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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花石挑动天下反之第十话

    第十话、君王如虎寒将心

    汴梁城繁华似锦,最繁华的地方,当今要数天香宝月楼前的一条大街,天香街!这条街原本不叫天香街,可是往来争相一睹李师师绝代姿容的豪客盘桓在此,日子久了将此街的地段带得火热,就是开一家茶水铺,也是门庭若市,茶客云集。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商家戏谑说道,此街托了天香楼的福气,不如就叫天香街,岂不应景?

    天香街的名气叫开,不但京城老幼皆知,就是东都洛阳和扬州、杭州此等大都市里的才子豪客们,也都是闻风而至,争睹师师的仙容。自从观音托梦之后,师师的身体越发起了变化,那股佛门改造身体的灵气对宋徽宗皇帝的作用仅仅是返老还童而已,可是师师受过仙家法术的指点,懂得一点修行之道,得了佛门的灵气,更是出落得如天仙玄女下凡,美艳不可方物。师师的才华本是高的,加上机敏善对,不但皇帝对她越发迷恋,就是在京城的文人才子***里,提起李师师的才名,无人不翘起大拇指。

    这日,一个大大有名的才子慕名来访师师,在天香宝月楼下求见。

    丫鬟篦儿通报,对师师说道,“姑娘,有个发昏的公子来求见,我告诉他姑娘的面难见,叫他且去,不要痴等。结果他哈哈大笑,写了一张纸让我呈上姑娘,还说姑娘看了定然会不收银子请他上楼饮茶,否则他就输给我百两纹银。姑娘,你说这痴公子可气不可气?”

    李师师轻轻一笑,觉得有些意思,拿过丫鬟篦儿手中的宣纸,轻轻念道,“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师师将这一张纸揉搓烂,用火石点着烧了,篦儿拍手道,“姑娘,你是不会见这痴相公了,是不是?我赢了!”

    师师摇头笑道,“篦儿,傻丫头!去请周邦彦相公上来,就说师师一纹钱打茶围,欲替丫鬟赚个嫁妆钱。”

    篦儿一呆,忽然满脸羞红叫道,“不依不依,姑娘打趣篦儿。”

    师师叫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丫头,再不去请周公子,我可要打你的**了!”师师说完,自己先自笑了。丫鬟篦儿平日和师师闹惯了,也不怕这位嘴厉心善的姑娘,笑着去请周公子上楼。

    天香楼如今往来的都是官府中的达官贵人,虽然皇帝和师师早有私情,可是师师照常和文人们诗会,徽总不管,反而乐意师师风雅。周邦彦上楼,满脸羞红,低头道,“师师姑娘名不虚传,小可微微卖弄,竟然被姑娘识破身份,实在该罚。”

    师师笑道,“公子客气了,罚已经罚过了,公子输给篦儿的一百两银子,权当她将来的嫁妆,公子不要赖帐啊。否则我追到礼部,也让追回篦儿的嫁妆。”

    周邦彦更是满脸通红,讷讷不敢说话,只是点头。看着师师的姿容,那迥然不同凡俗女子的气质,一代才子也不禁失神忘情。师师看着周邦彦,喃喃道,“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公子的才情一等,奈何曲中含悲,让师师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也是感怀。”

    周邦彦神色慌张,急忙解释道,“姑娘不要伤心,在下为姑娘再谱新词,姑娘千万要开心才是。”

    师师狡黠笑道,“你们男人都要女子开心,不愿女子伤心,可是偏偏个个无情薄幸,惹得女子为你们伤心落泪,才显得本事。那可恶的才子小杜,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分明说得就是你们男人的心声。”

    周邦彦在师师的诘问下,更是词穷,苦着脸陪笑,说道,“冤枉、冤枉,姑娘好一张利口,在下服气,在姑娘面前,只有须眉伤心,哪来女儿落泪?还请姑娘饶恕了在下吧。”周邦彦求饶,一双眼睛紧紧盯在师师身上,分明燃烧着烈烈的爱慕之火。

    师师指了指铜盆里周邦彦的所写的词稿,笑道,“可知师师为何烧了周公子的词?”

