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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只有容宣一个人知道赵素是女儿身,理所当然,他压力最大。尤其纳兰春是个大嘴巴,让他知道那还了得:“隔着衣服不能拔吗?”

    纳兰春一脸茫然:“隔着衣服怎么拔?”

    他语罢又要去撕赵素的衣服,容宣却死死按住他的手,犹在垂死挣扎:“要不我们尽快离开此处,给她找个大夫来看吧。”

    纳兰春心想容宣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那也得先把箭拔出来再说,你放心,我有经验。”

    他当初屁股中箭的时候大夫就和他说过,冷刃留于体内过久,有化脓之险,不拔不行。

    容宣还是觉得不太好,赵素毕竟是个女人,被这么多男人看了那还了得,僵持着不肯松手。轩辕清见状不由得心中恼怒,毫无预兆抬剑刺向容宣,沉声质问道:“姓容的,你三番两次阻拦殿下治伤,到底意欲何为?!”

    容宣没料到轩辕清会忽然出手,连忙闪身躲过,只听刺啦一声,袖子竟是被划破了一块。姬凡见状目光一冷,嗖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刺向轩辕清,剑风迅疾,正对着他心口死穴,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敢伤他,找死!”

    姬凡乃三品臻境,离二品尚且隔着一层窗户纸。但因敏捷迅疾,杀意森然,与轩辕清对打竟丝毫不落下风,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容宣有心上前相帮,却又几次被他们过招的剑风挡了回来。

    纳兰春完全不知道这二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打起来了,在旁边急得不行:“你们别打了!就当给我纳兰某人一个面子,快快住手!!”

    压根没人理他,他的面子不值钱。就连容宣也因为记挂着姬凡的安危无心顾及旁的。

    纳兰春见状只能继续帮赵素拔箭,然而刚刚刺啦一声撕开对方的衣领,就瞧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不由得慌张跌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他的惊呼声引来了众人围观,尤以轩辕清更急。他以为赵素出了什么事,情急之下甩手飞剑,趁姬凡躲避之时来了一个金蝉脱壳,一个轻功纵跃落在了赵素身边。

    而姬凡没料到轩辕清会直接弃剑,瞳孔骤缩,一时躲避不急。剑锋裹挟着冷风,直直擦着他的侧脸而过,嗖一声没入了墙壁中。

    他只感觉脸颊一凉,随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淌了下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

    姬凡一愣,下意识抬手摸脸,却触到一手湿热黏腻。他容色殊绝,好似朱阁绮户外的一轮冷月,又如美玉无瑕。此刻凭空多了一道血痕,就像一件绝世瓷器裂了道碎痕,让人心中惋惜生叹。

    容宣瞧见这一幕,心脏不由得骤缩一瞬,连忙上前查看姬凡的伤势,语气焦急,罕见失了平常的沉稳:“你没事吧?!”

    姬凡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没有出声。

    容宣紧紧握住姬凡的肩膀,上下检查一番。见他只有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于性命无碍,这才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人没事就好……

    姬凡如果又死在轩辕清手上,那他也恨不得去死了。

    容宣眼见姬凡脸上血迹斑驳,抬手想替他擦拭。后者却不知为何,忽然触电般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受伤的半张脸落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听不出情绪的道:“无事。”

    他说:“我无事……”

    容宣见状慢半拍收回手,这才想起来去找轩辕清算账。然而一扭头却见轩辕清和纳兰春俱都仓惶呆滞地跌坐在地,顺着看去,却见赵素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撕开,露出了一片凝白似雪的肌肤以及裹胸用的白布——

    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宣也愣住了。姬凡察觉不对,顺着望去,看见眼前这一幕不由得瞳孔微缩,眯眼惊诧出声道:“她是女子?!”

    容宣反应过来,立刻抬手捂住姬凡的眼睛低声叮嘱道:“别乱看。”

    语罢快步上前,三两下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衫盖在赵素身上,没好气的看向纳兰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她拔箭!”

    纳兰春人已经傻了:“我……她……”

    轩辕清也是一副陷入打击中难以回神的样子,俨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

    容宣一把推开轩辕清,心想怪不得赵素看不上他,愣头愣脑难成大事。直接把纳兰春揪到面前,皱眉斥道:“快点给她拔箭,万一被东临侯府的人发现,我们一个也逃不了!”

