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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阁老出列接道:“白大人此言甚是,安抚使本身的品秩太低了,或是德才稍微欠缺些,只怕都不能让西南苗夷的各部土司信服,既不能信服,自然更不可能臣服了,最好皇上还能赐下一柄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几位阁老你一言我一语的,已将这安抚使的模样儿大概凑了出来,宇文承川在一旁听着,心里早已有了合适的人选,事实上,早在方才他提出自己的意见时,他心里便有个模糊的影子了,只不若此时这般确定罢了,如今总算可以彻底确定了,可他又禁不住生出几分犹豫来。

    论理,大舅舅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本身是从二品的户部侍郎,出了名的能吏不说,因乃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清流,声望品行人脉也都没有可指摘之处,关键他还是自己东宫太子妃的亲舅父,又多了一重无形的身份,不管在别人看来如何,在西南各部苗夷看来,却是应当说话能算数之人。

    而且有了此番的功劳,回头白阁老致仕后,大舅舅要入阁,便是顺理成章,真正的众望所归了,便是大舅舅,心里也未必就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只是蕴蕴那里,他回头要怎么与她交代,“两国交战,不杀来使”是征对礼仪之邦的,西南的苗夷不是他看不起他们,实在是一个全民族都数不出百十人能识字读过书的民族,他不能不防着他们做些有悖常理之事,届时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崇庆殿见蕴蕴,又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平家的老老小小?

    ------题外话------

    星期四晚上给儿子洗澡,因为天冷了,我怕他感冒,洗了一会儿就想捞他起来,结果他还玩够,我只好强捞,他则不停挣扎,于是浴室就发生了惨案:我双腿因为是张开着的,狠狠摔了个屁股蹲,不但屁股摔得痛死,腰也撞后面的椅子上了,儿子的后脑勺弄了个大包,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昨天一整天都是坐不了几分钟腰就痛死,晚上去推拿后,更痛了,半夜还来了大姨妈,因为只能趴着和左侧卧,于是血染的风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昨天没更新,请大家千万见谅,真不是故意的,所以大家的票子,还是要给偶啊,就当安慰我的屁股和腰了,好不啦?么么哒,o(n_n)o~

    ☆、第二百六五回 自荐(打滚求票)

    宇文承川深知平大老爷之于平家上下,乃至平氏整个家族的重要性,也深知顾蕴对这个大舅舅有多敬重,可以说在她心里,平大老爷才真正是父亲,当然,平二老爷与顾准也给了她缺失的父爱,所以他实在没法不犹豫,万一平大老爷此番有个什么好歹,甚至……回不来了,他该怎么与蕴蕴交代?

    不想他正犹豫不决呢,平大老爷已忽然出列向皇上道:“启禀皇上,臣虽不才,方才听了太子殿下和几位阁老的意见,倒是觉得臣还勉强够条件做这个安抚使,所以毛遂自荐,以期能为国分忧,为皇上分忧,还请皇上恩准。”

    平大老爷这话一出,吴阁老白阁老等人不必说,都是眼前一亮,心里一松,宇文承川能想来平大老爷是最合适的人选,吴阁老白阁老又岂能想不来?关键这事儿得平大老爷自己愿意,别人通逼迫不得,如此纵太子妃要阻拦,也未必能拦得住了,如今他能毛遂自荐,真是再好不过了。

    便是皇上,眉头也稍稍舒展开了些,点头道:“平爱卿有此心,朕心甚慰,也断无阻拦之意,只是平爱卿要想好了,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拖延日久,或是安抚不下,必定只能开战,所以此去必定艰险重重,甚至,有去无回,所以朕希望你是心甘情愿请去,而非碍于情势,不得已为之。”

    朝堂上风平浪静表象下的暗潮汹涌,皇上居高临下又岂能看不到感知不到,只不过皇上需要平衡各方势力,所以能不计较的,一般都没有计较,但此番兹事体大,皇上可不想因为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互不退让,而影响到整个大邺的大局。

    且在皇上心里,平大老爷自来是个能干实事的,品行才德也是没话说,如今又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纵观满朝,倒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这样的人才,万一不慎折了,于东宫的损失且不说了,便于他自己和大邺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他还打算内阁下次再洗牌时,便酌情擢他入阁呢……但西南那边的局势,同样也是刻不容缓哪!