    周邦彦一愣,摇头道,“邦彦不知,该是此词伤感,姑娘不喜吧?”

    师师摇头,娇笑道,“此其一也,还有就是,怕让黄衣人看了,说公子来勾引师师,岂不害了公子?师师一番爱护之情,公子须得报答才是。”

    周邦彦惊得一身冷汗,黄衣人不就是皇上吗?师师此话,分明在暗指周邦彦在和皇帝争女人,岂不会死得很惨?周邦彦抬头,看见师师双眼含春的模样,头脑顿时发热,上前一步拉住师师的手,说道,“姑娘,为了姑娘粉身碎骨,周邦彦死得其所。”师师脸一红,轻轻叹气道,“好个傻得可爱的才子,要不是师师心有所属,还真的被你迷住了呢。”

    恰在两人温柔的时刻,篦儿在门外叫道,“姑娘,赵老爷来看姑娘了。”师师一惊,失声道,“陛下来了?此时是上午时分,怎么会此时前来?”

    周邦彦更是傻眼,他官阶低微,见皇帝的次数少得可怜,此刻要和皇帝相会于天香宝月楼,吓得他更是面如土色。师师一笑,对周邦彦道,“公子别怕,且躲在床下,陛下中午定然回宫,忍得片刻就过去了。”

    周邦彦此刻全无计较,钻进床下躲藏,宋徽宗进了师师的房间,笑道,“爱妃,朕来看你了。”说着,皇帝搂师师入怀,大肆轻薄了一番,师师衣衫不整,听得床下的周邦彦更是热血沸腾。

    师师推开皇帝,佯怒道,“陛下真是个风流种子,前日才走,今日未过午时就来骚扰,师师还要为陛下做菜,筹备晚上的烛光晚餐,全都被陛下打乱了计划。陛下真怀!”这句真坏,骂得皇帝浑身发酥,不住求饶道,“好师师,朕的好贵妃,饶了朕这一次吧。朕好喜欢吃师师做的牛排,实在忍不住就来偷看师师一眼,师师莫生气才是。”

    师师坐在床上,笑道,“算了,不知者不罪,饶了陛下这次。不过,陛下须答应我一件事。”

    “爱妃说来,十件百件也答应,爱妃是不是要入宫?朕立即下诏就是。”皇帝将脸贴在师师脸上,亲昵说道。

    师师笑道,“陛下的嘴巴最甜,是天下最会哄女人开心的男人,真不愧是真龙天子,当真是古往今来,无人出陛下之右!师师只要和陛下能日日如此开心就满足了,当不当贵妃,师师并不在意。倒是朝中一位贤才,师师要向陛下举荐,请陛下重用才是。”

    “哦,何人入得师师的法眼?说来朕听。”

    师师坐在皇帝怀里,腻声道,“久闻京城礼部才子周邦彦的大名,今日师师读了此人一首新作,才情、意境和他的词章一脉相承,让人忍不住微笑伤心,实在是第一等的佳作,第一等的才子。此等人才不用,陛下可不是明君喽!”师师撒娇,皇帝点头道,“好,冲师师的保荐,朕要读读周邦彦的诗词,赏他一个好前程!”

    忽然,门外童贯扣门,进入师师房间。童贯眼光往床下轻撇,师师微笑,扭了扭脚,童贯皱眉,淡淡低头对皇帝说道,“陛下,有边关密报,事关紧急,微臣不敢耽误,请陛下圣裁。”

    皇帝接过密报,当着师师的面打开,师师随意瞟了一眼,神色微变,施施然走开,去窗边赏花。皇帝脸色冷淡下来,对师师抱歉说道,“师师爱妃,朕要先回宫去,今晚再来陪师师共进晚餐!”

