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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福瓦尔达”驶进港湾狭窄的通道,消失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时,阿丽丝夫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张开双臂,搂住克莱顿的脖子,痛苦地呜咽起来。

    她曾经勇敢地面对那场反叛造成的危险,也曾经怀着一种充满英雄气概的坚韧不拔的精神,思索过未来可怕的境遇。可是现在一旦那种完全与世隔绝的恐惧真的降临到头上,她那超负荷的神经使一下了崩溃了,由此引起的反应也就随之而来。

    他没有试图阻止她的眼泪。最好让她心中长久压抑的感情自然而然地爆发出来。过了好长时间,姑娘——其实她比个孩子大不了多少——才终于控制住自己。

    “啊,约翰!”她半晌才哭着说,“太可怕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阿丽丝。”他极其平静地说,就好像正坐在家里那间舒适的起居室。“那就是劳动。只要劳动,就一定会得救。我们不能让自己沉湎于胡思乱想之中,因为那样下去,就只能发疯。”

    “我们必须动手干活儿,而且耐心等待。我相信我们会得救的,很快就会。即使‘福瓦尔达’一旦失事,或者布莱克·迈克尔不守信用。”

    “可是,约翰,如果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她抽泣着,“我相信,我们会熬过来的。可是……”

    “是的,亲爱的,”他温柔地回答道,“我也一直在想这桩事。可是,我们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就如同我们必须面对将要出现的任何困难一样。不管环境多么险恶,都要勇敢地、充满信心地应付它。”

    “千百万年以前,也许就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我们的祖先在远古一片混饨之中遇到的问题,现在我们也都必须面对了。我们将要在今天经历他们走过的胜利之路。”

    “他们过去能做的事情,难道今天我们就做不到吗?不,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我们不是用千百万年人类创造的渊博的知识武装着吗?我们不是有科学给予我们的防身。自卫和维持生计的种种手段吗?而那个时候,他们对所有这些全然无知。阿丽丝,当年他们用石头和骨头制造的工具和武器完成的业绩,我们肯定能够完成!”

    “啊,约翰,我真希望我是一个可以像你一样镇定的男人。可我只能是个女人,只能用我的心灵而不是理智去感受这个世界,而我看到的所有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太难以想象了,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

    “我只希望你是对的,约翰。我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一个勇敢的原始女人,一个原始男人称职的伴侣。”

    克莱顿第一个念头便是搭一个夜里睡觉的窝棚,防备被四处觅食的野兽伤害。

    他打开那个装步枪和弹药的箱子,这样一来,干活儿的时候,如果遇到袭击,两个人便可以随时武装起来。然后,他们一起寻找度过第一个夜晚的地方。

    离海滩一百码远有一小块平地,上面没长什么树木,他们最后决定就在那儿造一座长期居住的房子。可是眼下,他们都想,最好先在树上搭一个小平台,以防那些较大的野兽骚扰。须知现在是在它们的领地。

    克莱顿选择了四棵树,可以搭一个八平方英尺的长方形平台。他从别的树上砍下些又长又粗的树枝,在距离地面大约十英尺的地方围成一个框架,用绳子把树枝牢牢地捆在树上。这条绳子还是布莱克·迈究尔从“福瓦尔达”的货舱里拿给他的。

    在这个框架之上,克莱顿又密密地搭上些比较细的树枝,上面铺了一层象耳树肥大的叶子——他们周围这玩意儿有的是。树叶上面又铺上那个叠了好多层的大帆。

    再往上六英尺,他又搭了一个和下面这个铺位相似的平台,只是分量轻了一点,权且充作“屋顶”。四周挂起剩下的那几块篷布,算是“墙壁”。

    完成之后,他便有了一个很舒适的小巢。他把他们的毯子和一些比较轻的行李放了上去。

    这时已近黄昏,他借着夕阳的余辉扎了一把粗糙的梯子。凭借它,阿丽丝可以爬上她的新居。

    整个白天,他们周围的树林里,羽毛鲜亮的鸟儿兴奋地飞来飞去,吱吱乱叫的猴子跳来跳去。它们怀着极大的兴趣和迷恋,看着这两个新来的不速之客和他们那个奇妙的巢怎样一点点地筑了起来。

    尽管克莱顿和他的妻子警惕地向四周张望,但是一直没有看见大一点的动物。只有两次,看见他们的邻居——几只小猴子吱吱吱地尖叫着从附近的山岗上跑下来。它们不时回过头从瘦小的肩膀上害怕地望过去,十分明显地表明,那儿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而它们正是从那儿逃出来的。

    薄暮时分,克莱顿做完了他的梯子。从附近的小溪汲来一大盆水,两个人便爬进这个比较完全的“空中楼阁”。

    因为天儿热,克莱顿把四周的篷布撩起来,搭到屋顶上。他们就像土耳其人一样坐在毯子上。阿丽丝瞪大一双眼睛,望着渐渐变暗了的森林,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克莱顿的胳膊。

    “约翰,”她轻声说,“你瞧,那是什么?是不是一个人?”