    纳兰春闻言如梦初醒,哆哆嗦嗦伸手查看赵素的伤势,见没有伤到心脉,这才握住箭杆,一咬牙一狠心,嗖一声把箭杆拔了出来。鲜血溅出,弄得他满脸都是。

    赵素闷哼出声,已然晕了过去。

    纳兰春握着箭杆一脸懵:“怎么办,她……她好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容宣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说她是被你气晕的?”

    怪不得赵素原著中孤寡一生都不愿意婚嫁,看看这都是什么臭男人,没一个靠谱的。

    容宣把外衫囫囵打了个结,止住赵素伤口的鲜血,对轩辕清冷冷道:“你背着她!”

    今天情况紧急,暂且不跟他计较。下次再遇见,自己一定要用刀在他脸上刻个大王八。

    容宣语罢转身收拾好那些散碎账本塞入怀中,又捡了几锭碎银当做证据,这才拉着姬凡走出暗室。

    轩辕清也终于回过神,默不作声把赵素从地上背了起来,跟着转身出去。纳兰春左右看了一圈,弯腰把酒坛恢复成原状,快步跟了上去:“哎哎哎,你们等等我啊!”

    容宣和姬凡已经爬上了梯子。他们侧耳静听片刻,见外间没有人走动,这才掀开酒窖板子爬了上去。

    轩辕清用绳索系在自己和赵素腰间,紧随其后。纳兰春怕赵素掉下来,只能留在后面垫底,伸手虚扶着他。

    东临侯府的人应当都歇下了,四处静悄悄一片。容宣他们借着夜色的遮掩翻墙而出,离开了此处,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就停着马车。

    容宣与轩辕清他们不顺路,自然不用载他们。他坐上马车,正准备驾车离去,却忽然发现姬凡今日沉默得有些反常,下意识抬眼,却见姬凡正盯着自己看:“怎么了?”

    姬凡闻言默不作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无意识捂着自己受伤的那半边脸,思及面前这人最爱美人,眉眼沉沉,莫名蒙上了一层阴翳。

    第179章 不独爱你容颜

    容宣驾着马车回了燕太子府。

    一路上,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畔接连不断响起,引得他频频回首看向姬凡。

    【叮!请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升为53%】

    【叮!请宿主注意, 反派黑化度已升为54%】

    【叮!请宿主注意, 反派黑化度已升为55%】

    相比于系统的聒噪, 马车里静坐的男子则显得有些过于沉默了。在泼墨的黑暗中, 他左手静静搁在膝上, 手背绷起了几道浅青色的血管。右手一直紧紧覆面, 虚抚着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到最后脸上的鲜血都已经干涸,结成微硬的血痂。

    容宣又忍不住低声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姬凡摇头,还是那句话:“无事。”

    他见已经到了府邸,不等容宣出声,就已经先一步跃下马车, 捂着脸快步进了府门。副统领正在带人巡夜,冷不丁瞧见姬凡回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结果就见自家主子一阵风似地经过身旁,冷冷甩下了一句话:“速去找大夫!”

    姬凡径直进了主屋,房门重重关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容宣跟在后面,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上台阶的动作都顿了顿。他下意识看向副统领等人, 却见他们也正一脸懵地盯着自己,连忙出声提醒道:“愣着干什么, 快去找大夫啊!”

    副统领见他们二人都好好的, 心想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怎么无缘无故要找大夫。但又不敢问,立刻派了一名小厮出去请大夫。

    姬凡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他俯身盯着铜镜看了半晌,目光寸寸巡梭过自己脸上那道暗红的伤口,细长的眉头一点一点狠狠皱起。

    轩辕清出招剑气锋锐,并非常人能比。这道伤就算好了只怕也会留疤,待在脸上消也消不下去。

    容宣素喜美人,瞧见这道伤也不知会如何想……

    姬凡思及此处,悄无声息攥紧指尖,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原顾念轩辕清昔日曾助过自己,故而多有忍让,但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十足的蠢货。先伤容宣,又伤自己,大恩已成仇。

    这道疤若是消了便罢,若消不了……

    姬凡目光阴沉了一瞬,无声透出几分狠意。

    “吱呀——”

    容宣推门进来的声响陡然打断了姬凡飘远的思绪。他刚进门就见姬凡正在照镜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立刻上前想查看他的伤势:“你是不是伤口疼,给我看看。”

    姬凡却急忙忙转身,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我说了无事,过几日就好了。”

    他欲盖弥彰的动作太明显,容宣再傻也回过味儿来了。他握住姬凡的肩膀把人掰过来面对自己,却见对方仍用手死死捂着脸上的伤:“捂着干什么,放下来给我看一眼。”

    姬凡心中只觉得难堪:“你没见过旁人受伤吗,有什么好看的?”

