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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郑和已经同大和尚搭上了线,开始为某不良门派添砖加瓦?

    想到这里,孟清和又拿出一封银子,权当恭喜郑和入道衍门下。

    有未来的三保太监挡在前边,大和尚应该不会隔三差五找他探讨佛学了吧?

    郑和接过银封,笑着道谢,随后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孟清和,道:“这是姚少师交代咱家带给给兴宁伯的。”

    看着信封上苍劲的字体,孟清和无奈叹气,好吧,摆脱不良门派什么的,纯属白日做梦。

    以道衍的性格,能用十年时间鼓动朱棣造反,他这点抗压能力算什么?随着大和尚功力不断加深,早晚有一天破防。

    当着郑和的面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如果郑和好奇,孟清和不介意当练嗓子念出来。

    大和尚请郑和带信,本意应该就是让永乐帝知晓。

    功高震主,四个字的分量可不轻。

    不想天子疑心,藏着掖着绝对是最蠢的办法,一切摊开才是聪明人所为。

    永乐帝以道衍为太子少师,想是希望道衍能把这样的道理教给世子。可惜世子不受教,让他不断失望。当朱棣不再对朱高炽发怒,采取漠视的态度冷处理时,才是消磨掉最后一丝父子情分的开始。

    朱棣是天子,也是父亲。

    如果朱高炽不能想明白这点,注定他将来的道路会走得无比艰辛。

    原本,朱高煦朱高燧也活走上岔路,但出了孟清和这个变数,兄弟三人未来的命运,全都蒙上了一层薄雾。

    道衍的信不长,除了关心徒弟,大多都是督促孟清和认真学习,好好钻研《易经》。关于朝政,则是一句没提。

    原因只有一个,没必要。

    立皇太子和迁都的事牵扯住朝臣的多数精力,余下时间还要处理公务,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若没有兀良哈上疏请天子主持公道,其间涉及到大宁是否出兵的问题,许多人都快忘记兴宁伯这号人物了。

    当然,被孟清和狠下面子的六科给事中不会轻易忘了他,但在当下,有比找他麻烦更重要的事。因此,孟清和的“悠闲”日子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道衍了解孟清和,即使不明白写出来,孟清和也能猜出其中深意。

    所以说,有个聪明徒弟就是好啊。

    大和尚对此相当的自得。

    他承认的徒弟,目前只有孟清和,郑和还需要靠边站。

    如果不是永乐帝暗示,以道衍的行事风格,会主动和皇帝身边的内侍走动?根本不可能。

    朱棣欲重用郑和,郑和就必须有能力为他所用。只会打仗和察言观色是绝对不行的,外廷的官员也不会指点一个宦官,道衍和尚成了最好的选择。

    孟清和一边读信,一边同郑和聊上两句,将信上的内容透露给郑和知晓。

    整封信读完,孟清和笑容依旧轻松,郑和的心却提了起来,不免再次慨叹,兴宁伯果真是不同了。自己与他交好绝对没错。

    “郑公公此来大宁,单为天子恩赏一事?”收好信,孟清和示意亲卫退到门外,“关于北边,天子是否有旨意?”

    郑和点点头,同样让跟随他的内官退下,待室内只剩他与孟清和两人,才开口说道:“陛下本意,朵颜三卫损失不小,总要安抚一下。”

    “如何安抚,陛下可有吩咐?”

    “兴宁伯附耳过来。”

    示意孟清和靠近些,郑和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转述一番。

    越听,孟清和越是心惊。

    这是安抚?确定不是挑拨,让朵颜三卫去和鞑靼打上一架?

    “此乃天子口谕。”郑和肃然道,“咱家来时,侯显和王景弘已分别前往顺天府和开平。辽东那边,这会应也接到了旨意。天子的意思是,公道要讨,刀兵却不好轻动,先礼后兵,以和为贵嘛。”

    孟清和:“……”

    以和为贵?

    这话要是旁人说的,他信。

    可永乐帝?那就是个战争狂人。他信奉的绝对是长刀和火炮,用拳头讲道理。

    以理服人,以和为贵?和自己人倒是可以讲,和打了十几年仗的北元?绝对不可能。

    “兴宁伯也不必多想,便是出兵,也是从开平卫和顺天府调遣。大宁一地仍以屯耕为主。”郑和说道,“陛下对兴宁献上的农犁很满意,在籍田时亲自使用,百官亦称颂。献上农犁的三皇子,另有恩赏。朝廷不日将令河北山东等地督造,发给边卫屯田。农户开垦荒地,或无地之民迁入他省,亦有给付。”

    得知永乐帝未在旨意中提到他的名字,孟清和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松了口气。

    风头出得太多,明摆着好日子不想过,请人来踩。

    近期,大宁杂造局出了不少好东西,虽多是农具工具一类,却也惹人眼球。

    与沈瑄通信时,孟清和特意提到这点,沈瑄给他的回复很快,将功劳送给朱高燧。朱高燧顶不住,开平卫还有高阳郡王。

    功劳送出去,天子一家都会记得他的好处。

    第一家庭身上的光环再多,也只会爆发内部矛盾。换做孟清和,只会成为整个朝廷的靶子。功劳越多,危险指数越高。

    孟清和奏疏送上,沈瑄也递送了一封奏疏。永乐帝看过之后,再次感叹,瑄儿果真是朕的麒麟儿,兴宁伯也是一等一的忠臣。

    官位还不能升,在彻底解决朵颜三卫的事情之前,单升孟清和和沈瑄的官太打眼。

    不升官,就只能先给其他赏赐。

    给钱给衣服,一个也不能少。

    “臣感陛下天恩。”

