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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队里面这些中低层的调动只需要在兵部走个过场就行了,根本不会引起朝廷的重视,徒景年在兵部也没什么势力,因此,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这也为后来的祸事埋下了隐患。

    甄家已经在行动,皇后那边自然也不会毫无动静,只不过,承庆帝盯皇后盯得很紧,皇后多召见了几次表嫂,承庆帝过来的时候,就直接道,你要是想要见家人,便宣承恩公府的人进宫跟你说说话,没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比自家亲伯母还要亲近。

    皇后做贼心虚,自然减少了召见外命妇的次数,私底下的小动作更加隐蔽了。

    皇后可比甄家的人单纯多了,在她看来,没了徒景年,自家儿子就是最有希望的那个,当然了,还得加上徒景睿那个贱种,因此,皇后的谋算根本就是集中在了徒景年跟徒景睿身上。问题是,两人一个常年呆在东宫或者是大明宫,一个也是在刑部衙门和兴安宫来回,皇后手底下也没那样的死士,刺杀这种事情显然不行,因此,皇后竟是听信了自家表嫂的话,搞起了歪门邪道,一心想要咒死徒景年和徒景睿了。

    当然了,皇后也知道,巫蛊这种事情,哪怕说出来也是大过,便是她是皇后,也别指望承庆帝会网开一面,因此,做得非常隐秘,连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也只知道一些大概,并不知道皇后究竟想要做什么。皇后算是明白了,自个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可靠,要不然,自己做了什么小动作,承庆帝怎么老是知道得那么及时,因此,除了几个身家性命都捏在自己身上的几个陪嫁宫女和嬷嬷,她差不多谁都不相信。

    徒景年和承庆帝都太小看这些女人和她们背后的势力了,因此,压根没把她们那些小动作放在心上,他们照常处理政务,承庆帝照旧将阿明养在身边,他虽说依旧紧攥着权力不肯放手,但是很多东西已经下放给了徒景年,徒景年也担心承庆帝反复无常,自然不会真的理所当然就接下来了,自然要卖力表孝心,有什么事情,还是得让承庆帝知道才行。

    当然徒景年也不可能真的做应声虫,而是慢慢将自己的一些想法在潜移默化中灌输给承庆帝,也从承庆帝那里获取一些建议。承庆帝虽然觉得徒景年很多想法不错,但是毕竟还年轻,有的时候显得有些冒进,然后又跟徒景年说朝廷诸多实权官员的情况,徒景年自然也要多多了解,毕竟得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相关的操作,免得弄得一团糟。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阿阳也满了周岁,抓周仪式过去不久,阿明便被送到宫中专门的避痘所开始种痘,徒景年一直在一边陪伴这,成功之后,徒景年还来不及心疼儿子一下子瘦了一大圈,承庆帝直接宣布,立阿明,也就是皇长孙徒瑞曦做皇太孙,顿时满朝震动。

    ☆、第90章

    阿明刚出生那会儿,就有人凑趣,叫阿明为皇太孙,被徒景年发作了一番,后来自然也没人为了讨好东宫,做出这般惹眼的事情了。

    不过阿明这些年来,被承庆帝带在身边,如同当年的徒景年一般,整日里在众多朝臣那里刷好感度,阿明自个也被教养得很好,徒景年对阿明非常疼爱,但是这并不影响他对阿明严格要求,虽说阿明还小,但是作为皇长孙,年纪小并不是理由,他需要比同龄的孩子做得更好,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因为太多的人对他有着太高的期待。

    好在阿明先天智商不差,在徒景年的仔细教育下,情商也不差,因此,虽说这会儿虚岁不过是五岁,但是徒景年这么大已经被立了太子,阿明虽说表现比起当年的徒景年来说,稍微差了些,但是在承庆帝眼里,这个孙子无一处不好,这回阿明又成功种了痘,承庆帝想到从前的太子,又想着稳固国本,干脆大手一挥,下令准备皇太孙的册封事宜。

    皇太孙的册封变成了一个信号,东宫的地位愈加稳固,也就是说,哪怕现在徒景年出了什么事情,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是轮不到其他皇子的,直接就是阿明顶上。