    师师笑道,“陛下且去,国事为重。”皇帝携童贯离去,师师皱眉看着皇帝背影,低头不语。刚才那密报上赫然写着,梁王谋反,密赴辽国!密报竟然是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写给宋徽宗的,如此天大的机密,师师得知,焉能不惊?

    “多谢姑娘成全!”一声道谢,将师师惊醒,周邦彦从床下爬出,浑身是土,狼狈之极地冲师师作揖道谢。

    “好个风尘才子!”师师一笑,说道,“我几乎忘了周公子在床下,害得公子辛苦了。”周邦彦红着脸,对师师感激道,“师师姑娘对邦彦的恩情,邦彦无以为报,只求能在梦里多向姑娘请安,心愿足矣。”

    周邦彦这个痴情种子告辞走了,师师笑着看着周邦彦的背影,心里想道,又是一个石榴逡下的不二之臣!师师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微笑。

    皇帝和童贯回宫的路上,轿子里皇帝冷冷对童贯说道,“派人送一壶御酒给梁王世子,他此刻统兵于白云城与辽、金会盟,但愿他还没有拆开朕的密旨,否则岂不是全盘算计落空。真没有想到,王叔他竟然勾结辽人,意图谋反!朕太疏忽了,怎么会派梁王世子去执行联金灭辽的大计,简直是自陷于反贼,气煞朕也。”

    童贯沉吟道,“梁王称病,王妃在京城里数次谈及梁王病体修养,难以出门,看来是在替梁王掩护,让他可以瞒天过海,偷出汴梁,赶赴北番。陛下,臣早说过梁王心存异心,陛下要是早一步动手,就不会落得如此被动田地了。”

    皇帝冷冷道,“此时弥补,但愿还不会太迟。对了,世子武功高强,派黄裳带朕的特旨赶往白云城,赐梁王世子毒酒,如果他发觉,就让黄裳就地格杀,代领兵权。两外再派四名大内高手协助黄裳,出其不意,应该能将世子拦下。距离会盟的日子已近,要赶在世子拆开密旨前赶到动手。”

    童贯领命去安排,黄裳带着四名高手,共十匹快马,朝白云城方向飞奔而去!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还在白云城悠闲度日,梁王住进六水堂,我极少和他照面,他此时心中有事,对我这个低贱的苗民大夫也是极少正眼打量,没有识破我的易容。过得一夜平安,第二天大早,我正刷牙,师师联络我,笑嘻嘻将周邦彦被她戏耍的事情和我讲了一遍,我无奈而笑,真没有想到历史上那一段风流才子夜听龙床的佳话,居然是真的。师师和周邦彦居然真的结识,而周邦彦又真的躲在了师师床下听了一次皇帝和师师的亲昵之秘。

    我有些调戏的味道,对师师笑道,“好个大胆徒儿,上面一个,下面一个,小心把你挤成一张柿饼!”

    师师不干,冲我抱怨道,“师傅,人家是想学武则天收服上官仪,让那周邦彦成为我死心塌地的裙下之臣罢了,师傅你不表扬师师,那挖苦人家,气死我了。”

    我几乎笑得把牙齿刷出雪,笑道,“师师,你的研究范围已经突破大宋,延伸到唐朝了?恭喜啊。不过,武则天当过尼姑,才有那一番心得。师师,你准备到哪家庵堂体验一下生活啊?哈哈哈——”

    师师嗔道,“不说了,不说了,师傅你总是取笑我,从来不鼓励我。快将上次没有讲完的红酒面膜做法告诉我,我要给皇帝做牛排,时间紧急呢。”

    我喘着气忍着笑,将面膜的做法告诉师师,师师哼道,“师傅,以后人家不和你说事情了,真是打击我的积极性。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告诉师傅,梁王谋反,皇帝陛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看这次梁王要倒霉了!”

    我心头一震,赶紧问道,“师师你怎么知道的?”