    容宣气笑了:“别人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求我看我还不愿意看呢。”

    姬凡眼见容宣穷追不舍,迫不得已躺上床用被子蒙住了头:“又不是什么好看的东西,你何必追着看。”

    他是情急无奈,否则断不会做出如此举动。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远远看去不分头尾。容宣半跪在床边,伸手把被角往下拽了拽:“让我看一眼怕什么,我又不嫌你丑。”

    这句话不知哪里戳到姬凡的痛处,他哗啦一声直接扯下了被子,唇瓣紧抿,隐隐带着几分薄怒:“你觉得我丑?!”

    方才在酒窖中光线昏暗看不真切,现在迎着烛火仔细一瞧,容宣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有些深。都顾不上回答姬凡刚才的问题,皱眉捧起他的脸问道:“伤口怎么这么深,你还疼不疼?”

    姬凡闻言身形微顿,既说不出一个疼字,也说不出一个不疼。他抬眼看向容宣,清楚从对方眼底看清了自己的倒影,唇瓣失了血色,静默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真的很深吗?”

    容宣心想都破皮了还不叫深吗:“这都不深,那什么才叫深?!”

    姬凡闻言心顿时凉了半截。他用力攥住容宣的手腕,指尖扣得死紧,仿佛是怕他跑了,声音艰涩的道:“孤会遍请天下名医,绝不会让脸上留疤的。”

    容宣闻言一愣,竟忘了说话。

    姬凡见状便以为他不信。思及对方平日的风流作态,攥住容宣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指关节隐隐泛青,脸色难看,一字一句沉声道:“容宣……”

    他说:“容宣……”

    莫名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孤就算容貌有损,你也绝不能另觅他人……”

    姬凡闭了闭眼,声音低哑,忽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孤从来不愿伤你囚你,但你莫做让孤心寒之事……”

    他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

    姬凡平生所求,皆是算计得来,唯独容宣,自投罗网。他不愿织以金笼,不愿束其羽翼,内心只盼着有一日能权倾朝野,握住更沉甸的筹码,用以留住对方。

    可那改变不了,姬凡现在一无所有的事实。

    他生母出身卑贱,却又因绝色之容获宠于帝王,后来死在了后宫倾轧中。那个女人没有给姬凡留下任何东西,只除了这幅同样绝色的皮囊。那是他多年来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姬凡利用这幅皮囊,扮做良善,游走于周国朝野之间,搅得局势天翻地覆,却偏偏无一人怀疑。他靠着这幅皮囊,得了容宣的倾心,让对方一路相护至今……

    可轩辕清轻飘飘的一剑,让这一切都如碎裂的瓷器般变得支离破碎,再难拼凑。

    姬凡现在忽然很慌,说不出来的慌。他感觉自己好似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可以吸引容宣的资本。时至此刻,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疯狂贪恋着容宣对自己的关心与温暖,不舍得放开一丝一毫。

    容宣万万没想到姬凡是为了这个才情绪反常,陷入怔愣许久都难以回神。他是爱看美人不错,但也不至于爱到那种混账地步吧?原有些生气,但见姬凡脸上血色全无,好似一张白纸,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容宣难得也有嘴皮子不利落的时候:“你……你虽然容貌损毁,也还是好看的……”

    姬凡只觉得他在安慰自己,讥讽扯了扯嘴角:“容貌既已损毁,如何好看……”

    容宣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他轻轻捧住姬凡的脸,小心避开那道结了血痂的伤口,低声认真道:“我说错了,你容貌不会损毁的,治好了肯定和以前一样好看……”

    姬凡闻言抬眼看向他,听不出情绪的哑声问道:“那若是不慎留了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