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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佛送到西,”楚熹年说,“更何况已经快到了。”

    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又紧了几分力道。谢镜渊没有说话,皱了皱眉,总觉得浑身发冷,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他贴着楚熹年的后背,无意识圈紧了他的脖颈,以此来汲取几分温暖。

    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此刻就那么无害的圈住了他。冰凉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递到脖颈,正常人都会冻得一激灵,楚熹年没有动,任由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脖颈。

    城门口人多眼杂,谢镜渊不便露面。太子终于思虑周全了一回,让他们在不远处等着,自己则去城门口找卫兵,让他们派了个人去太子府报信。

    楚熹年把秦双栓在一颗树上,和谢镜渊找了一处位置坐下等候。谢镜渊的情况显然非常糟糕,当楚熹年将他从背上放下来的时候,直接吐了口乌黑的血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楚熹年见状,眉宇间泄露了几分担忧。谢镜渊却面无表情擦掉了嘴角的血:“放心,死不了。”

    他坐在地上,虚脱无力的靠着树,偏头看向一旁半死不活的秦双,目光森寒阴鸷,冷笑着道:“我纵死了,也要拉着几个人下去陪我才是。”

    楚熹年知道谢镜渊冷,坐在旁边,慢慢揉搓着他冰凉的手。觉得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不太符合自己的价值观:“生前看见这些人已是折磨,死后若还瞧见他们,不觉脏眼么。”

    楚熹年难得生起了几分讲道理的心思,尽管他觉得这些话没必要对一名杀人无数的反派说,但他还是说了:“将军,仇之一字,最害良善……”

    “想让他们得到报应,有很多办法,杀人只是穷途末路时才会走的绝路,可眼下,你尚未山穷水尽……”

    谢镜渊扯了扯嘴角,大抵想不屑的讥讽什么。可不知是不是楚熹年的怀抱太过温暖干净,让人生不出任何反驳的心思。

    “……”

    谢镜渊闭着眼,好似睡着了。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叮!】

    系统忽然在寂静夜色中轻响了一声,将楚熹年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反派黑化度已降为87%,亲,请继续努力哦~】

    严格来说,楚熹年的任务进度其实还不错。只是他开局太死亡,难度比别的宿主稍高了那么一丢丢丢丢。

    楚熹年没想到谢镜渊的黑化度会降下这么多,偏头看向他,却见对方靠着树的身形已然有些支撑不住,正朝着自己这边倒来,下意识接住了他:“……”

    谢镜渊不知何时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楚熹年伸手探了探谢镜渊的鼻息,虽然微弱,但好在还没断气。他缓缓拥紧了对方的身躯,无声掐算着时间,却觉得时间的流逝实在有些缓慢。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大夫,但太子府的马车还没到,他们只能等在原地。楚熹年反复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急,越是紧要关头,越是要冷静。

    将军府距东城门大约有十四里路,一匹马车一天最多能行四百里地,平均每小时行16.7里路程。来回一趟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

    太子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多再过半个时辰,马车就能赶来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青顶马车终于驶了过来,马蹄嗒嗒的声音犹为清晰,而驾车的人正是太子。

    楚熹年立刻抬头看去,不等太子开口,他就已经将谢镜渊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马车。

    太子见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他怎么了?”

    楚熹年道:“昏迷了,赶紧回将军府找大夫。”

    太子闻言眉头拧得死紧,正准备回城。却忽然发现秦双还被捆在树上,又跳下去把他拽上了马车,鞭子用力一挥,发出一声短促的脆响,烟尘滚滚朝着城内驶去了。

    不知是不是马车太过颠簸,谢镜渊剧烈咳嗽两声,又慢慢醒了过来。他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谁的怀里,条件反射攥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大险些捏碎腕骨。

    楚熹年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生命力顽强,这种关头还有力气掐人,垂眸看向他:“将军?”

    是楚熹年。

    谢镜渊努力睁开眼,这才发现是他,指尖陡然泄了力道,又重新躺了回去。他用手背覆住眼皮,显然知道自己情况糟糕,拧眉声音嘶哑道:“找万济邈来。”

    他不信任别的大夫。

    楚熹年嗯了一声:“我知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将军府门前。楚熹年将谢镜渊抱下马车,快步朝着主院走去。正在门口值守的九庸见状脸色大变,正准备拦住楚熹年问个明白,却听他匆匆道:“去把万大夫请过来。”

    太子也牵着秦双跟进去了,见九庸站在原地发愣,嫌弃摆手催促道:“去去去,赶紧请大夫去,愣着做什么!”

    将军府的下人真是一个赛一个傻,脑子都让楚熹年吃了么。

    九庸反应过来,这才急匆匆转身去请大夫了。

    现在仍是半夜,万济邈大半夜被九庸从床上拎起来,可想而知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一听谢镜渊状况不好,又摆手把众人都赶出去,连忙拎着药箱进了屋子。

    楚熹年看着紧闭的房门,静默了几秒。而后掀起衣袍,在门口的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大抵觉得无事可做,让云雀去拿了本书过来。

    门口挂着的灯笼随风飘摇,楚熹年捧着书,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读了起来。太子在门口急得转圈圈,他反正不讲形象,干脆跟楚熹年一起坐在了台阶上:“你还有心情看书?”

