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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去把秦中叫来。”

    他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虽说是不愉秦家未按照他的要求进献,但最后想了个好法子这一场也没捞偏门,即便是再不愉秦家,可到底是时常来往还有一层姻亲关系,若盐引落在了张家,那才是一点好也捞不着。

    早年便同张家闹了个不痛快,这些年虽然维持着表面功夫,但自秦中那一回官司后张家待他便再不如以往,此次安排进见盐政又有意打压,如何能让他拿到盐引。

    两厢比较下,他自然是会选秦家。

    秦中回到家屁股还未坐热便被给喊了过来,急匆匆的从后门进了县府。

    “张家?!”

    他顾不得赶来一身的热气,这个消息如同寒冬的一盆冷井水直接扣在了头顶,直叫人凉的透彻心扉。

    “亏得本官对你如此信任,又在盐政面前有意无意美言,先时虽有摩擦却也未放在心上,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没少替你牵线,自以为事情能成,没成想竟也未拿下!”黄关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秦上来:“你还能成什么事!”

    秦中连连告罪,但既是被叫来,那说明事情便还有转圜。

    黄关斥责了一通后才道:“盐政的心意本官已经探知到,趁着消息还未曾公布,你赶紧跟你那老子好好想想办法,如若不能补救,本官也只能帮你到此处了。”

    秦中咬牙:“小人定然不负大人所望。”

    “去去去,赶紧去。”

    第129章

    秦中十万火急,急慌慌从县府后门出去,同马车夫吩咐了几句,正欲要上车,隐觉得有人暗中窥探,抬头间一个影子从巷子对面拐角处一晃而过,秦中瞧了一眼,心有大事未曾深究,只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

    “走,回宅子。”

    秦家马车驶远后,晃过的人影复又出现,探头探脑的看了马车几眼才离开。

    ……

    张放远回了宅子同许禾说了今日的奇遇,一时间结果倒是次要了,许禾感慨:“骆夫子不愧是国子监祭酒,这随意的故友结交竟都是些大官儿。”

    “可不是,那日在宴上我听骆夫子说谈,盐政大人与他是同窗,年少之时便是相识,后头高中骆夫子为一甲进了翰林院,又调国子监,一直便是清流之士。”

    “余大人高中三甲,去了地方上做官儿,也是风生水起,我以为两个老人家都已经辞官养老了,没成想余大人竟是此次的盐政,这可是个肥差。”

    许禾挨着冰盆打着摇着扇子,扇出来的风也是凉的,今年入夏的早,五月的天气本是算不得炎热,但是到了午时却也是毒辣,有条件的人家纳凉便早早用起了冰,现在街市上已然随处可见的冰饮冰酪。

    “便是晓得了骆夫子的威望与人脉,我倒是为咱们家瑞锦捏一把汗。”

    张放远知许禾的心意:“咱们商户之家对骆家而言着实是高攀了,我从未有要让瑞锦攀附权贵之心,只是这些年小孩子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有情义,也是没法子。”

    许禾道:“他们俩的心思我倒也瞧得出来,虽瑞锦从未明言过什么,昔时我还有些不解,今朝到能明白些他的心思了,怕是觉着自己无所功名言多耽搁了小星哥儿。”

    “他自小心思沉稳,不像小鲤哥儿跟个缺心眼儿一般。”

    张放远说笑着:“要是瑞锦真有那意思,我这个做爹的定然会替他多准备些聘礼,如此也不委屈了星哥儿。”

    “也只是咱俩私下说个闲话,孩子年纪也不大,不着急成亲。”许禾道:“我虽是想瑞锦早些成家立业的,可是他一脑门子栽在科考上,说不准儿还没有成家的心思,不逼他。”

    张放远一直便很喜欢孩子,当初一生结果就生了俩,带着也是没少辛苦,等着孩子大了能脱手了,许禾也想过和张放远再要两个孩子,但大抵是生双生胎已经用尽了运气,后头一直没能再养上孩子。

    而今年纪大了,他倒是不怕被人说笑是老蚌生珠,只是张放远觉得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时候强健,只怕怀了孩子两厢折损,城里这般事情不是一桩两桩,也不怪张放远小心忌讳。