    东宫一派的人对此乐见其成,另外,徒景年是嫡长子,阿明是嫡长孙,东宫如今名分正得不能再正,一些原本持中立态度的人对东宫也有了几分倾向,这便是嫡长继承制的优势之处。

    有欢呼雀跃、弹冠相庆的,自然就有如丧考妣的。

    只是那些人虽说如今有了一些势头,不过毕竟在大环境下还是少数人,如今虽说心中忧虑嫉恨,但是暂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暗中更是加紧了动作,希望能够一朝翻本。

    徒景年心中着实有些忧虑,有了皇太孙这个光环,阿明日后会如何呢?阿明并不是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而且年纪还很小,当年徒景年若非有个原著里面被废亦或是逼宫不成却被废黜的下场在前面顶着,也要被下面那些人的巴结奉承弄得迷惑了心性。可是阿明却并非像徒景年一般是两世为人,再聪明,再理智,终究还是个虚岁才五岁的孩子。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承庆帝既然已经表了态,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徒景年也不好随随便便就打击儿子,免得叫承庆帝护犊子,跟自己吹胡子瞪眼。

    何瑜却是激动非常,这年头,孝顺这种事情简直是通行证,承庆帝亲自册封的皇太孙,日后即便是徒景年做了皇帝,只要阿明没有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那么,阿明妥妥的就是下一任的继承人,何瑜自然是稳稳坐准了皇太后的位置,这如何不叫她欢喜呢?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何瑜恨不得天天搂着阿明宣泄她无处安置的母爱,几乎忽略了阿阳,偏生阿明被承庆帝抚养,隔五天才能回来一次,何瑜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她亲自做了各种针线,主要就是阿明的贴身衣物,荷包香包之类的饰品,恨不得堆到阿明的面前。

    徒景年很快发现了何瑜近乎亢奋的异常,不由有些心惊,何瑜之前跟阿明可没现在这般亲近,要知道,即便是亲情,说白了还得靠长时间的培养,要不然,何以郑庄公不得生母的喜欢呢?天下没有不爱儿女的父母,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何瑜如今对阿明热切到几乎忽视了年纪还小,刚刚学会说话,会跌跌撞撞走几步的阿阳的地步,可见是不正常了。因为跟一直被承庆帝和徒景年视为下一任继承人的阿明相比,阿阳才是跟何瑜朝夕相处的孩子。

    而现在,徒景年明显发觉了阿阳跟何瑜之间的疏远,小孩子最是敏感不过,哪怕还不懂事,也发现了原本会跟自己亲亲抱抱的娘不见了,抱自己的变成了乳母和宫女,以前天天能看到阿娘,现在哪怕他站在娘身边,娘也不理会,反而还会叫人将自己抱开。

    阿阳虽说小,但是却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糊弄的性子,乳母宫人他们虽然不敢怠慢阿阳,阿阳还是不高兴了,竟是跌跌撞撞地找上了徒景年。

    说句老实话,徒景年对阿阳这个儿子的重视程度的确不如对阿明,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爱这个儿子,只是,他一直忙得厉害,饶是如此,也记得尽量每天去抱一抱自个的二儿子,哄一哄他,甚至还会将阿阳带到书房来,结果,阿阳记性好得出奇,竟是自个跑了过来,身边一堆伺候的乳母宫人也不敢阻拦,只得跟在旁边护持着,这会儿见到徒景年,不由呼啦啦跪了一地。

    徒景年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抱起了阿阳,问道:“阿阳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想爹爹了吗?”

    阿阳可怜兮兮地说道:“想爹爹,娘不理阿阳!”

    徒景年心念一转,抱着阿阳道:“娘不理你,爹爹理你!来,爹爹陪你玩!”说着,高高地抱起阿阳,往上一抛,然后又举手接住,男孩子天生喜欢这类的游戏,也不觉得害怕,立马忘了刚才的话,拍手兴奋地叫道:“再来,再来!”