    师师和我讲了,我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大概是前天的事,过了一天,我今早空闲,就和师傅说了。”

    我一拍大腿,低声叫道,“坏了!从汴梁到白云城,快马轮骑,一日夜足矣,世子危险!”

    我和师师切断联系,冲内院大声吼道,“青椒儿,快出来,有一副救命药,快去给我抓来!”

    小青出来,我抓住她低声急道,“世子有危险,快去救你徒儿!他若喝了毒酒,代他到泉先国渤海郡,找鲛人买明珠替他解毒!”

    小青听见世子有危险,也是变色道,“我立即去救他,渤海郡会合!”

    白云城外的军营中,黄裳带人已经在大帐宣旨,赐梁王世子赵汲御酒三杯,预祝世子领兵可以大破梁山贼寇,胜利班师。世子不疑有它,看到宣旨官没有提及梁王之事,世子长长喘出一口气,心里放松不少。一日夜的苦思,他也没有想出如何阻止梁王谋反的法子。可是对于皇帝陛下,对于大宋,世子是一心效忠,绝不会苟同梁王谋反的。在忠孝两难的煎熬下,世子已经是心力交瘁,直想带兵打仗杀敌,为国尽忠,如此方可片刻忘却痛苦。

    御酒喝下,世子南面磕头谢恩。黄裳冷冷看着世子,忽然道,“陛下第二道旨意,梁王世子、讨寇虎威将军赵汲接旨!”

    “臣接旨!”

    “大胆梁王世子赵汲,密谋造反,与父梁王共谋,颠覆社稷,大逆不道,更兼姓名冲皇者尊讳,早存不臣之心,昭然若揭。着钦差黄裳就地格杀,代行兵权,接领密旨,便宜行事,钦此——”

    短短几句,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世子猛然抬头,艰难道,“钦差大人,陛下何处此言?赵汲一腔忠肝赤胆,可对日月。孔夫子云,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末将不举报父王异心,苦心规劝,只望父王回心转意,收起不臣之心,从未敢与父共谋颠覆社稷,更不敢有丝毫大逆不道之心。请陛下明鉴!臣乃皇族血裔,焉能如此草率定罪,冤杀于我?末将不服——”

    黄裳冷冷道,“大胆叛逆,休得多言,陛下有旨,格杀勿论。众将官,梁王世子赵汲此刻革去一切爵位,贬为庶民,他已经饮下御赐毒酒,陛下皇恩浩荡,念其皇族一脉,留其全尸。众将念陛下洪恩,还不一同谢恩,拿下罪民赵汲!”

    世子跪在地上,仰天大笑,嘴角流出一丝黑血,一腔不忿,冲天而出,吼道,“好个皇恩浩荡,念皇族一脉,留其全尸。哈哈哈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哈哈哈哈——”

    众将被世子凄厉不甘的笑声震得俱都心寒,看着世子眼中泛出同情,摇头叹气,无人上前捉拿。黄裳冷哼一声,下令四名随行大内高手道,“拿下罪民赵汲!”

    四名高手齐齐动作,四掌前后拍向正中的世子,根本就是要将他震死,哪里有一丝拿下的样子?

    赵汲眼中精光一闪,四名高手同时一顿,齐齐后退防身。世子的武功之高,在大内侍卫的眼中曾经简直是天神一般的地位,此四名统领见到世子的眼神,都心里惊惧,一时不敢继续出击。黄裳怒道,“还犹豫什么,拿下罪民赵汲,否则与罪民同罪!众将官,传本钦差命令,此刻本官代行将军之位,立即将罪民赵汲格杀于此,不得有误!”

    黄裳喊出格杀,四名大内侍卫不敢再有犹豫,齐齐攻向世子。世子单剑一圈,四名高手的掌力被他尽数卸开,他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喃喃道,“死了也好,对君不得忠,对父不得孝,我活着又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天下幽幽众口?哈哈哈哈,死了好——”

    两道血泪自世子眼中留下,他闭目轻念,“青儿姑娘,来世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