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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中也是和这大妹夫打了许多年的交道,怎会不知县令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十分上道:“知县大人体察盐政之心,定然会得心应手处理。若是事情能成,秦家定然感沐大人的恩德。”

    知县意味深长的看了秦中和秦契一眼:“只是等着感沐本官恩德的商户且还排着队呢。”

    父子俩神色微顿,知县站起身拍了拍秦中的肩,转而又笑道:“不过既是说了一家人,本官还是属意于秦家的,否则襄水岂不是要同本官闹了。”

    言罢,他又低声在秦中耳边道了一句:“只不过这最要紧的还是得看秦家的心意。”

    “好了,今日晚宴甚好,本官也要回了。”

    父子俩连忙小心着送人出去,待着轿子远了,秦启才道:“怕是不开出可观的条件,他是不会轻易答允了。”

    “这些年家里没少供奉,如今临到大事上,不见得他念着秦家的好处,反倒是还想捞的更多。看来小妹出力不够啊。”

    秦启道:“现下正是要紧时候,你说这些气话也是无用。他说的也不假,外头多的是人排着队等着求见。”

    秦中心中烦躁,知县开价五万两银子,岂不是想把秦家掏的干干净净,实在是狮子大开口,他不尽信城中其他商户能一举拿出如此之多的银钱来。

    “便是咬牙拿出了银子,却单只是知县这头,盐政那边还未打点。”

    秦启听着儿子的分辨,也不由得叹气:“想来他既是肯开价,应当会对盐政那头有所料理。”

    人人皆知盐业是肥田,而秦家早前做私盐起的家业,更是知道其中的好处,若不是如此,也不必那般讨好知县,理会他的贪婪条件。

    “怕就怕银两如水般花费了,尚且只是一块敲门砖。”

    外头的人急求着门路,秦家得了门路却又犹豫着是走还是不走,一时间倒是谁也没占到便宜。

    第127章

    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流涌动。

    张放远跟许禾一直观望着城里的消息,也不知盐政是何心思,在泗阳落脚了四五日也没见有召见任何商户。

    大伙儿都不识得盐政,更不知如何能见着人,不得头绪便只有走知县的门路。

    听说知县府邸门槛都要被踏烂了,厚礼同春日盛开的野花一般,一茬又一茬的往县府里送。张放远想着盐政还未占到这样的好处,不知这些事情盐政可曾晓得。

    天气又热起来,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许禾忧虑着盐业的事情,又记挂着瑞锦,夜里翻来覆去的竟是上火得了热伤风,头闷嗓子疼的。

    张放远从厨房里端了药来,吹凉了给许禾递去,看着人皱眉喝药,他插科打诨:“瑞锦不过是赶考你就这般挂念的紧,以后要是去别地做官,你究竟是要跟着儿子去地方上守着,还是跟我留在这宅子里头啊。”

    草药的味道并不可口,却也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年纪嫌苦,他憋着气一口喝了干净,同张放远道:“小鲤哥儿长得油嘴,我瞧九成都是你给教坏的。”

    张放远好笑:“人家说自己是无师自通的聪慧灵巧,哪里用得着他爹这个宰猪的教。”

    眼见许禾喝完了药,他夸奖似的摸了摸人的脑袋,接过碗:“苦不苦?”

    “这药熬的浓,哪里会不苦。”许禾抿了抿唇:“你壮的更牛似的,少有伤风寒气,便是偶有一两回泡个热水脚第二日又跟个没事人一般了,自是不晓得汤汤水水的多不好喝了。”

    张放远眉头微挑:“那我试试这药苦不苦?”

    “我这都喝尽了,你如何尝?想来熬的药也不止这一碗,你喝点也成,昨日大夫说开的药是降火解热的,你喝点也……”

    许禾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竟是突然凑到了他的唇上,他虚推了人一把,没推动。

    这人还是跟二十出头年纪时一个性子,这许多年过去面上是沉稳老练了,实则内里还是那样。

    “爹爹,爹爹!”

    小鲤哥儿揣着信兴冲冲跑进屋子,一头便撞见了他大爹一整个儿高大的身影撅着,把他小爹都给罩住了。

    他微偏过头去正想看他爹在做什么,倒是他大爹被小爹一把给推了起来。

    许禾红了脸:“什、什么事啊?”