    陪着阿阳玩了一会儿,又给阿阳讲了两个小寓言故事,将阿阳哄睡着了,直接抱到了自个在书房的榻上,又担心孩子翻身掉下来,叫人拿了软枕围了起来,然后叫宫人伺候着,将阿阳的乳母还有伺候的宫人叫到了一边,询问何瑜的事情。

    乳母还有那些宫人哪里敢瞒着徒景年,虽说有些避重就轻,但是还是将何瑜这些日子以来的举止说了一通。

    徒景年自然知道何瑜这些日子以来,对阿明超乎寻常的母爱,却不知道竟是到了连阿阳也顾不上的地步,不由皱眉不已,忽然露出了一声冷笑,然后淡淡地说道:“阿阳年纪也大了,既然太子妃精力有限,那就给阿阳在孤的寝殿收拾出一个屋子来,让阿阳暂时跟着孤吧,等再大一点,阿阳也该自己住了!”

    徒景年根本没有去找何瑜的意思,到了他这个地位,对于别人,也没太多好解释的了,自然用不着迁就何瑜。他自认这些年对何瑜颇为尊重,两个昭训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到徒景年一次,承宠之后,还得喝避子汤,哪知道,竟是将何瑜的野心给养出来了。虽说阿明和阿阳都是何瑜所出,但是,皇家不亲近生母的皇子还少吗?

    承庆帝当年直截了当地将苏家那些事情告诉徒景年,为的不就是削弱母族对徒景年的影响吗?

    阿明本身就被徒景年有意引导,跟何瑜不比跟自己亲近,何瑜如今这般,徒景年也要担心阿明被何瑜糊弄住了,自然想要观察一下阿明的态度,然后再决定自个对何瑜的态度。他可不愿意被自个的儿子误解。

    哪知道,承庆帝在这一点上,可比徒景年敏感多了。

    阿明第二次戴了何瑜亲手绣的荷包出现在承庆帝面前之后,承庆帝就立马发现了异常,知道了何瑜的举动。然后就开始不动声色地引导了阿明,比如说,询问阿明,这荷包看起来很不错啊,似乎手艺跟往常他的配饰有些不一样,是不是东宫换了绣娘云云。

    阿明自然带着点得意,说这是母妃亲手做的,承庆帝自然夸奖了一番何瑜的手艺,然后叹道,难不成太子妃这几年都在苦练针线不成,以前也不见太子妃的针线活,如今竟是拿出来一鸣惊人啊!可见太子妃对长子的疼爱之心并不因为长子常年不在自己身边有所减少,只是,作为太子妃,这些东西交给针线房就是了,东宫那么多宫务,阿阳年纪也还小,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何必还要做什么针线呢?

    被老狐狸带在身边这几年,哪怕只是一只小羊羔,也该长点心眼了,何况宫廷这样的地方,徒景年从不忌讳让阿明知道宫中的一些黑暗之处,他自然不是什么纯良的小绵羊,立马注意到了生母的违和之处。

    不是说何瑜以前对阿明并不疼爱,但是,那时候毕竟疼爱之心有限,阿明从小跟徒景年相处得更多,何瑜对他的疼爱也是有的,但是却不比现在这般热切,热切到让敏锐的阿明都感到了虚伪的意思。还不如之前的时候,自个回到东宫,何瑜会笑吟吟地叫膳房准备几样他爱吃的菜,询问他过得怎么样,叮嘱他不要惹皇祖父生气之类的。至于什么针线,何瑜进宫之后就不怎么碰了,虽说这年头女红是必修课,但是,何瑜的手艺也就是平常,自然比不过那些技艺精湛的绣娘。

    徒景年的品味跟承庆帝差不多,衣服上的绣纹最好不要太明显,还有,绣线要劈成三十二股甚至更多,这样才感觉舒适,配饰什么的要求虽说没这么高,但是也要精致典雅。至于外面的朝服礼服常服什么的,一般就是织锦或者是缂丝的,天然织出来的花纹,绣工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而且若不是什么熟手,反而会毁了这些珍贵的织物。何瑜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哪怕徒景年交到她手上的产业只有徒景年真正拥有产业的一成不到,那也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何况还有东宫的宫务,何瑜能有多少时间做绣活,有空打打络子什么的,都了不得了。

    阿明发现事情的变化是从自己被宣布受封皇太孙开始,心里更是郁郁,在承庆帝宣布之前,他在避痘所的时候,何瑜从来没有出现过,阿明不是不失望的,这回见生母对自己的态度近乎刻意讨好了,阿明不由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第91章

    承庆帝趁机对阿明进行了教育,大致意思就是你母亲终究只是姓何,而你却是徒家人。历来,虽说有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但是历朝历代,外戚的危害从来没少过,好一点的是仗着外戚的身份欺男霸女,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更有的却是插手朝堂,想要操纵朝堂兴替了!

