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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耐心地等待着。

    姑娘极力理清自己乱无头绪的思想。

    对于坐在她身边的这怪人。她都了解些什么?他对于他自己又都知道些什么?他到底是谁?他的父母亲是谁?

    啊,他这个名字就表现了他那神秘的出身和野蛮的生活。

    他实际上没名没姓。和这样一个森林里的流浪汉生活在一起,她会幸福吗?他从小生活在非洲茫茫林海的树顶之上,和凶狠的类人猿一起打斗、嬉戏,从刚刚杀死的猎物还颤动着的肚子上撕扯着“食物”,用有力的牙齿大嚼生肉。在同伴们号叫着你争我抢的时候,他却捧着他那份“美味”溜之乎也。和这样一个人结为夫妻,能找到什么“共同语言”吗?

    他能提高她的社会地位吗?她能忍受跟着他“一落千丈”吗?这样一种可怕的结合,双方能有幸福可言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是怕我伤心?”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珍妮悲伤地说,“我连我自己的思想也理不清楚。”

    “这么说,你不爱我?”他问道,声音显得很平静。

    “别问找。没有我,你会更幸福。你永远不会适应人类社会的种种清规戒律、传统习俗;文明会使你不堪忍受,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怀念过去自由自在的生活。而那种生活,我也无法适应,就像你无法适应我的生活一样。”

    “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很平静地说,“我不会强迫你的。因为我情愿看着你幸福,而不想只顾自己的幸福。现在我已经懂得,和一个……猿生活在一起,你是不会快活的。”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别这样说,”她反对道,“你还不理解我的意思。”

    她还没把话说完,一个急转弯便把他们带进一个小村庄。

    克莱顿的车停在那儿,从农庄里逃出来的几个人都站在汽车四周。

    27、并非皆大欢喜

    看见珍妮,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快活地喊了起来。泰山把车停在克莱顿那辆汽车旁边,波特教授紧紧抱住女儿。

    泰山默默地坐在汽车里,有一会儿谁也没有注意他。

    还是克莱顿最先想起这位救命恩人,转过脸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们该怎样感谢你呀!”他惊喜地说,“你救了我们大家。在农庄,你喊着我的名字,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你叫什么,又总觉得有点儿面熟。就好像很久以前,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情况下,跟您见过面儿。”

    泰山微笑着,握住那只向他伸过来的手。

    “您说得非常对,克莱顿先生。”他用法语说,“请原谅,我不能跟您说英语。不过我现在正在学习。您说的话我倒都能听懂,可是讲起来就困难了。”

    “可您到底是谁?”克莱顿又问,这次他说的是法语。

    “人猿泰山。”

    克莱顿惊讶得连连倒退了几步。

    “天哪!”他惊叫着,“这是真的?”

    波特教授和菲兰德先生都挤过来,和克莱顿一起表示他们的谢意。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能在离他那荒蛮的故乡如此遥远的地方再次见到他们的丛林朋友,真是惊喜万分。

    几个人一起走进一家十分简陋的小旅店。克莱顿很快就将诸事安排妥当,款待他们的朋友。

    他们刚在那间闷热、窄小的休息室坐下,就听见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由远而近。

    菲兰德先生靠窗户坐着,看见那辆汽车开过来,停在另外那两辆汽车旁边。

    “天哪!”菲兰德先生说,声音里掠过一丝懊恼,“是坎勒先生。我还希望……哦,我以为……不,他没让大火烧死,可真让我们高兴。”他结结巴巴说完了这番话。

    “啧啧!菲兰德先生。”波特教授说,“啧啧!我一直告诫我的学生,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是这样吧,菲兰德先生。我自己呢,岂止三思,简直是三百思!然后就谨言缄口,保持沉默。”

    “天哪!是的!”菲兰德先生只好表示同意,“可是那位像个牧师似的先生是谁呢?”

    珍妮一下子脸色变得煞白。

    克莱顿坐在椅子里,显得焦躁不安。

    波特教授紧张地摘下眼镜,在镜片上呵了一口气,擦也没擦就又架在鼻梁上。

    那位简直是无处不在的艾丝米拉达咕咕哝哝说着什么。

    只有泰山不为所动。

    眨眼之间,罗伯特·坎勒破门而人。

    “感谢上帝!”他大声说,“我一直作着最坏的思想准备,直到看到您的车,克莱顿,才放下心来。我在南边那条路上被大火截住,不得不再回到城里,绕到东面,才上了这条路。我还以为我们再也到不了农庄了。”

    谁也不想搭理他。泰山像狮子山宝盯着猪物一样,盯着罗伯特·坎勒。

    珍妮瞥了他一眼,紧张地咳嗽着。

    “坎勒先生,”她说,“这位是泰山先生,我们的一位老朋友。”