    见着小鲤哥儿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傻懵相,张放远擦了下嘴角道:“你小爹热伤风了,我刚才给喝药。”

    “爹爹没事吧。”小鲤哥儿上前去,看着旁头的药碗:“我说爹爹的脸怎么那么红,原是伤风了。”

    他正要去摸许禾的额头,被他老爹给握住了手:“爹看过了没事,你忙忙慌慌的跑进来又怎的了?”

    张放远不提,瑞鲤差点都忘了自己过来的事情,心思都被他爹生病给岔开了。

    他赶忙把信拿出来给张放远,眼睛里都快跳出星星来:“哥哥会试中了!而今已是两榜进士,等着殿试过后就能回家里来了!”

    张放远信还没看完,倒是先听小鲤哥儿简明扼要的把要紧之处说了出来,闹得他也没心思把信看完了,急急问:“可说第几名?”

    “二甲第七名!”

    许禾激动的站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未曾褪却,又因为突然来的好消息反而更红了些:“好,好啊!昨夜我梦到了京城,料想着当是你哥哥记挂家里,没曾想今日就到了好消息。”

    张放远也是喜不自胜,举人已是极其难得,更别说是两榜进士且还名次靠前了。

    三年前的会试整个泗阳也没有一个上榜的,这朝好事临头,一家人如何能不高兴。

    “快快快!把这个消息告知骆夫子,他老人家定然也在等着你哥哥的成绩。”

    小鲤哥儿点了点头:“星哥儿也问了我好几回呢。”

    张放远本是想着小鲤哥儿把信拿给骆檐看通知一声就好,但是想着就那么几步路,这些年骆檐对瑞锦可谓是无微不至的关照,还得是自己跟许禾亲自跑一趟。

    “老爷,隔壁张老爷和夫郎求见。”

    骆檐正在厅中宴客,管家前来禀告,他微微迟疑,想着有客在不便相见,这些年早就来往自如,定然也不会计较,问了一声:“可是有急事?”

    “倒是并未说有急事。”

    客位上正在品茶之人闻言放下茶盏子:“骆兄,若是有客不妨一见,我也不急,会会老友,可别教骆兄耽搁了大事。”

    骆予星端了些茶点进屋来,先是恭敬客气对客位上的人道:“余伯父,您尝尝泗阳的青米团子,才叫下人从三喜居买回来的。”

    “好好。”男子笑道:“记得昔年初见星哥儿的时候还是他的满月宴,这眨眼间竟然便出落的标志的很了。”

    男子对骆予星一番夸赞,转头对骆檐道:“便是放在京城里,定然也是一顶一的小哥儿。”

    骆檐道:“你啊,还是那般会夸奖人。”

    男子倒是有心,半认真半闲聊道:“骆兄可有给星哥儿留意人家?不知是属意于京城,还是泗阳近地?”

    骆檐听到此话,大抵上也知道他人心思:“当着孩子便说这些,真是个老不害臊的。星哥儿他爹娘去的早,我就这么个小孙,自是不想他走远的,我老了,给孩子安排不得什么,全凭他心思吧,只要是品德无恙便好。”

    骆予星守在一旁,听着两个长辈的言谈微微提起了心,不过听自己祖父的话,他又放下了心来,想来祖父还是更属意于他心里属意那个人的。

    自他及笄起,祖父的京城故交便屡有来信问及他的安好,他每回得知来信都有些提心吊胆的,只怕祖父有心于哪户人家,

    为阻两位老人家继续讨论这桩事情,他面露羞怯,道:“祖父,张叔叔还在门外等呢,是不是瑞锦哥哥来信了?”

    骆檐眉心一动:“算算日子也是该回消息了。”

    他转头对一旁的余明达:“我辞官回泗阳曾招收了个学生,读书倒也刻苦,今年进京赶考去了。”

    “骆兄教导的孩子定是不会差,只是不晓得何人这般好福气,当初骆兄请辞,京城多少官家贵胄想把子孙送到骆兄手上也不曾得此殊荣。”

    骆檐摆摆手:“寻常人家的小子,是隔壁邻里,年纪与星哥儿稍大一些,幼时教导星哥儿,那孩子也正寻开蒙老师,也就缘分一桩。”

    余明达眸中却亮起一撮光,骆檐虽是说的谦逊,可难掩言语之间的看重和喜欢。骆予星不过十五,那孩子只大一些,想必也就十六七,这个年纪便能进京赶考,这个年纪可是不易,倒是不枉受骆檐的教导。