    本朝虽然要求外戚荣养,但是事实上,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承庆帝直接拉出了自个的母家,哪怕他跟秦家关系并不亲近,但是在他下狠手之前,秦家仗着自己是太后的娘家,不知道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甚至逼得当时的阁老都不得不吃了闷亏,将自家在宁波的一大片良田用山地的价格贱价卖给了秦家。这也是为什么秦家落魄之后,混得那么惨的缘故了,之前太嚣张,得罪太多人了,承庆帝处理秦家压根没遇到什么阻力,一个个恨不得拍手称快。

    别看自从承庆帝登基之后,外戚没造成什么大的麻烦,在之前麻烦可不小,以仁宗为例,仁宗的生母慈安太后是高宗的昭容,后来母凭子贵,得以被封为太后,慈安皇后的娘家原本却是山阴伯,高宗的时候曾经做过京营节度使,但是因为掺和了储位之争,被明升暗降,打发到了南疆,等到仁宗登基,山阴伯家自然是水涨船高,直接被封了一等承恩公。慈安太后因为不得高宗喜爱,哪怕生了儿子,最终也不过是个昭容之位,一直到仁宗登基之前几个月,被封为太子,慈安太后也没能上位。

    仁宗因为年幼的时候,被兄长欺压得颇多,一直就是圣母护持着,因此事母至孝,对舅家也是极为宽容,多有加恩之举,仁宗当政的前十年,承恩公府有两人尚主,仁宗三个表兄,一个是承恩公府的世子,另外两个也被赐了爵位,表侄女也被封了郡君县君,当时承恩公府可谓是炙手可热。

    因为仁宗的放纵,即便承恩公府当时几乎没有实职,也多有人攀附上去,承恩公府仗着太后和仁宗的势头,几乎是卖官鬻爵,比如说,一般的勋贵人家,若是不肯给承恩公府送礼,他们就能将袭爵的事情搅黄了,若是好生奉承承恩公府,送上厚礼,表示愿附骥尾,人家有本事让你不用多降几级,甚至原级袭爵。

    总之,皇帝的恩典被承恩公府用一种大派送的方式分发出去,便是仁宗后来也忍无可忍了,私底下对承恩公府也有了看法,但是才想要教训一二,太后就在那里哭泣垂泪,诉说当年的苦楚,这种把戏,一次两次还灵,时间长了,仁宗也厌倦了,正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示意御史言官弹劾承恩公府,哪知道,太后就病了,承恩公府竟是找上了太后哭诉,总之就是若是无人相护,日后承恩公府定将被收拾,因此,要献女入宫。

    有太后做主,她的侄女进宫就是妃位,很快生下一子,承恩公府尤不满足,竟是在太后的寿宴上,毒死了当时的皇后,然后就要扶持自家的女儿做皇后,外孙做太子。

    仁宗终于忍无可忍,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发作了承恩公府,饶是太后寻死觅活,也没能阻止仁宗的决心,最终,三司会审之后,颁布了承恩公府二十大罪,主犯被赐死,从犯被判终身幽禁,公主被判和离,余者尽数被贬为庶人。仁宗还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否则做出这样的事情,承恩公府即便不被夷三族,活下来的人也得被流放或者是贬为官奴。饶是如此,太后还是因为娘家获罪,最终中风去世。

    承庆帝将这段官案跟阿明说完,见阿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才继续说道:“外戚的权势几乎全部来源于君主的偏爱,你母妃之所以如此,或许想得并没有那么远,但是很显然,她希望能够跟皇太孙,而不仅仅是跟自己的儿子交好,若是你对你母妃敬重孝顺,那么日后,她以及何家都能够得到好处!朕并非万事从坏处想,但是这是最大的可能,朕与你爹爹对你抱以厚望,但是并无太多所求,毕竟你是我们的血脉,将会继承朕和你父亲的位置,可是,哪怕你母妃是太子妃之尊,但是,她的地位来源于你父亲,来源于你,对你的感情自然没有纯粹了!”说到这里,承庆帝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