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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屁股小孩儿在村子里的街道上跑来跑去玩耍。妇女在石臼里捣晒干了的大蕉,有的则用已经磨好的面粉做糕饼。他看见农田里还有些妇女在锄地、拔草或者收割。

    她们腰里都围着干草编成的古怪的围裙,许多人还戴着黄铜或者紫铜做的脚镯、臂环、手镯、不少女人还在黝黑的脖子上戴着金项丝编的项圈。有几个居然在鼻子上戴了个大环子作为装饰。

    看着他们这副古怪的装束,人猿泰山越发惊叹不已。他还看见几个男人在树荫下打瞌睡。在这块林地的最上边儿,有时看得见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他们显然是保卫村庄免受敌人意外攻击的哨兵。

    他注意到只有妇女干活儿。没有一个男人在田里莳弄庄稼,或者在村儿里做家务劳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正好在他下面干活儿的一个女人身上。

    她前面有一口小锅,架在一堆火上,锅里煮着一种稠乎乎的发红的柏油似的东西,咕嘟咕嘟直冒泡。她的一边放着一堆木头箭,她把箭头浸在那种煮沸了的东西里蘸一下,然后拿出来放到另外那边立着的那个树枝做成的窄窄的架子上。

    人猿泰山看得入了迷。原来弓箭手那一支支不起眼儿的箭之所以具有可怕的杀伤力,秘密在这儿!他还发现,那个女人干活儿时小心翼翼,生怕锅里的东西溅到手上。有一次,她的一个手指粘了一点那种毒液,她连忙把整个手都浸到一桶水里,然后用一把树叶赶快把那个小点儿擦掉。

    泰山虽然对毒药一无所知,但是他的判断能力极强。他看出,箭之所以能把人射死,是因为箭头上蘸了这种可怕的东西,而不是因为箭本身。箭的作用只在于把这种致命的毒药“带”到它的牺牲品的身体里。

    他真希望能多得到一些这种制造死亡的“小木片”。如果能让这女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到什么地方走一小会儿,他就能从树上跳下来,抓它一大把。

    他正绞尽脑汁想吸引她注意力的办法,庄稼地对过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连忙抬起双眼,看见一位黑人武士站在一棵大树下面,一个小时以前,他正是在这株树上杀死了杀害卡拉的凶手。

    那个家伙边喊边在头顶挥动着手里的长矛,还不时指着躺在地上的什么东西。

    村庄立刻喧闹起来,全身披挂的男人从许多座茅屋里跑出来,穿过庄稼地,发疯似的朝那个大喊大叫的哨兵跑去,身后跟着老头老太太和孩子们。眨眼之间,村庄空无一人。

    人猿泰山明白一定是他们发现了库隆加的尸体。不过此时此刻更让他感兴趣的是,黑人们已经倾巢出动,没有谁再阻止他去拿放在下面的毒箭。

    他手脚麻利无声无息地从树上爬下来,走到那只熬毒药的锅前。有一会儿,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双灵活。明亮的眼睛向栅栏围起来的小村庄张望着。

    村子里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座小屋敞开着的门上。泰山想,应该进去看看。于是,小心翼翼地向那间茅草苫顶的小屋摸了过去。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紧张地侧耳静听。里面没有动静,他急忙溜进去。眼前一片昏暗。

    墙上挂着许多武器——长矛、奇形怪状的刀子、两个窄窄的盾牌。屋子正中有一口做饭的锅。最里面是一堆于草,上面铺着一块草席。这显然充作主人的床铺和床上用品。地上放着几块人的头骨。

    人猿泰山把屋里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一遍,试了试矛的重量,还嗅了嗅。因为他“看”东西经常靠经过严格训练、嗅觉十分灵敏的鼻子。他很想拿一根这种一头很尖的长棍子,可是因为还要带箭,路上会很不方便,只好作罢。

    他把墙上挂的东西取下来,在屋子中间堆成一堆,把那口饭锅倒扣在上面,锅上又搁了一个哪牙咧嘴的头颅骨,还给这个头骨戴上库隆加的头饰。

    然后倒退几步,一边欣赏他的杰作,一边咧着嘴笑了起来。人猿泰山很爱开玩笑。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拉长声悲伤的哭叫,尖着嗓子大声的嚎啕。泰山吓了一跳,是不是在这儿呆的时间太长了?他急忙向门口跑去,从村街一直望到那道栅栏门。

    还不见那些土人的踪影,但是已经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穿过庄稼地,向这边走过来的声音。他们离这儿一定很近了。

    他像一道闪电夺门而出,奔到那堆箭旁,抱起一大捆,一脚踢翻那口熬药的锅,纵身一跃,消失在大树稠密的枝叶里。这时,土人走进村街尽头那道栅门。他转过头张望着,就像一只小鸟随时准备在捕捉到第一个危险信号时展翅高飞。