    平大老爷闻言,忙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自然是心甘情愿请去,至于艰险重重,若事情轻易就能解决了,也不至让皇上和满朝文武这般着急了,臣自请之前,便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惟愿皇上恩准!”

    一面看向满脸惊急懊恼之色的宇文承川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示意太子殿下安心。

    方才便宇文承川不想到自己身上,平大老爷也会出列毛遂自荐的,如今是大局未定,太子殿下还未登基,自然无条件的信任倚重他,但将来太子殿下御极以后,便说不好了,纵他们君臣仍一如既往的相得,也架不住其他臣工对外戚弄权的忌惮,他也不能不为宫里的太子妃乃至将来的皇太孙考虑,届时他再想做点什么实事来实现自己的抱负,或是如今他入不了阁,届时再入阁,只怕就免不得要被人诟病了。

    他才不要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他要让世人都看到,平家之所以成为一流世家,不是靠的外孙女做了皇后,而是他这个当家人,是有真本事,是众望所归的!

    皇上的眉头就越发舒展开来,点头道:“既然爱卿心意已决,那此事便这么定了,传旨……”

    当即加封了平大老爷为西南安抚使,赐尚方宝剑,准其先斩后奏,又着吏部与户部尽快为其配齐随行的副使、随员等,还特意拨了金吾卫和腾骥卫各五十随行护卫,御医药材金帛之类,就更是少不了了,考虑得十分周全,可见皇上也是一心希望能抚平西南之乱的。

    一时下了朝,宇文承川也顾不得避嫌了,直接将平大老爷叫住,一道去了东宫说话儿。

    其他亲贵臣工看在眼里,倒也不至于有什么二话,谁不知道平侍郎是太子妃的嫡亲舅父,只怕在太子妃心目中,外家比自己娘家还要更亲近几分呢,如今平侍郎要出使那蛮夷烟瘴之地了,太子殿下有话要叮嘱,甚至想让太子妃趁机见他一面,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惟独柯阁老暗暗叹气,怎么自己手下就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选呢?难道真让东宫渐渐将一切都尽掌手中,己方只能白白看着,等待将来太子登基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彼时宇文承川与平大老爷已进了东宫,在崇政殿分主宾落座后,宇文承川便要叫冬至请顾蕴去:“趁如今事情还有回圜的余地,且先听听蕴蕴怎么说,若蕴蕴反对,大舅舅放心,孤一定会设法让皇上收回成命,改派他人的。”

    冬至便应声往外退去,却被平大老爷给叫住了:“且慢!”

    看向宇文承川道:“殿下,圣旨既已下了,哪还能有回圜的余地,这不是逼着皇上朝令夕改吗,皇上岂能不龙颜大怒?臣也免不得落一个临阵脱逃,贪生怕死的名声,还会带累殿下被文武百官诟病,臣实在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何况臣是心甘情愿请去,便殿下没想到臣身上,臣也会向皇上毛遂自荐的。”

    不待宇文承川说话,又道:“大丈夫生而在世,行当为君子,志当为苍生,臣虽不才,也想为国尽忠,为主分忧,为民谋福,同时一展自己的抱负,所以还请殿下千万不要有任何愧对之心,对臣及臣一家老小不必要,对太子妃娘娘更不必有,只安心坐镇盛京,安心照顾太子妃娘娘即可,臣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平安归来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宇文承川还有什么可说的,只得叹道:“大舅舅既有鸿鹄之志,孤自然不能再阻拦于你,只是光那五十金吾卫五十腾骥卫,怕是护卫不了大舅舅一行的周全,孤回头会另外安排一队人马暗中护卫大舅舅安全的,也会于御医之外,再派一名大夫随行,只盼大舅舅能早日带着好消息,平安归来!”