    坎勒转过脸,向他伸出一只手。泰山按照迪阿诺特的指教,站起身,风度十足地向坎勒鞠了一躬,好像压根儿没有看见他伸过来的那只手。

    坎勒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这种“疏忽。”

    “这位是尊敬的图斯力先生,珍妮。”坎勒转过脸,对站在他身后那位牧师模样的人说,“图斯力先生,这是波特小姐。”

    图斯力先生鞠了一躬,微微笑着。

    “我们马上就能举行婚礼了,珍妮。”坎勒说;“然后,你和我就可以乘午夜的火车回城里去。”

    泰山立刻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意思。他眯细一双眼睛看着珍妮,可是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姑娘犹豫着。屋子虽死一样地寂静,空气十分紧张。

    所有的眼睛都望着珍妮,等待她的回答。

    “不能再等几天吗?”她问道,“我神经紧张,心烦意乱,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坎勒感觉到了屋子里这些人对他的敌意,不觉勃然大怒。

    “我们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不想再等了!”他粗暴地说,“你答应过和我结婚。我不能再让你们耍弄了。我已经领来了结婚证书,请来了牧师。过来,图斯力先生!过来,珍妮!这儿还有足够的证婚人——比应该有的还要多。”他阴阳怪气地补充道,然后一把抓住珍妮的胳膊,要往正等着举行仪式的牧师跟前拉。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迈步,一只大手就像一只老虎钳,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掐住他的喉咙,他登时两脚离地,被泰山提了起来,就像一只被猫耍弄的老鼠。

    珍妮害怕地望着泰山。

    她又看见泰山前额上那条深红色的伤疤。这条疤在遥远的非洲丛林,在人猿泰山和巨猿特冈兹血战的时候,她曾见过。

    她知道,泰山那颗充满野性的心里埋藏着杀机。她害怕地叫了一声,扑过去哀求人猿泰山。她当然是为泰山杀人的后果感到害怕,并不在乎坎勒的死活。她懂得,对于杀人犯,社会会给予怎样严厉的惩罚。

    可是没等她扑过去,克莱顿已经先行一步,跳到泰山身边,想把坎勒从他的铁腕下拉出来。

    泰山那条有力的胳膊只轻轻一甩,克莱顿便踉踉跄跄跌到小屋对过。这时,珍妮白皙的手紧紧抓住泰山的手腕,抬起头望着他的一双眼睛。

    “看在我的份上,”她说。

    掐在坎勒脖子上的那只手松了一点儿。

    泰山低下头,望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

    “你想让他活下去?”他惊讶地问。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在你的手里,我的朋友。”她回答道,“我不想让你成个杀人犯。”

    泰山放下那只掐在坎勒脖子上的手。

    “你同意跟她解除婚约吗?”他问道,“这可是以你的生命为代价的。”

    坎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点了点头。

    “你能滚得远远的,再也不打扰她吗?”

    坎勒又点了点头。他那张脸因为对近在眼前的死神充满恐惧而扭歪了。

    泰山放开他。坎勒马上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那位吓呆了的牧师也跟在他身后逃之夭夭。

    泰山向珍妮转过脸。

    “我能跟你单独谈几句话吗?”他问道。

    姑娘点了点头,向那扇通往小旅馆狭窄走廊的门走了过去。她走出去,在走廊里等着泰山,没听见后来屋子里的谈话。

    “等一下!”泰山正要出去,波特教授大声喊道。

    刚才事态的急骤变化把老教授看得目瞪口呆。

    “在我们进一步探讨问题之前,先生,我希望你能对刚才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作出解释。先生,你有什么权利干涉我女儿和坎勒先生的婚事?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先生,不管我们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而这种承诺必须信守不渝。”

    “波特教授。”泰山回答道,“我之所以干涉,是因为你的女儿不爱坎勒先生,她不愿意跟他结婚。在我看来这就足够了。”

    “你不明白你干了些什么!”波特教授说,“现在,毫无疑问,他拒绝和她结婚了。”

    “他当然不敢了。”泰山加重语气说道。

    “此外,”泰山补充道,“您不必为自尊心受到损害而着急,波特教授。因为您一到家就能把欠坎勒的钱全部还清。”

    “啧啧!先生!”波特教授又大惊小怪起来,“您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您的财宝已经找着了,”泰山说。

    “什么……你说什么?”教授叫喊着,“你疯了,小伙子,这不可能!”

    “是真的。那个箱子是我偷走的。那时候我不知道它的价值,也不知道谁是它的主人。我看见水手们把它理在那儿,就“猴子学样”把它挖了出来,又埋到另外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