    克莱顿转过脸,一双眼睛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映衬着苍莽的树海的山岗上,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直立着的身影。

    有一会儿,它站在那儿就好像在倾听什么,然后慢慢回转身,消失在林莽的暗影之中。

    “是什么,约翰?”

    “我也说不上,阿丽丝。”他心情沉重地说,“太黑了,这么远看不清楚,也许只是正在升起的月亮投下的一个影子。”

    “不,约翰。如果不是人,也是一个块头很大的与人相近的怪家伙。哦,我怕。”

    他把她搂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说些给她以勇气的绵绵情话。

    过了一会儿,他把篷布放下,结结实实地捆在树上。这样一来,除了面对海滩留下一个小口外,他们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起来了。

    现在,小小的“空中楼阁”里一片漆黑,他们在毯子上躺了下来,希望睡一觉,暂时忘记这深重的痛苦。

    克莱顿脸朝前面那个小口躺着,手边儿放着一支步枪和两支左轮手枪。

    他们刚闭上眼睛,身后的丛林里就响起一只豹子吓人的吼叫。它越来越近,直到清清楚楚听见这个庞然大物径直走到“空中楼阁”下面。豹子用鼻子嗅着、用爪子抓挠着支撑他们那个“楼阁”的大树,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向海滩对面走去。明亮的月光下,克莱顿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很大、很漂亮的豹子。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只。

    长夜漫漫,但他们只是打了几个吨。因为入夜以来,密林中响起的豺狼虎豹的啸声带着动物世界的神秘一直在空中回荡,使他们早已过分紧张的神经越发紧张不安。那刺耳的吼叫声和野兽庞大的身躯在他们那座“楼阁”下面悄悄挪动的声音,不知道把他们惊醒了多少次。

    03、生与死

    早晨虽然整个世界又充满新的活力,对于克莱顿夫妇却并无实际意义,尽管他们怀着强烈的慰藉迎接黎明的到来。

    刚吃完十分简单的早饭——咸猪肉、咖啡和饼干,克莱顿就开始盖房于。因为他心里清楚,只有垒起四堵结实的高墙,把自己和林莽中的生活完全隔绝,夜晚才有希望安全,心理上也可能得到安宁。

    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尽管他要盖的只是一间小屋。他用直径六英寸的圆木造这间房子,圆木间的缝隙用粘土填平。这粘土是他在离地面几英尺下面发现的。

    屋子一头,他用从海滩拣来的石头砌了一个壁炉,也是用泥巴抹缝垒成的。房子盖好之后,他又在墙壁外面抹了四英寸厚的黄泥。

    他在窗口镶上横竖两排直径为一英寸的细树枝,编成结实的格栅,足可以抵挡一头力气很大的野兽。这样一来,他们有了良好的通风设备,既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不用害怕减少小屋的安全感。

    “a”字形的屋顶上,密密地铺了一层细树枝,树枝上面又苫了丛林里那种很高的草和棕桐叶,最后又抹了一层黄泥。

    小屋的门是用先前装东西的箱子的木板钉成的。他钉了一层又一层,而且每一层都和下面那层木头的纹理相互交叉,直到钉成一块三英寸厚的可以承受巨大压力的结实的木板。他们看着那块板子,都笑出了声。

    这之后,克莱顿遇到了最大的困难,因为他没有办法把自己做好的这扇厚实的门装到门框上。但是经过两天的工作,他终于用坚硬的木头成功地做成两个结实的转轴。有了这两个转轴,便可以把门安上而且开关都很方便。

    屋顶一盖好,他们立刻搬了进去。然后粉刷墙壁,做些扫尾工作。夜里睡觉的时候,他们用一摞箱子顶住门,这样便有了一个比较安全、也比较舒适的栖身之地。

    做床、椅子、桌子和碗橱,相对而言就很容易了。因此,到第二个月月底,他们已经安顿得很好了。除了不断索绕在心头对野兽袭击的恐惧和难挨的寂寞外,似乎没有什么不舒服不快乐的事了。

    到了夜晚,那些个头很大的野兽就在小屋四周嚎叫、咆哮。但是人们对经常重复的吵闹声也会习惯。很快,他们便不再在乎什么豺狼虎豹,可以一觉睡到天明了。

    有三次,他们看见头一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巨大的有点像人的身影,可是从未没有一次近到可以分辨出到底是人还是兽。

    那些羽毛华丽的鸟儿和小猴子踉它们新结识的朋友渐渐地熟起来。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人,最初的恐惧烟消云散之后,它们便在森林、莽丛和荒原的野生动物那种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越来越接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