    平大老爷少不得向宇文承川一一道了谢,眼见时辰不早了,到底不方便在东宫多待,遂行礼告辞而去了。

    宇文承川待他的背影看不见了,才吐了一口气,带着几分莫名的心虚,回了崇庆殿去。

    顾蕴正扶了白兰的手在廊下来回散步,这几日天气好了不少,台阶下的砖缝间,也能隐约看见几缕浅绿了,可见今年的春天虽然比往年迟,终究还是来了。

    瞧得宇文承川进来,顾蕴怔了一下,随即便迎了上去,“这会子还不到用午膳的时间啊,殿下怎么回来了,难道平定西南苗夷的事情,有眉目了?”

    宇文承川顶上白兰让出来的位子,扶住了她,笑道:“是有眉目了,你在外面走多久了,手都冰了,还是进屋歇会儿,暖和暖和罢,钦天监的说,以后天气只会越来越暖和,你还怕到时候没你出来走动的机会?对了,孩子今儿好不好,你呢?”

    “挺好的,早上起来动了一下,我也挺好,吃了四个水晶小包,一碗粳米粥,还吃了……”顾蕴遂依言由他扶着进了殿里去。

    自有宫女上前服侍宇文承川解了披风,又要给他和顾蕴斟滚茶,拿手炉来,宇文承川却将人都打发了,亲自服侍起顾蕴来,言语行动间都十分的殷勤。

    看得顾蕴笑了起来,偏头道:“行了,殿下别无事献殷勤了,有事直说便是,当我瞧不出来你正心虚么,难道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什么叫‘又’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宇文承川不干了,“我几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就‘又’上了,这不是故意在宝宝面前抹黑我吗?不行,你得给我道歉,得补偿我。”

    顾蕴就红着脸娇嗔的睨了他一眼:“还说我故意在宝宝面前抹黑你,你需要我抹黑吗,你自己已经先信口开河了,真是,也不分时间地点的!”显然,她将宇文承川要的‘补偿’给想歪了。

    宇文承川已坏笑道:“我明明只打算让你替我做个桂花糖藕做补偿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这脑袋瓜子成日里都想什么呢,怎么什么事儿都能往那方面去想,果然王坦说得对,孕妇也得定时纾解才行……唔……”

    话没说完,已被顾蕴随手抓起桌上的凤仙橘给堵住了嘴,立时一阵龇牙咧嘴。

    夫妻两个又耍了一回花枪,顾蕴才正色道:“殿下有什么事,就只管直说便是,不必再兜圈子了,就算你不得已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也是‘不得已’吗,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那等丝毫不通情达理之人不成?”

    说得宇文承川讪讪的,又犹豫了片刻,才道:“我今儿早朝时,提出了西南苗夷最好先遣一安抚使代表朝廷前去安抚的建议,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莫过于大舅舅了,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大舅舅已先毛遂自荐,自请为安抚使了,可此去艰险重重,我实在担心,万一大舅舅有个什么好歹……”

    顾蕴不待他说完,已接道:“你是在担心,大舅舅有个什么好歹,没脸见我,也没脸见外祖母和大舅母等人,所以才一回来便对着我大献殷勤?能为国效力,为君分忧,原是臣子的本分,何况大舅舅又是自己愿意去的,只怕也是想一展抱负,我怎会这般不深明大义,你呀,就是爱瞎担心。”

    话虽如此,脸上的笑到底变得勉强起来,捏着帕子的指关节也不自觉泛白了。

    怎能不担心呢,那样艰险重重,且只许成功,失败了便轻辄身败名裂,前途尽毁,重辄身首异处的差事,叫她怎么放心让大舅舅前往,尤其大舅舅还是家里的顶梁柱,整个家族中兴昌盛的希望,一旦大舅舅有个什么好歹,平家想再达到如今,甚至更高的高度,还不知道得再等多少年,就更不必说外祖母等人届时会是何等的伤心难过了。

    可自来富贵险中求,若大舅舅不去,换了别人,尤其是他们敌对方的人去,一旦成功,不止大舅舅更进一步,也带领平家更进一步的梦想将成为泡影,连带东宫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在这样的局势下,大舅舅怎么可能不去,他根本非去不去好吗,何况他自己还是真的想去,叫宇文承川怎么拦他?

