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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刚就随口一说,谁知道还真能成。

    裴恒本就不想成婚,原本娶个庶女摆着也不碍事,可换成这高门嫡女就不一样了。

    循规蹈矩,古板无趣,娶了她跟坐牢有何分别?

    沈昭宁指尖攥紧喜帕,垂眸掩去眼底的锐利,声音轻柔:“不然呢?话是你说的,总不能再反悔吧?”

    说完,她顿了顿,面露委屈:“你若不愿,明日我去求侯爷做主和离就是了。”

    裴恒:……

    他看见女人哭就浑身不自在,只能放软声音哄她:“哪能再折腾一遍啊,我跟你凑合过还不成吗?”

    “只要你别哭,什么事小爷都应你!”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爹娘对沈昭宁都满意得很。

    自己要是敢去提和离,估计会被两棍子打得屁股开花。

    见裴恒满脸讨饶,沈昭宁吸了吸鼻子:“当真?”

    裴恒抬手指天:“比我那琉璃瓦还真。”

    沈昭宁抬起泪眼,在烛火下如天上星雨,欲落不落:“那我要你应我,从今儿起每日去书房温书。”

    此纨绔虽平日里招猫逗狗,可资质并不愚钝。

    只是小聪明全都用在吃喝玩乐上了。

    裴恒懒懒散散地敷衍:“啊行行行,明日小爷就去书房悬梁刺股,满意了吧?”

    哄女人一笑罢了,至于去不去,还得看他裴二爷心情。

    见他点头,沈昭宁瞬间收了眼泪,变脸速度之快让裴恒目瞪口呆。

    等会,他是不是被坑了?

    没等裴恒想明白,沈昭宁忽然扯来杯子,三下五除二把他裹成一个蚕蛹,自己则抱了软枕缩在床角。

    “既如此,夫君就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敬茶。”

    裴恒:……

    “不是洞房花烛夜吗!!”

    沈昭宁闭上眼睛:“那不行,在你有所上进之前,咱们虽然共睡一张床,但井水不犯河水。”

    “等你有进步了,咱们再说后面的事。”

    上辈子她跟裴恒这个纨绔接触不多,虽然此人吊儿郎当,可心性不坏。

    只可惜,没过几年,这位裴二公子便莫名身死。

    思及至此,沈昭宁忽然睁开,试探着问:“你平日可有什么仇家?”

    裴恒晚上吃多了酒,躺下便开始犯困。

    他含糊着嘟囔一声:“投壶掷骰子打马球输给我的算不算?”

    沈昭宁:……罢了,当她没问。

    她翻了个身,心中已有决断。

    要报复那对狗男女,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诛心。

    裴文轩不是一直自诩天之骄子吗?那她就把裴恒扶起来,让他死死压住裴文轩,夺走那个狗男人想要的一切!

    自然,她还得想办法避开裴恒早死的命运,要不改日先找个大夫来看看……

    沈昭宁在心里谋划着,闭眼睡去。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沈昭宁一早便起身洗漱,按着吉时去给公婆敬茶。

    因为两房并未分家,又是同一天娶媳,便也安排在一起喝媳妇茶。

    沈昭宁捧着缠枝莲纹茶盏盈盈下拜:“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

    青瓷盏中碧螺春香气袅袅,裴二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对这个儿媳妇越看越喜欢。

    她接过茶盏时顺势将鎏金木匣塞进她手中,又往沈昭宁手上套了个羊脂白玉的镯子:“好孩子,这是城东五间铺面的契书,还有城东三座宅子的房契,权当见面礼。”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珠宝首饰,我都已经让人给你送到屋里去了。”

    他们二房别的不说,就是钱多。

    儿媳温柔懂事,多给点怎么了!

    沈漓鸢死死盯着那个匣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上一世这老虔婆只给了她两匹妆花缎和一盒子首饰,可那些东西看着值钱,却远不如铺面和房契价值高。

    毕竟那可是实打实的资产!

    凭什么?

    凭什么这辈子沈昭宁得到的比自己多?

    她狠狠地掐着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保持着镇定。

    不行,她不能慌,这辈子她嫁给了裴文轩,将来的日子只会比沈昭宁更好!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在侯夫人面前跪下敬茶。

    侯夫人一夜没睡,眼下挂着青黑,冷脸看着沈漓鸢。

    她没错过沈漓鸢眼中的嫉妒,都是后宅出来的妇人,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即嘲讽一笑。

    “果然上不得台面,看旁人拿好东西就这么眼红?”