    孟清和又红了眼角,擦擦眼角,长此以往,不飙升演技也难。

    “兴宁伯如此忠心,陛下定会知晓。”就算不知,郑和也会递话。

    和皇帝身边的宦官交好,就是有这种好处。战场上一起拼杀出来的交情,旁人再羡慕嫉妒恨也没辙。

    “多谢郑公公。”

    “兴宁伯客气了。咱家还有一事要向兴宁伯讨教。”

    “郑公公请说。”

    “野人女真,是怎么回事?”

    “这个,”孟清和苦笑,“说实话,本官也是没有料到。”计划中只有鞑靼,绝对没有野人女真什么事。只能说赶上寸劲,让对方捡了便宜。

    领头抢劫朵颜三卫的怯烈帖木儿,哈剌脱欢李剌儿早已投靠明朝,有内附之意。孟清和尚未抵达大宁,怯烈帖木儿,哈剌脱欢李剌儿派遣的使者已到开平卫,见到了高阳郡王。

    得知消息之后,孟清和连忙写信,请沈瑄与朱高煦通气,暂时压下消息,只以密报呈送天子。

    沈瑄给他送来的木匣,终于派上了用场。

    “想归附可以,牛羊草场都不是问题。但投名状必须有。”

    孟清和将“抢劫朵颜三卫”以祸水东引的计划告知沈瑄,沈瑄又快马送信至开平卫,再由朱高煦呈报天子。

    来回之间,耗费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怯烈帖木儿,哈剌脱欢李剌儿率领的部落一直在开平和全宁卫等处假扮游骑骚扰。孟清和趁机大规模改进工具,开垦农田,并在泰宁卫挑衅时做出一幅隐忍姿态。

    直到春耕结束,高阳郡王接到天子密令,泰宁卫愈发肆无忌惮,才向沈瑄和高阳郡王发出了行动的讯号。

    多亏有朱高燧这个牌子,以三皇子名义送出的书信,自然没有被拦截的道理。

    于是,在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朵颜三卫接连被抢。

    怯烈帖木儿,哈剌脱欢李剌儿严格遵照同高阳郡王的约定,在三卫骑兵被以各种名义调出之后,偷袭了他们的驻地。

    杀人尽量避免,抢劫才是主要。

    兀良哈归附已久,又有靖难封赏,生活自然要比草原上游牧的鞑靼瓦剌高上数个档次。

    光是羊群的数量,就让来抢劫的怯烈帖木儿等人无比眼红。

    于是乎,名为抢劫实为做戏,变成了名为做戏实为抢劫。

    怯烈帖木儿等人甩开了膀子抢,牲畜粮食帐篷,通通不能放过。好歹还记着高阳郡王的警告,没敢大肆杀戮,也没有直接抢人。

    饶是如此,朵颜三卫的损失仍是不小。

    小康马上跌入赤贫,堪称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兴高采烈,满载而归的怯烈帖木儿等人回到驻地,瞬间清醒过来。

    糟糕,抢得太投入,忘了是在做戏。但看着大批的畜群和材料做工更好的帐篷,没人愿意再还回去。

    就这样跑回草原?

    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打消。

    暂且不论大明会不会放过他们,回去了,手中的战利品就得送出一大半,实在是头疼。

    最后,怯烈帖木儿等部落头领商量一番,再派使者前往开平卫,求见高阳郡王,各种陈情。

    实在不是他们不守约定,只是抢到兴头上,委实控制不住。

    错误已经犯了,只能到郡王面前负荆请罪,求得原谅。

    只是抢走的牲畜和帐篷,绝对不会还回去。

    使者是个蒙古壮汉,却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见高阳郡王一直阴沉着脸,忙道:“小人来时,首领言,愿将一半的牛羊送给郡王。”

    朱高煦额头暴起一排青筋。

    他要那么多羊干什么?杀了吃肉他都嫌膻。

    挥手让数羊中的壮汉先下去,一切等天子旨意下来再说。

    就这样,使者在开平卫留了五天,怯烈帖木儿等部落首领也提心吊胆了五天。

    到第六天,王景弘带着圣旨抵达边关。

    高阳郡王领旨之后,即刻召见了使者,传达了天子的敕令。

    天子仁慈,念怯烈帖木儿等人认错态度良好,且有功,既往不咎。

    “许尔等归附,授怯烈帖木儿,哈剌脱欢李剌儿千户之职,世袭,赐银钞文绮。麾下军官另有恩赏。”

    敕令下达,怯烈帖木儿等人大喜过望,拜谢大明天子恩德。拍着胸脯发誓,一心一意为天子办事,天子让他们往东,绝对不会往西,让他们追狗,绝对不会撵鸡!

    总之,有事只管吩咐,就算让他们领兵去打鬼力赤,也绝对没有二话!

    抢劫的高兴了,被抢的朵颜三卫不干了。

    天子说给他们讨个公道,就是这么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