    沉默了良久,顾蕴才无声的叹息了一声,道:“就是外祖母上了年纪,只怕这事儿得瞒着她老人家才行,还有此去艰险重重,除了明面上保护的人,暗地里殿下只怕还得再派些人护卫大舅舅才是,苗夷各部的人得防,所谓的自己人,也不得不防啊!”

    宇文承川感念顾蕴深明大义,忙道:“我才已经与大舅舅说过了,届时不但会暗中派人保护他,还会于御医之外,派一位大夫跟着他,随行的药材金帛什么的也都会准备得足足的,断不会委屈了他,你尽可放心。其实方才大舅舅来了东宫的,我本打算叫冬至进来请你出去见他一面的,被他拦住了,还说……”

    把平大老爷的原话重复了一遍,末了揽了顾蕴低声道:“蕴蕴,都是我不好,又让你不开心了,我说过要让你开开心心每一日的……若对苗夷也同时开战,虽然会为朝廷和百姓都增加不小的负担,却也不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大邺到底是天朝上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岂是对手?可我想要与你共享的盛世,是百姓没有饥馑,人人安居乐业的盛世,而不是只剩下偌大一个空架子,外强中干的所谓盛世,所以我一开始便没有力主过开战,不然也不会累得大舅舅走这一趟了,对不起。”

    顾蕴不由反抱了他,喃喃道:“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何来的对不起我,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就算今日我不是太子妃,只怕大舅舅也是要去的,所以你真不必对我乃至任何人有愧疚之心,你只要记住自己无愧于心就够了!”

    何况大舅舅不趁着如今建功立业,等将来成了外戚,便是想再一展抱负,怕也免不得缩手缩脚的受到掣肘了,大舅舅这也是身为一家之主,所必须有的魄力与决断。

    只是理智虽什么都想到了,情感上到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是以白日里剩下的时间,顾蕴兴致一直不高,入夜后觉也没睡好,还要宽慰宇文承川自己只是肚子大了压得不舒服,才怎么也找不到一个舒适睡姿的,让他千万别多心,弄得宇文承川是越发的感激,也越发的愧疚。

    所幸次日晨起后不久,就有小太监小跑进来禀道:“娘娘,平侍郎夫人与显阳侯夫人在外面求见。”

    顾蕴闻言,不由又惊又喜,忙道:“还来通禀什么,直接迎进来啊。锦瑟,你快代本宫迎迎大舅母与大伯母去。”

    锦瑟忙应了,领着人小跑着接了出去,娘娘兴致不高,殿下也跟着心情低落,连带整个崇庆殿的温度都低了几分似的,如今大太太与大夫人忽然联袂来访,定是为解劝娘娘而来,想来娘娘的心情应当能好转许多了罢?

    平大太太与祁夫人果然是为解劝顾蕴而来,行礼落座后,平大太太便先开门见山道:“老爷怕娘娘听了殿下的话后,仍不能彻底对殿下释怀,昨儿回家后,便吩咐了我今儿一定要进宫见娘娘一面,让娘娘知道他是真的自己愿意去,便如今娘娘没有身处这个位子,他也定要去这一趟的,所以,娘娘可千万别因此与殿下生分了,常言道‘夫妻不和邻也欺’,何况娘娘与殿下还万众瞩目,但有一点嫌隙与龃龉,不知道多少人想钻空子,想找可乘之机,岂非白白便宜了他们?”