    土人们排成纵队在街上走着。有四个人抬着库隆加的尸体。女人在他们身后鱼贯而行。他们悲伤地哭叫着,神情十分古怪。这群人一直走到库隆加的茅屋,原来正是泰山刚才恶作剧的那间小屋。

    前面那五六个人刚进去,便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其余的人赶忙围拢过来,都站在那儿指手划脚,议论纷纷。然后,几个武士走过去,朝里面张望。

    最后,一个老头钻进那间小屋。这个人胳膊和腿都戴着许多金属制成的装饰品,胸前还挂着一串已经干了的人手,那是他的“项链”。

    这便是库隆加的父亲,酋长木本加。

    大家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木本加走了出来,那张丑陋的脸上是一副混和着愤怒和由于迷信而引起的恐惧的表情。他对周围的武士们说了几句什么,那些男人立刻分散开,要把栅门以内的每座茅屋,每个角落,仔仔细细搜索一遍。

    刚开始搜索,就发现那口踢翻的锅和偷走的毒箭。别的倒什么也没有发现。不一会儿,这群完全吓傻了的土人便又聚集到酋长身边。

    木本加无法解释这一桩桩奇怪的事情。在他自己的家门口发现儿子被捅了刀子、剥得赤条条但体温尚存的尸体已经就够神秘了——事情就发生在他们的庄稼地边儿,发生在只要有响动,村子里的人就能听到的范围之内——现在,村子里和库隆加家里又出现了这样一些怪事睛,越发叫人害怕了。大伙儿心里都充满了惊愕和沮丧,智力不甚发达的头脑只能作出最让人可怕的、迷信的解释。

    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压低嗓门儿谈论着,叽里骨碌直转的大眼珠子东张西望,不时闪现出惊恐的目光。

    人猿泰山趴在那棵大树上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行为举止有许多他都不懂,因为他对迷信一无所知;对于恐惧、害怕这种情感上的变化,也只有个模糊的概念。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泰山还没有吃东西。这儿离埋他的“美味佳肴”——老熊霍塔的地方还有好多英里。于是,他转身离开木本加的村庄,眨眼之间便消失在浩如烟海的林莽之中。

    11、“猿王”泰山

    他回到部落时,天还没黑。尽管挖出头一天埋的那只野熊之后,很吞虎咽了一番,又爬上树顶取下他藏在那儿的弓和箭,耽误了时间。

    泰山从树枝上跳下来,全副武装站在柯察克的部落中间。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给伙伴们讲了这次冒险带给他的荣耀,还把战利品一样一样地拿出来给大伙儿看。

    柯察克哼了哼鼻子转身就走。因为嫉妒部落里这个奇怪的家伙,他那邪恶的脑子转动着,要找借口把仇恨发泄到泰山身上。

    第二天,当第一缕霞光从天边升起,泰山就开始练习拉弓射箭。起初,他一前也射不中,可是后来渐渐地掌握了要领。不到一个月,他就是个神箭手了。不过,反来复去的练习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箭。

    部落继续在海滩附近寻找食物,因此,除了练习射箭,人猿泰山还能继续阅读那些经过父亲精心挑选的书籍。

    这期间,这位年轻的英国勋爵发现了藏在小屋橱柜后面的那个金属盒子,钥匙插在锁上。他观察了一会儿又试了几次,就把盒子打开了。

    他发现盒子里放着一张退了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没有胡须的年轻人。还有一条金链子,上面吊着一个镶了钻石的十分贵重的小金盒。剩下的便是几封信和一个小本子。

    泰山仔仔细细地察看这些东西。

    他最喜欢那张照片。照片上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脸也显得爽朗、真诚。这就是他的父亲。

    那个小金盒他也十分喜爱。他学那些戴着装饰品的黑人的样子,把金链子戴在脖子上。漂亮的钻石在他光滑、黝黑的皮肤上闪烁着奇妙的光彩。

    那几封信他不大能看懂,因为他对手写体知之甚少,或者一无所知。因此,他把它们连同那张照片一起放回到盒子里,注意力又集中到那个本子上。

    这个本子里写满了漂亮的手写体。可是虽然那些“小甲虫”都是他所熟悉的,它们的排列和组合跟以前见过的那些词汇完全不同。所以,其中的意思他一点儿也弄不明白。

    泰山早就学会了使用字典,可是让他十分遗憾和迷惑不解的是,紧要关头它却排不上用场。那本子里的字一个也查不到,于是只好又把它放回到铁盒子里。但是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奥秘。

    他自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个本子是了解他的身世的一把钥匙,是他奇特的生活之谜的答案。这是约翰·克莱顿——格雷斯托克勋爵的日记,按照习惯,他是用法语记的。

    泰山把盒子放回到橱柜里。不过从此,他把父亲那张微笑的脸永远记在。心里,而且下决心,一定要弄清楚黑皮小本子里那些奇怪的字所包藏的秘密。

    眼下他有一桩更当紧的事情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