中有什么思想反映?”

    有的干部很具体地说出了一些重要问题。有的干部说:

    “情绪很高,没有问题。”

    李诚对那些能具体地了解战士思想情绪的干部,巧妙地称赞几句。对那些说“情绪很高,没有问题”的干部,就非常严厉地批评:“简直不能容忍!你整天跟战士们一起生活,而不知道他们的思想情况,这算什么政治工作者呢?‘没问题’?那你可以睡大觉啊!同志,只要有工作就有问题。好啦,这里有一位老师。”他扭头对一个指导员说:“请你把刚才给我谈的话,再对大家讲讲。”

    那位指导员说:“以前我的工作情形是这样:喜欢使用那老一套的简单办法:部队临出发的时候,我站在队前问:‘完成今天的行军任务有信心没有?’战士们喊:‘有信心!’我便满意了,认为自己要做的工作做完了。可是工作中常出毛病。我们教导员帮我总结领导方法的时候说:‘你要让战士们对上级的作战意图或行军任务真正心里有底,那就不是队前简单地讲几句话便能解决问题,而要仔细切实地做工作。’这几天我改变了工作方法。比方,刚才我和我连一排长谈话。他说:

    他们排里的战士们情绪都很高,没有问题。但是我深入一步研究,就发现第一排有不少战士在说:‘马家的队伍落后得很,连迫击炮也没有。我们在延安周围作战,缴了胡宗南很多大炮,这次我们打仗不用费劲,炮把敌人一轰垮,便冲上去了!’这就是说,还有些战士有轻视敌人和过分依赖炮火的思想。”

    一个瘦高个子的指导员说:“这种思想有是有,不过只是个别的人……”“个别的?”李诚接过来话头问。“多奇怪的想法啊!同志,要是百万大军中有一个人的想法和我们的奋斗目标有抵触,那么,我们就要耐心艰苦地做工作,使大家齐心。不做艰苦的工作,光说‘不可战胜’,那是一句骗人的空话。”他深沉锐敏的眼光,慢慢地从这个干部脸上移到那个干部的脸上,察看他们的思想活动。“同志们,团党委指示:一个政治工作者他应当了解全连每个战士,像了解他的五个手指头一样!……

    这指示中列举了很多具体办法。这些办法是集中了全团人的智慧订出来的。可是我们有些同志,愿意把它挂在口头上,而不愿意真正地掌握它。”

    “前进!前进!”战士们转述着指挥员的命令,部队又继续向前移动了。

    李诚站在部队旁边,战士们从他身边流过去。他扭头看后面那长长的人流。他在那么多的指战员中,远远地就认出了周大勇。

    李诚在天气黑洞洞的夜行军中,本团部队从他身旁过去,他从那行军速度的急缓上,能识别出每一个连队。部队宿营的时候,他住在房子里,窗外走过一个人,他从脚步声就能听出那是谁。

    李诚第一次看到一个新战士,他就问清他的名字、成分,并且观察他身材、脸膛上的特点,还在心里默写着这问到和看到的一切。他要牢牢地记住他。因此,全团有一个月军龄的战士,李诚就可以叫起他的名字;有两个月军龄的战士,他就能说出他的出身、年龄、籍贯、一般的思想表现;说到老战士,那他连他们的脾气、长处、习惯、立过什么功,都能一清二楚地说上来。有时候,在夜战中,一个战士负了重伤,筋疲力竭,突然,李诚在黑暗中喊那个战士的名字,鼓励他几句。那个战士便获得了生命和气力,从血和绝望中勇敢地站起来了。

    现在,李诚远远地就认出了周大勇,并不是他看清了周大勇的模样。他是从那结实高大的形样和走起路跨大步的姿态上,感觉到那是周大勇。

    周大勇气昂昂地上来了,李诚跟他肩靠肩朝前走去。

    李诚对周大勇这浑身每个汗毛孔里都渗透着忠诚和勇敢的干部,是打心眼里喜欢的。他觉得,在整一年的人民解放战争中,周大勇变得老练了。

    周大勇的米袋搭在肩上。现在他是连长又是指导员,所以除驳壳枪以外,他还背了一个挂包,为的是装党内文件和各种材料用。他看来总是精干、利索的。

    李诚问:“后天我们就可能进入战斗。战士们情绪怎么样?”

    “很高!”

    “好高?谈谈,你做了些什么具体工作?”

    周大勇讲:党支部怎样研究上级打好第一仗的意图,战士们怎样讨论,他又和谁作了个别谈话。

    李诚想:“嗯,他的确做了不少工作。”又问:“你觉得你们连队,在进行战斗动员的工作上还存在什么问题?”

    “没有。”

    李政委看了他一眼,停了好一阵,声音低沉地说:“‘没有’这两个字,你是经过仔细思考的吗?你对自己的任何话,一说出口就准备负责到底吗?”

    这一问,倒把周大勇问愣了。

    “嗬!我们要求万众一心,可是一个连队就该有多么复杂!

    你们连队,共有九十七个人。这九十七人来自天南海北。他们当中,有工人、农民、有新战士、老战士;新战士里头有解放战士有翻身农民……思想水平不同,出身不同,性情不同,战斗经历不同……而你要把他们的思想统统集中到战斗上来。战斗,对一个战士提出了最高的要求。想想,你对每一个人该要作多少工作呀!”

    李诚的话,给周大勇的心里放了一把火。在先,周大勇觉得本连队战斗动员工作做得还凑合,目下,又觉得工作中问题又挺多,心里有点着慌。

    战士们哗哗地前进,前边不断地传来命令:“跟上!”“迈大步跟上!”

    李诚和周大勇肩并肩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