    顿了顿,又道:“娘娘也不必担心家里,老太太如今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清醒的时候不过两三个时辰,要瞒住她老人家老爷的去向,还是不难的。二老爷这些年打理家里的一应产业,家里家外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你几位表哥也都可以独当一面了;内院你几位表嫂又都是省事儿的,家里断不会因为老爷不在,便出任何岔子。便是老爷此行艰险重重,也有那么多人随行呢,又持了皇上的尚方宝剑,对当地的官员都可以调动乃至先斩后奏,何况殿下还另派了人暗中保护他,我相信老爷一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也请娘娘放心,更要相信老爷的能力才是!”

    好说歹说说了一大通,语气一直都不疾不徐的,神色间也满是沉稳与淡定,祁夫人也在一旁笑着帮腔:“早年侯爷几乎每年都要随圣驾去木兰围场打围,大灾小难的也遇上过好几次,旁的不说,就说那年为救六皇子殿下为猛虎所伤,别人不知道,娘娘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那样的凶险侯爷都顺利度过了,如今大表兄吉人天相,又不像侯爷那样手上沾染过鲜血的,自然就更不会出事了,所以我们实在犯不着自己吓自己,只该怎么过便怎么过,让大表兄没有后顾之忧即可。”

    顾蕴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不安了一日一夜的心总算好受了许多,大舅母说得对,她要相信大舅舅的能力才是!

    因赧颜笑道:“不瞒大舅母大伯母,我这心打昨儿知道此事后,还真没落到实处过,不过倒还不至于因此与殿下生隙,这事儿又怪不得殿下,如今听了你们的话,尤其瞧得大舅母这般气定神闲,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我的心总算安定了不少,果然我还是少了几分阅历。我也有一句话告诉大舅母,昨儿夜里睡觉时,殿下再三再四向我保证了,定会原样儿将大舅舅还给我的,便事情到了……最坏那一步,他也定会保大舅舅平安,所以大舅母与家里其他人也尽可安心。”

    平大太太闻言,笑道:“我倒也不至于就如娘娘说的那般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只是比娘娘多吃了几年饭而已。”

    说着不着痕迹向祁夫人使了个眼色,祁夫人便有意岔开了话题:“这些日子小殿下可好?我瞧着娘娘肚子可大了不少,气色也好多了,想来胃口已经好多了,只要能吃,就是福气,娘娘选的日子也好,小殿下出生时,正是五月前后,既不冷也不热,于大人于孩子都再好不过了。”

    顾蕴笑道:“哪是我选的日子,我若一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当初也就不会引出那么多事来了。”

    祁夫人点头笑道:“也是,不过小殿下天生便是个有大福气的,不管生在什么时候,都是好日子,倒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如今月份大了,娘娘也该多走动走动才是,将来生产时也更容易些。”絮絮叨叨的叮嘱了一大通。

    顾蕴少不得一一应了,这才发现祁夫人气色有些不大好,忙关切的问道:“大伯母怎么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是昨夜没睡好不成?”

    祁夫人因见时辰还早,这会儿若贸然提出告辞,免不得惹顾蕴生疑,又怕自己不说话,平大太太也不说话,或是因为心不在焉前言不搭后语的,反而前功尽弃惹顾蕴生疑,只得道:“倒不是没睡好,而是府里最近有些不安生,顾葭的事,想必娘娘也有所耳闻,那彭氏事后知道后,当即发了疯般的去找二弟妹拼命,说都是二弟妹一开始便不为她出头撑腰才害了她,难免就惊动了二弟,二弟便也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因为心痛顾葭,与二弟妹又是一通大吵大闹大打出手,最后更是说宁死也要休了二弟妹……我和侯爷自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发生,免不得居中调停说合,这才会有些没精神的,好在如今两边都基本劝住了,娘娘也不必烦心。”

    ☆、第二百六六回 出师不利

    彭氏哪里能想到女儿竟就这么走上了绝路,她是知道她恨毒了董家上下每一个人,誓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却只以为在让他们付出代价后,她会继续好好儿的活下去,说来建安侯府是落魄,能做太夫人,在府里说一不二于如今的她来说,也算是一个最好的结果了,就是此生不能再嫁别人,不能再有自己亲生的孩儿,稍稍美中不足了一些。

    万万没想到,顾葭竟打一开始,便是打的与董家上下同归于尽的主意,还让自己死得那般惨烈,别说被烧得面目全非了,连哪一具尸体是她的,都分不清了!