    “骆兄如何不早些说关门弟子进京赶考了,虽老弟来了泗阳,却也是能书信一封回去让京里的人周全一番,也好过孩子没头没脑的奔忙。”

    骆檐笑道:“用不着兴师动众,这孩子虽是沉稳,但到底年轻,多磨砺磨砺也是好事,若是一开始就什么都给他安置的过于妥帖了,来年再去岂不是照样摸不着头脑。”

    “骆兄便是太客气了。”言罢,余明达道:“尽顾着咱们俩说了,快快,请人家父母进来才是,怎好叫人在外头干等着。”

    骆予星连忙道:“我去吧。”

    余明达看着端庄笑着,步子却有些急促往外头走的小哥儿,忽而便心领神会,他回头看着骆檐笑的意味深长:“原是骆兄心中早有成算。”

    骆檐但笑不语。

    张放远跟许禾在外头等了一会儿,见着出来的人是骆予星,不免问道:“家里是不是来客了?”

    骆予星点点头:“耽搁了会儿,张叔叔小叔快进去吧。”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瑞锦回信了,过来告知夫子一声,不急一时的。”

    骆予星眸光闪闪:“方才祖父还念叨,不想果真是瑞锦哥哥来信了。”

    他没急着问考试结果如何,先行把人引到了厅里,准备和祖父一道听结果,不过虽是未问,但见着张放远和许禾喜气洋洋的,想来也是好结果,无非是等个名次。

    “中了?”

    “好好好,瑞锦这孩子果真是不负众望,也不枉老夫这些年的教导啊!”骆檐历来是沉稳,得知此消息也一展笑颜,一连志得意满的捋了好几回胡须:“二甲甚好,甚好。”

    骆予星见和自己想的一样,也是高兴的双手合十。

    “恭喜骆兄了,果真是大喜。”

    余明达见此,倒是也有些想见见骆檐这一得意门生了,不过也不必急于一时,会试一过便是殿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裁剪人的,除非是御前失礼,礼问答不上来,皇帝不愉会被裁剪下去。

    这般事情也是早些年允许捐买功名之时才时常发生,而今生员以后不可捐钱买,能到皇帝跟前的都是通过层层筛选的优异之辈,一般对皇帝的考问都是对答如流。

    只是说会试榜上末尾之流可能排不上官职,若是没有家中人打点,运气好的被分到地方上做个小官儿,运气不好者只能在京中滞留等着地方官位空缺再做安排。

    不过张瑞锦是骆檐的学生,凭借骆檐的人脉,只要是上了两榜,即便是吊在了尾巴上也不妨事,有的是法子让他留在京中续职,便是连地方上都不必要去了,更何况是瑞锦出息,竟是一举名列前茅,都省的骆檐打点了。

    待回到京城,往后有的是机会相见,可就是同僚了。

    余明达一笑一恭祝之间便把其中的利益关联给通理了一遍,连带对张放远和许禾也客气起来。

    “这朝你可是放心了。”

    晚宴骆檐留了张放远两口子和余明达一起小聚了一番,也当是庆贺,遥祝瑞锦金榜题名。

    他心中愉悦,晚宴上便多吃了几筷子菜,人上了年纪身体着实不如前,多几筷子菜几杯水酒便就有些积食了,月色正好,他到园子里走几步,也当是消食了。

    正当是感慨不得不服老时,他见着湖心亭上坐着闲打扇子眺望明月的小哥儿,上前关切了一句。

    骆予星见到祖父过来,起身去把老人家扶到一旁坐下:“祖父今日心情很不错。”

    “自是不错的,见了老友。”骆檐拍了拍骆予星的手背:“门生又高中,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祖父半辈子都在教导学生,瑞锦聪慧,我知他会有大出息,可当真是出息了,祖父还是高兴。”

    骆予星笑着敛起了眉,瞧见撒落一池子的月光,眼中又有一丝哀愁:“祖父,京城富庶繁华,能人辈出,他若是被哪家小姐公子瞧上了,会不会不回来了。”

    “他敢!”

    骆予星闻声看向了他祖父,微抿了抿唇:“祖父最疼我了。”

    “可是迫于威势得来的终归不是真心。”

    骆檐疼惜的摸了摸骆予星的头发:“祖父知你心有不安,但祖父看人不会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