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坊,一排别样的院落,说它独特,是因为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又有游廊连接彼此,起居十分方便;封闭式的住宅使安全感大大增加。
这一排规格相同的院子,都是由一个个四面房屋围合的庭院组成的,李承乾将其命名为四合院。
瓦片一层叠着一层地铺设在屋梁上,盖得严严实实,可有些抵挡风雨。结构以木构为主,砖木结合,重量非常地轻。如果遇上地震,还很少可以震倒的危险。
水井之侧,有一个脚踏的水车,人只要骑在上面不停的踏,下面的水就会通过水管流向伙房、浣衣房,铁质的水龙头一开,水便回流到缸中,省去了挑水之苦。
冬季严寒,因为担心水管被冻住,所以特地下挖了一人高,以保证冬季正常使用。
地板是清一色的樟木,樟木地板非常坚韧耐用不说,而且还具有自己独特的味道。这种木材可以自然地防虫。院子中间的地方还有花池,是种花、种菜,甚至布置成景山都没问题。
专门的暖器房,可以为全院子提供热力,保证冬季的屋中温暖如春。独立的沐房、公厕和污水道。洗衣、洗菜、洗澡,甚至排泄物,都可以从此排出。大大提高了坊间的整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防止疾疫。
是,比起宗室勋贵,文武官员雕梁画栋的府邸,这里是寒碜了一点。
但若是作为民宅,李承乾想问一句,千年王朝史,那么多坐朝之君,谁让小民百姓住上这样的院落了。
在重建的六坊中,有联排房,也有这样的四合院,更有规划好的商铺、工坊,且占六坊土地总量的七成。
知道这一套房子的成本是多少吗?
不算地皮,连工带料八百九十五贯。
可长安的百姓,只要家里出一个劳力参加建造,不仅能到了粮食作为薪俸,还能根据贡献高低,白白获得一套联排房,或这样四家合一的院落。
而持有长安、万年二县户籍,家中子弟有随陛下征战阵亡者,亦可获得一套,作为供养老者,抚育子弟之用。
剩下的土地,有一成要留给佛门建寺,人家出了最多的钱,应该得到报酬。还有一成的土地,要留给朝廷赏给以后立有战功的将士,一成赏给官员。
李承乾能得到的,不过是七成房屋中两成,及全部的店铺。还要靠它们回本,去推动下一个工程。
“魏相,你说孤敝帚自珍,不计牺牲多少平民,是吧!孤承认,孤是为了钱,这么赔本的买卖,不弄点钱,能行吗?”
“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以来,有哪一朝哪一代,是真正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话虽如此,我们也只能勉力去做。”
“魏相,你是从战乱中走出来的宰相,你告诉孤,好东西拿出来分享,什时候轮到贫困的百姓拿到大头了?”
是,在知识、技艺垄断的时代,会让一部分人在垒垒尸骨上积累大量的财富,获取较高的话语权。
就像魏征说的,天赋人命,这不公平,李承乾也承认。
但我们不得不通过这种方法来积累财富,把这些财富用于改善民生方面。
今天是永安六坊,明天是长安城,后天是整个关中,直至整个大唐。
一代做不完,就留给下一代,愚公移山,总有一天会做完的。
魏征捋了捋胡子:“殿下,你怎么保证,后世子孙一定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山一样财富摆在面前,谁能保证这些人都是不可动摇的“朝圣者”,有一个人起了觊觎之心,就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给每一个人。
当他们所有人都起了私心,便会按照实力的强弱,瓜分这张大饼,然后在贪欲的作用下相互厮杀,直至毁灭。魏征年轻时,在起义军待过,李密、郑颋、窦建德都是这样的人。
李承乾摊手表示:“孤保证了,孤甚至保证不了,这项政策能不能在贞观一朝得到延续。”
魏征的意思是,政策要有延续性,长久才能看到效果,这话一点都没错。而先决条件,就是决绝统治核心问题。
但他只是个太子,说的更直白点,给魏征一样,都是给陛下打长工的,太极殿那把椅子最终会不会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呢!
兴许哪一天,他就与息王一样,成为了又一个失败的例子。
“太子殿下,老臣还是觉得你直言不讳的样子,显得更有说服力一些!”
好吧!当着明人不说暗话!
李承乾就直说了,听说,陛下找魏征谈过,希望由他出任太子太师。他是希望,魏征不要来东宫趟这浑水,拒绝这个任命。借口随魏征怎么说,说他顽劣不堪也好,一身铜臭也罢,总之能搪塞过去就行。
“这老臣就有点不明白了!”
皇帝找到魏征,除了因为魏征是清正耿直之臣外,便因为李承乾很尊重魏征。这一点,从太子不厌其烦的跟他解释各种事,就能体会到。
人家一般的皇子,都是试图在朝中寻找助力,比如李恪的先生-中书侍郎-岑文本。李泰够高傲了吧,还是去求了陛下,想拜黄门侍郎-王珪为师。
是,从门第上来说,魏征的出身跟二人这种世家大族差不少。
但他好歹也是一朝宰相,当朝公爵,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比岑文本、王珪低。
就这,太子看不上了?
“实话实说?“
“老臣洗耳恭听!“
李承乾举一个例子,数天前,新罗公主金胜曼入宫觐见,陛下问他,让新罗公主在东宫做个良娣可好。李承乾对答:一个双手泡菜味的公主,他接受不了。
这话,是当着金胜曼的面说的,这才是瞧不上,是真的没放在眼里!
如此说话,是伤人了一些!
但作为天朝上国的储君,李承乾没必要给他不尊重的人留颜面。
把魏征带到这里,又跟他解释这么多,就是因为对他持有足够的尊重。像魏征这样身处高位,手握权柄,依然能清心寡欲,布衣蔬食的官员,不多了!
“好吧!既然殿下有难言之隐,老臣就不刨根问底了!”
“但老臣的脾气殿下是知道了,看到不对的,这嘴就管不住。将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殿下恕罪!”
李承乾笑着頟首,应是!
上一世,魏征临死都在为他担心,这一次,李承乾不想再让他跟着作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