    楚熹年翻页的动作一顿,继而恢复正常,依旧那么不急不躁:“急是没有用的。”

    太子闻言狐疑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翻了个方向,又给他塞回去:“但是你拿反了。”

    楚熹年:“……”

    #太子是个令人尴尬的存在#

    楚熹年把书合上,没有再看了。他觉得肩头有些异样,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及到的却是一片暗红干涸的血液,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

    谢镜渊确实能忍。

    原著如此,现如今剧情被打乱,依旧如此。他背着对方走了那么久,竟没发现他何时吐了血。

    楚熹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乱乱的,无意识卷起了手里的书,原本平整的纸页变得皱皱巴巴,成了咸菜干一般的存在。

    秦双刚刚被关押到将军府的密室去了。他自幼与父母走失,被秦道炎收养,感情非比寻常,很难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

    但世间之事总归会有漏洞的。

    太子有些鲁莽,这也就代表着他不是安静的性子,此刻却罕见沉默。他低着头,忽然出声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他很识趣,知道自己从楚熹年嘴里探听不出什么东西,直来直去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楚熹年淡淡挑眉:“什么哪边的人?”

    太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哪边都不是,”楚熹年卷了卷手里的书,“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殿下又何须划得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万济邈从里面走了出来。楚熹年上前一步问道:“大夫,将军无事吧?”

    万济邈疲惫抹了把脸,勉强打起精神:“老夫已替他施了针,这便去配药,他强行运功伤了肺腑,气血双亏,没那么好治。让丫鬟去屋子里升些炭,弄得暖和些。”

    语罢背着药箱,轻车熟路的去了后厨。

    太子心想这老东西说话跟没说一样,探头想往屋里看,却被楚熹年攥住了肩膀:“时辰不早,我命下人在客房备水,殿下先去更衣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楚熹年虽语气温和,但让人不容置疑。

    太子到底是金尊玉贵长大的,闻言摸了摸自己在井水里浸了大半夜的湿衣裳,也没反驳,跟着丫鬟去客房洗漱了。

    云雀见太子离开,上前一步对楚熹年道:“公子,奴婢听万大夫说了,将军病情已经稳住。您身上都湿了,先去沐浴更衣吧,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

    楚熹年一言不发的去沐浴换了衣裳,等出来时,丫鬟已经在屋子里点上了炭火。温度升高,热气熏得人冒汗。

    楚熹年走到窗边,将窗子微微开了一条缝,这才走到内室去查看谢镜渊的情况。

    万济邈已经施了针,谢镜渊眉宇间的青色死气总算淡了些,只唇色依旧苍白。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冷汗涔涔。

    他呼吸沉促,眉头紧皱,好似陷入什么梦魇难以自拔,吐出的尽是些含糊不清的呓语。那枚银色的面具被摘下,静静的放在枕边。

    “谢镜渊。”

    楚熹年轻轻喊了他一声,但对方并没有醒。

    烛火跳动,将谢镜渊另外完好的脸照得清晰分明。眉飞入鬓,眼尾细长,只看面相,是个绝色风流的少年郎,实在难以让人想起他是一名带兵打仗的将军。

    倘白衣折扇,指点江山,大抵也会是搅动京都风云,盛名济济不在楚焦平之下的无双公子。

    “……”

    楚熹年好似叹息了一声,又好似没有。他寻了一方帕子,在铜盆里洗净,然后擦掉了谢镜渊额头的冷汗,却猝不及防被谢镜渊攥住了手腕,一片沁凉。

    “娘……”

    谢镜渊蠕动着干裂的唇瓣,神情不安,似在拼命躲避着什么。他死死攥住楚熹年的手腕,声音仓惶无措,在睡梦中本能将右半边脸藏入枕头。

    “娘……”

    谢镜渊声音痛苦,想说些什么,但他嘴巴太严,心里守着太多秘密,哪怕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也难以吐露半个字。

    楚熹年任由他攥着自己,另一只手摸了摸谢镜渊冰凉的脸庞。内室温度灼热,不仅没能让他保持体温,反而出了越来越多的冷汗。

    渐渐地,谢镜渊不再喊了。他忽然安静下来,竭力攥紧身上厚厚的被子,努力想汲取几分温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气。

    楚熹年脱掉靴子,躺上床将他抱进了怀里。谢镜渊虽神智不清,却很快松开锦被,转而缩进了这个更为温暖的怀抱。

    “冷……”他无意识低语,声音破碎嘶哑。

    楚熹年轻轻皱眉,而后将被子拉紧,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外袍,也解开了谢镜渊身上的里衣。他与对方一同窝在被子里,将衣服丢在地上,肌肤相贴,一冷一热。

    楚熹年没什么旖旎心思,慢慢揉搓着谢镜渊的肩背,试图让他更暖和一点。不知过了多久,当他胳膊都有些酸的时候,谢镜渊终于不再打冷颤。

    心脏不断跳动,胸膛一起一伏,他们二人的心跳达成了一致。

    楚熹年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该放开谢镜渊,然而身形刚刚后退几分,谢镜渊便紧跟着靠了过来,重新贴得密不透风。

    红烛帐暖,度春宵……

    楚熹年忽然感到有些徒然无力。他不喜欢这种理智逐渐消失的感觉,那样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智者不入爱河#

    第54章 拷问

    楚熹年双手攥住谢镜渊的肩膀, 陷入犹豫与沉思,一时不知是该将他推开还是将他抱紧。直到怀中人渐渐苏醒,皱眉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这才触电般收回手。

    楚熹年赶紧将谢镜渊推至一边,免得对方醒过来解释不清楚,然而未来得及动作, 便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狭长半眯的眼睛。

    “……”

    楚熹年没想到谢镜渊醒的这么快, 慢半拍出声问道:“……你醒了?”

    谢镜渊似乎有些没睡醒,他一言不发的重新闭上眼,无意识在楚熹年肩头蹭了蹭。过了片刻才嗓子沙哑的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神态慵懒,眼睛半眯着,像某种收起利爪的凶猛动物,起码现阶段是无害的。

    楚熹年思忖半天, 用了一个比较严谨的词回答他:“取暖。”

    谢镜渊闻言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然后闭上眼,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 自言自语道:“是挺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