    彭氏当即崩溃了,“噗”的吐出一口鲜血后,便疯了一般往周望桂的院子冲去,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从头至尾都不肯为她的葭儿出头撑腰,甚至连葭儿打发了人回来求助,都被她死死瞒着,一个字也传不到表哥耳朵里,以表哥那个性子,只要葭儿说得可怜些,她又在一旁哭诉一番,他岂能不为葭儿出头撑腰,葭儿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反正她自己原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若不是还有葭儿这个念想,她早撑不下去了,如今葭儿既已不在了,她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就与周望桂那贱人同归于尽,让贱人跟着她们母女一起下地狱罢!

    彭氏疯了一般冲进周望桂的院子,力气大得几重丫头婆子都拦不住她,竟让她直接冲到了周望桂的宴息室外。

    其时周望桂正瞧着自己的儿子顾旸吃乳酪,却是她娘家送来的,说如今顾旸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万不能亏了他的饮食,这乳酪最是养人的,让顾旸每日午饭前和临睡前吃一碗。

    顾旸如今也长成个半大的少年了,既继承了顾冲的俊美,又继承了周家人的体格,才八岁的孩子,倒比寻常十来岁的孩子还高些,功课虽不算最好,也是族学里拔尖儿的,关键弓马骑射样样都来得,便没有云阳伯世子的身份加持,将来也不愁没有好前程,让周望桂又是欣慰又是骄傲,任何时候只要一看到儿子,便觉得什么烦恼都尽消了。

    而顾旸因为父亲不着调,累得母亲每常生气辛苦不已,也待周望桂比寻常孩子待自己的母亲更亲热几分,母子两个只要在一起,便一般不叫人在跟前儿服侍,十足的母慈子孝。

    所以听得彭氏凄厉的哭喊声自外面传来,顾旸乳酪也不吃了,先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恨声道:“娘,我这就替您打发了那个疯婆子,回头再找父亲说理去,一个做姨娘的,成日里在家里鬼哭狼嚎,丝毫不将娘这个主母放在眼里,我倒要问问父亲,这到底是哪家的规矩!这次他若再不处理了那贱人,就别怪我去告诉外祖父和舅舅们,别以为四姐姐做了太子妃,外祖父和舅舅们就打不得他了!”说完便要往外冲去。

    “回来!”却被周望桂一把拉住了,板下脸来道:“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还亲自与她说话儿去,你也不怕传了出去,别人笑话儿你?立刻回你自己屋里去,这些事娘自会处理的!”

    “可是……”顾旸满脸的不服气,还待再说,但见周望桂满眼的严厉,知道这事儿再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悻悻的给周望桂行了礼,经梢间的门出去了。

    周望桂这才淡淡向外扬声说了句:“让彭姨娘进来罢!”

    外面的争吵撕扯声应声而止,很快便见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嘴角有一缕血迹,胸前也有星星点点血迹的彭氏冲了进来,一进来便死死盯着周望桂嘶声问道:“我的葭儿死了你知道吗?都是你害死她的,你认不认罪?”

    周望桂当然也收到顾葭的死讯了,听得顾葭死得那般惨烈,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心虚的,不然她也不会让彭氏进来了,闻言冷笑道:“我害死她的?我怎么害她了,是我让她拼死拼活也要嫁进董家的,是我让她心术不正惹得猫憎狗嫌人人不待见的,还是我让她托生到你肚子里去,生来便是个奸生子,注定不会有下场的?都是你啊,若不是你当初恬不知耻勾引别人的夫君,她又怎么会落得如今的下场,所以害死她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与别人何干!”