    看着两个孩子如今都养长的这么好,虽不如兄弟姐妹多的人家,但是吵闹也少,又没有气死父母的逆子,他慢慢的也就放宽心了。

    这么一来张家香火的重担现在就放在了瑞锦身上。

    瑞锦小时候不喜欢热闹,不喜欢说话,就喜爱读书骑马,倒是喜欢的东西都比较正常,只是性子太沉闷了些。

    他听人说人无完人,一头若是过于出彩拔尖儿了,那另一头必然有所缺憾,许禾就怕瑞锦会长成万年不开花的铁树,以后势必成催着成亲的典型,张家香火堪忧,这才想着和张放远要再养两个孩子。

    后头见他待骆予星不错,感情正常时不知有多高兴。他不怕瑞锦成亲早,独是怕人不成亲。

    理了理思绪,他又改了主意,同张放远道:“等瑞锦从京城回来,要是再对小星哥儿没有什么表示,我还是开口提一提,让他有个醒好了。”

    “得,等着儿子回来便是。”

    两人正商量想着好事儿,下人进来禀告道:“老爷,齐雨巷的王老爷说请您望春楼一聚。”

    许禾闻声看向张放远:“王老爷最是喜欢宴饮请客,王家不达取盐引的资格,晓得咱们家此次参与了竞选,定是等着你前去同他说热闹。”

    张放远无奈笑笑:“那个人便是这么爱凑热闹。”

    话毕,他又咂摸了下嘴,问下人:“你确定王老爷说的是在望春楼一聚?”

    仆役道:“前来传话的人便是如此说的。”

    许禾心有疑惑:“怎的了?”

    张放远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随口问一嘴。”

    言罢,他站起身:“左右是在家里等着出结果难捱,出去吃点水酒时辰反倒是过得快些。外头天儿热,你在家里好好歇着,今日便不带你一同前去了。”

    许禾眉心微动,往时王老爷有宴请张放远都想带他一同前去,因着王老爷也是夫妻恩爱之家,时常出门宴请都带了自己夫郎,虽是客友到了分桌或者分屋而坐,他还是乐得带家眷出门,为此张放远也喜爱带他一起,今日竟是不让他一道。

    不过他也未曾见怪,天气热是实情:“一群糙老爷们儿侃话吃酒,我也不喜得去。”

    张放远起身捏了捏许禾的手:“那我去了。”

    “好。”

    张放远出门去,见下人已经套好了马车:“去换顶小些的马车,今日夫郎不出去。”

    “是。”

    张放远在门口等了会儿,马车换好后才上去,车身小内里也炎热不少,不过夏时出行不少人家就喜爱坐小马车,内里放上个冰盆儿,放下车帘子,空间小反而更是凉爽。

    青山巷到望春楼要从城西到城北,近来从城西到城北的一条主路两旁的宅楼正在维修,前阵子天气热起来走了水,房舍密布,一连燎了好几座房楼。

    路过这截路时常都能听见噼噼啪啪维建的声音。

    马夫慢悠悠的赶着马,整个马车都甚是轻松。

    “让开,让开!马匹受惊了!”

    忽而一声烈马嘶鸣声,路边的小摊子一路被掀翻着过来,尽数是人慌乱的避让声。

    眼见高壮的马像是脱缰一般直冲冲的来,赶着马车的人眼看不可及时扯开自家拖着车的马匹,只好连忙勒住马儿,以防止两边跑着冲撞。

    烈马径直撞上马车千钧一发之际,马夫跃身直接从车上跳了出去,一个咕噜滚到了路边的手绢摊底下。

    未得死里逃生的喜悦,只听嘭嘭几声闷响,主道两边连接的天桥上坠下了一箩砖瓦,不偏不倚径直砸到了被马撞击的马车上。

    现场一片混乱,路边的人下意识偏头躲避,待巨大的声音响过后,诸人才看向事故地。

    只见受惊的马和拉马车的两匹马相撞已经是受了重伤,马车侧翻在地,砸下来的砖瓦坠进马车,砸出了几个大窟窿,夏日的尘灰把事故地笼上了一层灰雾。

    场面甚是惨烈,一时间站在路边的人甚至不敢上前去观看。

    “这好像是张家的马车……”

    “是张家的马车!”