    沈漓鸢脸色一白,难堪低头:“儿媳不敢。”

    “你不敢?你连勾搭男人往上爬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侯夫人一把打翻杯盏,茶水溅了出来,几滴落在了沈漓鸢的手背上,留下淡淡的红痕。

    瓷片碎裂声引来沈昭宁的注目,她刚看过去便听侯夫人咬牙切齿。

    ”贱妾肚子里爬出来的,哪里比得上嫡出金贵!你羡慕人家,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沈漓鸢手指掐进掌心,低头不语,眼中却满是恨意。

    该死的老虔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难堪!

    还有沈昭宁,不过比她会投胎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裴文轩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将沈漓鸢护在身后:“母亲,我都说了此事不怪鸢儿!鸢儿如今已是儿子的妻子,还请您尊重她。”

    沈昭宁把那边的闹剧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上辈子,侯夫人虽然没有羞辱她,却也在敬茶时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而裴文轩却冷眼旁观,甚至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风凉话。

    如今,他却这般维护沈漓鸢,沈昭宁只觉得讽刺。

    敬茶仪式结束后,沈漓鸢走到沈昭宁面前,依旧是那副柔弱无害东西模样轻声道:“姐姐,昨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眨眨眼,很快便蓄满了泪水:“姐姐,你会不会怪我?”

    沈昭宁微微一笑,像出嫁前那样伸手拍了拍沈漓鸢的手:“傻丫头,姐姐怎么会怪你呢?我没事的,你不用自责。”

    “倒是你,既然出嫁了,可要改一改从前在家里的习惯,好好伺候公婆才是。”

    两人双手交叠,乍一看倒真像是一对贴心的姐妹。

    看着沈昭宁温柔单纯的模样,沈漓鸢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重生的只有自己,沈昭宁还是前世一样蠢。

    她忍不住勾起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这辈子,她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嫁给裴文轩。

    沈昭宁上辈子就斗不过她,这辈子嫁给裴恒那个早死的废物,更别想跟她斗了!

    “姐姐放心,我会的,更何况还有夫君呢。”

    沈漓鸢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夫君对我很好,我想我没有嫁错人,姐姐你说是不是?”

    她挽上裴文轩的手臂,故意在沈昭宁面前亲昵地依偎着他,仿佛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沈昭宁脸上保持微笑:”是啊,你们俩还真是般配。“

    渣男配贱人,可不是般配吗?

    裴恒看着沈昭宁的目光一直落在裴文轩和沈漓鸢身上,还以为她舍不得。

    他脑袋一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怎么,后悔了?你若是喜欢那满身墨臭的书生,我也不介意与你和离。”

    沈昭宁:……

    她保持微笑看向裴恒:“夫君再多一句嘴,我今晚也让你头悬梁睡。”

    裴恒立刻缩回脖子。

    真记仇。

    “对了夫君,昨日我与妹妹换了嫁妆,你陪我去库房清点吧?”

    她的嫁妆再加上裴家二房的聘礼,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还得亲眼看着入库才放心。

    裴恒张口就要拒绝,却在对上沈昭宁那双圆润杏眼时哑了声。

    算了,去就去,省得这小娘子又哭一场。

    见两人要走,一直沉默的裴文轩忽然出声。

    “站住。”

    沈漓鸢与裴恒齐齐回头,便见裴文轩满脸不自然地站在原地,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世子有事?”

    沈昭宁率先开口。

    裴文轩轻蔑地扫她一眼,目光转向裴恒:“二弟,你们家给鸢儿的聘礼,能否再商量商量?”

    商量?

    沈昭宁一眼就看出裴文轩在打什么算盘。

    看来,长房比她想得还要缺银子。

    裴恒正要说话,沈昭宁抿唇一笑,慢条斯理抢过话头:“世子自己说那是俗物,既如此那东西自然归我等俗人笑纳。”

    “难不成世子反悔,不肯给了?”

    裴文轩一张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他恶狠狠瞪向沈昭宁,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你怎敢用铜臭侮辱我!”

    “沈昭宁,别以为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我这辈子爱的人只有鸢儿,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昭宁嗤了一声,杏眸含笑:“世子想多了,我对你根本无意,可别说出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她前世确实爱裴文轩爱得入骨,可那些感情早就在身死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裴文轩却恍若未闻:“沈昭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惜你这样的女子,我永远都看不上!二弟,管好你的妻子,以后少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裴文轩拂袖而去,背影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

    沈昭宁险些气笑。

    他哪来的自信,如此笃定自己非君不可?!

    正郁闷间,身后的裴恒不知何时收敛笑容。

    他看着沈昭宁,声音沉闷:“我知晓你嫁给我委屈,你这样的贵女,本就该配世子。”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日后你若有心仪之人,我便放你和离,绝不纠缠。”

    沈昭宁:……

    他们裴家人,怎么都喜欢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