    彭氏眼里恨得能滴出血来,她当然不会承认都是自己害了顾葭这一生,凄厉的大喊了一声:“你害了我的女儿,竟半点没有悔改的意思,还奚落我……都是你害了我们母女,都是你,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拉了你与我们母女一起下地狱!”

    一边喊叫着,一边猛地冲上前,便将周望桂扑倒在榻上,再骑到她的身上,劈头盖脸的厮打起她来,简直跟疯魔了一般。

    以致周望桂一时间竟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力,脸上身上都挨了好几下,头发也被扯掉了一缕,浑身都火烧火燎的痛,怒不可遏中,终于找到机会怒吼了一句:“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上来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开!”

    才让早已目瞪口呆的众丫头婆子回过了神来,忙上前拉扯起彭氏来,可最难应付是疯子,这么多人齐齐上手,一时间竟也奈何不得彭氏,场面一时混乱至极。

    免不得就惊动了在外书房自得其乐的顾冲,闻讯赶来怒吼了一通,又狠狠给了彭氏一巴掌后,才让彭氏从疯狂中醒过神来,立时跪下大哭起来:“表哥,葭儿死得好惨,她才十六岁啊,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却什么苦都吃尽了,一天好日子也没过过,如今更是连命都没了,你可一定要为她做主,一定要为她报仇雪恨啊……”

    一行哭,一行说的,虽颠三倒四,到底还是让顾冲弄清楚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立时气得质问起周望桂来:“为什么葭儿打发人回来求助时,你要瞒着我,甚至连她小产了,几乎性命不保时,你也无动于衷,你的心到底是怎么做的,竟能黑到这个地步,她好歹也叫你一声‘母亲’啊,若当时我们为她出了头,她又怎么会绝望之下,与董家上下同归于尽,落得如今的下场?你这个毒妇!”

    周望桂本已是怒不可遏,如今再见顾冲这个样子,越发恨得想杀人,想也不想便反唇相讥道:“你既这么疼那小贱人,当初大伯压着不让那小贱人和离时,你就该为她出头到底啊,你不是太子妃娘娘的父亲,堂堂云阳伯吗,还怕大伯不成?是你自己先认了怂,不想为那小贱人破坏自己的生活,是你更爱自己的,如今倒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这世上没有这样便宜的事!还有,那个小贱人几时拿我当母亲了,便她拿我当母亲,我也没有这么贱的女儿,何况她还从不拿我当母亲,所以,我为什么要为她出头,我巴不得她早死呢!”

    气得顾冲是眼前一阵阵发黑,扑上前便给了周望桂一记响亮的耳光,嚷嚷着:“我今儿就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他与彭氏一样,自然不会承认害死顾葭的“功劳”他也有一份儿,甚至不敢说真叫他之前知道了顾葭的艰难处境,他就一定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可如今女儿死了,还死得那么惨,总要找一个人来承担害死他女儿的责任,承受他的怒火和怨恨才是,这个人自然就是周望桂了。

    周望桂被彭氏打了又被顾冲打,也气疯了,一边招呼自己的丫头婆子上前,帮着自己与他们厮打,一面打发人回娘家报信求助去了,顾冲这个渣滓,真以为有太子妃娘娘在,他便是天王老子谁也奈何不了他吗,也不瞧瞧太子妃娘娘肯不肯多看他这个所谓的“父亲”一眼!

    周指挥使与周夫人接到消息后,都是勃然大怒,带了一众儿子儿媳,便直奔云阳伯府,好在周指挥使还没彻底气昏头,还记得临出门前,打发了人快马加鞭去告诉顾准,女儿女婿两口子闹得再厉害,为了大局,到头来只怕也少不得胳膊折在袖里,那顾准夫妇就必须也在场了。