    ……

    许禾正在后厨里看鲜鱼,下午些时候村里的鱼塘起了鱼,许禾喜爱有卵的鲤鱼,这回村塘里正好捕捉到了几尾,运送到城里的铺子来时,顺道就送到了宅子里。

    他瞧着鱼不多大肚身圆滚滚的,甚是肥美,想着张放远晚宴不回来,他和小鲤哥儿也不能委屈着,夜里下厨做碗鱼羹。

    下人去鳞宰了鱼,他正要烧汤,甘草急冲冲跑进了厨房:“夫郎不好了!方才外头来了信儿,北交路上马儿受惊撞了马车,正是咱们张家的马车!”

    哐当一声,许禾听到消息手里的大汤勺径直便砸在了灶上。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围襟,脸色发白:“老爷呢?可有老爷的消息!”

    甘草红了眼睛:“马车倾倒,路上的宅楼又在维修,许是马匹受惊横冲直撞也惊着了建楼之人,不留神间砖瓦砸落到了咱们宅子的马车上。”

    说着甘草已经哭了出来:“壮着胆子上前去的百姓见着马车里趟出了血来。”

    许禾一口热气堵在了喉咙,险些摔倒在地,他尽可能的维持着理智:“这件事先、先不要让小公子知道。”

    言罢,许禾径直便冲了出去。

    待到匆忙赶到事故地时,道路两旁还是乱糟糟的,摆摊做生意的小贩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摊子一边骂骂咧咧,而主道中间被撞砸坏了的马和车都已经被清理了,依稀还能见着几块碎木。

    许禾眼睛血丝遍布,导致整个眼珠都有些赤红,他哽着声音颤抖着身子走到路边的手绢摊子前,声音零碎不堪的问道:“大娘,方才事故的车马和人呢?”

    正在拾掇自己摊子的妇人本就揣着一肚子的火气,马匹受惊坏了大家的生意不说,也没个人来赔偿,小本生意不易,心里的火正无处发,怒而道:“通通拖走啦,作孽的!”

    许禾登时眼睛就包了一眼眶的泪水,那妇人一抬头见着人伤心成这样,心一软:“你是方才出事人的家眷吧?哎呀,老妇不会说话,夫郎别往心里去。都已经送神草堂去了,那人可矫健,一下子就蹿到了我的摊子底下,想来没有大事。”

    “当真?”

    “哄你作何,快去瞧瞧吧!”

    许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爬上马车径直就坐在了外头,连内里都不想多挪动一步去坐,急让仆役驱车去了神草堂。

    马车尚未停稳许禾便跳了下去,他直冲跑进医馆,在门口看见堂子里背对着门口叉腰站着的熟悉背影,登时泪水像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禾哥儿来了!”

    张放远正扯着脖子看大夫给车夫缝线,虽说马匹相撞的时候及时弃车保人了,但是滚到地上时还是磕破了脑袋。

    庄棋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回头间,看着门口泪雨滂沱的人,他赶忙冲了上去。

    许禾径直过来扑到了他怀里,声音呜咽又惊喜的不成样子:“你没事,你没事!”

    张放远曲肘搂住怀里人的肩背:“我不是让人回去给你传信儿了吗,一点事情没有,就在神草堂里。”

    “我只听说家里的马车出了事故,以为你……”许禾紧紧抱着张放远,脸埋在人劲瘦的腰间,左右是不会被人看见狼狈相,他便也不顾别人的眼光了。

    张放远眉心一凝:“我是让武馆的人回来告诉你消息的,都反复交待了无事,怕是家里仆役道听途说了,你急赶着过来错过了武馆的人。”

    不过究竟怎么回事也不要紧了,只要人好好的就行了。

    张放远轻轻拍着许禾的背,安抚着受了惊吓的人,庄棋走过来看着两口子这样,倒是让他不好开口了。

    “那几个狗杂碎……”

    许禾闻声,在张放远胸口蹭了蹭,抬起头又再擦了擦没有蹭干的眼泪:“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放远摸了摸许禾的头,先答复了庄棋的话:“你先把你几个人给关着,录下口供画押,趁着盐政还在,一并扭送衙门。”

    “成。”庄棋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整理好就过来。”

    瞧着庄棋走了,许禾攥紧张放远的袖子:“究竟发生什么了,不准瞒着我。”

    “我没有要瞒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